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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碧落接过那只土陶瓶,神色复杂地上了阿吾,一路都在沉默。白羽不知道元碧落在想什么,她只是在心头反复地想,死亡和忘却,哪个更可怕?
不喝忘川水,师母会死;喝下忘川水,师母此生将不记得老师跟她上一世这一世的过往,甚至从此再也无法记起。
这世上有没有那样一些人,他们宁可拥抱死亡也不要忘却爱人?
然而,若真如孟婆所说,只要你我真心,生生世世里终会相遇,既然你我魂魄中都有对方,那么,我记得你和我不记得你,又有什么区别?
再推而想之,既然天意会让我们生生世世相遇,那么是否执着于你有什么重要?纵然不是你,也会有某个人来与我相遇,总之会有某个人来与我相爱。所以,我们执着的到底是人,还是情爱?
若我们执着的是情爱,便与人无关,既然如此,爱便是人心下生起的某种无根的虚幻,何必执着?只是既然无可执着,人世与轮回又有何意义?
白羽满心茫然,念头纷乱,终至不知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
两人一路上各想各的心事,阿吾也乖乖地在虚空穿行,默不作声。谁知那五彩斑斓的天地突然之间晃动起来,阿吾一个踉跄,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将背上两人抛入虚空之中。
白羽赶紧拉住元碧落,一个闪身落了下去。这才发现,他们正在连绵的一片丘陵之中,漫山遍野的,全是魔兵魔将。而头顶上方,也再非朗朗乾坤,紫黑色的天幕压顶,隐隐的天魔幻月洒下丛丛清光,幽冷,阴郁。
很是奇怪,这些魔兵魔将看不出是天魔血魔黑魔中哪一族,他们都以重重魔气将自己的面目遮住,更不曾发过一言,一见到两人从虚空中落出,便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
白羽心想,此时若是还惦记答应重宁不再用仙法,自己就是那个笨死了的抱柱而死的尾生。想当初听彦昊讲完那个故事时,她就颇为尾生的恋人庆幸,这么笨的恋人,死的比活的好。
她一边掐诀,将数只天雷诀四面八方地扔了出去,一边在心下惋惜,她怎么就听了重宁的话,再没有随身带把佩剑呢?笨死了的白小羽。
“白羽!”
这是元碧落的声音,白羽急急回首,正好见到元碧落将一把长剑抛了过来,直直地落入她的手中。
便是这一瞥之下,她发现元碧落再非先前的儒生打扮,反是一身无甲的华袍,华袍上隐隐地各式金纹浮动,在幽冷的天魔幻月之中现出重重光华,将涛涛魔气拦在丈许之外。
元碧落果真不是凡人,白羽心里想着,手上却是不停,将长剑舞动起来。哪知这长剑倏忽翩跹,来去如电,而剑上不知有什么,那些魔兵魔将对其无比畏惧,连半点剑风都不敢沾上。
白羽大喜过望,而手中剑便如同跟她血脉相连一般,她似乎都能听到每一下挥舞时剑的雀跃与欢呼,看到每一次格挡时剑的眷慕与卫护。剑在手中,白羽再不用再去看魔族在哪里,这场厮杀哪里像是战斗?这根本便是一场剑之独舞。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白羽收剑而立。
不知何时,那漫山遍野几乎望不到边的魔兵魔将都撤入了头顶的天魔窟,连半具尸首都不曾留下,而白羽身上的衣裙竟不曾有过半分污损,周遭的一切沐浴在午前的阳光下,静好。
若不是还能看到些山石树木上的痕迹,白羽几乎要怀疑这一场跟魔族的遭遇不过是她的梦境。
当然,梦境里不会有手中这把剑。
白羽从未想过能在世间遇到这样的一把剑。
这是一把青铜剑,没有浮雕华饰,没有剑格剑颚,圆锋平脊,朴实无华。剑在手中,白羽能感觉到他的渴慕和眷恋,如久别重逢的朋友,如……她想不出这种感觉应该如同叫什么,非要说的话,便如同是一种命定的血脉相连。
可惜,他不是自己的剑。
白羽伸出手,将剑交还元碧落,“多谢,此剑非凡剑,请一定善待他。”
元碧落并未接剑,他垂首望着地面,白羽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觉察他的声音带着种奇怪的情绪,分辨不清是什么。
“白羽,此剑乃吾族世代相传镇族之剑,你可愿留下此剑?”
白羽虽觉得他这问话极为奇怪,但回答却并不需要思索。
“既是你族中镇族之剑,我留着他作甚?”
此话一出,手中的剑蓦地变重了几分,从剑里传来的渴慕和眷恋带上了浓浓的焦急和伤痛。
“此剑已然有灵,他选择了你。只是此剑不可离开吾族,故而,白羽,你可愿意作吾族帝后?”
“选择?帝后?”
白羽觉得头有点痛。这圈子绕得有点大,她得好好想想元碧落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