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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带着半亩地第9部分阅读

      重生带着半亩地 作者:helpgs

    是你的家人托给他,该不是走后门的吧?”然后她又吧嗒吧嗒地说了一窜。

    张手美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可恶啊!她真真切切地从她的嘴中听到了“相妾”两个字。为什么苏员外要在齐二郎的春风楼请他?他是请他帮忙相妾呢!

    相妾!相妾!张手美怒不可遏,齐二少是哄骗着她来被相的吗?

    第四十二章 大麻烦

    春十娘见她的神色都变了,忙不迭安慰道:“小妹,家里若是有难处,到苏员外家做妾也是一条出路。”

    她狠狠地瞪了春十娘一眼,家里再难,她也要用双手致富,自己的人生哪由得别人来安排?何况,这还是被用鱼肉诱惑和蒙骗来的,哪怕只是让她来凑数,同样叫她情何以堪?

    门开了,正是这位齐二少走了进来。

    张手美蹭地站起身,向他走去,他挑挑眉,一脸阳光灿烂地问她:“这油浸鲢鱼味道如何?”

    啪!

    清脆而响亮的一巴掌响起,齐二郎的脸都歪了,从未有过血色的脸此刻竟然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

    张手美咬牙道:“太、可、恶!”

    三位姑娘见了这场景,大气不敢出,还好这里没有外人,没人来找她的麻烦,张手美转身摔门而去。

    呃,甩甩头,将这胡思乱想甩去,可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做。先忍着。这不是现代,可以先做了再说,齐二郎也是家里得罪不得的人,还要与他们做生意呢,做生意……

    齐二郎只觉着她铁青着脸走过来,咬着后牙槽说话,“味道不错。不知道你为苏员外相中的谁啊?”

    后一句话声音小,只有他俩能听见。齐二郎凑近她耳旁道:“你看出来了?聪明。不如我们交换一下意见?来来来。”

    他将她带到另一个没人的雅间,张手美的拳头松开,忍得好,好险自己没有气晕了头。

    齐二郎关了门,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你觉得这三人如何?”

    张手美一副鄙视的模样,“那齐二少你先告诉我,你觉得帮人相妾这门生意如何?”

    “张姑娘,你怎么一门心思地想着钱钱钱,生意生意?相妾这事,男子来做,就是风雅,换了女子来做,则成了人肉生意,你莫非是想做人牙子,多发展一门生意?”

    张手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齐二郎假装没看见,又挨过来,慢条斯理地问道:“你觉得这三人,如何?”

    如何是需要标准来评判的,她又不知道古代的标准,也不知道苏员外的标准。

    齐二郎道:“媚态。”

    媚态?那当然是春十娘拔得头筹,她可是经过训练的,有经验。

    齐二郎摇头,“这你就不懂了。我先告诉你什么叫媚态。古人说‘尤物足以移人’,尤物是什么?就是媚态。世人不清楚,以为美色就是尤物,哪里知道模样虽然很美,也只不过是一样东西,哪里足以动摇人心?加上媚态,就是尤物了。媚态是天生的,不能勉强做作,春十娘的媚是造作出来的媚。”

    可是不能否认,苏员外第一眼还是被春十娘吸引了,看她多过看别人。

    “就拿第一眼来说。我和苏员外进门的时候,除了你,她们可都是低着头,命她们抬起头的时候,春十娘一点都不害羞,直接就把头抬起来,坐在靠窗处的女子却又太胆怯,命了好几次才抬头,只有坐在她们中间的元娘,刚开始没有马上抬头,强迫时才抬起,先是目光一扫,像是要看人,实际上没有看人,扫完后眼神定住,然后才把头抬起,等人看完,又目光一扫把头低了下去。这就是媚态。”

    元娘,那个几次揶揄春十娘的人。张手美心中一点都不喜欢她,觉得她才造作呢。一眼便知,她可是个有心机的人。

    男人和女人的眼光,怎么如此不同,男人还在为他们的眼瞎找理由,什么风雅,什么媚态,全都是纸上谈兵。

    齐二郎还笑话她,摇摇头,摇摇扇,“哎,女子哪懂得欣赏女子……自古不都是最爱争风吃醋,相互倾轧。”

    张手美道:“好吧,就算女子不懂得欣赏女子,那是不是应该挺懂得欣赏男子的?照你说,女子最重要是媚态,那依我看,男子最重要的就是风流了,二少爷,如今天气凉爽得很,你不是从小素体虚吗,还大喇喇摇着扇子,自持风流,却不管是否会加重病情,二少爷,我的话一点也不好听,您的风流可真造作。”

    “你——”齐二郎的脸一下子僵住,拿扇子指着她,却说不出旁的话来。

    张手美言笑晏晏,“我?我我我感谢二少爷的赐教,今日既大饱了口服,又涤荡了心灵,多谢多谢。您忙去吧,我先告辞。”

    将他一军,心情大好。

    出了春风楼,张手美回头看一眼牌匾上的这三个字,又忍不住笑了一遍。

    有人叫她,“姑娘,姑娘……”

    张手美定睛一看,这不是上次跟在肥疱身边细瘦的小厮?

    他半躬着身子,“三元楼肥疱有请,请您移步跟我来。”那日他还在这街上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到齐疱那里。今日怎么如此斯文有礼?

    不仅是他,今日的肥疱也是以礼相对,“姑娘请坐。柱子,上茶……还没请教姑娘贵姓?”

    “不客气,我姓张。”

    “姑娘的鱼……”肥疱一张口,张手美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还没进院门的时候就猜到了七八分,只是没想到他们愿意以三百文一尾的价格来买。三百文一尾啊,比春风楼的成品鱼卖价两百文还高。这是瞅见了春风楼的春风得意,是想明争呢,还是暗坑?她可是清清楚楚地听肥疱开出了自己的条件,和齐夫人当初要求的一样,不许再卖给别人。

    真是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

    这么一看,不是就是暗坑,意在断了春风楼的后路?别人不知她的鱼为什么好,她可是知道,过了她这村,绝对没有别的店。

    张手美歉笑道:“当初我卖给春风楼的时候已经答应过齐夫人了,绝不再卖给其他人,肥疱你提这样的要求,可真是让我难做。”

    肥疱陪着笑:“春风楼卖到两百文一道菜,进价定是低于两百文的,姑娘,你一开始可是要卖给我三百文一尾,若是你一开始给的卖价就低,说不定如今做成生意的是我们。现在三元楼给你三百文一尾的价格,到底怎么样,你可以考虑考虑。两相权衡一下。俗话说,无j不商,赚多少钱才是根本问题。”

    张手美腹诽:我可不是j商。我看你的样子倒是很像。但是她还是笑着道:“商以诚为本,我虽然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是长辈都教我,不能唯利是图。”她将茶盏放在桌上,站起身来。

    肥疱追着道:“姑娘,我上次听你说,你还有个哥哥?哦对,我记得见到过!不然,我们与你的兄长商议一下?”

    天,可不能这样!张手美怎么觉得自己就要掉到自己的坑里了。她一刻也不想多呆,一句话也不想多说,金在田在城里可是熟面儿,他还常来,被他们撞到了,这事儿不就哗啦啦全抖开了?

    含含糊糊,随便找了个理由,匆匆告辞。

    肥疱和那小厮望着她的背影,小厮柱子皱眉,“肥疱,怎么办?”肥疱脸上一直强撑的笑终于一点一点被抹去,面容严肃,低声吩咐道:“柱子,小心跟着她。她家住哪里,家中有没有其他人……”

    柱子听着吩咐,嗯嗯地不住点头。

    张手美走到大街上,还特地往回看了一眼,心竟然蹦蹦乱跳,他们从她这里行不通,自然是想在她的家人那里做一番努力,她都说了,家中长辈,比如哥哥,父母……还好只告诉他们她姓张,没有像告诉齐夫人那样告诉他们家住佃家台。

    这一耽误就是近两个时辰,正午了吧?自己是吃得饱饱的,金在田还等着她的胡饼呢。不自觉加快了步伐……不不不,还不能先回去,买个胡饼买了这么久,总要有说法,还是先去一趟香粉店吧!她几乎是用跑的去的。

    香粉店的万老板告诉他,城中传了童谣,他被官差抓去询问,还挨了板子。香粉也不准他卖,全收走了。

    张手美没想到事情会被追究,只是将万老板告诉她的话告诉金在田一遍,“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万老板见我那日忍了,没想到是我做的,他倒是有印象你一直在门口等了许久,他想这事也许被你知道了,是你干的,也这样对官差说了……也许哪里藏着官差就在找你,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城里。”

    这担心不无道理。可是金在田显得镇定:“难道官差寻我是要责打我?”

    张手美急道:“万老板都挨了板子,难道寻你是要摆谢酒宴谢谢你?官字两个口,就是打了你你也没处诉去。这时候你可出不得事,秀儿姐姐可怀着身子,就这两个月要临盆……”

    是真怕官差找到他,同样更怕他撞见三元楼的人。反正快点离开是好的。

    金在田见她心急如焚,只当她是担心自己,倒是不想再为她添烦恼。他没有她那么心虚,就是官差要抓他,他也觉得自己没做什么错事,挺得直腰板。

    张手美认定这是个大麻烦,在家惶恐了两日,没想到真来了麻烦,却不是这个事。

    第四十四章 谁错了?

    顾先生负手而立,背对着她,语重心长,“手美,我一直不觉得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来。难道是我看错了你?”

    他说他看错了……张手美深吸一口气:“先生也觉得我做的是错事?”

    “大错特错,错得离谱!”

    一开始就给她下这样的定义——张手美咬咬嘴唇,心里有些难过,“手美确实不知道错在哪里,还请先生指教。”

    一滴雨滴落在额前,池塘的水面上也有了零星细细的水纹,这场雨终于要下下来了。

    “我举家迁到佃家台务农已五年有余,你何时见我拿塘中的鱼换过一文钱?我与你来来往往无数次,你不是不知道我的态度,我问你,你为何明知故犯?前两年你月娘偷偷地这样做,你的态度可不是如今这样!”

    顾先生不拿鱼换钱,这事儿听过无数次,他不缺钱,所以不屑汲汲为利,这是触到他的雷区了。先前的张手美与他可是一条战线,月娘偷偷地做过,她还举报了呢。如他所问,如今为什么会这样?张手美仰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他可知道什么叫生活所迫?

    种荷不为莲藕只为欣赏荷花,好吧,是情操,是境界;养鱼不为卖钱只为享受垂钓,好吧,是品德,他高尚,难道也要求别人学他一样给鱼养老吗?

    “如今,你月娘故态复萌,你不仅不劝,还推波助澜,既欺你月娘,也欺我,还欺了一众人等,欺人就是误己啊,手美,今日我不对你说这番话,只怕你会越走越偏。自问我与你讲的最多的就是修身,我也以为你明了,哎,难道你也成为一个为利驱使的人……”顾先生摇头,言辞之间既严厉又饱含无限惋惜。

    “先生,”张手美一张口,发现自己的嗓子竟有些哑,“先生可看见塘中的那只翠鸟?”

    池塘的残荷败枝上停着一只通体鲜亮的小鸟儿,在她说话间像箭一样俯冲入水中,叼出一条小小的鱼儿。

    嗓子哑,喉间也发酸,“先生,翠鸟捕鱼为口腹,就像您家屋后的鸡,鸡吃虫子也好粮食也好,也只为口腹,您说我为利驱使我不同意,您不在乎卖鱼的几个钱,您躬耕也只是体验一种生活方式,可是我不同,很多人都和您不同。何况,我对修身也有自己的理解,我要让自己成为一个对家有用的人,我上升不到为朝廷为天下为百姓的高度,我只想努力为我的家人,能吃得饱,能穿得暖。”

    顾先生转过身来,对上她的视线,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缓和了点,“这不是你该想的事。女子最重要的品德是安于室。出嫁前有父亲兄弟,出嫁后有丈夫,女子非要做男子的事,这世界不颠倒了?你母亲走得早,你更应该在家好好操持家务,听从父亲,抚育幼弟……前段时间你家里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这不是你应该如此做的理由。”

    这是不是就是封建思想的代表,顾先生读的是圣贤书,呵,说的也是无关痛痒的圣贤话。虽然这个时代没有严格规定女子非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依然遵从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古训,难道真发生了什么事女子就要干坐着干着急?张手美苦涩地一笑,“自古都是男子为尊,可如今的圣人也是女子,为何没见世界颠倒?太阳照常升起,依旧风调雨顺——”

    顾先生听她说到这里,不由得窜起一股怒气,脸色蹭一下变得黑青,拿手指指她,“你——”他含着话,左右看了看,将声音压到最低,“你怎地也学会了这乾坤颠倒的浑话!”

    张手美心中惊悸,也前后左右看了看,顾先生的话……哪是现下能说的话。

    “你进来说话——”

    呃?张手美怔了怔,正在想自己这一刻恍神想到了什么事,猛然听到“哗~”“哗~”的声音由远而近,像风拂过荒草,急急地由远方赶来,抬头间雨线已经密密麻麻洒下来,她一个激灵闪进亭子里,动作还是慢了些,身上湿了一片。

    这秋雨,憋得久,来得急。她用袖子的里侧擦了擦脸颊上往下淌的几滴水,看着顾先生不平静的背影。

    方才的话——顾先生也憋了很久吧,一气之下不吐不快,得亏下了急雨,不然如何收拾。

    一时间,只听得到唰唰的雨声,紧紧地,越来越大。雨帘泛起烟雾,卷过来一阵风,张手美打了个冷噤。

    两人心照不宣,不再提之前的话,沉默了很大一会儿,回到了最开始的话题。

    顾先生低沉的声音穿透了雨声,“就算你欺人有自己的一套,那我再问你,为何一尾只值二三十文的鱼,你卖到上百文,这是不是欺市?记得我也教过你,不管做什么,一定要问心无愧。”

    当然问心无愧,张手美理直气壮地道:“先生,市不是任何人想欺就欺的,若是上百文也有人要,这就是市。”以前经常给人讲一块石头的价值,同样一块石头,在蔬菜市场、黄金市场和珠宝市场的价值完全不一样,生活在蔬菜市场的人只有这个市场的理解力,根本认识不到更高的价值。

    是的,顾先生听了这个故事,他也无法理解。

    “手美,人要有所为有所不为……”顾先生叹口气,不再多说,“好吧,你如此振振有词,不知悔改,你有你的理,你走你的路,我该说的已说,你好自为之。”

    听顾先生的口气,此番责问本是想挽救她,张手美盯着脚上的鞋,缩着身子,他努力到最后的意思,就是放弃她,难不成……要绝交?古人可是动不动就爱来这一套。

    绝交了,还会收仁美为徒吗?

    这样一来,自己的货源扎扎实实地断了,月娘是指望不上了,顾先生也得罪了……十来日后,她从哪来弄来十五尾鲢鱼交货呢?银镯空间里的鱼还有好些天才长成,哎,断了链了。

    她可是对金大娘说自己来认错的。可是说了这么多话,都是自己在据理力争,她不能任由自己被冤枉,大家都没有错,是谁错了呢?

    这雨一直没有要停的意思,远处都是雨雾,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两人没有再说话,只等雨停,张手美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变僵了一般。

    切了几片生姜熬水喝,捧着热乎乎的碗,身子还在不停打寒战。

    这么多人都和她想得不一样,也不差张阿生一个。张阿生的意思和金大娘的意思一样,两人或许在她回来之前就先通过气儿了。张阿生不是硬气儿的人,耳根子也软,不愿意得罪人,反复地劝张手美将钱还回去。

    顾先生可没说要她还这个钱,他只说“你好自为之。”

    要是还钱,也不该给月娘,该直接给顾先生,顾先生是肯定不会要这个钱的。

    成为众矢之的,有那么一刻,张手美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听了大家的,赔礼,还钱。可是事情她做了,赔不赔礼还不还钱别人都说是她的不是,她为什么还要伸手来打自己一巴掌呢。

    姜汤有些辛辣,从喉间热热地一路淌下去。

    将事情想得现实一点。张阿生和金大娘之所以说她错,是认为她得罪了顾家,顾家和张家比起来,可是天上和地上的差别,人家是小康之家,殷实着,自己家是贫农,无依无靠,这样就该忍气吞声吗?该吗?该吗?

    张仁美一脸关心地挨过来,“姐姐,顾先生责骂你了吗?”

    张手美一笑,“没。”给他也盛了一碗姜汤,“你也喝,天凉,喝了增强抵抗力。”

    “什么是抵抗力?”

    “就是——”怎么说呢,张手美转了转眼珠,笑道:“就是刀枪不入,什么都伤不到你。姐姐就是想让这里变得刀枪不入。”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一想到顾先生的最后一句话,她的笑冷了下来,“弟弟,若是姐姐害得你不能拜顾先生为师,你会不会怪姐姐?”

    张仁美眨巴眨巴眼,也不知道说什么。

    张阿生从罩房进来,“时候不早了,都歇着去吧。”

    “爹——”张手美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却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他。

    张阿生在炭火盆里放上点燃的柴,“夜里下着雨更显凉,手美,你一人睡被子又薄,晚上在房里放个火盆……”

    两行热热的东西在她脸上滚落下来,天黑灯暗,谁也看不见。

    “爹,替月娘卖鱼的事我觉得自己没有昧着良心,我问心无愧,那钱我赚得清清白白……爹,要是我的事连累了仁美拜师,你会不会怪我?”

    谁怪她都行,就是不希望他们怪她,如果怪她,她想知道。

    张阿生没有立即答她,带着仁美去了东厢房。

    眼眶里的泪喷涌而出,止不住。碗中的姜汤都已冰凉,凉到手心。

    不知道是夜里的什么时候,张手美躺在床上,还睁着涩涩的眼,炭火盆放在房中并没有温暖多少,反而是有一股随风飘忽的烟,时而冲一下她的鼻子。

    “手美睡着了?”

    “还没。爹……有事?”

    第四十五章 去二姨母家

    张阿生是特地等张仁美睡着了过来的,他要说的就是张仁美的事。

    “你陪仁美读书已有十来日了吧,十来日,仁美学了两年的东西,你十来日就全学会了,手美啊,你要是个男子,爹一定让你考科举。”

    说了仁美的天资欠佳,当然不是想改变自己的意见,他还是劝她:“暂且不说你和月娘之间的事,你可知道,咱们不事生产,只买进卖出做买卖就是从商,将来仁美考科举是要做资格审查的,郡县乡里名籍、父祖官名,如果家里关系比较近的亲人是做买卖的,就一定没有资格走进考场。手美,要是仁美不能拜顾先生为师,倒是可以拜其他先生为师,可是资格这一条,千万不能这么就没有了呀……”

    这个,她倒是没认真想过。士农工商,果然科举不是人人都能考的。

    此刻她忽然有点明白顾先生的立场了,农民都瞧不起的阶级,他一个读书人,还考取过进士的读书人会瞧得起吗?拿鱼换钱就像是沾上了点边儿,还是可耻的边儿。

    张手美想了想道:“爹,我们挖了自己的池塘,自己养鱼自己卖,拿鱼换钱,这个不算做买卖吧?我们如今是被逼到这个份上了,想租地租不到,其实——不管从不从商,只要做的不是伤天害理的事,依然是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怎么不可以?”

    怎么不可以?张阿生也不知道,别人都这么说,这么做。瞧不起唯利是图的商人,就是考上了进士的人也有和这样的亲戚断绝关系的。樊家的弟弟和三个姐姐断绝了关系,樊七巧就是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张仁美的前途和张手美的行为,两个之间势必有一个要妥协。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你想出人头地,通常只有两条途径,要么你本来是王公贵族的后人能享受特别照顾,出身不好的话,只有通过正规的科举,走读书取仕这条路。

    “爹,说实话,如果不是娘的执念,纯粹是你的想法,你希望仁美走读书取仕这条路吗?不考虑他的想法,不考虑他是否合适。爹,你知道,牛喝不进水的时候,您就是再用力地摁着它的头,它也喝不进。”

    以前对张阿生说这话他没有直观的认识,现在拿儿子和女儿的情况一比较,还真清楚明确。其实在这件事上,他的意见怎么样并不重要,“你以前可是不会说这样的话,你将你娘的遗愿看得比什么都重。”

    夜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不知道从哪里过来一阵风,灯火闪了一下,张手美笑着说,“爹,我长大了,也懂事了,娘的愿望是好的,但是相比跟舅舅置气,我相信她更希望我们能过得开心,要是她还活着,肯定也会改变想法的。”她看着张阿生隐在暗处的脸,又说,“爹,娘都过世了这么多年,其实,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以前是我太任性,现在我想真心为你们好。爹,你和石头婶子的事,若不是被我搅黄,你们肯定生活得不错……你放心,等我们赚到了银两,我会让你迎石头婶子进门的——”

    “怎么说起这件事来了。”张阿生显得很窘迫,一身不自在,“爹的事不用你操心。”

    “我是说真的。”张手美将手放在火盆上方取暖,“爹,很多事我们无法选择,但是我们不是就该活得艰难,我们家一定会好起来的。商人地位低下,就是再低下,也都比我们过得好,就说陈府吧,他们开酒楼,赚了钱买了田庄,连乔娘出嫁都能给得起一个铺子做嫁妆……”

    两人又絮絮叨叨了一些旁的话,无非都是张手美在说,这个爹就是耳根子软心也软,始终还是没舍得怪她。张阿生起身走的时候道:“过两天到你二姨母家去一趟,他家有池塘有鱼。你要是觉得卖鱼好,能挣点,就帮他们卖吧。”

    是啊,还有二姨母!先前就没想到,下次的十五尾鲢鱼可有着落了。

    一番谈话,张手美心下敞亮了好多,张阿生这是表示支持她了?她保证道:“爹,辛苦几次,等用上我们自己的池塘养鱼就好了,肯定不会耽误仁美的。”

    本来张阿生是打算让她自己去二姨母家先问问情况的,但是又怕他们一口答应,当下就给了她鱼,她不好弄回来,就说和她一起去,两人都离家的话也不好留张仁美一人在家,所以,此趟变成了三人出行。

    下了雨,去二姨母家的路并不好走,一脚踩下去,能带起一层松松的地皮,张仁美好些天都没被准出门,此时欢快得不得了,特地不走长草的路,脚上带起一大坨泥,开心得炫耀,然后也不甩,只等泥自己重得不行跌下去。

    “姐姐姐姐,你看。”每次重新来一次,他就要炫耀一番。

    “好了好了,走快些,一会儿该看不见爹了。”

    大约走了一个半时辰,走得微微出汗,张仁美也恨不得解了衣裳,“姐姐,到了到了,你看!”前方的村子就是二姨母家在的村子。跟去姑母家比不得,姑母家就在视线范围之内,走起来一二十分钟,二姨母家真是太远了。

    张阿生说她娘和二姨母长得很像,张手美特地多看了几眼。二姨母个子不高,脸色偏黄,梳着一丝不乱的螺髻,该是抹了头油,黑亮黑亮的,人倒是十分热情,一见面就拉着张手美的手不放。

    二姨母家两个女儿,一个叫蓉儿,跟张手美一样年纪,同年生的,她生于春天,比张手早了半年,二姨母说:“一个上半年,一个下半年,蓉儿就是不见长,手美可是比上次看着又高了些儿,还抽条了。”还有一个叫铃儿,小她们两岁,二姨母说:“成天疯疯癫癫的,跟个小子似的,能吃能长,傻个儿。”

    本来二姨母在生她们姐妹之前生了一个儿子,可惜没能过百天,夭折了。

    寒暄完,二姨母就安排了她们的去处,“手美,你们三姐妹进屋里暖和去,说说话,仁美,你也去。”

    蓉儿比较文静,拿起绣了一半的荷包继续绣,铃儿就特爱嬉笑,笑起来声音银铃一般,真是衬了这个名字。

    三姐妹坐了一会儿,说着些许久没见的稀稀拉拉的话,张手美看着情形应对,并不难为。铃儿坐不住,“美姐姐,我带你到屋后头转转呗,上次你来的时候篱笆边的蔷薇花才种上,今年开了一季,真好看。”

    蓉儿说:“现在又没花,有什么好看的,外头冷。”

    铃儿说:“屋里闷,没有花看,看看藤蔓也行。”

    天冷,窗子和门都关着,当然显得屋里头闷。张手美还真以为铃儿想让她看秋天的蔷薇呢,铃儿见她姐没有跟出来,贼兮兮地将张手美拉到一旁,“美姐姐,跟我说说你们佃家台的石勇如何呗。”她的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害羞没害羞。张手美不知道石勇是谁,只含混道:“你怎么想起问他来了?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

    “有些事儿我还不知道呢,去年,姐姐去了你们那里一趟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就是不跟我说。”

    汗,这个……她也不知道,给不了铃儿任何参考意见。

    铃儿说:“爹娘本打算让姐姐在家里招婿的,小时候她还跟我抢呢,现在竟然也不抢了,上赶着要嫁给他一样,前些日子,石勇遣了婆子来说媒呢……”

    “二姨父和二姨母答应了么?”

    她皱了皱鼻子,“现在肯定在问三姨父呢。”

    是啊,二姨母打发她们三姐妹和仁美在房间里说话,自己可是和二姨父托着张阿生进了另一间房。

    石勇,石勇……佃家台倒是有家姓石的,石青婶子石头婶子她都认识,不知道是不是这家?又听见铃儿说:“听说他家管理着好多田庄的活儿呢,家境还不错。”

    张手美的心里咯噔一下,得了空悄悄问了问张仁美,张仁美说:“勇子哥哥,他人很好,长得也好看。”

    还真是石青婶子的儿子,要是蓉儿嫁过去,不得了个恶婆婆?

    这只是张手美的担心,二姨母和二姨父倒是没这顾虑,和张阿生聊完后一直比较开心。蓉儿也喜欢,一副待嫁女儿的模样,只管安安静静地绣自己的荷包。就是铃儿不习惯得很,她小,比姐姐们懂事晚,还不懂男女之事,只是觉得姐姐和以前不一样了,父母都没有生出的“女大不中留”“女生外向”的感叹,她倒是都无奈地叹了一番。

    张阿生说明了来意,说要向他们买十五尾鲢鱼,他们在城里卖多少钱他就给多少价,二姨母爽快地道:“拿给你便是了,给什么钱。”张阿生说一定要给,张手美也说一定要给,不然不要。二姨母说那就给少给一点,是那个意思意思就行,张阿生不依,张手美也不依。

    父女俩配合得还不错,二姨母嘴上说着真不愧是父女,你一言我一语的硬是要让她难做,一面却说他们上城里卖的鱼价是二十五文钱一尾。

    张手美还想,怎么这么便宜呢!等二姨父从池塘里捞出鱼来,她才知道为什么少了五文钱,他家的鱼哪有顾先生家的鱼肥美呢,养了差不多时间的鱼,愣是比别人少长了一圈。

    没关系,让它们在银镯空间里呆几天,按下生长键,可以长起来。

    吃了一顿饭就告辞了,鱼分别装在两个木桶里,放了一些水,张阿生拿扁担挑着。

    关于蓉儿的亲事,不知道张阿生怎么对二姨父和二姨母说的,张手美放开张仁美的手,指着远处道:“弟弟,跑到前头的小桥那里等我们。这样就可以多歇一会儿了。”

    这个是张仁美的理论,为了多歇一会儿,他撒开步子跑开去。

    张阿生说:“你石青婶子为人厉害了点,那只是对外人,对家里人都不错,再说石勇这孩子挺好,蓉儿嫁过去吃不了亏。”

    张手美却觉得怎么就这样了呢,“既然遣了婆子来说媒,自然是石青婶子点了头的,她——愿意?”

    张阿生倒是没她想得多,“不愿意怎么会点头?”

    好吧,应该这样想。还真是路窄,在村口碰到了石青婶子,石青婶子瞟了一眼三个人,问他们从那里,张阿生说从孩子的二姨母那里来,鱼也是从他们那里拿的。石青婶子别有深意地笑了笑,不接话,就这么走过了。

    张阿生小声嘀咕道:“她一向是这样,没有好颜色。以后孩子的事要是成了,我们也是能数得着的亲戚。”

    张手美倒是一脸无所谓,这样的人最好对付了,只要你比她有实力,不用招呼,她上赶着来巴结你呢。都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谁愿意摊上穷亲戚呢?

    兴许石青婶子刚才那一眼,还以为他们担回来的是去白要的鱼,鄙夷的成分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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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搬家。争取时间码字,希望晚上还能再更一次。

    甩开膀子干活了……

    第四十六章 把空间藏着掖着

    到家了。张阿生放下担子,到自家的池塘边看了一眼。

    新池塘挖好好些天了,还没蓄水,在屋子旁就像一个巨大的坑,这些日子连着下了几场雨,塘里积了一些水,浅虽浅了点,怎么说也有点根基,算有个池塘的样子了。

    “这些鱼放在哪里好?”他还是询问了一下女儿的意见。

    张手美心里正急着这件事呢,鱼又要长肉又要增加美味值,是一定要放在银镯空间里的。

    她没料到说服张阿生支持她的事之后张阿生竟然重视起来,陪着她买鱼,为她挑了这么远的路回来,买鱼钱虽然不是他出的,但是是他经手的,三百七十五文,这可不是一比小数目,接下来他更加不会含糊,他担心的事很实在,要是鱼没放好,卖掉之前死掉一条就损失二十五文钱。

    如果时时处处他都盯着,如何利用银镯空间?

    果然张阿生左右衡量,琢磨了一会儿道:“还是先养在桶里罢,最好明天就去卖,明日爹和你一起去。”

    这可使不得。春风楼那边交货还有十日,一点儿也不急。

    “爹,还是将鱼放在深水里养着吧,拿渔网兜着,收的时候也好收。”这是二姨父说的,他有经验,肯定是这样最好。张手美也觉得放在深水里看不见,藏着最好,就算她把鱼放进了银镯空间里,也不会被张阿生发现。

    其实她有想过要不要将空间的事告诉张阿生,不过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怎么说呢……不是她信不过张阿生,少一个人知道自然少了多生一份枝节的可能性。

    何况,银镯空间现阶段只容她一人进去,别人看不见摸不着,如何了解?就算等升级到一定程度能容纳两人的时候,这个时代的人又怎么理解那高科技呢?

    “生叔。”金在田过来,说是要砍几根竹子搭葡萄架用。他只看了一眼桶中的鱼,视线就一直停在张手美脸上。张手美故意不看她,这些天都避着和他碰面,如何对金在田解释是个难题。他可是就在眼皮子底下被蒙骗的人……

    张阿生让金在田自己去砍竹子,让张仁美将砍竹子的刀拿给他。金在田并没有立即就到屋后头去,而是问他:“生叔,家里有没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

    张家屋后的竹林可不是野生的,据说是张阿生的父亲早年点的种,竹子繁衍快,这些年过去,屋后就长成了一大片林子。竹子在农家的用处可多了,竹竿可以晾晒衣物搭架子,劈开成竹篾可以编很多框子篮子,竹枝能捆成刷锅的竹刷扫地的扫帚,春雨过后还有遍地的竹笋吃呢,竹子长成的过程中掉下的叶子划开,插秧做农活的时候还能用上……村里有需要用竹子的,都会来砍几根,有东西的带点东西来换,没东西的就出力气帮忙。

    “也好,你多砍几根,我在池塘边围一圈竹篱笆。”张阿生之前担心过,这地这些年都一直空着,陡然挖了个池塘,村上的人可能会不习惯,他怕走夜路的人不知道这事误跌入,早就想做一圈篱笆围上。

    刚好仁美拿了砍竹子的刀来,兴冲冲地道:“爹,我来帮忙。”张阿生提醒他道,“你耽误了一日,不是答应了爹,回来后该补的会尽快补上吗,读书写字去,睡觉前爹和姐姐要检查的。”

    金在田摸了一下张仁美的头,“快去,天就快黑了。”张仁美撇撇嘴,怏怏地进屋去。

    “手美,你看着鱼,我去借渔网。”张阿生一走,张手美也准备找借口走,被金在田一把拉住,“月娘来说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知道他是一定会问的。躲得了这次也躲不了下次,想想怎么说好。

    金在田也在琢磨,她只去了两次城里,两次都是他跟着去的,张手美只说是去给月娘买香粉,哪里是卖鱼呢,一般月娘让人帮忙卖鱼都会让人拿斗车推着去,她空着手来来回回,哪里有斗车,鱼又在哪里?香粉他倒是真真切切地看见了。

    对于这个半知情人士,张手美还真没想好如何回答,既然不能照实说,就要扯个谎,谎话——她也不想编,免得时常还要自圆其说,更累。她只好道:“这件事我现在不想说。”

    “是不是我娘和月娘的态度伤到你了?若是你真的帮月娘卖鱼自己赚了钱,倒是没有什么好歉疚的,我娘那样说是不想你再得罪人。只是我早就叮嘱过你,不要与月娘走得太近——这些鱼是从哪里来的?”

    “去二姨母家买的。”

    金在田点点头,没有再难为她,绕到屋后砍竹子去了。

    张手美吐了吐憋着的一口气,将两桶鱼提到屋檐下放着。

    借了渔网回来,张阿生特地跳到池塘坑里试了试积水的深浅,“太浅了。”

    张手美还真不知道以后池塘里的水如何引进,总不能一担一担地挑进来吧?或者等老天爷下雨?哎,古代,真的好不方便。

    张阿生从大坑里上来,决定道:“还是放到水埠头去吧。”

    有一条小河流过佃家台,听说这是大河水的分支,大河叫什么河大家也都不知道,只晓得大河是长江的一个分支。村子里大多数人家是沿河而居,每家都有个水埠头,洗衣淘菜担水都是从这里,将鱼放在自家的水埠头,也挺安全的,水还是活水呢。

    订了个木桩在岸边做记号,张阿生还是不放心,“要是半夜被人偷走了怎么办?”张手美只想趁他不注意将鱼放到银镯空间里去,一点也不在乎地说:“没人知道我们放在这里,谁会来偷。”

    张阿生自从付钱拿了鱼,心里就一直没踏实过,这鱼算他的资产的一种,以前一直都没有什么财富,哪怕夜里睡觉不关门,也不担心贼进了屋。其实将鱼看平淡一点,无非也就是那么回事,村上就算有谁知道,也不会来做这种事,当然得先除开那些居心不良就想争对他们的人。

    他其实担心的是流动的打渔人,担心别人顺手牵羊。

    “这桩子订得会不会松了点,要是鱼动起来可能会将桩子拖走。”

    “爹,挺紧的,你看,我都拔不出来。”

    张阿生反复检查了好几遍。张手美又说:“天气冷,水里头比水面上暖和得多,每日我们来查看查看,不用将鱼拉出水面,免得它们冻着了,拎住这处提一提,感觉感觉,要是还是这样重,鱼就还在。”

    “也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