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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襄有梦 作者:未晏斋
所以钻到杜文身边,握着他的一只大手,怕他半夜有什么不适而自己熟睡错过了。也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才终于睡着了。
她被惊醒的时候,杜文正紧紧捏着她的手,捏得她生疼生疼的。他仍然发着烧,嘴里喃喃地呓语:“思静……思静……我后悔了……”
翟思静挣扎着坐起身,探了探他的额头,又哄孩子一样哄他:“我知道你后悔了……你要加紧的回来,就不会中这一箭了。但是现在既然已经回来了,你就加把劲儿,挺过这一关。我欠你的恩情……”
她声音越来越低:“还有……一辈子可以偿还……”说罢,柔情万端的,低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杜文好像被她哄住了,梦呓渐渐低微,眼睛闭紧,而睫毛颤抖着。翟思静知道他的德行,不由凝注了他好一会儿,才说:“你又在骗我么?你其实没生病,就是骗我的?想看看我的反应?”
摸了摸他的睫毛,又掐了掐他的胳膊内侧。
杜文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她今天宁愿是被耍了……
翟思静又失望了,心里又酸软得想哭,但不断告诉自己:这时候不是脆弱的时候,你看看杜文的阿娘,儿子生死攸关,她还能那么冷静地考虑最要紧的军政;那么自己怎么能囿于悲伤,把重要的事耽误了?
她躺回去,抱着杜文的胳膊,迷迷糊糊地想:军医说,最好两个时辰就用烈酒擦一次伤口,要护理得干净,生重病的机会就小。这离上一次擦药已经一个时辰了,睡到五更的梆子响,就要给他擦拭下一回了……
正又要睡着,突然听见杜文又在梦中喊:“火!火!……”喊了两声响的,又换了迷惘的笑,那声线好像苍老了二十岁还不止:“思静,我后悔呀……‘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要是那时候没有把你……”
这后悔好像有些莫名其妙的。翟思静眨巴着眼睛半天也没摸透他的后悔和追忆的情、惘然的心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身上真的火烫的,触一触都觉得惊人。翟思静不愿多想病人的胡言乱语,抱着他的胳膊说:“杜文,别后悔了,咱们往前看……往前看……”
她几乎折腾了一夜都没怎么睡,第二天早晨给他擦洗伤口,换好药,已经累得昏沉沉的了。几个杜文惯用的宦官过来打下手,又几个军医过来诊脉。翟思静强打着精神问:“大汗今日怎么样?”
军医摇摇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今日脉象比昨日糟糕,白天大汗若能烧退些、清醒些,要赶紧叫他服药、喝水、吃些东西,不然失血那么多,再一日日饥饿缺水着捱蹭,只怕挺不了太久。”
脉象居然更糟糕了,翟思静那点困意都没有了,心里哀哀的,强作镇定点点头说:“我明白,我一定小心关注着大汗!”
她唯恐自己也犯困,叫了两个宦官一道帮忙关注。白天里其实也完全没办法补觉,一来是不放心杜文,二来闾妃那里也不断地派人来关心她儿子的情况。
而杜文白天也较晚上清醒,有那么两个时辰左右人是醒了的,睁着一双惺忪的眼睛,四下打量了一会儿才问:“朕在哪里?怎么都变过了?”
翟思静带着泪花对他笑道:“大汗忘记了吗?您在御幄,我们在柔然。”
杜文茫然地看着对面的翟思静,好像不认识,又好像久别重逢,过了好一会儿伸手摸她的脸颊,清醒了一些就笑着说:“做了好长好长的噩梦啊……醒过来都闹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梦中的了。”
他又捻动一般摸她的脸颊,仿佛只有从真实的手感中才能确认自己此刻不在做梦。但揉捏了半天,还是苦笑着:“不过也说不清啊……梦里那腾腾的大火,也真是疼死了呢……”
翟思静趁他好容易醒着,赶紧抢着喂药、喂水、喂饭,生怕军医说的他身体里的能量不够会影响痊愈。忙碌的间隙,看他神神道道,自己在那儿嘟嘟哝哝的样子,只能陪着他聊:“哟,还梦见火了呀?梦见火好啊,《周公解梦》里说这是好兆头呢!来——再吃一口!”骗小孩似的把一勺肉粥塞他嘴里了。
杜文虚弱地嚼了两下就咽了。闭着眼睛休息了才片刻,又睁开眼睛很认真地说:“我梦得很清楚呢……我坐在一片柴堆里,到处是酥油的芳香……还有,还有干燥的花瓣撒在四周,还有好一群穿红着绿的萨满傩师……敲鼓敲得我头疼……”
他看了看翟思静胡乱披着一件豆青色襦衫,系着鹅黄色长裙,又很认真地低声说:“我手里还有你胭脂色绸衫……和绣海棠花的披帛。都旧了……但是我一眼都能认出来呢!火光里……”
翟思静含着泪看着他:她当然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在她陇西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