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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抚生·孤暮朝夕 作者:辛夷坞

    的刺青,可灵鸷似能感到有湿痕蒸腾在颈后的电光石火之间。他想要伸手去拭,时雨执拗地将他的手臂压回眼上。

    “你并不抗拒我,也不抗拒日后成为女子。只是你必须屈从于霜翀,哪怕这并非你的本意。”

    “霜翀比我更强,他才是大掌祝最佳的人选。”

    “白乌人已经为抚生塔而活了,你还要为霜翀而活?盘翎尚有选择,你为何没有?”

    “我不能!”

    “谎话!你身份比他们高贵,自幼受教不逊于任何人。说什么霜翀比你更强,你可曾为自己争取过?我不想看着你仰人鼻息,一世委曲求全。灵鸷,灵鸷,就当我求你了,你心中无我,但我也盼着你自在而活!”

    “我不能……”

    “你的‘不能’,是为霜肿,还是为白乌?”

    “自然是为了白乌!”

    灵鸷眼中的痛苦之意已化为怒火。这怒火既是为着时雨的苦苦相逼,也为着那些被他抛却在脑后的往事。

    ——你非天佑之人,注定成不了族中最强者。

    ——好好辅佐霜翀,白乌的将来就系于你们身上。

    ——这不是你该碰的东西,你只需做好本分!

    ——大掌祝之子又能如何,还不是霜翀手下败将。

    ——你不会心有不甘吗?那是因为你少了一样东西!

    ……

    “既然与霜翀无关,事情就好办了。灵鸷,你听我说,你若不肯回去,霜翀必然出来寻你。只要你我联手,杀他不在话下。我自有办法将此事掩盖过去。没有了霜翀,以你的身份和能力,将来你就是大掌祝,你就是白乌之主。就像莲魄那样,到时谁敢逆你之意!你放不下责任,仍可为族人、为抚生塔而活,而我只为你活!”

    “你说杀了霜翀?”

    “对,杀了他……只有成为族中最强者,才能拥有自己所爱之人!”

    “最强者……所爱之人?”

    灵鸷忽然想起这句话为何如此耳熟。他挪开手臂,定定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忽然遍体生寒。他竟已忘了时雨空有一副仙胎玉质的皮囊,骨子里却毒辣阴邪。共处百年,灵鸷已不再像当初那般对他处处提防,然而他的本性还是没有改变。

    那句话分明出自霜翀之口,他是怎么知道的,还有那场梦—也定是霜翀的所见所闻。时雨窥破了霜翀心思,也看穿灵鸷心魔,今夜种种皆是他布下迷障,灵鸷心旌摇曳,竟任他摆布许久!

    灵鸷从未这样厌弃于自已,一掌将时雨扇下床去,踢开时雨散落四处的衣衫,剑尖颤巍巍地指向他:“我杀了你……孽障……你污了我的剑……还不快给我滚!”

    时雨扯下甩到脸上的衣衫,起身徐徐上前一步,伞中剑及时回撤,可剑尖仍在他胸膛上刻出血珠。

    此伤一旦留下便不可自愈。

    他低头看向伤处笑了一声:“你要知道,不是每次你让我滚,我都会乖乖回到你身边。”

    “滚!滚!”

    第56章 尾声

    灵鸷二百九十七岁那年,于长安的深秋接到霜翀来信。

    “赤月将至,可缓缓归矣。”

    彼时时雨已走了一年有余。绒绒起初还总在叨叨,一时责怪时雨狠心,一时又埋怨灵鸷无情。后来不知谢臻对她说了什么,她才在灵鸷面前收敛了。

    白蛟那里曾经传来音讯,说在赤水之畔见过时雨一面,他身后似有震蒙氏聻跟随。白蛟与时雨水畔对月而酌,只觉他活得更为自在逍遥,也绝口不提旁人。

    灵鸷返程时没有让绒绒、谢臻相送。该说的话这百年里已然说尽。他走后,绒绒会回到昆仑墟,青阳君还在等着她归去;谢臻说要诗酒相伴,于江海山川间了却此生。

    灵鸷换下绚烂锦衣,也未带走任何琳琅小物,仍是当年离开小苍山时的一人一伞一剑,唯独怀中多了个比胡桃大不了多少的精细匣子。匣子是金丝缕就,上嵌华宝,临行前夜悄然出现于他枕畔。

    开启匣子前,灵鸷莫名有些迟疑。还好,里面盛着那血光氤氲的浑圆之物并非刚挖下来的眼珠子。

    他要此物何用?

    这珠子的主人离开时的狠话还在耳边。

    “是我先走的。休要指望我与你互道珍重。我恨不得你在小苍山寝食难安,日日为负我而悔!”

    过了山下结界,凉风坳已然在望。霜翀独自站在关隘之上遥遥相迎,猎猎山风吹动他的发梢和衣摆,灵鸷仿佛可以看到他背上大阴之弓的彤光。他在朝灵鸷微笑。

    只要跨过这道隘口,小苍山中无冬无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灵鸷已经习惯了山外的人间时序。他驻足回首,霜天如镜无纤尘,一道雪白疾影掠过高树。再度动身时,他足上玄铃微微颤响。

    (上部完结)

    预知后事如何,敬请期待《抚生·白乌幽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