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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倾天阙第39部分阅读

      云倾天阙 作者:po18.us

    了不少心思吧。”

    “我”狄飒面容僵硬,本能开口,可话一出,却发现根本无法成语。

    难道说他后悔了,对她,他再一次做了蠢事?

    纵使说了又如何,对她,他再次伤了,重重的伤了。

    从此,她对他,又多了一份仇,多了一丝恨。他能说什么?他又有资格说什么?!

    罄冉却似并不愿听他的回答,转身走向台阶,站在万目之下,缓缓道:“易青本是女儿身,易青此名非是父母所赐。易青乃战国人士,家父是已故兵马大元帅云艺。”

    她此言一出,大殿之上抽气声阵阵,众人望向她的目光更是复杂难解。罄冉却不在乎,微微一笑,跨步走至战国官员所在的东首,面容微冷,又道:

    “十三年前,云家所受灾难,怕是诸位都有所耳闻,这四国之间传闻也不少。有人说云家归隐了,有人说云家被害了,诸多猜想,不足为凭。今日我云罄冉却终于有机会将十三年前的冤情说与世人了。当年战英帝因忌惮爹爹手中兵权,在爹爹挥兵灭了成国之际,他忽而一纸诏书命爹爹速速回京。诏书说的很是动听,说爹爹为战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朝堂振奋,等不及要在京中设下国宴,令爹爹离开大军,速回京城,接受封赏,爹爹自是知道,英帝这是要夺他的兵权,此回京城凶多吉少。然而在我那傻爹爹看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区区兵权又算得了什么?!爹爹回京后,在国宴当众请辞,归隐山林,此事天下皆知。之后我们一家便跟着爹爹到了苍山,期待着过上与世无争的生活。然而,灾难却降临了,云康三年冬,腊月七日夜”

    她说到此,忽而转身看向高台上的狄飒,微微眯眸,冷声道:“战国七皇子狄飒带着禁卫军,庆城军及其亲卫,一共上千人闯入苍岭,火烧云家小屋。乱箭射死我父亲和原锋明军军师白鸣徽,剑杀我娘亲和正值花季的姐姐。后又将爹爹的残破之躯运往庆城暴尸,企图诱出我这个落网之鱼。当年之事,虽是战国有意隐瞒,然而却有风声传出,爹爹旧部在听到苍岭消息后,曾悲愤满腔,欲找战英帝理论,可却被朝廷以哗变为名镇压,死伤者无数。”

    她说罢,目光缓缓,扫过大殿,话语顿时震响,扬声讥讽道:“这,便是当今的战英帝!”

    她站在大殿之上,形容沉稳,面色沉静。曳地的红色宫装长裙广袖,勾勒出高挑的轮廓,隐隐能看到衣下的单衣。墨发尽数垂在身后,略显凌乱混着身上糟糕的装束,她此刻的样子是万分狼狈,万万不雅的,然而那盈盈而立的身影却带着几丝傲然和清隽,从容和洒脱。

    从高台上,恰能看到她挺直的背脊,她忽而转身,指控般的盯着狄飒,目光并不尖锐,却隐含控诉,平湖不波的神情却令人那般的猝不及防,仿若一个浪头打来,使得她不得不挺直了背脊去抵挡,将所有的情绪都掩盖在乌发玉颜之下,如此才能了无痕迹。

    她的话语一直能平静,自始自终几乎用了一个声调,似是在轻轻的讲诉的别人的故事。甚至连多余的一个字都不曾说,简单的不带任何渲染,然而便是这样的话语,却在殿中所有人的心头都敲了重重的一击,仿似揉碎了新的碾痛,相形之下,对于真相掀开的震惊和愤怒,感叹和悲悯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然而,殿中没有一人会怀疑她所说之话。因为从女子平静的身上散发出的压抑,从她平静话语中蕴藏着的万般感情,那碎了心碾着血吞下的苦痛,似乎都在这短短的几声平静话语中穿了出来,这便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更何况,若非命运多舛,谁家的女子会易装改面,上战场,入庙堂。这惊世骇俗之举,总是要有个缘由吧。

    似是回应众人的感叹,罄冉清冷的话语再次响起。

    “我云罄冉当年便发誓,定要让苍岭的血屠暴晒在这朗朗乾坤之下,终有一日我要为亲人报仇,方得快慰。我习武修身十一年,其间未曾有片刻安宁。然而长大后才知,以我一届女子,又怎么可能与一国为敌?!怎么可能和高高在上的帝王为敌?!我认命,总可以了吧可我实在看不过去,看不过去战国以强国之资,屡屡对旌国用兵,使得战火不断,边境百姓苦不堪言。所以我女扮男装,不惜犯下欺君之罪,入军营,登庙堂。我云罄冉只求为百姓们做点事,能让这世上少一分战乱,能让发生在我身上的惨剧少一桩。这一年多来,我从不曾以个人仇恨去挑动旌国和战国的矛盾,却不想今日,战国之人竟还是不放过我,竟将我逼至此地!在战国我因时云艺之女而遭到追杀,我避祸至旌国总可以了吧?然而现在,他们竟连旌国也让我呆不下去。难道这天大地大,忠善之人竟没有立足之地吗?战国标榜是今世天下之大国,难道连我一个弱质女流都容不下吗?!”

    罄冉这般言辞,再不似先前之平静,她愤怒的嘶喊着,身体微微颤抖,声泪俱下,花容失色。她说罢,缓缓走向战国一名年纪显大的老者面前,睫毛轻颤,落下晶莹泪珠,才轻声道:

    “杨伯伯,我三岁时见过您,您老还抱过我呢。今日相见,冉儿一直欺瞒,未曾与您见礼,您老莫怪。”

    她说着盈盈一拜,却羞煞地那老者,之间他低下脖子,连连摇头。

    穆江望了眼战国的几位大臣,再看看台上早已僵立做化石的狄飒,看向罄冉的眸中满是感叹。

    此女子之奇,亘古未有!

    他原以为当她被揭开了女子身份,她会惊慌失措,会泽路而逃。到时候若是再挑明她乃战国人,那么一时间她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女扮男装亵渎朝堂,抛头露面有伤风化,再加上一条认敌作父,那么纵使她云罄冉再有能耐,也必将受尽天下人的唾骂。

    旌帝便是再惜她之才,也不会再用这样的人。何况到时候旌国朝堂定然是万众一心,排挤此女,她甚至连旌国都不能再呆、

    然而却不想,她竟重头到尾冷静之厮,在他无警觉之时便狠狠的回了一击。云艺虽是身死多年,但是其威名在战国朝堂却依旧,英雄会永远被人们铭记在心。此刻将其女逼至如此地步,战国诸臣的面色,已经是无颜以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现在她越是示弱便越能引起众怒,她越是知礼越是显出战国之狭隘。今日她的话不出一个时辰,定然会在市井传开,然后会以可怕的速度传向四国。陛下怕是再难逃掉杀害忠良,昏庸残忍,暴虐无滛之名了。

    偏偏殿下此刻已被此女左右太深,根本没有心思应付此刻情景,一切都成定局,再无力回天了,穆江闭目摇头。

    却在此时罄冉忽而转身,再次盯向狄飒,冷声道:“狄飒,我云罄冉虽一介女子,然亦是武将之后,还是有几分傲骨的。今日之辱,云罄冉来日定双倍奉还!”

    她的话犹若清雷在耳边一声声回荡,她清冷的目光直逼向他,仿似带着万千冰凌,刀割一般划在身上,痛在心上。狄飒直觉浑身冰冷,无法喘息,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晃动了下。

    接着他稍事闭目,缓缓步下台阶,停与罄冉三步外。他望着她,望着她清冷绝美的面容,望着她因恨意而冰冷晶亮的双眸,望着她睫毛上尚且沾染的几滴水色,望着她决然紧咬的樱红唇瓣。

    接着,在众目睽睽下,他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双手大张撑在身侧,深深地扣了一个头,隐约间是最虔诚的歉意和愧疚。

    罄冉想过万千他会有的他该有的反应,却万万没有料到他竟会突然如此。她顿时惊在原地,脑中纷乱一片,弄不清心头滋味。

    狄飒一拜过后,站起身来,却再不看罄冉一眼,亦不再看殿中任何人,绕过她,一言不发,大步而去。

    穆江已是大惊,见狄飒转瞬便消失在了殿中。他忙跟着起身,将兀自惊愕的战国臣子唤醒,示意台上侍女扶了燕云公主,一行人亦匆匆退出了大殿。

    迈下殿前两阶玉阶,穆江忍不住回头去看,女子消薄的身影依旧僵立在那里。

    她此刻在想什么?

    殿下方才一举虽是发自内心而为,但是却不无坏处。毕竟英帝恶名已成定局,王爷亦会受到牵连,如此一拜,倒是可以让王爷和英帝划清界线了,世人谈及不会説砮王当年残害忠良,而只会説砮王当年年幼听信父亲做了错事,如今他知错能改,是为真男儿。

    怕是殿下此刻万没料到自己率性的举动,竟会有这样的效果,倒是不经意间解了今日之困。只是在那女子看来,怕已将他此举归为解困之法了。

    然而虽是在天下人心中解了困,但是却在战英帝心中挽了结,当战英帝听闻儿子的这一拜,却不知会气成怎样?穆江摇头一叹,转身渐渐而去。

    见战国人远去,蔺琦墨望着罄冉僵立的身影,眼中盛满了疼惜。他缓步走下台阶,却不想脚步声惊醒了罄冉。她茫然抬头,呆呆地望着他一步步走近。接着她忽而清醒过来,上前一步,对着高台上的凤瑛施礼,歉然道。

    “扰了陛下的国宴,是我之过,还望陛下见谅。”

    凤瑛忙笑着摇头,迈步飞快下台阶,亦步想罄冉,望着她的面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关心和温柔,他轻声启口,道:“冉云姑娘,你千万不要这么説。今日之事,是朕疏忽了,累得姑娘,朕心中歉疚不安。朕已吩咐让宫娥准备好了衣物,还请姑娘移嫁紫云阁,也好让朕略微补过。”

    罄冉却是欠身一笑,拒绝道:“我累了,想早些回别馆休息,谢谢陛下好意。失礼了,易我改日定当前来谢罪。”

    她説罢也懒得再看凤瑛态度,转身便走,蔺琦墨和燕奚敏紧跟其上。

    凤瑛定定地望着那抹越来越模糊的红色身影,心中再不无止水平静。

    国宴弄成这般,三方来着瞬间走了两方,凤瑛才蓦然想起还遗落了一方,尚未回身去招呼招呼那麟国的彤云群主和闵方之,却听了一声惊呼传来。

    “郡主!”

    凤瑛回头,正见站在中台上,不知何时已从纱幔后走出的高兮云缓缓倒下,显然她再次晕了过去!

    不过这次,却似是真的晕倒。凤瑛顿时哭笑不得,一场国宴,成了这般,可真真是精彩纷呈啊!

    而此时殿中诸人皆不知,这场宫宴,在数百年后被百姓提起仍然是津津乐道,有説不完的故事和传奇。更不知道,这场宫宴上的一翻辩论会被史官们称之为“乾明之论”被永录史册,随之留载史册的更有那个笔墨难书的女子,云罄冉。

    史书记载,自倾国“乾明之论”后,青国、战国纷纷效仿旌国,采取科举制度选仕录贤,改革辟新,至此科举制渐渐取代举荐制,成为朝廷选仕的重要途径,源远流长,至深地影响了中原大陆的社会政治。

    而多年之后,当参加了这场宫宴的一名小吏已成两朝元老,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仍忍不住或叹息,或激动,或喟叹,当日参加了寿宴的人真是不枉此生!那真是谁也料不到的场面,谁也料不到那日共聚一堂的人,日后被万载传颂着,竟不止一两位。

    他们或是成为一代圣君,或是成为传世贤者,或是开疆拓土,或是保疆卫国,或为民心所系,或为百姓福祉

    他们挥墨一般,在历史的滚滚舞台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色彩,而那最浓重,最艳丽的一笔,此时又有谁能预测它竟是一位女子留下的,一位传奇女子,一位有着説不尽道不完故事的女子!

    第三卷第25章再次求婚

    回到别馆强颜欢笑的吃了晚餐,又写了请罪书,命人快马送回旌国,罄冉只觉心中憋闷的难受,已是忍到了极致。

    月光爬上窗棂,清辉银光,罄冉将窗户打开,冬天的夜空纯净而空远。她趴在窗棂上望着皎洁却清冷的月,下意识地去抚摸垂下的长发,手指滑过黑墨般的柔丝,感觉一时轻松,一时难过,心也似这纤纤的长丝一般紊乱了起来,不知不觉竟落下两窜泪来。

    头顶传来轻微的声音,罄冉一惊,下意识的扯下头上竹簪捏在手中,霍然转身向上望去。但见屋顶青瓦被掀起,落下柔白的光来,接着一只修长的手握着个酒葫芦探了进来,在小洞中悠悠摇晃着。

    罄冉舒了一口气,忍不住浅浅一笑,纵身跃过窗棂,碧色的身影一纵便跃上了房顶。入目蔺琦墨站在屋脊上,清天蟾月,宿云闲来,一身白衣洒然飘逸,随风轻扬。他的目光深情氤氲,充满诱惑,泛着光泽的唇轻轻勾着,松束的发满捧流泻,勾勒着性感的身姿。

    罄冉忽觉心跳得厉害,心中好笑,难不成这厮是晓得她今夜需要寄托,特意前来勾引她的?

    蔺琦墨摇了摇手中酒壶,笑道:“我专门到城外清暖香打的酒,冉儿今夜有福气了。”

    罄冉扬眉而笑,在他身边坐下,夺了他手中酒葫芦,笑道:“既然这样就都是我的了。”

    她说着拔了酒塞,仰首便是一饮。甘洌的清香扑入鼻息,冲入口中,蔓延至四肢百骸,余韵久远,暖了心肺。罄冉舒服地仰躺于屋脊之上,双目微眯,望向无垠的夜空。

    抬手间酒葫芦一晃,酒水如一线银泉注入口中。蔺琦墨见她喝的甚急,似是只求一醉,吓了一跳。忙拉了她的手,笑道:“都是你的,我岂不白跑一趟?你给我喝两口吧,就两口。”

    罄冉听他语气如同一个孩童撒娇一般,不免莞尔,面上却是一沉,道:“不行,全是我……”

    她的话尚未说完,“当啷”一声酒葫芦敲击在青色的瓦片上,夜色,被搅动了。

    罄冉但觉眼前黑影压下,还来不及反应,双唇已被一股飓凡般的气势霸道的占领。蔺琦墨狠狠地压上她充满酒香的柔红,将一声低碎的惊呼轻易地封入了口中。

    他的唇带着不可思议的热度,反复辗转,透过两片火烫般的柔软妖孽的舌吸吮着她口中的酒香,带着她的在唇齿间纠缠,在心头画出一圈圈的涟漪来。

    他的唇渐转温柔,轻轻的滑过她的唇,描绘其间芳香,一下下炙热的印,偏生令人感觉温柔至极。罄冉微微睁开眼,天幕的星碎碎点点,洒在眼中,如他的吻,混着心头丝丝感怀,化作融融春水,一漾柔漪。

    渐渐的蔺琦墨抬起头,对上罄冉迷蒙的眼,低低一笑,罄冉顿时面如火烧,低了头。

    蔺琦墨轻抚她徘红滚烫的双颊,笑着将她拉起,扯了身上白色麾袍折了两下放在屋脊上,这才拉她坐在上面,从身侧揽了她,让她靠向自己肩头。

    “以后别坐在生冷的地上了,女孩子要学会疼惜自己。”

    他的话轻轻的,柔柔的,罄冉眼眶微热,轻轻嗯了一声。

    “你若心里不舒服,我陪你说说话,再不然哭一场也好,借酒浇愁不是女孩子该做的事。”

    罄冉咽下口中酸涩,微颤着却无不控诉地道:“酒是你带来的!”

    蔺琦墨摇头苦笑:“好,我错了。”

    罄冉听他话语中满是宠溺和包容,将身体向他厚实的胸膛蹭了蹭,仿佛要在这里怀中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在他的臂弯中找一个最柔软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忘掉那令人窒息的一切。

    两人默默的坐着,许久一声清和而飘渺的叹息传来。

    “冉儿,让我娶你吧……”

    话语如一片羽毛落在心尖,扫出一片颤抖,罄冉抬头正对上蔺琦墨无尽柔和的眼波,温煦而深情。在这样的注视下,她只觉心中的伤痛与迷茫瞬间都消失了,缓缓伸出手来抚摸上他俊美的面。

    蔺琦墨却忽而拉下她的手,紧紧握住,目光变得坚定而炙热,再次道:“冉儿,让我娶你吧!”

    罄冉心一震,却别开了目光。蔺琦墨的心顿时一空,握着罄冉的手不自觉又紧了紧,沉声道:“前一次,你拒绝我,是因为你尚是旌国的重臣,你有你无法推卸的责任,也有你不得不去做的事情。那么现在呢,你的身份已经昭然天下,燕奚侬不可能力排众议再用你。现在没有什么事,没有什么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他一口气说着,舒了一口气,才接着柔声道:“嫁给我吧,让我好好待你!”

    他的话敲响在心头,让罄冉重重的喘息着,片刻后却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

    蔺琦墨微带颤抖的声音响起,罄冉回头,目光清扬望着他,沉声道:“很多事情不是说放下便能放下的,便是我能放下旌国的一切,放下仇恨。那么你呢?你可以吗?”

    迎上她明慧的双眸,蔺琦墨身体一震,蹙起的眉宇越发凝结成痕。

    “这次来青国事情似乎大顺利了些。我原以为三国都有意和青国结盟,虽是与旌国结盟可以让青国两面无忧,但是我想还是要费些力气说服凤瑛的,毕竟结盟对旌国来说更为迫切。凭借凤瑛的心性,他提些要求,都不是不可能的。可是却没有想到,事情会这般容易。我一直在想,凤瑛为何会这么急于和旌国结盟?!后来再想想你说的话,我才骤然明白了过来。”

    罄冉微微凝眸,盯着蔺琦墨,沉声说着。

    她见蔺琦墨神情变得凝重幽幽一叹,又道:“凤瑛要对麟国用兵了,所以他才急着与旌国结盟,欲稳定北面局势,让其后顾无忧。对不对?”

    蔺琦墨凝视她沉静的双眼,终是舒展了眉,轻柔地抚上她柔软的发丝,将头抵在她柔软的发丝间,掩去了眼中的无奈。

    罄冉抬手环上他的腰,轻声道:“再等等吧,现在就算离开了,我们也不会开心的。”

    蔺琦墨双手渐渐用力,将她揽紧,嗅着她秀发上传来的阵阵清香,只觉那香直侵入了他的骨子中,搅得心里轻柔暖漾。片刻,他低声轻叹:“好……只是我心里真怕啊……”

    罄冉一愣,挣了下身体,抬头看他:“你怕什么?”

    蔺琦墨轻点她娇俏的鼻尖,无不愁闷扬声摇头,道:“我怕我的冉儿太好,遭人惦记啊。”

    罄冉一愣,失声而笑,摇头道:“谁会惦记我啊?!我这么彪悍,早把人都吓跑了。”

    蔺琦墨见地一脸的不以为然,心中一苦,一叹。

    这个傻丫头,竟从不知自己的好,自己的美么……这世上真正的英雄是不会以女人的软弱来衬托自己的强大的。他何其有幸,在这茫茫人海中,寻到了这么一个特别的她。

    然而这个世上,这样的她又有几何?!唯此一人啊……让他如何不怕啊……

    这夜,罄冉是在蔺琦墨的怀中睡着的,醒来时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阳光刺入眼中,竟已天亮,倒是难得的好眠。

    想到昨日苏亮的禀报,说战国人已经开始收拾,今日清晨便要离开,罄冉微微一惊,忙掀被起身。匆匆收拾了下,唤了别馆丫鬟问过,听到战国人尚未离开,罄冉这才松了一口气。

    用了早膳,便唤小厮牵了清风,打马向城西冲去。

    半个时辰后,罄冉站在谧城西郊的翠然山中,心绪繁杂。想到要和仇人欢颜相待,不免心若刀绞,她大步走向山崖,望着冬日枯黄苍凉的山脉,喃喃道。

    “爹爹,您曾说过,做贤者易,做大贤者难;做忠者易,做大忠者难;孝者易,而大孝是为难也。女儿今日方知,此言非虚。女儿要舍小孝而行大义,爹爹,您可开心……”

    山风吹过,掠起她耳际碎发,隐约有着冬阳的暖意,罄冉深吸一口气,微微闭目,浅浅的勾起了唇角。

    片刻后,山谷微震,马蹄声,车驾声隐隐传来,罄冉睁开双眸。山脚下,锦旗飞腾,车马隆隆,正是战国大队缓缓行来。她眸光转冷,复又抬手揉了下额际突突而跳的筋脉,向路口走去。

    战国大队中,狄飒端坐马上,一骑在前,孤孑的身影显得有些冷峻。刀刻般深邃的面上带着几分疲累,眼底更是有着浓浓的青痕,显是一夜未曾安眠。额头处,两道青筋突突直跳,刺得头疼痛难挡,那是酗酒的结果。

    人都言酒能忘愁,可他为何愈饮愈清醒,愈饮愈愁苦。狄飒闭目一笑,忽而扬鞭,一马当先,飞冲而去。队前的马车上,穆江听到马蹄声远去,撩起车帘,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放下手中书卷叹了口气。

    狄飒沿着曲折的官道冲上半山腰,转过山道却猛然提起了马缰,马儿嘶鸣一声,险些将他撂下马背。他一脸诧异地盯着不远处的官道边站着的那抹碧色身影,一瞬不瞬。忽而他又猛地甩了下头,再望去,那碧色如潮,盈姿依旧,他的心开始快速跳动。

    “久闻砮王精通黑白一道,不知易青今日可否邀殿下对上一局?”

    对于他的失态,罄冉不以为意,微微一笑,沉声道。

    ……

    云倾天阙第三卷第26章 舌战狄飒

    此刻的罄冉已经换成了女装,她上身着着一件浅水蓝短衫,绣着细碎梅花的桃花色锦缎交领包裹着修长的脖颈,衣襟两侧有束带松松在胸前打了个结,余下双带随意的垂至膝下,迎风而舞。

    下身一袭碧色长裙,裙幅褶如清湖,光华流动,倾泻在地,阳光打在她身上,将那清华如月的身姿映得更加耀眼。

    她的长发依旧挽着男子的髻,只是弃用了平日的方巾、发带,而插着一支简单的竹簪,簪子端部雕着素雅的梅花,身影淡定,落落大方,竟是慑人的美丽。

    “久闻砮王精通黑白一道,不知易青今日可否邀殿下对上一局?”

    清越而好听的声音随着微风拂面而来,狄飒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入目罄冉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了下。

    她竟对他笑!

    狄飒但觉浑身一震,心中涌出狂喜来,他定定地望着罄冉,一时竟是痴了。

    “怎么?王爷不愿?”

    微有清冷的声音传来,狄飒胡乱点头,赶忙翻身下马,急急应道。

    “好!”

    罄冉但觉他今日有些奇怪,但也无心探究,微微示意,碧裙浮动,入了身侧的小亭。

    小亭名曰离心亭,名字很怪。想来此道是由西而出谧城必经之路,由此离去京城的人多了,久有送别之人在此亭伤心落泪,故有此名。

    亭中小桌上,罄冉早已摆下一套青玉棋盘,她在一端落座。见狄飒在另一面坐下,定定望着案上棋盘发呆,微微挑眉,笑道。

    “匆忙间也未能寻到配得上王爷的棋,这套棋是青州的凉玉,质地不好,不过触之清凉,倒可静心。”

    她说着两指执起一枚黑子,望向狄飒,笑道:“易青执黑子为敬。”

    说罢,稳稳落下一字,动作优雅而从容。落子声极轻,如闲花落地。

    狄飒望着那躺在棋盘上的黑子,右手取一颗白子,脑中却一直回荡着她莹白的指和墨黑的子交织的艳丽中,耳边更是不停回荡着她略带笑意的清丽话语。

    “两军对垒,心静可是最重要的。”

    狄飒微微一怔,抬头去望,迎上那双波光清冽的双眸,他心中一纠,宛若漫天冰水,罩了全身。

    低了头,手中白子落下,似是用力极大,犹自一声脆音。

    一时间亭中只闻落子声,噼啪作响。

    两人落子都极快,狄飒的棋风狠辣犀利,强攻稳守,罄冉心知一时也寻不到他的弱点,完全之下只先守稳自己棋势,再伺机反扑。落子却也沉稳,缓缓布局,将狄飒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一一挡住。

    黑白相交,一时白子占优,一时黑子反扑,两人的呼吸也微微急促了起来,落子越来越慢,手心也渐起汗珠。

    眼见中腹局势陷入纠缠之中,狄飒指中夹着的棋子犹豫片刻,“啪”的一声落在“去位”四五路上,罄冉唇际有笑,抬眸看了狄飒一眼,淡笑道。

    “王爷的这东北方很有野心呢。”

    狄飒抬眸牌定定望了眼罄冉,不知为何微微蹙了眉,半响才道:“中原纵大,然此东北非同小事,只要拿下此处,东西合围,中原才能成盘中餐。”

    罄冉挑眉,点了下头,目光一凛应下一子,道:“就怕这东南之争胜负不好说呢,王爷的这片白子探入南面,延伸至长,险成尾大不掉之势,如今又猛攻东北,只怕王爷难以兼顾两头,顾此失彼吧。”

    狄飒眉宇微跳,望着棋盘上拉伸的白子,面色渐转凝重,于东北再落一子,缓缓道:“此中南面白子已然稳不可撼,虽是拉伸极长,已无忧矣。南方麟国君主昏聩,战将唯蔺琦墨及其亲部可用,然武帝狭隘,逼走蔺琦墨,打压其部众,麟国多年兵戈不断,又沿袭旧制 , 国势衰颓。无力北进北我腹。青国虽强,而其欲取此处,需绕止水,翻险山,粮草势必难以为继,凤瑛亦不会用兵此处。故纵两边为战,我军也可应付。”

    两人话语针锋相对,棋路互咬不放,一时在东北角杀得难解难分,狄飒虽是攻势凌厉,但罄冉却沉着应战,一步也不放松,慢慢棋局再次陷入胶着状态。

    落子速度越来越慢,狄飒也开始放缓攻势,怕罄冉再伺机反扑,落子越来越谨慎。然而纵使如此,黑子却还是寻到了机会补上漏洞,渐渐地有了反攻之势。

    但狄飒终非寻常之人,寸步不让,加上他开局的守势布得很稳,黑白之子终渐成拉锯之势。

    见他再次落子,罄冉但笑不语,捏了一枚黑子目光一凛,缓缓放下,才道:“王爷内乱未消,而我旌国今上雄才伟略,又有翼王不世之才,旌国上下同仇敌忾,只怕这东北也不是那么容易拿下的。何况中原与北境向来唇亡齿寒,凤瑛亦不会坐视不理。王爷便不怕此处厮杀惨重,却有人在背后放冷箭,等收渔翁之利吗?”

    狄飒听她口口声声称“我旌国”,一时心中绞痛,竟是僵住。待罄冉语落半响,他才缓缓抬头,蹙眉半响,又低了头,轻声道:“你……恨极了我吧……”

    他的声音很轻,罄冉险以为听错了,愣了一下,蹙了眉神情也渐转冰冷,手中捏着的棋子被两指夹得挌痛了关节。她微微眯起的双眸盯紧狄飒,一瞬不瞬,忽而抬手,碧色的广袖在阳光下划过亮光。

    “噼啪”一声,她利落地将手中棋子往棋盘“平”位二八路上掷去,激的中盘一团棋子滴溜溜直转,她声音微冷,沉声道:“王爷,此局你输了!”

    暖玉撞击的声音清脆而尖锐,直直刺入狄飒心中,生生的疼。他似是并不在乎棋盘输赢,喉结滚动一下,抬头看向罄冉,面色苍白。

    但见罄冉面上神情似笑似讽,那抹笑意衬着她如雪肌肤和深寒的双眸,柔媚中透着丝丝冷酷。她的眸中犀利的色彩犹如一把尖刀,片片凌迟着他,钝钝的疼。

    天际一刹云层遮住冬阳,亭中倏然暗淡,狄飒觉得那云层似也笼了他的心,罩了他的眼,从此天地黯然,再无一丝光亮。他目光移向棋盘,那“平”位二八路上一颗黑子,顿时将大片的黑连做一起,将白色包裹其中,再无一点喘息的机会。

    他眸中白黑交错,只觉心口冰冷,黑白之交永远分明清晰,永无交集可言,对立分明,这便是命吗?然而他却无力挣扎,任由那黑不知何时慢慢织成了细密的天罗地网,将他禁锢在中央,画地成牢,无处可逃,更无力可逃。

    只能任由感情毁灭所有的理智,原来一切都已不从改变。她的眸中,纵使笑着,对他亦唯有冰冷深藏,那样固执的存在在幽深底处,一天雪水,漫空罩下,刺骨冰冷。

    一阵风起,八角亭上,铜铃声大盛,宛若凄鸣,狄飒僵直的望着棋盘,再无法成言。

    罄冉亦不再说话,风荡起纱袖,露出紧握的手,骨节分明。

    远处,战国大队静待以候,穆江掀开车帘望去。

    亭中两人,一人黑袍冷峻,一人蓝衣清淡,一人身形萧索,一人透骨冰寒,周身却是同样的寒冷和孤寂。他再次叹息,摇了摇头,放下了车帘。

    光影轻摇,云层荡开,阳光洒入小亭,狄飒倏然抬头盯向罄冉,对上她眸中清晰而平静的冷淡,他只觉如冰凌钻心。此时此刻,他宁肯看到她的愤怒,也不愿看到这样的眼神。

    他惨然一笑,笑黯天地,蓦然起身,走了两步,望着空茫的山峦,半响转身,面色已经如常,只是略显灰白,沉声道:“你有何话,但说不妨。”

    罄冉也已再无方才的情绪起伏,倏忽一笑,抬起素指,拨乱了棋盘上黑白交织的棋子,拂裙起身,望着狄飒,嘴角微勾,声音清润淡静:“王爷,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和。自蒙国灭,后经十国之乱,先后一百三十七年,才有两周继之,隔山而治。然不及三十年,战乱再起,四国纷争一个甲子,至南蜀一统山河。然南蜀历四朝而遇佞臣作乱,致使北蜀取而代之,这其间兵戈残忍,历时八年。北蜀末年民生凋敝,诸侯作乱,圣祖一统江山始建左周。经高祖,高宗三代治世才有兴盛,历十三朝,左周也成为继段国其后统治最久的朝代。然而好景不长,六国代之,其后便又是战祸连年,直至今日已有三十八年。”

    她说着迈步越过狄飒,微微一思,回头道:“其间大统共计三百一十九年,然战乱却有近乎五百年。何也?所谓打江山易,而守江山难。战国唯今疆土已是四国最大,连年征战,百废待兴,此刻正需图治,令百姓安居乐业。而英帝非是良主,好大喜功,残害忠良,既无容人之量,又无治世之贤。这些年战国穷兵黩武,四处征战,使得百姓苦不堪言。若是此举乃顺应天意倒也罢了,王爷您心中明了,战国的杀伐是逆天而行,终会令天下震怒。旌国比之战国国力并不如,百姓并不过,物资并不丰。然而多年以来却能将战国强兵挡在关外,何也?所谓哀兵必胜,战国的强攻早就激怒了旌国百姓,反观战国。百姓们连年期盼圣主,战国建朝,他们所盼无不是太平,然而却迎来了更加残酷的征战。为了扩充疆土,战国连年征兵,致使百姓承受着比它国高上两倍的赋税,早已是苦不堪言。他们之所以还没有反,那是因为尚存一线希望,是因为战国雄兵数十万。然而若将他们逼到了死路,王爷觉得那区区几十万的雄兵真能无敌不成?”

    她见狄飒面色沉重,黑袍在阳光下,幽暗的里纹发出幽幽的光,透着沉肃和萧杀。微微一笑,上前几步,又道。

    “今日天下实不是一国可掌控,战、青、旌互相制衡,且英才云集,战国虽是兵马之盛四国之首,但若仍不图稳定而一味追求国土,必将走向衰亡。战国攻入燕地之后,得到了广袤的土地,可是结果呢?为稳固燕地,不得不派重兵驻守城镇,以防燕民反扑,军费大增。表面上战国国土大增,实则国力大衰,处处掣肘。休说战国取不下旌地,真若有一日攻下旌地,那便是战国灭亡之际!战国再行兵事,无异于自掘坟墓!”

    罄冉步步紧逼,目视着狄飒,眉宇间尽皆锋芒,满是智慧。狄飒定定望她走近,似乎这样的她可以径直步入他的心底,停驻,永存,与那最柔软的一处血肉相融,再无法分开。

    馨冉见他不语,微微错身,蓝衣飘拂,她唇角微抿,又道:“更有凤瑛,野心甚大,他岂能坐视战国侵吞旌国,对青国行成三围之势?凤瑛此次与我旌国结盟……”

    “你不必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

    突然狄飒回身,打断罄冉的话。罄冉诧异望他,却见他面色沉冷,波澜不惊,只是目光浮沉间看不懂道不明的让人难受,罄冉别开了脸,微微蹙眉,却听狄飒沉声道。

    “我会尽力促成战旌两国和谈,从此兵戈消融,和平相处。”

    罄冉双眸一睁,猛然看向狄飒,面上有着纯然的惊喜。却见狄飒黑沉的眸中波光纷乱,流光异彩,嵌在刀刻的俊面上那双眼睛顿时耀眼异常,但瞬间又清澈了下去,似无底深渊,让人无从探究。

    罄冉不自觉上前一步,盯紧他,逼问道:“此话当真?”

    狄飒迎上她仿若不信的双眸,清苦一笑转开目光,道:“姑娘一介女子尚且能放下仇恨,狄飒虽是不才,却也非心胸狭隘之人。今日于此立誓,定竭尽全力,劝服父皇撤兵修好。”

    他说罢深深望了罄冉一眼,微微颔首,抱拳一礼,道:“狄飒就此别过。”

    他倏然转身,大步便向官道走去。罄冉微微一愣,忙追上两步,轻唤一声。

    “王爷,等等。”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柔和,令狄飒猝然停下了脚步,心也随着骤然失跳。他渐渐转身,望着紧追而上的罄冉。

    长风吹起她碧色的长裙随风轻扬,衬得她身姿清丽而优雅,耳际碎发微抚,添上一丝别样的美丽,樱唇柳眉,无不含笑,清澈眼眸,盈盈若水。

    “王爷。”罄冉追上他欲言又止,低头片刻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笑道。

    “王爷,这是一封陛下亲述,易青亲自执笔,盖着玉玺的信函。其中写明,若王爷能劝服英帝与旌国和睦,我旌国愿在王爷有需时,出兵遏云荡山,阻二皇子之穆州军于商河之东,以助殿下。请殿下万万收下。”

    她说着退后一步,俯下身将手中盒子高高托起,满含虔诚。

    狄飒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目光几变,面色惨白,终是轻轻抬手接过了那盒子,转身大步而去。

    罄冉站于原地,见战国大队缓缓而去,她面上勾起冰冷笑意,大步走向亭边,牵了清风,翻身上马,扬鞭便向山道尽头冲去,卷起滚滚尘土。她不停驱鞭,耳听身后没有传来马蹄声,才微微松了口气。

    待下了山,一行人百人的精骑正破尘而来,打头之人正是苏亮。

    他迎上罄冉,面有茫然,扬声道:“大人,我奉命前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罄冉摇头而笑,迎着阳光,那笑容璀璨的晃了众人的眼,但见她忽而收了笑,望了眼蜿蜒的山道,回头沉声道:“没事了,走,回谧城!”

    她说罢扬鞭便率先冲了出去,苏亮望着她洒然的背影,茫然不解,微微蹙眉,大喝一声跟了上去。

    “跟上。”

    马蹄震响,一行人很快便消失在了官道上,唯有离心亭悠悠立于半山腰,记录了这段影响了战旌,乃至整个中原大陆近百年的一次谈话。待若干年后,天下大定,有史官将这次谈话,记与史书,称之“一棋之盟”。

    也是这次会谈,致使战英帝与砮王嫌隙渐深,父子成仇。那个谈笑间云淡风轻的女子,在战国埋下了一颗毒瘤,致使其越长越大,终于在三年后酿成了“宫阙之变”。

    第三卷 第27章 为她疯魔

    马车摇晃在山道上,冬季的山谷,万物调零,一如现在狄飒死寂的心。他靠着车壁,紧紧握着手中一块明黄缎帕,那缎帕几乎已陷入掌心,被他揪出深深的折痕。

    他目光掠过飞逝的窗外,大片枯黄在眼前飞闪,忽而一片梅林闯入眼眸,粉红、紫白、玫红的各色梅花,凌寒飘香、清丽无俦,清傲而倔强。沉寂无语的冬色,却是生命中梅花点点的季节。冬天虽枯萎了绿的生命,却染红了梅的相思,那凌傲的梅瓣,片片仿似都是她的化身,他一时竟是看的痴了。

    马车震动了下,车帘挑开,穆江躬身而入。狄飒猛然回过神来,撇了他一眼,别开了脸。

    穆江眉宇微蹙,目光带过他泛红的双眸,转而落在了他的手中的锦帕上,精锐的眼睛愈发显得光异十足。狄飒闭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