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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倾天阙第37部分阅读

      云倾天阙 作者:po18.us

    可能到现在也未发现这一墙之隔外还有他人?

    墙那边声声低语,墙这边罄冉生生打了个冷颤,接着她猛然转身,大步便走,却不想衣袖挂在了梅枝上,‘撕拉’一声响刺痛了双耳。

    “谁?”

    墙那边传来一声低喝,隐约带着几分焦虑,接着脚步声匆匆向东面而去,罄冉目光滑过东面墙角的小月洞门,微微蹙眉,扯下挂在梅枝上的衣袖,便欲再走。

    耳听脚步声便要转过月门,罄冉心中一急,转而又觉不对,她跑什么,倒似听了不该听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一般。她脚步顿住,摇头抿唇,整理了下衣衫,这才抬头静静看向月门处。

    隔着几株红梅,那里白影闪动,转过一人,修长俊拔的身姿,背后映着冬日柔和的阳光,为那熟悉的面上染了一层金光,越发衬得轮廓优美。他看到她,似是愣了一下,接着似往日千百次一般露出了他蔺四郎象征般的灿烂笑容。

    若是平时罄冉会觉得温暖,更有甚会心跳加速,可是现在只觉得他可恶至极,似乎是为了给她心中怒火加一把油,一声娇语伴着个粉衣女子出现在视线中。

    “墨郎,你怎么了?”

    那女子身材娇小玲珑,眉目如画,长长的睫毛象蝴蝶的翅膀微微颤抖着,望着蔺琦墨,转过月门便焦急拉住了他的手臂,娇媚可人的样子,娴熟有佳的动作,好生亲密。

    罄冉但觉心如锤砸,翻起一阵疼痛,一股酸意。这算什么?八点档的狗血故事?不愿多言,罄冉面容微凛,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罄冉心中微动。

    死小子,还知道追,追上来解释清楚本小姐倒是可以考虑原谅你。

    “墨郎,你去哪里,你等等我啊。”

    女子娇婉的声音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拉扯的声音,脚步声却是消失了。

    罄冉面色转冷,轻哼一声。

    死小子,她拦你,你就不追了啊?!有你的,这才就算你解释清楚了,姑奶奶也不听了!

    她脚步越来越快,双耳却不自主地听着身后响动。随着那脚步声的消失,罄冉的心也渐渐沉入了谷底。

    难道他心里真有那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啊!”

    一声惊叫传来,罄冉不经意地回头,顿时瞪大了眼。但见蔺琦墨一掌推开高兮云,他用力极大,竟生生将拉着他手臂的高兮云甩了出去,伴着惊呼声,那一道粉色直直朝月门边的厚重青墙撞去,如翩飞而去的蝴蝶。

    随之而来是蔺琦墨飞闪的身影,他焦急的神情眨眼便到了眼前,罄冉顿时哭笑不得,惊诧地瞪着那道粉影。看那高兮云娇滴滴的身段,这撞上还了得,不死掉也得撞断几根肋骨啊!

    这是什么情况?!便是急于跟她解释也不必如此啊!

    虽然隔的很远,罄冉却依旧飞身欲去接那道娇弱的身影。然而衣袖一紧,低头却是蔺琦墨已经冲到了身边,正抓了她的右臂。罄冉再抬头时,那道粉影已和一道黑影交叠,一个男子自墙那边跃过,险险接住了即刻便要撞在墙上的高兮云。

    罄冉松了口气,这才想,蔺琦墨怕是早知道那黑衣人会接住高兮云,这才将高兮云甩飞了去。倒是害她白心惊一场!复又心头涌出释然,若是高兮云在他心中哪怕有半点影子,他定万不会那么粗鲁的将她扔出去。

    一时气恼,一时释然,罄冉再瞪向蔺琦墨,不觉闷声道:“那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你倒狠得下心。”

    蔺琦墨听她的话带着几分酸意,不免心如饮蜜,知道她已释然,顿时焦急的面上笑意勃发,凑近罄冉,不无调侃道。

    “原来冉儿吃醋的样子这般可人!”

    他笑意蕴染的眼底欢喜分明,唇角却带着打趣意味,一句话让罄冉微臊,瞪他一眼看向他的身后,挑眉道。

    “吓坏了小美儿,有人找你算账来了!”

    蔺琦墨不甚在意的挑挑眉,转身望去,面上笑容竟还扩大了几分。

    罄冉见那男子抱着高兮云满面怒色而来,而观蔺琦墨面上笑容,只觉这厮绝对有气死人的潜质。回头去看,那黑衣男子俊朗面容上的铁青之色果真又浓重了几分。

    “蔺四郎,你休要太嚣张,郡主对你一番情意。你不领也就罢了。为何要这般出手伤她!她身体一向不好,岂受得了你这一掌”

    男子愤怒的喝声传来,隐忧狮吼的怒意,震得梅枝晃动,梅花纷落。罄冉看向他臂弯中的高兮云,近视之下,微微窒息。

    高兮云生的很美,眉如轻烟,肌肤赛雪,俏鼻宛然,虽是被男子抱在怀中,亦能看出梨花袅娜,杨柳轻盈之姿。浓黑的长发散开,随着轻风荡漾,如同睡梦中的仙子滴入了尘世之中,唯一没有不足的是她面色苍白,唇色发青,显得惊吓不轻。

    这黑衣男子武艺不凡,气质样貌皆出类拔萃,不想竟对高兮云痴心至此,真真是个可儿,这般娇弱的样子,连她都心气怜惜呢。

    “方之兄何必如此恼怒,她这不是好好的嘛。”

    轻笑传来,打断罄冉的打量,扭头去看,蔺琦墨面上带着欠扁的笑容,正抬手拍着那抱着高兮云的黑衣男子。

    罄冉觉得他这是在老虎身上拔毛,果然,那名唤方之的男子一脚抬起便欲踹上蔺琦墨,大吼一声。

    “她都这样了还叫好好的!她心系你已非三两日,你多次伤她的心也就罢了,现在竟还动气了手,蔺四郎,你还是不是男人!”

    “嘿嘿,我蔺四郎是不是男人不重要,方之兄懂得怜香惜玉就好了。”

    蔺琦墨笑着冲男子暧昧地眨眨眼,直激的男子面有红晕,胸膛起伏不定。

    半响他望了眼臂弯中的高兮云,面有痛色,上前一步,抬臂便将她往蔺琦墨怀中送。

    “你将她伤成这般,必须好好照顾她,不然我不放过你!”

    蔺琦墨一惊,一跳退去老远,复又伸手拉了罄冉便走,一面回头笑道:“这份美差还是交给方之兄吧,不必谢了!”

    罄冉回头去看,那男子追了两步,想来也知追不回蔺琦墨,他复又停下脚步愤愤地瞪了蔺琦墨一眼,转身步履匆匆而去。

    罄冉被蔺琦墨拉着,穿梭在梅林中,望向他紧紧拉着的手,阳光下两人同样宽大的广袖交叠在一起,白色俊逸青色清爽,倒是异乎和谐。梅花飘落,暗香浮动,缤纷风流,方才心头的阴云消散,罄冉不由挑唇一笑。

    “我倒没发现你这般有魅力。”

    蔺琦墨停下动作,回头望向罄冉。但见她盈盈目光在他面上打了一个转儿,睫羽轻闪移开了目光。一双水眸波光流转,顾盼生姿。

    蔺琦墨心一紧,握着她的手又攥了攥,笑道:“现在知道误会我了?!”不行,得罚!

    罄冉听他满腹委屈,不由收了笑意,盯向他:“谁让你安慰她,説什么不会让她嫁给凤瑛这样的话。”

    “好酸的味儿啊,冉儿今日喝了醋吗?”蔺琦墨凑近罄冉,右手一面扇着风,一面目光晶亮盯着罄冉。

    罄冉面颊一红,却越发寸步不让,亦盯着他,冷声道:“你少打马虎眼,不説清楚有你好受的。”

    蔺琦墨这才微微收了笑意,道:“冉儿怎么乱改我説的话,我説的是她不会嫁给凤瑛的,再説我那话也不是説给高兮云听的。”

    他见罄冉挑眉,又道:“方之护送彤云郡主来青国,如今这别馆中各方势力皆有,高兮云出来,他岂能放心?高兮云要嫁人,那小子不定多焦心,我那话是説给他听的,若是他长个心眼,当能想明白,也好宽了他的心。倒不想却让冉儿误会了。不过,冉儿生气的样子还真好看。若不是如此,四郎还不知道冉儿竟这么紧张我。”

    罄冉瞪他一眼,甩开他的手便走:“你倒好心。”

    “那是,方之与我是过命的交情,这小子什么都好,单单对感情让我不敢恭维。明明喜欢,非要压在心里,别别扭扭的真不似男人。”

    听他这般説,罄冉忍不住撇了他一眼,道:“人家那是单纯腼腆,要你看男人该如何?便如你这般油嘴滑舌,死皮赖脸不成?”

    蔺琦墨却是勾唇一笑,双眸一闪,弯腰便将罄冉打横抱起,双脚交叠在梅枝间飞旋起来。

    腾空感和眩晕感同时传来,清风梅香在面前浮过,罄冉头上青色发带因着他飞快旋转的动作被扬起,佛上面颊。她的发丝碎乱,迷了眼睛,也迷了心。

    颗颗梅花交错变幻,旋转间,传来蔺琦墨爽朗的笑声,和他清越的话语。

    “男人变当该出手时就出手!冉儿,你是我的。”

    罄冉的心也在他的此声中飞扬了起来,她腾空了衣玦扫过梅枝,花落缤纷,此间醇美,如饮甘泉。

    第三卷 第22章 大放异彩

    申时将至,漫天云霞,分外妖娆,青国皇宫前朝最大的宫殿,乾明殿此刻彩灯高挂,宫娥穿梭,宴请三国的国宴也在缓缓拉开帷幕。

    罄冉护送燕奚敏来到乾明殿,只觉得一路宫殿楼阁蔓延铺陈,高阁亭台错落参差,映着西天晚霞,只如天上宫阙一般,令人恍惚只觉此身不在人间。

    早便知青国繁华,大儒才子颇多。左周末年,朱氏仗着有精兵二十余万,自立新朝。朝廷无力镇压,其他诸侯虽是眼红,却亦不敢举兵讨伐,再者人人都看出左周欲亡,他们还图谋效仿自立,自是不会发兵。故而这处富饶宝地几乎未遭兵火,耀国几位君王虽是未有大治,但也非昏聩之人。如今凤瑛当政,和平建朝,青国年近半百未遭兵火,只怕在凤瑛手中会越来越富足强大。

    思虑间已入了乾明殿,罄冉见燕奚敏被太监引着在垂纱幕后落座,这才对身前宫娥点头。在她的引领下走至殿前小高台,在东面落座。

    入目金碧辉煌,华灯宝烛,霏雾氤氲,弥漫周匝。殿内布置极其喜庆,大殿铺着厚厚的嵌金丝绒毯,殿角挂满了精巧彩绘宫灯,一人高的雕花盘丝烛台放了两排,每个银台上燃着数百支蜡烛,火光映得殿中明如白昼。

    热气蒸腾,将严寒冬夜烤的暖如春日。令有香案摆与殿角,焚着幽香四溢。

    罄冉看向高阶之上,那里摆着金龙镶边长案,龙椅自然是凤瑛座的,此刻他虽尚未到,椅后早有宫娥打起了两柄明黄日月扇,让人顿觉帝王之位的尊贵和权力的至上。

    目光望向对面,放置着一张同样的紫檀木长案。再看向身旁三步远的长案,罄冉微微拧眉,却不知青国会将哪方单独安置在对面。

    “砮王殿下,燕云公主到!”

    传侍太监响亮的声音传来,罄冉扭头看向殿门。

    狄飒大步而入,一身偏暗紫色的云纹宽袖大袍,腰系玄色黑玉莽带,清冷的面容令殿中众官交谈渐歇,面色各异。

    他的身后,一妙曼女子款步而来,一袭绿衫轻摇,薄纱佛面,露在面纱外的双眸清如潮水,倒是个清雅绝伦的女子,想来便是燕云公主狄若华了。

    倒是个美人,燕奚敏的高挑艳丽,高兮云的娇媚可人,狄若华的清丽婉约,凤瑛倒是会坐享其成。怕是不管谁能成为他最后选定之女,都会成就一段君王与宠妃的美谈。可这个中滋味,怕是也只有他们自己能体会得出。

    罄冉暗自想着,微嘲地牵起了薄笑。此刻的她不知,最后这三位美人皆与凤瑛无缘,倒是她自己却与之生出了几番纠葛。

    狄飒抬步迈上台阶,恰将她那笑意收入眼中。她今日穿着一件白衣,袍身墨色修竹绣与其上,映衬得那欣长的身姿越发俊逸优雅。那笑,落入眼中几分嘲弄,几分锐利,映着智慧的眉眼,越发显得风化清隽,竟令他心头砰然而跳。

    察觉到罄冉望过去的目光,狄飒忙收了神情,点头一笑。罄冉回以一笑,抬手施礼,一派和乐。

    罄冉见宫娥将其引至身侧长案,将燕云公主引向案后纱幕,微微蹙眉,瞥了眼对面尚还空空的长案,心绪微动。凤瑛竟安排麟国单独在一方呢,却是代表何意?

    片刻后,闵方之护着高兮云也到了大殿。高兮云分明刻意装扮过,一袭银色绣暗花长裙,头上只戴了一只侧尾细凤,髻侧别了数只珠花。她的裙角坠着大粒珍珠,随着走动,那珠子散发着淡淡荧光,一身装束虽是简单,可却明丽动人。

    只是她的面色依旧不好,一层面纱几乎挡不住苍白的面容,步履轻浮,让人观之心怜。高兮云不知是察觉到罄冉打量的目光,还是在刻意寻找她,进入大殿,目光一转便落在了她的身上。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打量,茫然,愤恨,探究接着她低了头,紧跟着闵方之上了台阶。

    闵方之待她落座这才回身对罄冉及狄飒抬手示礼,罄冉观他面色比之高兮云强不到哪里去,一时感叹,又想起蔺琦墨説的话,一时陷入沉思。

    四郎为何断定凤瑛不会选高兮云?梅林中被他一闹,倒是忘记问了。

    “陛下驾到!”

    高喝声打断罄冉思绪。凤瑛到了!罄冉忙收了心神,抬眸望去。

    高台殿侧凤瑛大步而来,由于耀国向来崇白,青国立朝承袭其制,凤瑛白袍龙腾,纤尘不染,胸前九爪金丝蟠龙彰显高贵威仪。乌黑的发束在雕龙金冠之中,傲气卓拔。

    他在龙椅上落座,微笑着望向大殿之中,举止间从容优雅,顾盼时神清气爽,大殿中众臣纷纷正襟危坐。垂眸屏息。接着她的目光扫向中台这边,目光并不再任何一方停留,却让人分明感到他的示礼。

    然而虽是瞬忽而去,罄冉却分明感到他是在看向她,瞳孔一缩,目光有刹那的闪动,锐利非常。

    先前她和凤瑛相处,虽是在脸上动了些手脚做了些修饰,但是却并不夸张。此番她素面朝天,虽是近两年来面容磨砺出了男子的英挺之气,于两年前多有不同,但是终究是一张脸,就是气质再不同,怕是以凤瑛之眼力,也足能发现些什么了。

    不过也别无它法,她先前想过带个面具,或是干脆以得病为由在脸上画些红斑以避凤瑛。可再三思虑决定作罢,狄飒和凤瑛皆不好相与,怕只怕她会弄巧成拙。

    倒是这般素面朝天,就算凤瑛疑惑,她不承认他又能如何?再者纵使他认出了她,她料想她也不会将她身份挑明。毕竟那么做,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今日我青国迎来三国公主,四方使吏,实乃大幸,朕心甚悦,特在此乾明殿举行盛大国宴,致以国礼迎客,望几位公主,诸位使节能并至如归。

    “吾皇万岁!”

    凤瑛的话刚落,文武大臣纷纷俯地行拜礼,罄冉亦微微侧身面向凤瑛,颔首示仪。

    凤瑛笑着抬手,传侍太监太监上前一步,满面笑容,大喝一声:“开雁!”

    宫女川流不息地将热腾腾的佳肴摆上席案,殿中顿时鼓乐齐鸣,歌女登场长袖善舞,火红的衣裙翩翩随着华美乐声跳动摇曳。一时间大殿之上其乐融融,百官交相举杯,觥筹交错。

    “三位大人护送公主,劳苦功高,朕敬三位一杯。”

    凤瑛清朗的话语压下殿中乐声直达耳际,罄冉回头,恰迎上他黑沉的双眸,她微微点头,举杯想和。凤瑛嘴角闪过一丝玩味,点了下头,这才缓缓转开目光看向狄飒,两人相视举杯,掩袖饮下。

    罄冉放下杯盏,刚松一口气,却听凤瑛道。

    “砮王殿下和闵大人与朕皆是旧识,一别经年,甚为想念。今日朕有幸在此设宴,还望两位能尽情畅饮。”

    “一别经年,陛下风姿更胜,本王先干为敬。”狄飒昂首便是一饮,对凤瑛亮了下杯底,这才放下杯盏。

    “能令陛下待之以旧识,方之幸甚。”

    凤瑛还了闵方之的酒,转眸便盯向了罄冉,扬眉一笑,道:“朕听闻旌国出了个少年英雄,文武双全,入朝一年却威震朝野,更是令百姓称颂不已。又闻此少年俊美无双,清华卓然,故而封为清华君。今日得见,方知传闻不假。”

    罄冉忙笑,举杯道:“陛下谬赞,易青受之有愧。陛下高华,易青亦仰慕久已。”

    “哈哈,非是谬赞啊。这天下谁人不知道清华君西市斩国公一事!可谓荡气回肠啊!易大人当日所做警示百官的诗作,更是四国之下小儿皆知。”

    他说这竟放下了手中酒盏,朗声道:“一身钢骨为民趋,不惯参详宦海途。职在京城非显贵,志存天下系名儒。悠悠灏气丹青着,每每沉吟笔墨枯。贪臣炙手翻天处,护法钢刀煞鬼除。好诗啊!当为我百官之效,引以为警!众卿以为如何?”

    他说这话时刚巧舞女退下,乐声停歇,他的声音又灌以内力,那声音在殿中清越穿过,隐约还有回音。满殿臣工顿时都望了过来,罄冉只好承受着这万千情绪不一的目光,苦苦维系着笑容。心头却在暗骂,凤瑛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臣亦有闻,确实是好诗啊。臣等谨遵皇命,当以此诗明志修身。”

    罄冉被凤瑛推到了风尖浪口,正欲説几句谦逊的话,却见殿中一名紫袍瘦脸的中年人佛袖推杯,起身道。

    “青国才子大儒冠绝天下,此诗虽好。但恕在下直言,易青大人乃旌国之臣,陛下实不该以它国之臣做本国之表率,难道青国便没有清官良臣吗?非也,在下久闻青国高卢寺卿马大人,左仆射崔大人。童敏童尚书等等,都是清名远播的大贤之人。在下看,其诗作定有比之更适宜的。”

    罄冉见那人言之凿凿,不由微微挑唇,冷意乍现。那人所在位置可是战国的专属席位,那里坐着的数名官员,皆是此番随狄飒来青国的几员战国大臣。

    这宫宴明着是款待各国公主使节,实则是凤瑛选妃大宴。説是选妃,却又是青国对周边三国态度的明晰。这宫宴上免不了会有三位公主的暗自争艳,所以备受关注。但是公主毕竟是金枝玉叶,这个时代倡导三从四德,女子抛头露面终究不是好事,何况天之骄女。

    所以,表面会是三女争艳,怕是公主们只会露露面。深究起来,倒不如説是三国使者的相互较量。罄冉早就知道战国在宫宴上会发难与她,却不想会来的这么早。燕奚敏尚未出现,便与她抗上了。看来这旌战两国,果真是纷争太久了。

    那官员説罢,面有冷色地撇了罄冉一眼,佛袍落座,顿时殿中一静。

    罄冉不自觉冷笑一声,余光去望,果见凤瑛垂着眸,而狄飒微蹙了眉。战国官员此举虽是挫了她的锐气,捧了青国朝臣,但却算不上高明。要知道他这是公然在驳凤瑛的面子,如此锐利,虽是尖刻,却失之圆滑,露了企图,丢了风度。

    他这般説倒是没什么,毕竟他不是青国之臣。可他将话头抛给青国满朝臣子,这些人自是不敢如他一般去驳斥凤瑛的。然而他们又不想失了面子,让她一个“毛头小子”,且是蛮邦异族占了风头,于是

    “这位该是被英帝称颂性正直,有干局的杨远杨大人吧?承蒙杨大人抬举,给了老夫和子赞兄几人如此高的评价,我等不敢当啊。何况世之好诗当无国界,世之贤臣,更当为天下之模。再有易大人的诗风骨傲然,却为难的的好诗,我青国若引以为警,未尝不可啊。不过老夫听闻,旌帝命臣工们将此诗悬列书房,引以自警。陛下,既如此,我青国可不好夺人所爱。依老夫看,不妨便让易大人为我青国也即兴赋诗一首,同样以警示百官为题。如此岂不两全?”

    他说罢看向罄冉,罄冉亦笑着望他。这老者该是方才杨远提到的高卢寺卿马宇马大人。果真是老狐狸啊,他这么説,一来显示了他青国的容人之肚,二来不会令凤瑛失了面子,三嘛,若是她不能即兴作诗,岂不是折损了旌国,到时候再有青国官员赋诗一首,那自然是就更完美了。

    “爱卿这法子好,但不知易大人?”

    人家剑指鼻尖,自是不能不迎。罄冉笑容扩大,迎上凤瑛眯着的凤眸,起身拱手道:“易青乃晚辈,承蒙众位前辈如此推崇,易青汗颜。易青于诗词一道并不精深,便随意吟了几句,众大人见笑了。”

    她説罢,微微扬眸,沉吟片刻,清声道:“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秀干终成栋,精钢不作钩。仓充鼠雀喜,草尽兔湖愁。吏册有遗训,勿贻来着羞。”

    清朗的话语传荡在大殿中,句句珠玑,顿时殿中百官一阵马蚤动。惊异者有之,惊叹者不绝,愤恨者兼之,呆愕者亦有。高阶之上几人更是神情各异,罄冉却面色如常,微微一礼,看向笑若狐狸的凤瑛。

    “易青献丑,诚如杨大人所説,青国贤名远播的前辈岂止一二,若真以易青的拙劣之作自警,那易青可真是从此无安眠之日了。”

    “易大人太自谦了,不过既然大人如此説,朕总不能让大人夜夜不能安眠吧?此事暂且不提,我青国美酒还算有些名气,易大人请。”凤瑛笑得一派温文,举杯相邀。

    “谢陛下。”罄冉听他这般説,越发觉得他方才是故意挑事,心中气恼,面上却和乐而笑,亦举杯抬手,掩袖饮尽,亮杯示意,一气呵成,闲雅悠然。

    凤瑛目光轻闪,转而看向狄飒及闵方之,笑道:“今日朕有幸成为东道主,请到三国公主及英杰到我青国。朕亲自谱曲,编舞一支,以佑我青国繁荣,并迎四方来客。”

    “陛下高才,愿观此舞!”

    “我等幸甚。”

    凤瑛笑着抬手,随侍太监上前一步对着殿侧乐师抬手示意。顿时殿上欢乐响起,舞伎纷纷入殿,迎着鼓乐而动。曲调婉转动听,高昂而极富号召力,大鼓震天响,气势雄浑,感天动地,一派繁荣之景。

    许是战乱的缘由,这个时代的歌舞多是武舞,舞姿刚健,气势勇猛,比如剑舞、棍舞、刀舞等等。而文舞多是舞姬们摇曳生姿,虽是轻盈,飘逸,柔媚,却失之大气。在这般乱世,前者观之让人心生紧张,后者赏之失之风骨,徒悲哀凄。

    配乐亦然,或是激发斗志的刚劲之乐,或是悼念亡魂的哀伤之曲。而现在这歌舞,不论从曲子,还是舞蹈,都是一片欢欣繁花,歌舞升平,喜乐融融。

    罄冉见这个歌舞使百官看的激动不已,兴奋异常,不免暗自生叹。倒不知凤瑛还有如此高的音乐造诣,此乐不俗,恢弘大气,隐有力挽狂澜之势却又似炮鸣齐响,万朝来贺,从中不难感知凤瑛的野心及抱负。

    他这一曲更是在告知天下,青国已经不是从前的耀国,迎来了一片新天地,新气象。也是在以此明志,令青国百官百姓知道,他的雄才伟略足以令青国得以大治,走向昌盛。

    罄冉不自觉地回头看向凤瑛,却不想撞上他笑意蕴染的眼瞳。他的凤眸微微眯着,依着椅背,神情慵懒,似是已经看了她许久,又似是早就在等着她回头。

    罄冉一惊,隐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握起,面上却勉强保持着笑容,忙举杯相邀。

    凤瑛见她这般,微微挑眉。身体依旧靠着椅背,伸手拿起杯盏。他见罄冉掩袖饮尽,却只是盯着她,右手手肘懒懒地支着龙椅椅靠,微微摇晃着酒杯,侧头凑近杯子,似是在享受着酒的醇香。酒水被他洒出一些,滑落在手腕上,他将手腕一抬,竟探出舌头去吸允其上的酒水。

    他此番动作慵懒不已,却用命的好看,而且目光一直一瞬不瞬地盯紧罄冉,幽黑的眼眸似是要将她从外到里看个透彻。

    罄冉骑虎难下,见他一直不饮下那酒,只得一直笑望着他,待见他去吸允白皙手腕上的酒水。她顿时脑中轰鸣一响,那夜皎洁的月,凌乱的血,雪白的袍,如玉的手,她饮了他的血,经他这般提醒,时隔两年竟清晰如昨,排山倒海涌上心头。

    罄冉努力令自己镇定,却觉在他这样的目光下,面上的笑都要僵硬地抽搐了。凤瑛却终于放过了她,微微一笑,满含玩味,接着他仰首便将那杯中清酒一饮而尽,神情极为愉悦的杨了扬空空的杯底。

    罄冉总算松了口气,忙对他咧嘴一笑,转过了头。心中却微微一乱,他这是什么意思?!认出她了?!

    脑后似乎还有他若有若无的视线,罄冉心头哀鸣,却不知道为何紧张。不是早已想好,他不会将她的身份掀出来的吗。

    恰在此刻殿中一静,舞乐结束,舞伎乐师纷纷叩拜,众大臣也都有感的俯身向凤瑛朝拜,倒是解了馨冉的围。

    “吾皇圣明,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凤瑛抬手示意,举手间一股天下在足底犹如尘埃的气势。

    罄冉心生一凛,垂了眸。

    狄飒却忽而笑道:“此舞恢弘大气,陛下高才,本王服矣。本王小妹曾与本王道,世之男子或精于武艺而偏废文采,或徒有才名却失之文弱,偶有两者兼具者,却或傲慢自持,或输与胸略,都不能称之为英雄。唯有陛下您多谋善断,精于军略,熟于音词,性度恢廓,雅量高致,是为真英雄也。当时本王甚为不服,今日方知小妹此言不差。”

    “七哥!”

    狄飒话语方落,纱幔后传出一声娇唤,几分羞怯,几分娇囡,虽是一声,却引人遐想。那纱后少女此刻定是欲语还休,娇怯怜人。

    罄冉的心都不由为之一动,再观殿中众人,果然是神情有痴。罄冉微微抿唇,心知三位公主的较量,看来是开始了。

    果然,狄飒的笑语再次传来。

    但见他微微回头,望向纱幔处,挑眉道:“怎么?妹妹也有害羞之时?不是説见到此英雄,定是要画下他的样子,也好了却一桩心愿吗?”

    “七哥就会欺负小妹。”

    嗔怪的娇声再起,狄飒回头冲凤瑛一笑:“小妹羞恼了,让陛下见笑。”

    凤瑛朗声而笑,目光看向那摇曳的纱幔,扬声道:“朕久闻燕云公主擅丹青,今日不知朕能否有幸一观?”

    沉寂片刻,纱幔后传出清若铃铛的女声:“陛下所请,若华之幸。”

    “好!”凤瑛朗笑一声,看向随侍太监。

    太监忙下了玉阶,吩咐宫人们在殿中支起了桌案。待四面垂下轻纱,狄若华才在婢女的搀扶下袅袅走出纱幔,对着凤瑛盈盈一礼,缓步入了殿中轻纱浮动的小空间。

    但见她挥退婢女,亲自研墨,唦唦声在殿中回荡,红袖添香,观之优美,闻之意动。待墨色蕴染,她执起笔,却不落笔,微微闭目片刻,忽而运笔纸端。动作优雅舒缓,渐渐的她手中笔越来越看,仅不到一炷香时间她淡淡一笑,搁了笔,示意婢女。

    两个婢女忙走入纱幔,用熏扇轻轻将墨迹吹干,一人一端,执了画走出纱幔,走至玉阶,示与凤瑛。

    狄若华不亏才名在外,一副写意画,墨色蕴染,男子身影孑然,跃然纸上。虽是寥寥几笔,面容都微有模糊,但是却生动异常,让人一眼便能认出那纸上白衣傲然的男子正是凤瑛。

    这么短的时间,狄若华又是第一次见到凤瑛,更何况她走入纱幔从研磨刀搁笔,从没抬头望一眼玉阶上的凤瑛。然而她却能这么快将凤瑛之姿描画的如此生动形象,众人皆惊。便是凤瑛也不免目光一闪,面有动容。

    罄冉正举杯浅吟一口清酒,两个婢女将画纸展示阶前时,她已从众大臣的表情中猜知那画之精。她移目去看,微微一愣,却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不想口中的清酒尚未饮下,气一岔顿时轻咳两声。

    她的声音并不大,可是此刻大殿中鸦雀无声,这两声微带笑意的咳顿时显得极为清晰。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了过来,罄冉哭笑不得,面有无辜,忙道。

    “燕云公主这丹青之术可谓登峰造极,易青一时难以自禁,扰了诸位,见谅见谅。”

    “哼,我看易大人方才分明便是有意讥笑。”

    罄冉看向战国满脸激愤的官员,顿时无语。天知道,她确实觉得狄若华那画极好,写意画能画到那种韵味,已是难极。她寥寥数笔,便将凤瑛画的活灵活现。而她之所以失笑,全是因为那画的背景。

    那画在凤瑛的身后,画了阔野万里,马群奔腾,显得极为气势,正迎合凤瑛其人。但是,想到这个选亲大宴,再想到帝王之后宫三千,再观那画,罄冉便觉得那画上,分明便是一群种马和它们的领导人。一时忍不住笑了出来,不想却引来了现在的麻烦。

    “程大人説的是,我看分明便是你见我青国公主画技超群,故而有意捣乱!”

    战国诸国纷纷怒言,想到毕竟是自己失礼在先,只好起身微微欠礼,道:“是易青无状了,非为有意,实是公主的画令易某一时惊为天人,才”

    “哼!什么惊为天人?!谁人不知战国的承敏公主最喜枪弄棒,与琴棋书画可谓一窍不通,我看分明便是你青国人看我燕云公主画技超群,怕等会太失脸面?!故而失笑讥讽。”

    一名武官模样的男子起身,怒目瞪着罄冉,打断她的道歉。

    罄冉面色微冷,她已经道过歉了,战国仍然步步紧逼,今日她站在这里代表的是旌国,非是她一心宽宥便可的。她必须要为旌国而战,她已退了一步,他们仍如此,便不能不出击了。

    罄冉撇了眼坐与身旁,悠悠晃动着手中杯盏不作声的狄飒,正欲开口,却听一声清越笑声响起在殿中。

    “奚敏平时确实喜欢舞枪弄棒,却不想这点小爱好连战国人都知晓了,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话语落,燕奚敏竟从纱幔后跨步而出,目光清冷盯向台下喧嚣的战国人。她今日穿着一件莲花暗饰的请红色迤逦曳地长裙,将本就苗条修长的身姿显得更加曼妙高挑,柳腰纤纤,一头乌发拢着流云髻,簪侧斜插一朵珍珠攒成的簪花。

    面上的轻纱已经去掉,素面朝天,然而黛眉却似点画,樱唇红润有泽,精巧玉立的遥鼻,秋水明眸的双眸,自有一番狄若华没有的傲然风姿。

    台下一时静谧,忽而战国一臣子冷声道。

    “果真如传言所説,一国公主摘下面纱,公然露面,真是”

    燕奚敏对他的话却置若罔闻,只转身看向凤瑛,笑道:“奚敏不知台下的众大人为何要为难我一介女子,只是奚敏堂堂公主,岂能容他们肆意鄙弃?奚敏无法令他们改观,也不愿与他们争执,几欲离开。但今日是陛下设宴,奚敏岂能无状?故而,请陛下允奚敏献上一舞,全当是回陛下厚情相待,一舞毕,奚敏当再无顾念,离开此殿。”

    罄冉微微勾唇,燕奚敏这话説的合情合理,又适时示弱。战国人本就嚣张,如今又有她这些话,怕是殿中所有人都起怜惜之情,觉得战国人太过分了,竟这般令一女子难堪,何况这女子还是一国公主,是青国的客人。

    凤瑛目光微沉望着燕奚敏,复又温和一笑,道:“公主这般説,真是让朕心有歉疚。不过,既是公主所请,凤瑛若是不允,便是唐突了佳人。敢问公主所舞何曲?朕愿亲自操琴,为公主助乐。”

    他此言一出,众人皆抽了一口气,面色各异,便是沉定如狄飒也微微蹙眉,闵方之更是猛地抬头,面有喜色。

    罄冉亦是一惊,却听燕奚敏笑道:“燕奚敏怎敢劳烦陛下,只怕又会遭众人怒骂了。惜命这舞需得以鼓来配,还请陛下为奚敏准备一面大鼓为台,另四面架子花鼓。”

    她説罢,回头看向罄冉,微微欠身:“还劳易大人为本宫击鼓配乐。”

    罄冉一愣,她曾在府中击过一次花鼓,仅府中诸人知道她会击鼓为乐,却不想此事燕奚敏竟知道。

    “下臣愿意效劳。”罄冉拱手道。

    凤瑛朗声一笑,道:“如此甚好,易大人作乐,公主和舞,朕有眼福了。快,为公主和易大人准备鼓具。”

    片刻之后,殿中置起了一面直径足有三米的大鼓,另在旁边,架起了四面直径半米的小鼓。四面小鼓均放在架子上,两两相对,刚巧在中间余下一人位置站立舞鼓。

    燕奚敏对凤瑛欠身,转身缓步走下台阶,罄冉紧跟她,见她登上了大鼓,背对诸人站定。罄冉拿起鼓槌,立于鼓架中,冲燕奚敏微微一笑,神情一凛,抬手间玉手握棒,一鼓。

    “咚!”

    鼓声震耳,如此同时燕奚敏也骤然甩出了长长的水袖,单单是此一声鼓,此一动,便让人屏息而待。

    “咚!”

    罄冉广袖翻舞,微微转身击向鼓面。燕奚敏骤然转身,身姿轻盈。

    罄冉慢慢加快击打速度,她玉手握槌,长轮劲转,在四面鼓面上行云流水般滑过,鼓声竟似有金铁相击,渐渐溢满整个大殿,众人如被萧瑟秋雨狂吹肆虐,齐齐窒息,却又似被这金戈之声震慑,热血沸腾。

    陪着她高昂的鼓声,燕奚敏长袖飞扬,脚踏鼓点,纱裙飘扬,震动人心。随着她脚下动作,大鼓亦发出声响,比罄冉鼓乐略显柔软的大鼓之音,融入整个鼓声中,出奇和谐,更为那慑人的劲鼓之音添了柔和。

    高台之上,凤瑛目光专注,紧紧盯着那道飞身舞动在四面花鼓间白色的身影。随着她手中动作,她的身体亦跟着腾转,光袖挥卷,虽是一身男装,然而那轻盈转动的身姿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舒展开来。伴着慑人的鼓声,她罗衣从风,长袖轻舒,妙态横生,瑰姿谲起。

    渐渐,她动作更快,鼓音拔高,穿云破空,如银浆乍裂,又似惊蛰春雷。她飞身而起击打前鼓鼓壁,向后折腰一个空翻,扫向下首鼓面,同时踢出一脚叩击前首鼓的鼓底。身体在四面鼓间一个腾空,待降落之时,两手击出,分打两面鼓壁,鼓面。脚落,手中鼓槌亦再次轮转,有节奏地落在西首鼓的鼓面上。

    而随着她的鼓声,大鼓上的燕奚敏巧翻彩袖,腾飞鼓上,轻盈如彩蝶穿花,款款似蜻蜓点水,伴着鼓声乍翱乍翔,不徐不疾,鼓声高亢促奏,她的动作也跟着急促起来,一霎时轰遮漫卷,就如一片霞云腾挪变幻与云空之中。

    眼见鼓声已至云霄,众人竟不能喘息,鼓声终于渐转轻柔,如白羽自空中飘落,低低捻转,直至低入尘埃,徒留一声鼓韵,泣噎呜咽。

    随着鼓声落,燕奚敏也缓缓舞尽最后一丝力气,身姿妙曼匍匐大鼓之上。宛若一只舞尽了所有绚烂,归于沉静的蝴蝶。她红衣轻纱下的身姿犹在轻轻地颤动着,更显女子弱不胜衣的娇柔。

    然而狄飒的目光却至始至终凝滞在那个飞转在四面花鼓间的身影,鼓声落,她飞扬的广袖才渐渐垂下。

    他是上过战场之人,鼓声对于一个将领来説可谓再熟悉不过。他也曾舞鼓助阵,击鼓明志,然而那鼓声却万万不能与她相比。

    她的鼓声隐有豪气干云,恣肆汪洋,淋漓尽致,有这广袤的天地,飞扬的人性,睥睨风霜的凌傲。如此鼓音,竟出自女子之手?!若非亲闻,他万万不敢相信。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她数次挫败与他,与他有着深仇大恨,却又能淡然相待。他从未见过这般铁血清翟的女子,巾帼如火,驰骋疆场,巾发翻卷,目光如灼。她如荆竹,如冰雪,柔弱的双肩似能挑起重担道义,妙手演针,挥手处竟是杀伐意气。

    那夜她红妆玉颜,身重春毒,却依旧冷面铁血,她甚至年龄比若华还小,本该是少女时光,山花烂漫,然而这些在她身上竟毫无痕迹,仿似早已跫音渐远。这些都是因为早年的孤苦无依造成的吗?

    若非他当年少不更事,犯了大错,她是否会如京都的那些闺秀们一般天真烂漫,却只知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