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随心缘第9部分阅读
玉随心缘 作者:yushuwen
是依言改了称呼。
“林……公子,”好似对这个称呼很是拗口,她不满地对我皱了皱鼻子,“你先去看看我母后吧,她在里进的寝殿,那些太医说这个病气会过了人,父皇派了侍卫守着不让我进。你进去也定要注意些!那些笨蛋太医这么多天都医不好母后,林大……公子你医术比他们强多了,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的!”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这份信心?’怎么一听到她口中这‘相信’二字,我这额角便一跳一跳的疼呢。
“草民尽力而为。”微低下头,我轻吐了口气,复抬起时已强换上一副肃容。“公主殿下,在为皇后诊治前,草民有一事要向公主殿下禀明。草民年纪太轻,于医术上所学尚浅,不敢与众医界前辈相比,更且宫中各位太医都是医界泰斗般人物。”见顾英亭一脸的不认同张口欲驳的神情,我微微摇头示意她容我将话说尽。“草民既已入宫自当竭尽全力,只惟恐能力有限,惟有尽己所能协助众位太医为娘娘诊治。”
在这里先将话说清,无论等下我如何为皇后医治,那一屋子的太医都也是撇不清的。这样既不影响了我为皇后诊治又避免了做那出头鸟,也好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我是不想被那些太医顶到最前面,自己一介草民,就是想顶也顶不住啊!只有跟在众人后面,到时有整个太医院撑着,也许尚有一条活路。当然,这只是往最坏的方面想,是在皇后的病情确是无法医治的情况下。可是,万事留一条退路总是好的……
“好,都依林公子所说!”顾英亭很干脆地点了点头,也不知她是否明白到了我话中的那些暗含之意?
未再多说什么,我带着小桃快速地转身往后面的寝殿走去。
坤羽宫共分两进,前进为正殿,东西各一偏殿。出正殿走过长廊,绕过花厅便是皇后起居的寝殿。此时花厅前已有十几个侍卫把守着。刚刚那个颇似有身份的宫女上前交代了一声,众侍卫便很快让出了厅门,示意我与小桃二人通过。
“林大哥!”
跨进花厅前却被顾英亭轻声唤住,听的出她声音中那一丝焦虑和紧张,称呼也不自觉地换了回去。我转过身看向她,此时方留意到她红红的双眼及憔悴的面容,几分脆弱不安的神色就仿若个无助的孩子般。
我不由暗叹一声,心里仅存的几分怨念也淡了下去,安慰地对她颔首一笑,“请殿下放心,草民自会尽力的。”
初入寝殿
穿过花厅,复行一段长廊,寝殿面阔连廊的四间房室便跃然于眼前。
未等我思量着该进哪一间,最西侧的一室房门已霍然由内而开。
“这位想必便是公主口中的林神医了!”
一位穿着六品服色花白胡子的老者从内走出,身后还跟着十几个身穿官服年纪不等的人,最年轻的一位看上去怕也四十有余了。
想来这些人便是来此为皇后诊治的太医了。
那老者走至我身前,在看清我面容后神情稍显诧色,旋即温声笑道:“想不到林大夫竟如此年轻,果然是后生可畏啊!”笑容虽尚算可亲,可眼底的一份不信任却浓浓流露了出来。
至于他身后的几人,脸上那深浅不一的轻屑则更是露骨了。
“草民年轻学浅,于医术上所知尚少,此次有幸蒙公主殿下青睐得以为皇后娘娘诊治,各位前辈大人都是医坛圣手,若草民有何诊断不妥之处,还望各位前辈指点。”
神医?真不知这顾英亭是怎么向众人介绍的,看着面前这些太医不善的神色,我也惟有苦笑了。
他们如何看待我这个在他们眼中过分年轻无名的乡野大夫到是没有所谓,但若是因此阻碍到我为皇后医治,便会另人很困扰了。只好先将公主抬出来压压场面,提醒他们自己可是有公主渝令在身,再如何不屑面上的工夫众位也是要做的。
“林大夫过谦了,既能得公主殿下盛赞,想必定是有过人之处。娘娘的病就有赖林大夫了。”这个看上去一把年纪,精神却霍霍矍铄的老者堆起一脸慈善的笑容,眼中精芒一闪而没。
看他的服色应就是太医署的署令了,果然人老成精,怎么看都更像个老狐狸,言语不但没有半句轻慢,反而一句话将我顶在了前面。呵,果然是抱了这番打算啊,仅凭轻轻一句话便想将整个太医署撇清吗?
“草民自当尽力。刚刚于前殿公主殿下已授命草民极力配合诸位大人诊治,草民自是不敢怠慢。”我忙低头应命,再抬头时却平平对上老者的目光,唇角亦微微扬起。
“……既如此,林大夫这便随老夫前去为娘娘断症吧。”老署令与我对视了片刻,满是皱纹的面皮抖了抖,终于死心地收回了目光,脸上的笑容也同时敛了起来,一挥衣袖,径自当先往东侧的房室走去。
“是。”我恭身俯首应声,唇角的笑意却是不由加深。示意地瞥了眼随在身后的丫头,抬脚跟了上去。
随着众人走到最东侧一扇紧闭的房门前,当先的老署令在距那扇朱漆雕花的大门一臂的距离间停步,俯身恭声道,“臣太医署王逾杨请为皇后娘娘诊脉。”
众人具躬身施礼,我与小桃自也不能例外。站在众人身后,微低着身子,我侧头打量着眼前一字排开的四间房室。此时离得近了,仔细打量下方注意到东侧的两间房门为单扇的朱漆木门,而西侧的两间却为双扇。看来这东侧的两间便是皇后平日的起居之所,而西侧应是书室之类的。
皇后这病已过了两人,是以寝殿都已暂时封了起来。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自也出不去。这些个为皇后诊治的太医当然也惟有都留滞在这里了。
嗯,看这人数怕是大半个太医署的人都在这了。皇后这病了几日,他们便在此困了几日,还要随时小心防着病气,更是唯恐救治不力娘娘有个万一,怕是所有的人都担待不起。整日的提心吊胆,也难怪是挤不出什么好脸色了。
“吱呀……”
正想着不知自己也要在这里困上几天?一声房门轻响传来,门由内侧轻轻推开。一个神色有些萎靡的小宫女立在门侧,向着众人微福了福身,“众位大人请进,娘娘刚刚清醒了一些。”声音很轻,好似怕惊到什么一般。
老署令点了点头,当先跨步走了进去,众人纷纷相随而入,我也忙敛了心神随在众人身后跨进了房间。
莆一入房门,一股浓重苦药味便扑面而来。房间里很是湿闷憋热,蕴着满室苦鼻的药气,熏得人头一阵发昏。
微皱了皱眉,我侧头瞥了一眼房东侧的两扇格窗。果然,两扇精雕细镂的菱花窗都严密的闭合着,房门也早在众人走进的一刹那瞬间从新合拢,整个房间密不透风,好似个药炉般蒸腾着热气。
这样的地方便是身强体健的人待久了也会头疼吧?
房里守有两个宫女,侍立在正中的一架屏风前,躬身随时候着里面的吩咐。
众太医进了屋后便没有再向里走,全都垂首恭身默立于门内一侧,眼观鼻、鼻观心,半点声音皆无。整个房间一时静悄悄的,只隐隐听见里间传来几声的时断时续的咳声。
随着众人立身于一侧,我不由借机环看了一眼房内的布置。
这间房是由着一排八扇的金丝翡翠屏风隔成了内外两间。外间布置的很简单,不过一榻一几、一架一椅,却是紫檀刻画、镂金嵌玉。其上一张古琴,几件玩器,寥寥可数却件件皆是珍品。房角四壁雕花飞罩、锦帘凤扉,整个房间布置得极尽奢华雅致、贵而不俗。
我不禁透过这些布置暗自想象着这位素慕已久的华国皇后会是怎样的姿彩。正自胡乱的想着,突然感到袖口被人轻微扯动了几下,侧头看去却是立在身后的小桃。
对上我询问的眼神,小丫头略似无奈地向着里侧悄悄撇了撇眼。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个王署令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屏风前,正双眼怒瞪地盯在我脸上,一副恨不得盯穿两个窟窿的模样。
嗬!不就是稍稍走神一下吗,至于这么大气吗?低下头暗自撇了撇嘴,我老实提步跟了过去。
绕过屏风,我与小桃随在王署令身后走进里间,晃眼间只觉入目一片明晃晃的金灿。未容我觑眼细看,身前的王署令已双膝一屈,跪身于地,“臣太医署王清杨恭请皇后娘娘圣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自是不敢再作打量,忙携了小桃随之伏跪于地,“草民林沐秋恭请皇后娘娘圣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心中却不觉想着这套说辞倒是与前世影视中看到的没多大分别。
“咳咳……”房间里的咳声一直没有停歇,直过了小半盏茶的时间方且稍缓,一道极轻的声音于咳声后响起,“起身吧……”虚软无力却也丝毫不失了威严。
“谢娘娘!”
“谢娘娘!”
一先一后的叩谢,我与小桃完全是慢了半拍的现学现卖。
直起身垂首默立于一侧,静等了片刻却没有再听到皇后有什么指示,只有咳声时断时续的传来,隐隐间好似间杂着几句低语,声音极轻极微,不可能是说与我们的。我不禁略是好奇,见没何人注意着,便维持着垂首而立的姿势尽可能的翻着眼睛调聚视线向左侧方那片灿金望去。
那明晃晃的一片原来是由床中顶壁直铺而下的层层浅金色鲛绡幔帐。纱幔低垂,层层重重环床叠绕,隔断了我探向其内的视线。只影影绰绰的隐见两个身影。
“王太医,娘娘问你带来的这位林公子可便是你午前所提之人?”一道轻柔沉缓的女子声音响起,声音微哑,透着点点疲惫。
这传话的女子应是皇后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吧?看来这皇后竟是病得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了。
“回娘娘,他便是公主殿下玉口盛赞的神医,臣依娘娘的意思直接带他过来了。”王署令的声音很是恭谨,可在说道‘神医’二字时,话语中分明有着一瞬的迟疑。
幔帐内的声音顿了片刻,我清楚地感觉到从中传来的打量目光,忙收敛了视线,垂下眼帘,恢复到最标准的姿势。
“恩,既然能得公主盛赞,医术定是不俗,娘娘的病就拜托林大夫了。”那女子的声音再次传来,倒似没有因我过于年轻的外貌而看轻什么,言辞有礼而恳切,听的出其中所含的几许希翼。
“草民定当尽力而为!”我忙恭声应了,这句话却不知是我今日说的第几次了?
“恩……”那女子轻应了一声未再多言,转而略放低了声音恭敬向内问道,“娘娘,可是现在便令其诊脉?”
没有听到皇后回答,但想是点了头的,一个女子掀开了那片浅金色的幔帘一角缓步走了出来,“有劳林大夫了。”
“不敢,此乃医者之责,草民分内之事。”我略微抬头望了一眼女子走来的方向。那片纱幔已在她身后从新合拢,依然看不到帐内之人的真颜。倒是眼前这徐徐走来的女子,让我不禁感到眼前一亮。
高束至腰的碧纱罗裙,腰间打着淡青色的束带。低低的垂云髻几星翠玉珠钗稍点侧畔。装束简单而清爽,面容亦是清丽而素雅,秀眉杏目、玉颊樱唇,精致的鹅蛋脸面眉宇间隐含一股英气,于温婉玲珑中透着几许倔强坚毅。整个人看上去别具一种动人的美。
这样的女子,只是皇后身边服侍的宫女吗?
切脉断症
那女子幽亮的眸光在我面上睃了几巡,微微颔首后又悠然一转,看向站在我侧前的王署令。
“王太医,你也再为娘娘请次脉吧。娘娘适时稍醒,奴婢也正想着传人去唤呢。看娘娘的精神似好了一些,不知是否有了好转?”
“是、是,老臣这便再为娘娘请脉!”老太医看似有些激动,点头连应了几声。
在进宫的路上便听碧儿说到过这皇后已昏迷有两日了,今日能稍醒,也无怪他会激动成这样了。只是……
“王太医你先请吧。”那女子转身取过一张锦凳放在了床幔前,端身侍立一侧,又在我与老太医之间转了一眼后轻声说道。
“有劳萍儿姑娘。”老太医起步走到椅前,竟客气的对那女子点头还谢一礼。
看来这女子却不是普通的宫女呢,但看其衣着打扮还有言辞又不似主子,还真想不出究竟是怎么个身份?
“皇后娘娘,请容老臣为娘娘请脉。”老太医再次恭身向幔帐内施了一礼。
床幔内缓缓伸出一只纤细荏弱的手臂,在明黄的丝锦袍袖映衬下越发显得病态的苍白。
侍立在旁的那位萍儿姑娘忙将一只大红色寿字锦的迎枕垫在那手臂的腕下,轻挽起衣袖,又用一方素薄的帕子垫了,方回身示意诊脉。
老太医侧身微坐于锦凳前端,伸指搭于那方素帕上,凝神闭目,不过片刻眉头便不觉皱在了一起。收回手指,并未再细查什么,抬头对那萍儿姑娘摇头轻叹了一声,起身愧道“娘娘的热症并没有稍退,体内的心肺之疾也未以尽去……”
果然,对于因热症而病入昏迷的病人,这样短暂的清醒很多时候根本不能说明什么。
“王太医的意思是娘娘尚未有好转?”女子一句话总结了他罗罗嗦嗦没有重点的说辞,原本满是希翼的脸也瞬时沉了下来。
“娘娘虽已醒了过来,可这……”
“够了,”女子摇头打断了他的话,蹙眉问道“这会娘娘醒了,王太医的方子上可是要有什么添改?”
“呃……”老太医沉吟凝思了片刻,低声道“这药方是老臣与整个太医署集思群议商定的,娘娘的病没什么变化还是先服着,若……”
“好个集思群议,用了这么多天的药竟全无任何起色,这便是你们整个太医署的本事了?”女子再次打断了他未尽的话,声音虽轻但话语却很严厉,隐隐夹着一丝莫名的激动与怨愤,好似并不止为了皇后的病?让我不由越发好奇起她的身份。
“老臣无能……”老太医喏喏低应了一声,一脸的愧色。
“算了,”那萍儿深吸了口气,面色缓而柔缓下来“是奴婢一时失礼了!王太医请先行稍歇。”说着转而将视线对向我“林大夫,再来便有劳你了。”
“是”
我低头应了一声,迈步走至幔帐前依刚刚王太医的样子躬身一礼,轻撩衣摆,稳稳端坐于锦凳上,伸出三指分搭于皇后手腕的寸、关、尺三部,凝神静气感觉着其脉象的变化。
稍刻,我亦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这皇后的脉象浮紧而数、细弱无力,的确是风寒袭表,肺气失宣之象,倒是让我心中安定很多。只是,其症已因延误失治而使病邪鸱张,医治起来却是有些麻烦。
暗吁口气,我缓缓收回手指,不禁自顾凝眉沉思起来。这皇后大体的病症我多少已有了数。可,要确症……
“林大夫,依你所见,娘娘的病究竟如何?”许是等的急了,片刻后,见我仍径自端坐椅上,凝眉不语,那萍儿姑娘不由有些担忧的开口催问道。
“嗯……请恕草民无礼,”稍许沉吟,我缓缓起身道出了自己的犹豫。“自古以来,行医治病,讲究得都是望、闻、问、切。要确切断症,草民觐请娘娘允草民束之幔帐、以观面色。”
单把脉息、不观气色舌苔,所察之了了对病者未免儿戏。诊病断症容不得半点疏忽,即便在这礼教森严之地此举未免越礼,可作为医者,我依然不得不提出。更况论,此番断症是关乎自己性命之事。
“这怎么可以!”话刚出口,第一个跳起反对的却是那同为医者的老太医。“林大夫怎可说出如此逾越之言……”
我与那萍儿姑娘不由都侧头向他看去。老太医方似意识到失礼,忙住了嘴,只是尤自睁圆了双目瞪向我。
见他那恍似不可思议般的激动与满面的怒容,我终于明白为何这么多太医齐汇于此竟诊治不了如此一个寒症!
没有理会这老人家,也没有在意那芳姑娘脸上稍显犹豫的神情,我转回头将目光放向那幔帘之后。这决定除了皇后本人,没有人能下得了。当然,那尚在太庙念经的皇上除外。
寝殿里一时无人说话,诺大的房间里只有那一直断续响起的咳声回荡。我目色坦然地直视着幔帘后,不闪不避的迎视着其后那一束分毫不失威严的视线。
片刻,帘后传来一道极缓极轻的声音“萍儿,束起幔帘……”淡淡的话语虽是低弱却容不得任何人违抗。
“是,娘娘!”那萍儿忙福身应过,起身时却微带诧异地匆匆瞥了我一眼,抬手轻撩起床头一侧的幔帘缓缓束在了侧壁鎏金的凤掾状帐钩上。
浅金色的鲛绡纱幔随着她的动作点点掀开,紫檀镂雕的大床连同床上的锦被玉席都豁然于眼前。一个身影侧卧其间,金丝绣凤的锦被铺盖全身,直掩于肩头,唯露出那松松低挽的发丝与苍白憔悴的容颜。
一眼之间,入目虽是满面的病容,但丝毫遮盖不了那眼内的点点精光与一身的贵气威严。
萍儿束好幔帘,急步取过一件赤青色云纹绣披风,回身将床上之人缓缓扶起,轻轻为其披覆。复扶之靠坐于床头,又取过一个软枕放在其身后,拉高锦被细细盖了。做好这一切,方退至床侧,向我微微颔首。
我微点了点头,面向床上半倚半卧的人躬身浅施一礼“娘娘,请恕草民越逾了,”
“林大夫不必再多礼,本宫亦认为林大夫的话有理,而且本宫信得过林大夫的医术,咳咳……”一句话伴着咳声说的断断续续,最后更是被一阵难抑的急咳打断。
“是”低头恭应一声,我缓步走至床头,望着这位病榻上的女子,心中不禁满满的欣赏与敬佩。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一面之间,但却足已让我见识到了这位华国皇后睿智、果断的一面!
一一仔细查看了皇后的面色、舌喉、耳廓等处,又问过萍儿一些发病的原由和几日里的情状,对其病症已是心中了然,与我之前的判断出入倒是不大。皇后面色苍白、双颊却赤红,舌淡苔白、前有红点加之其高热不退、咳声不断,确是寒症入体而引致的肺疾。
其实,这病若放于现代并算不得什么大碍。可在这里,却已足致人命。皇后的病情本就很重,加之一向身体荏弱,之前太医诊症又是颇多忌讳,更不敢轻下重药。刚刚见过太医开具的方子,所开之药显然就是病重药轻。如此一来,病邪之滞、正气已伤,要治此症便更是不易……
“林大夫,有何诊断不妨直言,咳咳……”萍儿已扶皇后从新躺下,幔帘也再次随之放下。
刚刚我一番查看又问了很多问题,却一直没有开口断症,萍儿的脸上已满是焦急之色。那自从幔帘束起后便一直垂头立于一旁老太医此刻更是对我吹胡子瞪眼睛的。可,皇后却始终很有耐心。我不说,她也不急着问,直到我要过太医署开的方子,翻看后不自觉地微摇了摇头后,才淡淡的出言相询。
“回禀娘娘,”我归拢了脑海中的几番计较,收敛思绪,正容向幔帘内一礼,起身对视着帘内那道目光,缓缓而清晰地道“娘娘此病,草民……可治。”
作者有话要说:呜~后文在有这样的场景绝对的一笔带过~这章写得也太痛苦了~呜~俺对医学是一窍不通啊啊啊~~~
坤羽宫中
湘妃竹榻、锦衾软枕,悠悠一夜好眠。
抱被撑坐起身,惬意的伸个懒腰,我抬手取过叠放在榻边的外衣披上,又静坐了片刻方缓缓起身挪下地。
日头已偏近正中,小桃这丫头竟没来扰人清梦,看来也是得了萍儿的话了。看看人家的丫头多贴心!连这竹榻、枕席也是依了我的喜好备下的,还有这眠香……这一夜还真是自己都没想到的好眠呢。
“公子,可有醒了?”
门外传来小桃的一声轻唤,与往日叫门完全不同的低柔声音让我险些没听个出来。
“小桃吗?进来吧。”
“公子,”小桃端着鎏金铜盆低顺着眉眼走了进来,一关上房门却立时换了副嘴脸,鼓着双颊一边将盆小心的放在临时支起的檀木架上,一边不满地瞥了我一眼,闷声抱怨道:“公子你可是起了!奴婢真是佩服你,在这地方……”她拖长了声音,圆睁着双眼向着四周环视了一圈,“你也能睡得这么塌实!”
嗯,对于这点,我确是也很佩服自己……
这封禁只是封了寝殿而没封了整个坤羽宫,自己要歇便也只能歇在了这空着的书室里。皇后的书室自然不比寻常,这房里陈设虽不多可件件都是玲珑别致华贵已极,每一件带出去都够得我与小桃花上一辈子了。可是睡在这里却没感到半点的不适,真的不得不感叹自己随遇而安的本事。值得庆幸的是,昨日已将那些太医都放出了寝殿,不然要与那些人挤在了一间房里……唔,那可有得受了。
“不过是富贵了些,有什么睡不塌实的?”东西再好也只能看不能碰,还不如眼不见、心不乱。
“富贵了些?”小桃将拧得半干的丝帕塞到我手里,睁圆了眼睛,“这可是皇宫啊!这可是皇后娘娘的寝殿啊!呆在这里,正常些的人也都会不自在的吧?”
“小桃,你不会是正常的一夜未能入睡吧?”我看着小丫头一双圆圆的红眼睛,打趣着道,“难怪火气这么大了,呆会煎药时记得也给自己带上了副祛燥的。”
“公子!你……”
“咚咚……”
几下敲门声适时打断了丫头未出口的抱怨,小桃恨恨翻了下眼皮,深吸了口气这才匆匆转身走去应了门。
不一会,两个提着八宝松寿膳盒的小太监跟在丫头身后走了进来。
“见过林先生,奴才们将膳食给您端来了。”两人躬身道了一礼,将膳盒放于一旁的木几上,由内取出一道道由青瓷盘碟所盛的玲珑佳肴,足足十二道,铺满了这个临时搬来供我就食用的檀木矮几。“萍儿姑娘说了,现下是非常时候,有什么怠慢的还请林先生见谅。”
这也叫怠慢了?
我看了一眼那满满一桌琳琅满目、精致华美的菜肴糕点。不愧是皇宫啊,不能比啊不能比……默默念了句,将视线转到仍立在一旁的小太监身上,“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说吧。”
“是,萍儿姑娘说,让林先生午膳后去娘娘那里看看。”
“知道了,告诉她我一会就去。”我点了点头,本来也是要去看看皇后今日服过药后的状况的。想了想,复又多问了一句,“娘娘的膳食可都按我交待的备下了?”
昨日开过药方后,我按着前世记忆里所学为皇后列了一系列对伤寒还有些肺疾有辅助疗用的食谱,皇后的身体虚弱,用食疗的方法倒更是能帮她调理恢复身子。
“是,都是按林先生吩咐备下的,早上便已照着端给娘娘了,错不了!”
“恩,那就好。”这皇宫效率倒是蛮快的,我列的那些食谱这御膳房怕没一道见过的,想不到这么快就都做出来了。我点点头,对两人挥了挥手,“行了,你们去回话吧。”
用过这丰盛午膳,我带着小桃提了药箱去往东侧皇后的居室。昨日,我虽是在皇后面前淡然说了可治二字,其实心里也未有了十成的把握。皇后好似早年曾有过场大病,当时虽是闯过了一关,身子却早已伤了根本,往日里便时常会有些病、医药不断。这次的一场急病更是将荏弱已极的身子掏空了大半。
也是怕她身子受不住,我所开的药物大抵是些温和的,再伴以食疗之法辅助。祛邪之药却是不敢多用,这么视时而行,要待病愈怕得有些时日了。且便这病去了,身子也需得慢慢调养恢复着,往后怕也再经不起什么大的折腾了。
算起来皇后尚未至天命之年,却已是这般神虚气弱、病疴缠身。想到民间盛传中那荡寇杀敌,挽胜败于顷刻的女子,不由不让人心中喟叹。
寝殿的四间房室具是由长廊一字相连、面阔而设,由最西侧的书房移步至东侧的居室不过半盏茶的工夫。
站在敞开的高浮雕花门前,我敛了敛心神轻吐口气,压低声音缓缓向内道,“草民林沐秋前来为娘娘请脉。”
“林先生,您快请进,萍儿姑娘早已吩咐过了。”
应门的仍是上次来开门的那个宫女,好像是叫什么香的,见到我亦忙屈膝施了一礼,侧身将我们让进了房内。
房间里早已没了昨日那般浓重的苦药味,尚余的一缕也被氤氲满室的淡淡甜香冲散的渺不可闻。
昨日我将着一些护理的要点与当注意的地方详细说与了萍儿,这其中一个便是通窗。太医们许是怕皇后再次受凉不敢让见了风,却适得其反,反而滋生了病源。像前几日那样窗门紧闭,半丝风也不敢漏进,也难怪会那么快就倒下两个了。
望了一眼檀木几上紫砂香炉内缓缓升起的袅袅青烟,我闭目深深呼吸了一口,不禁扬唇赞赏地点了点头。
不错,淡淡清爽的香气夹着丝缕甘甜与我亲手配置的香蕈也丝毫不差,能照着我列的几样草药和简单的说明在一个早上就调配了出来,只这一点,这萍儿也当得慧质兰心了。
见我走进,另一侍立在外间的宫女也慌忙屈膝施了一礼,我挥了挥手示意起身。这外面便只留了她们两个,而内间更是只萍儿一人伺候着。毕竟这病终是会过人的,没必要当尽可能的少些接触。即便是她们三个还有现留在寝殿不多的宫人,包括我与小桃在内,每日里也都会服了剂草药作着预防。
至于寝殿之外的人……我倒是觉得隔离的这一项做得当真是不错。
小宫女直接将我引到了屏风前,没有通禀示意我直接进去。点点头,我瞥了身后的小桃一眼让她留在了外间,径自绕过屏风转进了内室。
“林先生,”
莆一转过屏风,便见着萍儿已迎立在侧。蹲身施礼后,她侧头看了一眼幔帘内,轻声道:“娘娘刚刚睡下,要不要等一下再来请脉?”
“不必,”我笑笑摇了摇头,“有劳萍儿姑娘将娘娘的手臂搭于帘外即可。不过片刻,不会影响了娘娘休息的。”
“恩,也好。”萍儿点了点头,走回幔帘前依言做了。
不过是每日循例的请诊,又问过萍儿一些皇后服药后的细况,我心里便已有了底。
“怎么样,娘娘的病可是有了好转?什么时候方能去了热?”萍儿从新为皇后掖好被角,转过身压低了声音问道。
“恩,好转自是有,可要完全去热却也没那么快。”我淡淡一笑。皇后服药后的情况与自己所想相距不多,甚至还要更好一些,也许是凭着一股超于常人的韧力吧。这样看来,虽药温而治病不速,但不过十几日也可病愈了。也许过得四、五日,便可将封禁打开了。当然,再之后血气的调理,那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
“就是说,娘娘一定会平安无事了。”萍儿也也没细问那些她不懂的医术上的东西,只是简单地向我求一句保证,好似这样便可彻底安下心了一般。
“放心,”我对着她肯定地点了点头,“不出二十日,娘娘即可病愈。”
“呼……那就好。”萍儿长呼了口气,轻抚了抚胸口展颜一笑,“这次多亏林先生您,如果只靠那些太医的话……哼。”她没有说下去,一声轻轻的鼻音却已道明了不满之意。
“呵,其实我与那些太医不过所长不同罢了。”摇头笑笑,总觉得这个萍儿似对那些太医有很深的成见呢。
“若换作是其它内症,我却是如何也比不得那些前辈的。”直起身,我一边踱步向外走一边轻声于她道。
萍儿微低了头走在我身后,不见接话,也不知是否听了进去。我倒也不是很在意,不过是又被人强加了顶高帽子多少有些无奈。可待走到屏风后,抬脚便要跨出里间了,却是被萍儿低低唤住了,“林先生……”
“恩?”停下脚转身看向她,却见她依然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我不禁几分奇怪,倒也没有多问,只静默等她开口。
片晌,萍儿抬起头,唇边勾着轻浅的笑容,眼中却似一抹若有若无的黯色滑过。她侧头向内望了眼静谧的幔帘内,转回头对我笑了笑道:“娘娘一时怕不会醒,奴婢送送林先生吧。”
“好,有劳萍儿姑娘。”知道她是有话要对自己讲,我自是不会推拒,点点头当先步出了内室。
轻言慢谈
“萍儿姐?”
我与萍儿先后转出了内室,外间里的两个宫女忙迎了上来,脸上都微带着惊讶。毕竟萍儿两日来都随伺在皇后身边,几乎没有走出过内间。
先头两个内间伺候的宫女相继染了病后,为了避免病气再过人,那些贴身的活计其实都是萍儿一人在打理,能一直坚持到现在,身子骨也真可说不是一般的好。
“恩,我与林先生有些事要谈,你们守在这里就好,如果娘娘醒了,立刻到书室来唤我。”萍儿简单对两人吩咐了一句,便随着我与小桃回了西间。
“小桃,去沏壶茶来。”净过手,在矮几前坐定,我将小丫头支了开,随手从几上拣了个柑橘剥着,静等着萍儿开口。
“林先生,”萍儿侧身坐在矮几的另一端,一边用湿巾拭着手一边看着我缓缓道,“奴婢只是很好奇,先生的医术如此不凡不知是师承何人?”
“哦?”没想到开口却是这样的话题,我不由微愣了下,顿了顿方淡笑道,“我的医术大都是医书中自学来的,谈不上什么师承……”
“自学?自学便可以如此年纪治愈整个太医署都束手无策的难症么?”未待我话落,萍儿便急声出言打断,眼里满是不信之色。
“呵,”我笑了笑,虽然不知她为何对这些如此有兴趣,但对此类疑问,我早于几年前便已想好了说辞。“其实论起医术药术我都是不能与太医署的老前辈比的。”见萍儿一脸不赞同又待张口反驳的样子,我忙挥了挥手示意她容我把话说尽。
其实我心里清楚的很,这话并不是自己谦虚。
在前世自己主学的是西医,对中医只勉强算得是略有涉猎。而来到这里后,我学医的时间也只是离开崔府的六年。论起在中医上的造诣自是不能与那些精研了数十年的老大夫比。而西医……除了一些简单的伤口缝合,我实在想不到在这没有器具、没有药物的古代还能用上什么?
“我不过是对几种病症的诊治较擅长罢了,而娘娘的病恰好便是其中一种。”将之前她完全没听进去的话又重复了遍。瞥了眼走进屋的小桃,我淡淡说着这两年前从自己第一次施医后便已对母亲与小桃她们圆过的说辞,“至于治这几种病的方法也是机缘下偶得的一本医书上看到的,只那医书已是残缺不全,名字更是无迹可寻,当真是可惜。”说罢摇摇头轻叹了一声。
的确是可惜,早知会有这样一天,当初自己就该转学中医才是……
“三年前……”萍儿突然低了头,口中不断喃喃自语着什么。
“萍儿姑娘,你没事吧?”一个橘子都下了肚了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我不禁出言轻唤了两声。
“嗯……没是。”萍儿抬起头淡淡一笑,可我却清楚地看到她眼中流转的点点水光。
“是我又起了执念,只是想到几乎是同样的病症,皇后娘娘能得遇林先生,可当年……却是没有人救得了他……”
……他?还是她?
看萍儿那强忍泪水的模样,想必定是至亲的人了?这便是她对那些太医极是不满的原由吗?
“呼……到了今日,再想这些又如何呢?”萍儿长吁了口气,略缓了神色,“真是抱歉,林先生,问了这么多无谓的话。”
“无妨,亦非什么不可说的。”我笑笑,执起小桃放于几上的茶壶注于她面前云青薄瓷的茶盏内,“尝尝看,小桃沏的花茶味道还是不错的。”
“好,”萍儿执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恩,好浓郁的菊花香,还有点点甘甜,真的很可口!不知是什么茶,奴婢从前竟是没有见过?”
“呵,这只是我自己调配的,不过是一些花瓣、花蜜再稍加些许的草药。萍儿姑娘若是喜欢尽可带些回去时常沏来喝。”微微一笑,我端起面前的青瓷盏缓缓轻啜一口,慢声道,“这茶虽普通,却有着疏风去热、清心润肺之效,对娘娘这病气也能起到几分防护之用。”
“林先生真是个雅人,喝的茶也是这般不同。”萍儿将手中的茶仰头喝尽,轻舒一声对我笑道,“既有这诸般的好处,奴婢就不客气了,多谢林先生的相赠了。”
“呵,不过一些花茶而已,萍儿姑娘也与我这般客气?”
见她脸上从新舒展开的明婉笑容,我心里也不禁轻舒口气。帮她从新将茶杯注满,这才转向从刚刚沏茶回来后便一直立在案旁一副欲言又止的小桃。
“有什么事,说吧。”
“公子……”小桃噘了噘嘴,看了眼一旁的萍儿,没多说什么只低头乖顺回道,“奴婢才刚沏茶回来时在门前碰到了来递话的小德子。”说到这里,她微顿了顿,复又瞥了一眼正在端着茶盏研究着的萍儿。
小德子?不是守在寝殿门前专负责向殿内外递话的小太监吗?他来我这……这丫头,这又有什么好遮掩的,我好笑地侧过头睨了她一眼示意她说下去。
“小德子说,宛宁公主执意想要进来寝殿,被侍卫们拦下,吵闹了半刻不得法,最后传命要公子你去门前问话。”
嗳?果然,又是这位公主!这两日忙着为皇后诊治,差点就将她给忘了。
“呵,”萍儿放下了茶盏,轻笑一声,道,“这位公主几日里已是吵闹上数回了!哎,也是难为她一片孝心。您就快去吧,奴婢也该回去侍候娘娘了。”
说着,她站起身微施了一礼,没等我答话已向门外走了去。可走出两步却又微顿下了脚,回身望向我道:“对了,林先生,奴婢也正想着问呢,娘娘这病既有了起色,这封禁什么时候可以打开呢?”
“呃……这要看皇上什么时候回宫了。”算一算,在过个三五日应该就可解封了。可是这封禁是皇上圣口亲下的,没有御令谁又能说解就解?
“哦,皇上亲率百官去太庙为娘娘祈福七日,如今已有三日了。”
还有四日吗?足可。
“想来在皇上回宫之日,便可打开封禁了。”我点了点头,想想,起身走到萍儿身边轻声问了一句,“我进宫为娘娘诊治的事,应尚未禀告过皇上吧?”
“恩……皇上身在太庙,外人是不得进去的。若不是这样,娘娘有了好转,皇上定是已连夜赶回宫了。”萍儿点了点头,看到我脸上些微的无奈转而笑道,“不过您放心,娘娘已补了一道宣先生进宫的懿旨。更何况先生治愈了娘娘的病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圣上回宫后定是会有重赏的。”
哈……赏就不必了,能够平安出宫我已是很知足了。
“娘娘既已下了懿旨,我也就可安心了。”这悬着的半颗心总算可完全落下了。
同萍儿走到房门口,再侧头看了她一眼,我忍不住提醒她道,“这几日里萍儿姑娘侍候在娘娘身边一定要格外小心了,记得我叮嘱你的几点,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即刻告知与我。”
“先生放心吧,奴婢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