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娇 完结第10部分阅读
玉堂娇 完结 作者:rourouwu
了这个好不容易才挖来的桩子,又如何?
她的嘴边露出恶毒狠戾的笑容来,“既然大小姐穷追不舍,我也就不替你遮掩了。是这个叫绵雨的丫头向我报的信,她是你月桂园的二等丫头,听说还颇得你的宠信,这总该没错吧?”
绵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秦氏问道,“绵雨,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一个字都不许拉,否则……”
这话中浓烈的威胁气味让绵雨浑身一震,她明白秦氏所指,她的娘亲弱弟皆还在秦氏的手上,她便只能被秦氏推出去做挡箭牌。
绵雨的声音有些颤抖,“是,奴婢那夜见着大小姐与一个陌生的男人对谈,当时大小姐只着中衣,衣衫不整。”
如同巨石投入湖心,绵雨所说让有心助沈棠一把的柳姨娘也闭上了嘴。
绵雨是月桂园中除了碧痕碧笙外最得沈棠信任的丫头,这是整个侯府人尽皆知的事,既然此时是绵雨为证,那便让这段话的可信度增强了一些。
沈棠苦笑,绵雨这段倒确实算不得撒谎,当时她确是只着了中衣,披了件丝袍,衣衫不整四个字倒也当得。
一直沉默不语的乔嬷嬷忽然问道,“绵雨丫头,除了你,当时见着大小姐私会男子的,还有其他人吗?”
绵雨猛得摇了摇头,“没,没,碧笙受了伤,碧痕在陪她,就我见着了。”
乔嬷嬷道,“那你怎么证明你没有诬陷你家小姐?”
绵雨急急地叫道,“我确是看到了,那男子穿着一身黑衣,身量比世子还要高些。对了,我听到小姐叫他表哥!”
乔嬷嬷的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她追问道,“你确定小姐叫他表哥?”
绵雨点头如捣蒜,“当时离得有些远,并未听得仔细他们说些什么,但表哥二字却着实听清了!”
沈灏的脸色便有些难看,府里确实是住了一位表哥,这样看来,秦氏竟没有红口白舌地冤枉了棠儿。
秦氏之前也未曾听过绵雨提起这茬,如今听到,有如天籁,她素来与沈明月不对付,又暗恨长女紫嫣不争气,满京城的王孙公子相不中,竟独独看上苏蓦然这个没用的书呆子。
而此时,绵雨却爆出这个惊人的消息,让秦氏不由生了一石二鸟之计。
第四十八章 调包
更新时间201199 8:01:01字数:2191
沈棠自是看到了秦氏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的神色,但她却暗自松了口气,幸亏绵雨不曾将话听全,大家都将矛头引向了苏表哥。
从波涛院到月桂园不算近,中间要经过好几道门子,若是她没记差的话,秦焱擅闯月桂园时,正是大伯父遇刺那日,她亲眼瞧见了大哥神思恍惚,是苏表哥一直相伴随侧,后来更是搀扶着去了波涛院,苏表哥又不是神仙,哪会这分身之术?只要将守门的家丁寻了来,一问便可知晓。
更何况,二姑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秦氏这盆脏水想泼下去,尚有些难度。
想着,她便朝沈灏挪了过去,一双美目闪着泪光,委委屈屈地道,“父亲明鉴,若是棠儿碍了秦夫人的眼,直说便是了,棠儿收拾了行李,这便回淮南去,实在不行,便是绞了头发去云上庵做姑子去也罢。何苦这样费尽心机来害棠儿?非要将这不贞不洁的名头扣在棠儿头上?秦夫人容不得棠儿,倒也罢了,反正整个京城的人都尽知晓,只是苏表哥又是哪里得罪了秦夫人,又非得将他牵扯进来?”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沈灏,眼中晶莹闪亮,哀怨愁绪一目了然,倒让沈灏见了心中说不出的心疼。
此时沈灏身份与往日不同,在秦氏面前说话的底气便也足了起来,他轻抚沈棠的长发,柔声道,“棠儿放心,爹爹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
言语之间,竟已是完全站在了沈棠这一边。
秦氏气结,正要发作,却见柳嬷嬷欢天喜地地捧着一个大包裹急匆匆地从门外进了来,她目光一闪,便知道这事儿算是成了。
她问道,“柳嬷嬷,是搜出什么东西来了吗?”
柳嬷嬷躬着身子将包裹高举递上,“回夫人的话,奴婢在大小姐的衣柜里找着了这个,当时乔嬷嬷带来的丫头婆子们也俱在。”
秦氏的眉头挑起,语气中带着隐隐的兴奋,“里头是什么?”
柳嬷嬷答道,“是两双男人的鞋袜。大小姐的闺房内不该有这样东西,奴婢觉得可疑,便带过来让二爷夫人瞧瞧。”
沈棠心头一跳,柳嬷嬷拿来的包裹是绛红色的粗绸布料,自己一向对穿用颇为讲究,这些年来还未曾用过粗绸。
这绝不是自己的东西,也不可能是月桂园中的东西。
秦氏脸上的笑意顿现,但当着沈灏的面,她只得敛了神色,她转身将包裹放在几上,冲着沈灏说道,“二爷,柳嬷嬷来的时候可是空着手的,又跟乔嬷嬷带来的丫头婆子一道将这包裹搜了出来,这可不是我们栽的赃,使的诈了吧?”
沈灏沉着脸,“打开。”
秦氏笑着朝柳嬷嬷打了个眼色,柳嬷嬷便立刻上前来将包裹打开,赫然是两双男人的鞋子,两双男人的袜子。
沈棠拧着眉头,心情沉到了谷底,不管之前秦氏的陷害显得多么地做作无力,但只要有真凭实据摆在面前,那自己私会男子的罪名算是坐定了。
沈灏面色一寒,“棠儿,你怎么说?”
沈棠苦笑一声,秦氏的戏码演到这般田地,自己还能怎么说?她正待开口,却忽然感到袖角被用力地扯动了几下。
是碧痕。
碧痕微微张着小嘴,一脸惊讶地望着几上的鞋袜,她低低地道,“小姐,那两双鞋袜是……”
沈棠定睛一看,认出了鞋侧并不显眼的梅花标记。
她虽然不明所以,但心下却有了计较。
秦氏见沈棠迟迟不答话,便笑道,“大小姐一向伶牙俐齿,怎么这时候却不说话了?你父亲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能把这鞋袜的来历说清,你父亲又怎会罚你?说不得,咱们府里就要添桩喜事了呢!”
沈棠并不理她,却冲着沈灏伤心地道,“父亲,棠儿自问来侯府后,对秦夫人也算恭敬,但秦夫人却是如此容不得棠儿,费尽心机想要置棠儿于死地。如今事已至此,还牵扯到了苏表哥,便不是我们二房关起门来便能解决的了,棠儿想请祖母,二姑母过来一道听听这是非曲直,还望父亲恩准。”
沈灏有些不赞同,此刻他心中对秦氏所言已然信了七分,但不过是两双鞋袜的小事,在他看来却并无什么大碍,当年他与秦氏也曾私相授受过,后来情到浓时偷尝禁果,以至珠胎暗结,但一旦得到双方父母的首肯,不也是生生地将丑闻变成了美谈?
但若是此事闹了出去,以二妹的性子,定是要不依不饶的,到时候就算结了亲家,也平添了许多仇怨。
他一时沉默,秦氏却接口道,“既然大小姐信不过我们,那就遂了你的愿,柳嬷嬷,去请老夫人,再把二姑奶奶叫了来。”
沈灏刚要阻止,但柳嬷嬷却早奔了出去,他只得重重地叹了一声。
碧痕见沈棠的动作,便已经知晓她是想借这机会,将秦氏的气焰压一压,但仅凭那两双鞋袜,也不过是将自己洗得清白,以秦氏如今的身份,便是老夫人也不过说她一顿,又能如何?
沈棠招了招门口的小丫头,“你替我将波涛院的门子,西墙角门上的门子,还有上二门的门子,都给我请过来。就说是世子的命令,一刻不许耽搁。”
小丫头应声去了。
沈灏却皱了眉头,“棠儿,你这是干嘛?”
沈棠躬了躬身,“父亲,棠儿不喜欢被人陷害,若是今日的事情不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想必日后还会有人嚼舌根子。请父亲体恤。”
沈灏无奈,便挥了挥手,然后端起了茶盏,只抿了一口,又心头烦躁地将茶盏重重放下。
白姨娘见状,便将双手放在他肩膀之上,轻柔地捏了起来,“二爷莫焦燥,等人来齐了,大小姐自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柳姨娘掩嘴笑道,“就是,我们大小姐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不像某些人自己年轻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就以为人人都与她一般了。”
这话嘲讽地分明,连沈灏的脸色都有些不虞,秦氏更是怒极,但沈灏并未发话,她若是厉声怒喝,倒显得她心虚了起来,于是便假作镇定,也一言不发起来。
沈棠却在想心事,今日这出确然是秦氏的蓄意陷害,这包裹中原先放的也显然是秦氏所备的鞋袜,但此时几上静静躺着的却是自己熟悉的东西。
这鞋袜,定是让人给调了包。
只是,这又是谁所为?
沈棠一恍神,陷入了迷茫
第四十九章 证据
更新时间201199 11:40:28字数:2128
老夫人由桔梗扶着进了月桂园,乔嬷嬷一眼瞥见便立刻迎了出去,不着痕迹地推开了桔梗,自己搀扶着老夫人进了正堂。
沈明月跟在老夫人的身后,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自从沈源过世,沈灏袭了世子位,沈明月便较之从前收敛许多,整日不是窝在星澜院,便是与母亲共同在佛堂念诵,便是初一十五阖府用晚饭时候碰到了秦氏,也不再与她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一家将来还要依附安远侯府而生活,秦氏便成了她不能得罪之人。
秦氏见老夫人来了,便笑着起了身,忙要上前去扶住她,但老夫人的一个大踏步,却让她的殷勤错了过去,她双臂一滞,不自然地垂落下来。
这一幕恰巧都落入了沈明月的眼帘,若是在往日,少不得要受她一番奚落,但这回,沈明月却当作不曾见到一般,安静地立在了老夫人身后。
这样的转变,让秦氏方才的尴尬,立时化为了得意,她不屑地望着立在不远处的沈棠,心下讽道,连沈明月都不敢与我作对了,你这臭丫头如何还能躲得过去?
沈灏恭敬地冲老夫人行了礼,“母亲。”
却被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巴巴地让人来请我,是又出了什么夭蛾子了?”
秦氏闻言拿眼望向去唤人的柳嬷嬷,却见柳嬷嬷的目光呆呆地望向别处,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竟然在这等关键的时刻走了神。
秦氏心中暗骂一声没用,但面上却堆起了笑容来,“母亲,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媳妇本想关起门来把事情说开了便好,哪知道大小姐她,非要惊动您,这不,媳妇也拗不过她,就只好随着她去了。”
老夫人狠狠地盯了秦氏一眼,才看向沈棠,“棠儿,确有其事吗?”
沈棠只觉得祖母的目光带着审视与揣测,看得她有些不太舒服,她微微地拧了眉,低声道,“确有其事。不只是您,还有二姑母,也是棠儿要求请来的。”
话音刚落,秦氏便迫不及待地要将此事的来龙去脉都说一遍,但却被老夫人沉声喝止了,“来时你身边的柳嬷嬷已经将事情说过了。我只问你,所谓证据确凿,可是真的?”
秦氏面露得色,“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错的。”
老夫人便朝沈棠望去,“棠儿,你把我和你二姑母请来,定然是还有分辨的话要说,那就说来听听。祖母活了这许多年,可并不是耳根子软眼皮子浅的寻常妇人,谁是谁非,还是能辨得清明的。”
沈棠向老夫人盈盈地施了一礼,“祖母潜心修佛,棠儿本不该惊动了您,但事关棠儿的清白,棠儿便不得不惊动了您。”
又冲沈明月福了一福,“这本是二房的事,怎奈我这月桂园里的丫头红口白舌,竟然将苏表哥给牵扯了进来,是以棠儿也请了二姑母来。棠儿也就罢了,不过只是一微末女子,但苏表哥将来可是要成就一番前程的,若因此事受了人的诟病诋毁,棠儿于心难安。”
她边说着,眼中竟泛起了泪光,让沈明月强压下来的一股心头火,重又烧得旺旺的,但她念及如今的处境,便忍了回去,只向沈棠轻轻地颔首,表示她的理解。
沈棠徐徐走到绵雨的身前,柔声道,“你若是被迫的,此时堂中便有能替你做主的人,将你知晓的都说出来,我许你一个概不追究。但若是你执意如此,我便只好用我的方法来证明你是个背主欺世之人,到时候的后果是什么,我想你自己心中也应该明白。”
大周律,奴仆背主,若是情节严重,证据确凿,是可以当场被打杀的。
绵雨又是害怕又是惊惧,她张大了眼,似乎有无数的话想要一吐为快,但话到唇边,一接触到秦氏那狠戾的眼神,便都生生地咽了下去,她道,“没有什么人胁迫奴婢,奴婢刚才所说的都是真话。”
沈棠轻轻一叹,“既如此,你倒是说说,那与我私会的男人到底是谁?”
绵雨低着头,一副颓然的模样,“奴婢,不知道,夜色太深,奴婢看不清。”
沈棠挑了挑眉,“夜色太深,那我问你,当时约摸是什么时辰?”
绵雨想了想,“约摸,约摸是寅时。”
深棠轻轻一笑,继续问道,“那你可曾听清我与那男人的对谈?”
绵雨摇了摇头,喃喃地道,“没有。”
沈棠冷笑一声,“既然你什么都没有看清,什么也都没有听清,谁又知道是否是你一时错乱,身在梦中?”
绵雨猛烈地摇晃着头,“不,不,我听清了,小姐叫他表哥,我听清了!”
沈棠瞥见二姑母脸上的怒意隐现,便继续乘胜追问道,“刚才你还说什么都未曾听清,这会倒是听到了我叫他表哥,能称得上是我表哥的,只有苏表哥赵表哥,但两位赵表哥身为皇子,居在宫中,是不可能深夜来我侯府的。这般说来,你今日要指认的竟是苏表哥吗?”
绵雨一时恍惚,抱着脑袋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秦氏突然插嘴道,“是就是,不就是不,什么叫不知道?你放心,你说的是实话,没人会因为你说了实话而责罚你。”
绵雨的身子猛地一震,她想起了自己尚在秦夫人掌控之下的娘亲和弟弟,若是自己答得不让秦夫人满意,自己的小命不保,倒还其次,但娘亲和弟弟可就要遭殃了,一想到秦夫人的手段,她的手不由抖动地厉害。
不,不能让娘亲和弟弟受到牵连!
她慢慢地抬起头来,眼中一片灰败,“是苏表哥,没错,小姐喊的是苏表哥。”
沈棠并不动怒,嘴角的笑容却弯得更深了,她低低地问道,“我再问一遍,你可确定?”
绵雨的脸色黯淡,似乎是失掉了最后一丝生气,她木然地点头,犹如一个扯线的木偶,“我确定,是苏表哥,没错。”
老夫人的眼皮一跳,伸手握住了身旁就要跳起来的沈明月的手,然后重重一捏,她抬头向沈棠问道,“棠儿,这个丫头说得可属实?”
沈棠灿烂一笑,“回祖母的话,属实不属实,不是棠儿说了算,而是证据说了算的。请容棠儿传证人上来!”
第五十章 旧人
更新时间2011910 8:00:06字数:2188
不一会儿,小丫头便依着沈棠的吩咐,引着波涛院,西墙角门以及上二门的门子守卫进了来,垂手站立在一边。
沈棠问道,“哪个是波涛院的门子?”
便有一人赶紧站了出来,结结实实地行了一个大礼,“小的卢二,是看守波涛院的门子,不知道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沈棠轻轻一笑,“我且问你,近来苏家表少爷,可常出门子?”
卢二想了想,道,“表少爷平日鲜少出门,不是在书房里埋头苦读,便是在院中吟诗作画,偶尔出去,最远也不过是到大少爷的丹青院。不过,倒是有几次被二小姐所邀,去了锦绣园赏花作图。”
沈棠嘴角一弯,“表少爷的行踪你倒是清楚!”
卢二急忙解释道,“二姑奶奶时常来波涛院看望表少爷,表少爷最是孝顺,凡是出门子必会跟小的交代一声,为的便是不让二姑奶奶着急。”
沈棠继续问道,“你们表少爷可有秉烛夜游的习惯?”
卢二摇头,“表少爷卯时必起,戌时必歇,便是最近日长夜短,也不过亥初,是一定歇下了的,哪里有什么秉烛夜游的习惯。”
沈棠点了点头,又转向另外两人,“你们两个一个看守西墙角门,一个看守上二门,这些日子来,可曾见过谁半夜无事出来行走的?”
其中一人答道,“侯府的规矩,戌末各道门子都要落锁,落锁之后,只有确为急事才能放行,若非急事,没有各院主子的对牌,没人敢在半夜里出来瞎晃悠。”
沈棠点了点头,“你们做事一向谨慎,这我倒是信得过。但所谓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你们仔细想想,有没有哪天,是有可能疏漏的?”
两人闻言不由大惊,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的一直兢兢业业,恪守本份,若是出了什么纰漏,也是无意为之,望大小姐从轻发落。”
沈棠浅浅一笑,柔声安慰道,“并不曾出什么纰漏,不过只是寻常问话,我自问,你且答,你二位切莫放在心上。还望好好想一想,有没有哪天,一时疏忽了?”
其中一人闻言略安了安心,想了想,道,“若说有疏略,那便是大爷出事的那天了,阖府上下无不心慌,大家都去了颐寿园门外守着大爷的消息去了,园内倒真还没什么人管。”
沈棠绕了这半天的圈子,等的便是这句话。
她一脸沉静地转头望向绵雨,声音不轻不重,不紧不慢,但却字字清晰,“我问你,你说见着我与苏表哥对谈,是在哪日?”
绵雨低低地道,“就是大爷出事的那夜。”
沈棠眉头微挑,语气较之方才更严厉了一些,“你可确定?”
绵雨抬眼望了一眼秦氏,见她眼神中的寒意,不由咬了咬牙道,“奴婢确定。那日碧笙也受了重伤,半夜她转醒,吵嚷着非要见小姐,是奴婢爬了起来叫醒小姐的。小姐便是在探完碧笙回房的时候,与苏家表少爷相遇的。”
秦氏刚听罢,便冲沈明月嚷了起来,“蓦然这孩子,就是实诚,有什么事情不能缓缓,非得当夜就说完的。都是这些门子擅离职守,不然也能劝着一些。”
沈明月怒极,正待发作,却正好见到沈棠朝她使了一个安心的眼色,她素知这侄女不是可以小觑之辈,此时见她神态自若,便知还有后着,于是便也安静了下来。
果然,沈棠笑着对秦氏道,“秦夫人可真心急,棠儿的话,可还未曾问完呢。”
她徐徐走到卢二面前,一脸严肃地问道,“卢二,大爷出事的那夜,表少爷身在何处,与谁在一起,你要据实以告。”
卢二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他并不蠢笨,见眼前这场面隐隐有着三堂会审的气势,便知道事态并不轻松,是以他不敢怠慢,认真想了一回,方道,“大爷出事后,大少爷悲恸难忍,因怕大少爷胡思乱想,表少爷便将大少爷接到了波涛院,小的记得是戌初两位少爷回来的,后来表少爷便陪了大少爷半宿,后来小厮来报,大爷的情势不妙,表少爷便又陪了大少爷去了颐寿园。”
卢二一言方罢,绵雨便像全身的骨头都被抽去了一般,瘫软在了地上,而秦氏的面色也一下子便难看了起来。
沈棠挥了挥手,“今日的事,还望你们三位守口如瓶,若是吐露了半点风声,我安远侯府的家规,几位是都明白的。都回去吧。”
那三人在小丫头的指引下,毕恭毕敬地向堂内的几位主子行了礼,然后便迅速地退了下去。
秦氏变脸如变书,冲着老夫人谄媚道,“我就说大小姐御下还不够谨慎,怎么就挑了这么个满口胡言的丫头,害我误会了事小,惊动了母亲事大。”
见老夫人面色平静,并不理会,她便话锋一转,将话头带到了这鞋袜上去,“只不过,这女子的衣橱中被找出了男子的鞋袜,毕竟不雅,大小姐可有什么辩驳?”
沈棠的脸色忽得变得凝重,她走到几上,轻柔地捧起了鞋袜来,微微愣了愣神,然后将其交到了沈灏手上,“父亲可看出了这鞋有什么不一样?”
沈灏有些不明所以,但即是沈棠问了,他便只好装模作样地瞧了一番,“这似是新鞋,但怎得竟有些发黄?鞋底厚实,针脚绵密,配色图样皆是上品,看来做鞋人倒是费了一番心血的。”
末了,他有些疑惑地问道,“这鞋,该不会棠儿你做的吧?”
沈棠凄婉一笑,“棠儿愚钝,哪做得了这样好的鞋。父亲再仔细看看,真的看不出有何处不寻常吗?”
沈灏只得又看了一眼,但这眼之下,却让他震惊万分,他颤颤巍巍地指着鞋内侧不甚醒目的梅花标记问道,“这鞋……是梅娘所做的……”
在场之人皆是一愣,独有秦氏闻言为之气结。
沈棠幽幽地道,“母亲身边的秀蝉将这鞋子交与棠儿的时候说,这鞋是母亲病中所做,但却一直都没机会送给父亲您。棠儿本该早就将这两对鞋袜献出,但因是母亲的遗物,所以棠儿便不很舍得。谁料到竟然因此而惹了秦夫人的误会……”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似乎都要哭将起来。
沈灏僵直着身子,细细地摩挲着手中的鞋袜,一时间身心俱颤,忽然,从袜中飘落下一片薄薄的纸笺来。
他弯腰拾起,低低地念道,“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一时寂静无语,恍若隔世。
第五十一章 踹门
更新时间2011911 8:00:21字数:2400
碧痕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伸出手来将木窗推了开去,入了夏后的晚风不那么凉了,扑面而来倒有种舒适之感,这风徐徐地吹了进来,吹散了一屋子的沉重与阴霾。
“小姐歇下了吗?”碧笙手中端着食盘,小心地闪了进来。
床榻上,安然休憩的少女忽得睁开了眼,朝外面转过脸去,“还不曾。”
碧笙将盘中的食盅放到了床头的案上,笑着说,“刚炖出来的燕窝羹,小姐用一些吧。”
沈棠轻轻地摇了摇头,“还不饿,先搁着吧。”她顿了顿,问道,“那边的情形怎么样了?”
自她力证了自己的清白,老夫人便命人将绵雨和柳嬷嬷绑到了颐寿园,由她亲自审问来龙去脉,然后再按重论刑发落,沈棠这一整日费尽了心神,便不曾跟了过去,只让碧痕前去听审。
碧痕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忿,“秦夫人这般歹毒的心肠,今日实是把小姐往死路里逼,老夫人竟没有追究她,都将责任推给了绵雨和柳嬷嬷。”
沈棠的眸中闪过一丝嘲讽,“这事毕竟没有闹开来,老夫人看在秦氏是自己内侄女的面上,少不得要替她多做遮掩,这个我早就便料到了。”
秦氏要害自己,她从不掩饰这用意,但只要自己并未证据确凿地死在她手上,她便可以继续逍遥,继续跋扈,继续想法子来害自己。
她不会得到任何明面上的惩罚,甚至祖母还会替她掩饰,因为风雨飘摇的沈氏,再经不起丑闻的打击了。
沈棠目光一深,冷冷地笑道,“我原本以为,秦氏系出名门,算得上大周朝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这怀柔腹黑的本事多少也学了几分,想不到她竟这般沉不住气。今日这一闹,她与二姑母的梁子必结得更深了,二姑母如今虽收敛了许多,但在祖母的心里,却仍旧是头一份的。秦氏的日子,怕要不好过了。”
碧笙咧开了嘴,“听说,刚出了月桂园,二爷就厉声地斥责了秦夫人,秦夫人还了嘴,还和二爷闹了起来,二爷嫌烦,甩了她一巴掌,然后就搂着白姨娘走了。”
沈棠闻言,笑得更加明媚了,“秦氏一开始便使错了力,若是得不到沈灏的欢心,便是将我和榕儿都打杀了,又有什么用?沈灏如今是堂堂安远侯世子,多的是名门闺秀排着队要来给他做继妻,到时候处处压她一头,难不成她还能将所有人都除掉?”
碧笙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有老夫人在,二爷定是不会再另娶了。”
碧痕好笑地弹了下碧笙的脑门,“好了,二爷还会不会再娶,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倒是我们两个,该好好反省了,就在眼皮子底下,让人给小姐栽了赃,这也太不应该了。”
碧笙脸上有些讪讪的,“我成日在园子里看着,竟还出了这疏漏,都是我的错。”
沈棠轻轻安慰道,“绵雨是我们经过几次考验后,觉得可以留下來的人,谁料到她竟然会行这背叛之事?她的一念之差,又怎能怪得了你们?只是以后,我们用人就该更小心了,这府中龙蛇混杂,可信任的,也只有我们自己而已了。”
主仆三人感怀一阵,沈棠忽又问道,“老夫人都是怎么处罚柳嬷嬷和绵雨的?”
碧痕道,“柳嬷嬷挨了十个大板子,革了她宜香堂掌事嬷嬷的职,罚了半年的月例。绵雨她构陷主子,罚得更重,三十个大板是躲不掉的,老夫人发了话,这刑罚过了,便将她发卖出去,看时辰,这会三十大板应是打完了,也不知她的命硬不硬。”
虽然绵雨是月桂园的叛徒,差点酿成了大祸,但到底是朝夕相处过两年的同伴,碧痕忍不住又犯了心软的毛病,言语之间颇带了些关切。
三十大板下去,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未知数,便是侥幸留了一口气在,没有好汤好药,也支撑不过多久,谁又会将她买去?
沈棠眉头微皱,“老夫人有说叫了哪个牙婆吗?”
碧痕想了想,答道,“老夫人没说,但乔嬷嬷回话的时候说的却是朱牙婆。”
沈棠一愣,安远侯府买卖奴仆惯常用的是冯牙婆,她只作大户人家的生意,手底下收卖的皆是身家清白的人选。而朱牙婆,却是不管高门大户还是小门小家,甚至酒楼娼门的生意,只要有钱赚,就都做得。
随即便有些了然,像绵雨这样犯了过错挨了打的丫头,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也自然只有朱牙婆这样人才能收下,三千不值两钱地买了下来,便是治不好,也不过扔了极少的钱,但若是她命大,几副汤药给治好了,卖到风月之所,以绵雨这样的姿色,定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她低低地叹了一声,便不再多语。
此时已是戌时,月桂园一向戌时落锁,绝不延迟,但外面却传来了阵阵响动,争吵声,踢门声,碧痕待要出去看看,刚要推门,却见沈棠的房门被猛烈地从外面推了开来,来人险些与她撞了个满面。
沈棠抬眼见是沈榕,便下了榻,爱宠地道,“发生了何事,让我家榕儿都这样慌张?”
沈榕的脸色微红,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但他眉间却写满了焦虑,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着沈棠,见她安好,方松了口气,“我刚回府,就听到下人们悄悄地议论,说是月桂园出了事,我命双福问他们到底出了何事,但却再也问不出来,我担心姐姐,便就不管不顾地飞奔过来,偏偏月桂园到了落锁的时间,守门的那个婆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死活都不给我开门,真是急煞我了,我没法子,便只好一脚将门踹了开!”
原来那响动是因为沈榕情急踹开了门。
沈棠“扑哧”一笑,“我这门可是上等红木所铸,价值不菲,你这么一脚下去,可得花不少钱修,那修门的钱,便从你的月例中扣了。”
沈榕见姐姐此刻还有心思与自己开玩笑,便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但他仍旧有些不甘,每次他有危险的时候,姐姐都会在他身边陪伴,而姐姐陷入危机,他却不在她左右。
他的眼神认真极了,让人不忍回避,“到底,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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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叙话
更新时间2011911 15:00:40字数:2196
沈棠浅浅一笑,轻描淡写地道,“秦氏的伎俩,也不过就是惯常的那几样,姐姐有没有应付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很明白沈榕的性子,从前秦氏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他自恃武艺高强,秦氏的雕虫小技,伤不到他分毫,自然也就不放在心上,但这次却不一样,一向爱重自己的弟弟若是知道了秦氏将矛头对准了自己,而且一出手便要将自己置于死地,怕是忍不下这口气的。
见沈棠避重就轻,绝口不提今日之事,沈榕便有些明白,姐姐所遭遇的,想必凶险地紧,他怜惜地拉着姐姐的手,眼中有着惭愧与内疚,但他却并未再开口询问。
她不说,他便不问,事情的来拢去脉他自然有办法搞清楚,秦氏,暂时还碰不得,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什么都不能做。
她让他忍,他便忍下去,在还没彻底撕破这层窗户纸之前,没有快意恩仇,只能慢慢地磨下去,记得母亲的死,记得这两年所受的种种,等到自己强大的那一天,才能连本带利一起收回。
他现在还太弱,而秦氏身后的力量太强,他所要追寻的真相又遥不可及,他只能步步藏心,百忍成金。
但,也许不会太久了。
他一定尽快让自己变强!
沈棠还是头一次在弟弟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他的脸色凝重而认真,目光里流转着坚毅和执着,她低声轻叹,“姐姐的榕儿,长大了!”
沈榕听着,嘴角不由翘了起来,他紧紧地箍住姐姐的衣袖,然后猫着身子,在她的肩膀上蹭来蹭去,撒起了娇来。
沈棠“扑哧”一笑,一把将沈榕推了开去,望着比自己足足高了一个头的弟弟,眼里有种满足,她替他整了整衣衫,闻到他身上微淡的酒气,蹙眉,“最近你回来的时辰是越来越晚了,你还学会了喝酒。”
“这些日子,师尊常常带我去见名宿文豪,又结识了一些在朝为官的师兄,少不得便要应酬一番。今日是京畿卫夏统领的侄儿夏止的十五岁生辰,他虽不是师尊名下的弟子,但与我却是文昌院的同学,他叫上了几个平素交情不差的同学,又拉上了我。我想到京畿卫的这位夏统领,与舅父似乎有些旧,所以我便跟着一道去了。”
京畿卫统领夏承恩,原本该是青衣卫的人,但两年前方明轩死后不过两月,便突然官升三级,成了京畿卫的统领,因他这官升得蹊跷,沈棠才开始关注他。
见姐姐的眉头仍旧皱着,沈榕忙又解释道,“我喝得虽不少,但都偷偷地用功力逼了出来,并不会伤及身体,也不会妨碍神思清明。”
她拍了拍沈榕的肩膀,点头道,“小酒怡情,重饮伤身,便是你自恃武艺,也难保哪回没有让你将酒化出的时机,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喝酒,你才不过十二呢,若真的爱饮,等大了再喝也不迟!”
沈榕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了,以后不饮就是了。”
沈棠满意地一笑,想了想,又嘱咐道,“与这位夏止结交,倒是接近夏家的一个办法,但你要多加小心,不管舅父的事到底与夏承恩有没有关系,你的身份他们定是知晓的,若是那夏止仍旧刻意要与你亲近,那若不是对前事一无所知,便是另有所图。”
沈榕点了点头,“我晓得的。”
姐弟两个又拉扯了一会闲话,沈榕见时辰有些晚了,便嘱咐了几句,回了月桂园。
沈棠懒懒得靠在床头发了会呆,等回过神来发现碧笙和碧痕两个丫头仍旧守着她,并未离开,心中一暖,顿时便生了感慨,“这么晚了,你们两个怎得还不去歇息?”
碧笙快人快语,抢着答道,“小姐还没睡呢,你让我们做奴婢的怎么能安心睡着?”
碧痕则一脸疑惑,“我是想,夫人做的鞋子好端端地怎么会跑到秦夫人拿来陷害我们的包裹里去的,难道果真是夫人在天有灵,保佑小姐平安无事?”
沈棠一窒,随后又苦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母亲若是真有灵,那早就该出来见我和榕儿了。但这包裹的事,我却也想不明白,看来若不是绵雨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是有高人暗中相助了。”
不知怎的,她的脑中忽然现出一张绝世的面容来,他明明是满不在乎的表情,但眼中却透着最大的真诚。
沈棠被自己这浮想惊了一跳,忙甩了甩头,将这想法挥去,沉默半晌之后,她方又嘱咐道,“我一向赏罚分明,若此事果真是绵雨所做,那我便不能瞧着她陷入娼门,而无动于衷。碧痕,明日一早,你便去打听一下她的下落。有些事情,我还想问问清楚。”
碧痕自是应了下来,又劝着沈棠早些歇下,这一日神思过虑,费尽心机,沈棠确是累着了,躺下不多时,便香梦沉酣,倒比平日还要睡得踏实。
等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碧笙笑呵呵地说道,“小姐,老夫人派桔梗姐姐过来送来两匹上品天丝,说是给您裁新衣用,又带了话来,说是以后侯府的日常事务仍旧由她来掌管,您若有什么需要的物事,便去找老夫人去。”
沈棠闻言心中不由一乐,看来祖母的惩罚来得很快,她之前虽然不曾明言要将这侯府的掌权都交给秦氏,但秦氏那般大张旗鼓地收拢人心,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这便是默认了的意思。
但昨日秦氏这一闹,却让老夫人再也坐不住了。
才不过两月,秦氏就做下了不敬长嫂克扣用度,纵容下人诋毁侄儿,又亲自上阵要陷嫡女于不利的荒唐事,若是再让她继续把持安远侯府的内务,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来。
她笑着问道,“昨日沈灏又歇在了白姨娘处吧?”
碧笙答道,“是,宜香堂那边一个晚上都灯火通明的,听那响动,那位可砸了不少东西。”
沈棠眸光一闪,嘴角弯得更大了,“四妹被皇贵妃娘娘叫了去宫里教六公主女红,她不在,白姨娘一个人专宠于沈灏,怕是有些危险。看来得把后院的水搅得更浑一些才好。”
她想到昨日柳姨娘的两次回护。
人投之以桃木,我便报之以琼瑶,沈棠向来如此,既然柳姨娘刻意示好,那自己便也助她一把。
她笑着将碧笙招了过来,凑近她的耳朵,低语一番,碧笙闻言有些惊讶,但她一向不会违逆沈棠的意思,点了点头,便疾步离去了。
第五十三章 狭路
更新时间2011912 7:46:31字数:2149
老夫人重掌家务,便也就恢复了晨昏定省,规矩较之从前竟还严厉了几分,沈棠依旧每日辰初到颐寿园给祖母请安,风雨无阻。
二姑母是常见的,她住的星澜院就紧紧挨着颐寿园,每日总是她头一个到,自从上次沈棠力证了自己的清白,同时也为苏蓦然洗清了嫌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