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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结同心第1部分阅读

      药结同心 作者:肉色屋

    《药结同心》

    第一章 失业

    沈刘梅走出中医院的大门,被炎热的日头一照,发热的头脑反而冷静了下来,一时有点不知道往哪里去。

    “刘梅,出去啊?”有同事路过,客气的打招呼。

    沈刘梅随口应了声,目光落在马路对面,中医院的效益自然比不得其他医院,客流少,因此对面的药房也不是很多,。

    门面最大的一间药房刚刚装修过,还有工人在进行最后的修饰。

    沈刘梅走过去时,小工正将那古朴味道的木挂牌子扔下来,以换上新鲜时尚的招牌。

    “哎,小心点…”小工看到有人在自己的手脚架弯身捡东西,忙带着几分不高兴提醒。

    沈刘梅晃了晃手里的木牌子,“顺和堂”三个字沾了沙土,再抬头看了眼亮亮的新招牌。

    “康宁大药房…”她喃喃的念了遍,抑制不住心头的酸意。

    “…姐回来啦?”挺着大肚子的弟媳磕着瓜子从窗户里看到她,打招呼道。

    沈刘梅嗯了声,拿着牌子进去了。

    “姐,这么早?……下班了?”

    被弟媳推了一把,埋头在电脑前的弟弟才抬起头。

    沈刘梅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含糊的嗯了声,看着手里的牌子,有心问几句话,但看到弟弟又埋头在电脑游戏里,弟媳则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站在门口,将两个小工指使的团团转,也就咽下了。

    站在重新布局的药堂里,沈刘梅有一瞬间的不适应,熟悉的中药味中混杂这装修漆的味道,新增加的几个药柜上已经摆满了各种西药,曾经占据主要位置的中药柜摆在西北角,显得很是落寞,掉漆的柜面在这里格外的不协调,就如同自己。

    沈刘梅叹了口气,从小门进了后院。

    这是她们沈家自己的门面,一共三层,一层门市,二三层自己住。

    沈家祖上就是开药铺的,据说当年还是安国数一数二的大药商,只不过传到她父亲这一辈,早已经没有当年的光彩,再下一辈只怕连这祖业也不要了…

    沈刘梅的父亲坐在院子里,正研究一把茶壶,过于专注并没有注意女儿进来了。

    “爸”沈刘梅迟疑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

    沈刘梅的父亲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应了声。

    “爸…”沈刘梅将手里的木牌子递到他跟前,“弟弟要经营西药,也没什么,只是怎么把店名字都换了?爷爷不是说,这名字是几辈子传下来……”

    沈刘梅的父亲还没说话,厨房的珠帘子唰啦一响,走出一位胖乎乎的女人。

    “……这新名字是小辉请大师起得…”她笑眯眯的说道,目光看着沈刘梅,“…刚定下来,正要跟你说一声…梅子你读的书多,你也给拿个主意看怎么样…”

    刚定下就挂上去了?沈刘梅心里苦笑一下,跟我说问我的意见?真是抬举我了。

    “阿姨。”她不咸不淡唤了声。

    这是她的后母,这么多年了,沈刘梅始终这样称呼她,为此小时候没有少挨打。

    对于女儿和妻子之间的关系,沈刘梅的父亲一向是视而不见,正如妻子所说,女儿始终是要外嫁的,没必要过于计较。

    “…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他推了推眼镜,问道,“下班了?”

    “我辞职了。”沈刘梅干脆的说道。

    “啥?”院子里的父亲和阿姨都惊讶的瞪大眼,“辞职?”

    沈刘梅点点头,不想再说话,转身上楼去了。

    “…你给我站住!”沈父反映过来,大怒,差点将手里的宝贝茶壶摔了,“好好的辞什么职?你跟谁商量了?”

    沈刘梅的后母忙接过茶壶,“看你,有话好好说,一惊一乍的,吓到孩子…”

    这话让沈父更加生气。

    “孩子?这都二十四了!还是孩子?”他气恼的拍了下桌子,“你知不道给你找这工作多不容易?啊?你倒好,俩嘴皮一搭,就辞了?啊?”

    后母劝着要他坐下,抽空对楼梯上的沈刘梅道:“梅子,不是我说你,这事你可该跟家里商量一下…我知道,中医院的效益是不好…可是再大点的医院咱们的关系实在是够不上……你暂时在中医院委屈一下…”

    “什么委屈?如今这世道,有个正式工作是天大的喜事…”沈父更加急了,顺手就将一个茶杯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怎么了?”外边药堂里的弟媳立刻跑过来,掀着门帘往里看。

    沈刘梅的后母忙给她一个眼神,弟媳就站在门帘后没有进来。

    “你还委屈,你有什么可委屈的?嫌单位不好?谁让你不好好学习,有本事你考个清华北大,还用着老子给你找工作?…好吃好喝的供你上学,选什么专业不好,非要选中药,你以为跟你爷爷学了几天,就能成精了…好了,毕业了,找不到工作了吧?…你老子我豁出脸面求爷爷告奶奶七八万的钱送出去,才给你弄到这正式编制,在药房抓药,算是随你心意了吧?…你还委屈?你还有什么委屈?啊?”沈父捶着桌子暴跳如雷。

    我没有说委屈,沈刘梅撇了撇嘴,看了眼在一旁看好戏的后母。

    “…梅子啊,要说你学的专业,在咱家药店也好,只是…”后母拉着沈父的胳膊,只怕他冲上去打了孩子,一脸诚恳的说道,“你就是有个正式编制,也不影响管理咱家药店…”

    “想都别想!轮到她来管!”沈父喝断她的话,气呼呼的拍桌子。

    沈刘梅看着后母,嘴边闪过一丝嘲笑,真是多虑了,我早已经不想了。

    “爸,不是我辞职。”她提高声音,看着院子里的二人,“是我被辞退了。”

    夜色上来时,沈刘梅准备出去走走。

    客厅里父亲依旧研究茶壶,弟弟则跟弟媳挤在笔记本电脑前低声的说笑什么,后母端着盘子吃着草莓,眼睛看着电视。

    “梅子,过来吃。”后母忙招呼她,拍了拍沙发,“我正要给你送上去…”

    “吃闲饭的倒有功了?还得伺候她?”沈父带着恼意说道。

    “姐,中医院药房的白芨真的是假的啊?你怎么看出来的?”弟弟饶有兴趣的从电脑前抬起头问道,“你看看咱家进的这一批货可有假不…”

    “念了几天书,就当自己无所不知啊?”沈父气呼呼的打断他的问话,看着一声不吭的沈刘梅,“就你自己是个明白人?就你自己有能耐?别人都看不出是假的?充什么大尾巴鹰!”

    沈刘梅一言不发向外走去。

    “…药房采购的规矩你还不懂?…竟然劝着病人不要来这里抓药…你是脑子烧糊了还是……你去哪?”沈父提高声音在后问。

    “跟朋友出去吃饭。”沈刘梅扔下一句。

    听着门响,沈刘梅父亲只觉得气闷。

    “这个时候还吃得下去…”他将茶壶往桌上重重的一放,长长的叹了口气,“…医院那边已经得罪死了…说什么也回不去了…这可怎么办?这么大的人总不能没个工作…”

    “爸,让姐来家里店里呗,我正好出去,我们几个同学说好了,一起开个网游…”沈刘梅的弟弟立刻抬起头,眉飞色舞的说道。

    “去,小孩家的懂什么!”沈刘梅的后母立刻喝断他,沈刘梅的弟弟有心再说,被弟媳扯了两下,低下头不言语了。

    屋子里一时有些气闷,大家各自有心事,没有人说话。

    走出大门的沈刘梅回头看了眼,嘴边浮现一丝嘲笑,眼中却是难掩的失落。

    “梅子,别怪你爸生气,这事你做的的确是太冲动了…”好友苏丽给沈刘梅又倒了一杯啤酒,蹙着眉头说道,“你也是…要提醒抓药的人,也要小心点,做的隐秘些,怎么被你们院长抓了…”

    沈刘梅苦笑一下,道:“…这事做的多了,总会被人看到,有心人自然会留意,就是今天院长不来抓我个正着,明天后两天总会的……”

    苏丽叹了口气,自己先喝了一杯,“梅子,其实这事原本跟你无关的…”

    沈刘梅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将啤酒一口喝了。

    苏丽又展颜笑了,将筷子在桌子上一顿,“哈,这算什么,谁不知道我们刘大侠的脾气,这事你不管,我还奇怪呢!炒了你,这是他们有眼无珠,留不住你这真神…”

    沈刘梅笑了,小吃部的老板娘端着一盘子热腾腾的菜过来了。

    “梅子,给你加个菜。”老板娘笑呵呵的说道,一面好奇的问道,“一会儿刘,一会儿沈的,梅子,你到底姓什么啊?”

    这家小吃部很简陋,就在路边搭了棚子,老板做的一手好炒肉汤,倒也是小有名气,沈刘梅是这里的常客。

    “谢谢老板娘。”沈刘梅笑意更浓,一面给她解释道,“我家姓沈,不过,我小时候姓刘,是家里祖上传下的规矩…”

    规矩是谁要继承药铺谁就得姓刘,不过自从弟弟越长越大后,她的名字就变成沈刘梅了。

    爸爸说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将这个老规矩,自己的家孩子怎么能姓别的姓。

    “哦?那到是奇怪的规矩,是因为家里的有女性长辈姓刘吗?现在孩子少了,听说当妈妈的也有姓名继承权了,经常让自己的姓也加到孩子名字里…”老板娘好奇的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几辈子前的事了”沈刘梅笑道。

    以后只怕也不会有这个规矩了…

    “对了,梅子,你看看我抓的药没问题吧…”老板娘从另一手拿出一个纸包,“……这吴茱萸汤我吃了很久了,总是不见效,是不是那大夫开错了…”

    沈刘梅打开纸包,用手拨了拨其中的吴茱萸,伸手捏起几个放到嘴里,脸上浮现一丝无奈的笑。

    “你就是再吃一年也没效,这是假的吴茱萸…”她说道。

    “啊?”老板娘有些意外,又有些怀疑,“这这是我从省三院抓的……”

    苏丽此时也凑过来,她略识中药,好奇的扒拉着那一堆吴茱萸,“这样子不假啊…”

    “这是楝叶吴茱萸,外表跟吴茱萸一样,但不是药用的,你尝尝…”沈刘梅说道,示意苏丽。

    苏丽小心的捏着一点尝了尝,呸呸的吐了,“真难吃…”

    “难吃?这不算难吃,真的吴茱萸更难吃,而且辣。”沈刘梅笑道。

    “哦,这个没有辣味!”苏丽恍然。

    “吴茱萸又叫茶辣,当然是辣的…”沈刘梅笑道,将纸包推给老板娘,“你再抓药吧。”

    老板娘愤愤的将纸包抓起来,“不抓了,老娘还是吃西药去,早知道这破中医不管用…”

    说罢转身走了。

    沈刘梅闻言苦笑一下,端起酒杯看着苏丽道:“…你看到没,人人都说中医没用没用,多少中医老大夫要被冤枉死了…”

    苏丽也有些气愤,但更多是无奈,拍了拍她的手,“这些事咱们这些小人物怎么管的过来…不说这个了,梅子,中医院的工作丢了,准备做什么?”

    做什么?沈刘梅晃着手里的酒杯。

    “…药铺…开个药铺,中药铺……”她喃喃道,似乎又回到小时候,坐在摆满各种药材的屋子里,蹲在炮制药材的爷爷身边,听着好玩的中药故事,闻着浓浓的药香……

    或许是因为多喝几杯,跟朋友分手走在夜色中沈刘梅被风一吹,觉得头开始发晕,眼前的街道有些模糊不清……………

    一辆半旧的托卡车晃晃悠悠的过来了,将正走到马路中央抬手抚头的沈刘梅撞飞了。

    “…权哥…人撞死了…”

    “…靠…不是让你们教训一下就行了…”

    “…刹车坏了……权哥…怎么办?”

    “…死了就死了…省的她再乱说我的药有问题惹来大麻烦…听说那妞的家里也是卖药,如今这世道那个卖药的不卖假药,就当遭报应了…”

    “…权哥…咱们好像也是卖假药的…”

    “……”

    沈刘梅觉得自己如柳絮一般飞起来。

    无边无际无尽无头,满眼皆是白茫茫的散发着寒气的薄云雾。

    这是怎么了?她清楚看到自己被车撞飞,然后倒在血泊中,这便莫非是灵魂出窍吗?

    正不得其解时,忽觉身子一沉,便从薄雾中脱离出来,还没反应过来,人猛的下坠起来。

    啊------

    沈刘梅一声惊叫,便觉得呼吸一窒,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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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异身

    开个药铺,一直是沈刘梅的梦想。

    但是,鉴于他们家本来就是开药铺的,又因为后母异弟存在,为了不引起外人某些猜测,这句话就得换个说法。

    “…开个连锁店,我们顺和堂从安国走出来,我要再开回去…”

    “小姐小姐…”有人推了推她的胳膊。

    沈刘梅猛地睁开眼,一眼就看到青仆仆的帐顶,这种带帐子的木床,带着不属于她所熟知世界的气息。

    “小姐…你又做梦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将帐子挂起来,圆圆的眼睛笑成一条缝。

    沈刘梅看着她笑了笑,这孩子叫青丫,是“自己”的贴身丫头,而如今“自己”不叫沈刘梅,叫做刘梅宝,年纪比这丫头大一岁。

    她喜欢这个名字,而且从理论上说沈刘梅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自从几天前自己莫名其妙的借尸还魂后,她已经决定用刘梅宝这个名字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我又睡过头了?”她坐起来细声细语的说道。

    青丫推开窗,初夏清晨的风带着一丝潮气扑了进来。

    “小姐你身子才好,多睡些才对…”青丫露出小小的虎牙,开心的笑着。

    刘梅宝冲她再一次笑了笑,从床上坐起来,穿上小小的磨了边的绣花鞋,一手就将一旁的葛布短衣套上。

    “姑娘,你做梦又说顺和堂了…顺和堂是什么?…”青丫帮着她扎双鬓,嘴里咬着红头绳好奇的问道。

    模糊的黄铜镜里,映照出一张小小的带着几分稚气的脸,眉清目秀,比起曾经的自己…要好多了。

    刘梅宝抿嘴一笑,镜中女孩子略有些苍白的脸颊呈现两个小小的酒窝。

    青丫从身后探过头,也对着镜子一笑,“小姐笑起来真好看…”

    “好了,走吧,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刘梅宝一笑,站起身来,利索的将袖子挽起来,露出纤瘦的胳膊,“…起得晚了,再不去劈柴,又要挨骂了……”

    四月末的天,大地上已经是碧绿一片,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清新的不像话。

    刘梅宝拉开咯吱响的木门,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真是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啊!”她伸个懒腰说道。

    “姑娘,现在是春天啊。”青丫说道。

    “意境意境,别抠字眼。”刘梅宝笑眯眯的答道,一步迈了出去。

    青丫挠着头跟在她身后,觉得自己的小姐不愧是有私塾先生教过的,说出话的很是高深。

    她们两个住的屋子其实一间用于存放干柴的杂货间,迈出门,就站到了院子里,斜对着两间尚算整齐的瓦房。

    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正将一根木棍放好,一手抓着一个斧头,在他脚下,散落着几块劈好的柴。

    “少爷,”青丫忙踮着脚跑过去,张口要说话。

    那男孩子忙冲她做个嘘声动作,青丫领会,立刻掩住了嘴,缩头笑了笑,一手接过斧头。

    “少爷,您这么早就起来了?”她放开手,又将声音拔高笑着说道。

    男孩子也跟着笑了,将脚步走得重重响,一面也亮亮的答道:“我去打水…青丫,你们已经劈好柴了啊…”

    说着话他向刘梅宝看过来,笑容憨憨。

    刘梅宝忍不住也笑了,用这两天才学到的礼节,冲他叉手施礼。

    “多谢表哥。”她走近几步,压低声音说道。

    男孩子笑得更憨了,摆着手,面上还带着几分羞涩,“妹妹你病才好…还要做这些我我又帮不上别的…”

    声音里很是惭愧。

    “狗子!”正屋里突然响起一声亮喝,吓飞了树上两只才落脚的鸟。

    男孩子立刻不言语了,抓起一旁的两个木桶,飞也似的跑出大门。

    青丫也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咔咔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在院子里响起来,刘梅宝就在一旁打下手,屋门咯吱一声响,伴着踢打踢打的脚步声,走出来一个三十七八岁的妇人,柳眉斜上,面容粗糙,穿着葛麻粗布短褥,下身系条长裙。

    妇人伸手挽着头发,朝这边斜了眼。

    青丫立刻放下手里的斧头,几步跑到一边的灶台间,从瓮里舀出水盛了一木盆端了出来。

    “舅夫人,婢子帮您梳头。”她殷勤的说道。

    “我可享不了这虚福,有这功夫,小蹄子你多背些柴回来才是正事!”妇人哼声说道,伸手推了青丫一把。

    她粗手大脚,青丫立刻蹬蹬后退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妇人看也不看她一眼,挽起袖子自己洗脸。

    她洗完脸,看到刘梅宝和青丫还在劈柴垒柴。

    蒙蒙晨光中,那个瘦弱的小姑娘动作娇娇气气,与其说垒柴,不如说捡花拾草,看上去倒是赏心悦目,但那妇人顿时火气蹭的就上来了,抬脚抓下一只鞋就砸了过去。

    “聋了吗?让你们滚出去捡柴!还磨蹭什么!”妇人骂道。

    鞋子砸在刘梅宝身上,将她吓了一跳,主仆二人呆呆看了眼不知道为何又暴怒的妇人,还是刘梅宝最先反应过来,忙拉了把还要说情的青丫,抓起地上的麻绳和破筐就忙忙的走出去了。

    “小姐,还没吃饭呢…”青丫跟在她身后,委屈的抹眼泪道。

    身后妇人的骂声滚滚传来,都是方言重重的土话,虽然自从醒过来那一刻,她每天都能听到这骂,但还是有些听不明白。

    刘梅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里上吊的勒痕已经消退的不见了。

    好好姑娘家学什么不好,学上吊,如此自贱生命,就是自己也要骂她了。

    这里是一个小村落,刘梅宝的家就在村口,不远处有丘陵,一眼看去郁郁葱葱,靠山吃山,这是整个村里的人糊口的依仗。

    这个村子叫永安,醒过来适应了三天后,刘梅宝就从小丫头嘴里打听出来了,虽然小丫头所知甚少,只知道这里叫永安,然后县城叫解县,然后还有平阳府城,以及京宿安,再问别的地方就说不上来了。

    刘梅宝的地理学的不好,且天生没有方向感,因此始终搞不懂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从四周的环境以及这些日子的饮食习惯来看,是在山西河北的大概范围。

    “这么说我爹娘都不在了?”刘梅宝一边走,一边闲话般问青丫。

    她没有得到这个刘梅宝的记忆,对于将要依仗生活下去的这个身份很是好奇。

    青丫似乎不愿意提起她的身世,所以这些日子,刘梅宝是从那妇人的骂声中猜出个大概的。

    这妇人是刘梅宝的舅母。

    “这么说舅舅也不在了吗?”刘梅宝若有所思的问道。

    许是这些日子看自己家小姐情绪稳定,不似以前那样毫无生机一根稻草就能压断一般,青丫胆子便大了些。

    “小姐,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她小心的问道。

    刘梅宝点点头,不是不记得,而是不知道。

    “那我告诉小姐,小姐可要答应奴婢,再不去寻死”青丫的眼泪顿时就涌出来了,如果可以,她真的宁愿小姐一辈子都记不得那些事,但作为刘家的女儿,又怎么能真的忘却父母的大事,那是不忠不义不孝啊。

    刘梅宝的父亲原是解县县令,母亲就是本地人,一年前有的鞑子来犯,刘知县率众迎敌以身殉国,刘梅宝的母亲以死殉节,如果不是舅母动作快,抢在城破前带走了刘梅宝,只怕这一家都要不存在了。

    这夫妇二人的行为本该是朝廷嘉奖的忠义典范,却不想不知怎的朝廷竟下文问罪,说是刘梅宝的父亲不是迎敌而亡,而是避敌逃而亡,这性质完全就变了,人死了也被论了罪,与此同时倒霉的还有刘梅宝的舅父一家,舅父为协助刘梅宝父亲抗敌,带着家团去协助抗敌,自然也无生还,最后忠义二字没捞到,反而也跟着妹夫一同被扣了罪名。

    听青丫哽咽的说完,刘梅宝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

    “小姐,你要相信,老爷是绝对不会避敌逃亡的”青丫拭泪说道,“当时奴婢跟小姐都在夫人跟前,接到了老爷派人送来的用血写的绝笔,老爷在信上说了,没有援兵但绝不会投降辱没气节,夫人才决定以身殉节的”

    没有援兵吗?刘梅宝苦笑一下,看起来应该是这里的问题。

    “我当然相信。”她点点头拉着青丫的手说道,迟疑一刻,“那封绝笔呢?既然有它在,为什么不上报以证爹的清白?”

    青丫摇摇头,“舅夫人说,那些朝廷的官都是黑心肠的瞎眼睛的,就是报上去也没用,反而更惹来祸端,所以,舅夫人收起来了”

    刘梅宝叹了口气,这个一家的遭遇真是够可怜的,原本是个官家小姐,一夕之间亲人尽丧,又蒙此大冤,别说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就是个成年的大人也只怕受不得。

    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孩子避祸到这永安村,生活甚是困苦,这刘梅宝心结本就郁郁,舅母亦是遭难愤恨满满,也不会去把刘梅宝当千金小姐呵护将养,于是久病成疾,刘梅宝觉得生日可恋,便也学了母亲趁人不备悬梁自尽了,然后才有了沈刘梅借尸还魂的机会。

    青丫讲完用袖子抹着眼泪呜呜的哭,刘梅宝抚着她的肩头安慰一番。

    “天日昭昭,总有一天恩…他们的冤屈会大白于天下的。”她轻声说道,自然不习惯叫别人爹娘,“所以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看到那一天不是?”

    “小姐,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青丫含泪惊喜说道。

    刘梅宝微微一笑,点点头,甩着手里的麻绳加快脚步,一面说道:“快点去捡柴吧,为了早点回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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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处境

    刘梅宝和青丫忙活了一时,地上散落的树枝早已经被人捡走,她们又没有带了砍刀之类的工具来,靠着细胳膊细腿只捡了小半筐。

    太阳已经升起来很高了,昨晚只吃了半块高粱粟米加野菜的饼子,虽然是女孩子饭量小,但也饿得前心贴后心了。

    随着肚子里咕噜一声,主仆二人不由都对视一笑。

    “小姐,我这里还有昨晚剩下的一点饼子,你吃了吧。”青丫忽的从怀里掏出还不到半个巴掌大的黑饼子,递过来。

    这孩子对自己这个小姐真是没话说,每次都偷偷的省下一口,用于小姐饿时解饥。

    刘梅宝忙说声多谢,这话让青丫很是诚惶诚恐。

    在刘梅宝的再三要求下二人将这小小的饼子分成两块。

    “小姐,咱们一边吃一边往回走吧。”青丫被干饼子噎的直翻白眼,一面说道,想着到家吃不上干的,至少还能喝口热热的野菜汤。

    一想到回去之后又要吃那自己二十多年人生中想都没法想象到的饭,以及很有可能将来很久都要吃下去,刘梅宝不由打个寒战。

    她的视线扫过四周,日光透过树枝投在地上,林间鸟鸣声声,并有肥嘟嘟的鸟雀在其间跳跃觅食。

    “青丫,把柴倒出来。”刘梅宝忽的想起什么,站起身来,开始解绑在筐上的绳子。

    “做什么?”青丫不解,但依言而行。

    “开荤。”刘梅宝嘻嘻一笑道。

    用一根柴撑起筐,将未吃完的饼子揉碎了撒在筐下,麻绳不够长,看看左右无人,刘梅宝伸手解下裙带。

    青丫张大嘴一脸惊愕。

    “怕什么,又不是没穿裤子…”刘梅宝笑道,一面催促她也解下来。

    青丫涨的脸通红,依言解下来,但却是替换下刘梅宝的裙带。

    “小姐,这就够用了…”她提着裤子有些狼狈袖长的低声道。

    刘梅宝知道这是这小姑娘的底线了,微微一笑不再说话,扯着勉强够的绳子与青丫躲在树后等着贪嘴的鸟儿自投罗网。

    “小姐,要是鸟儿不吃,饼子可就浪费了…”青丫一脸可惜的说道。

    刘梅宝冲她嘘了声,专注的盯着木筐,不多时果然有两只鸟跳了进去,青丫激动的只拍她的肩头,刘梅宝不为所动,一直等到又进去了几只,才拉下绳子。

    如此操作,半日后,足足装了半裙兜,有了吃的,主仆二人也不急着回家了,就在山下的溪流边开荤,刘梅宝先将裹在裙片里的鸟儿们在地上狠狠掼晕死,然后泥巴裹了架起一堆柴火开始静待美味完成。

    “小姐,这样就能吃了?”青丫眼巴巴的问道,一面抖着自己的裙子。

    “只是可惜了你的裙子…”刘梅宝笑道。

    青丫咧嘴一笑,“回去洗洗就好了…”

    二人正说着话,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你们在这里啊…”带着几分焦急担忧的声音同时传来。

    刘梅宝回头看去,见是“自己”的表哥跑过来,这个孩子给她的印象不错,忙站起身来问好。

    “原来在这里,快回家吃饭…”他明显松了口气说道,话音未落就闻到香味,这才将视线落在火堆上,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妹妹,在做什么?”

    “叫花鸟。”刘梅宝笑道,一面招呼他,表哥这个称呼还是不习惯唤出口的,“来尝尝”

    “是什么?”表哥问道,没听明白。

    说着话,刘梅宝已经蹲下身子,用棍子扒开灰看了看,将一个个烧的干裂的泥团滚出来。

    刘梅宝的外祖家姓周,舅舅叫什么,青丫不知道,只知道舅母姓宋,也是本地人,村人都唤作宋三娘子,表哥大名叫做良玉,这周家虽然不是什么官宦权势人家,但也是解县当地一殷实大户,要不然也不会有能上阵杀敌的家院队伍,想着周良玉如果不是遭此家变,也必将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从出生到现在,也是头一次过这样的苦日子。

    当泥巴被敲开,鸟毛随着脱落,油亮焦黄的鸟肉伴着喷香呈现在眼前时,刘梅宝清晰的听到这少年咽口水的声音。

    从最初的矜持,到最后三个半大孩子都放开手脚,只吃的满手满嘴都是油。

    “等等,别都吃了。”刘梅宝看着越来越少的泥团,忙出声说道。

    正伸手去抓泥团的青丫和周良玉都有些讪讪的收回手,为自己的忘形唐突而羞愧,哥哥自然要爱护妹妹,丫鬟当然不能和小姐抢食。

    “给舅夫人带回去尝尝。”刘梅宝笑道。

    青丫和周良玉很是惊讶,对视一眼,旋即又都高兴起来,青丫觉得小姐果然变得懂事多了,周良玉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自然愿意娘和妹妹关系亲近。

    “妹妹身子才好,还是你多吃点…”周良玉还是说道,眼里满是关切。

    刘梅宝笑着摇摇头,她这具身主是心病致体虚,倒没什么大碍,日后多活动锻炼就好了,毕竟现在依仗这位舅母过活,讨人欢喜总比讨人厌的好。

    走到村口时,就见宋三娘子站在门外张望,看到他们过来,脸拉得更长。

    “怎么没死在外边?”她哼声说道,扭身进去了。

    “娘”周良玉怯怯的看了刘梅宝一眼,见刘梅宝神情不变,似乎并没有听到宋三娘子的话,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忙捧着泥团献宝的跟上去,“娘,妹妹给你做的叫花鸟。”

    “什么叫花鸟?”宋三娘子被说的一愣,去看儿子手里捧着的泥团。

    周良玉已经在地上磕破泥团,小心的拎出依旧热腾腾喷香的鸟肉,“娘,你快尝尝,可好吃了。”

    宋三娘子一愣,肉香钻入鼻息,她下意识的就张开嘴咬了口。

    虽然没有油盐酱料为佐,但对于几乎一年没有尝过肉腥的人来说,还是好吃的差点咬下舌头来。

    “有着闲工夫能打半捆柴,换半升豆来,偏作怪!”宋三娘子回过神,竖眉喝道,“不吃肉哪里就饿死你了!”

    这话骂儿子,眼却狠狠瞪向刘梅宝。

    “娘…”周良玉带着几分哀求拉宋三娘子的衣袖。

    刘梅宝却是笑了笑,答了声“是,我以后记得了。”说着将捡来的柴在墙边摊开晾晒。

    看着她并没有往常一样因为捂着脸哭,宋三娘子也有些意外,但并没有多想,骂了几句进屋子里去了,不多时就听见织布声响起来。

    这种声音自刘梅宝醒来后就几乎是日夜不停,看一家人身上穿的衣服却是再简朴不过。

    “舅夫人织的布好,去县城里卖的话比别人要多挣些钱。”青丫给她解释道。

    果然第二天,宋三娘子就拿出才织好的一匹布要周良玉去卖。

    “娘,不如明日再去吧。”周良玉有些为难的说道,“我才和里长家说好了,今日帮工犁地。”

    帮工犁地一天可以挣几文钱,外管一顿饭,对于村子里的闲汉来说,也是一项好进益,里长家如同所有的地主老财一样,最是吝啬小气,十个人干的活能压成三个人干,因此能去他家帮闲也不是容易的,很多人要抢破头。

    宋三娘子闻言点点头,一面说着那我去卖吧,一面又将自己手里的半块黑饼子塞给周良玉,抬头看刘梅宝皱着眉嚼着饼子一副难以下咽的模样,劈手便夺了过来。

    “闲人一天不动弹,吃风喝水就够了。”她没声好气的说道,将饼子又递给周良玉。

    周良玉带着几分责备不满又无奈的喊了声娘,没有接。

    “没事没事,哥哥吃吧。”刘梅宝忙说道,一面笑了笑,“哥哥今日做重活,自然要吃饱,要不然伤身。”

    宋三娘子皱眉看了她两眼,没有说话。

    “说了里长家管饭,在自己家吃饱了岂不是亏了。”周良玉摸着头笑道,说着起身向外而去,“我吃饱了,走了。”

    宋三娘子哼了声,将饼子又放回桌上的浅筐里,起身也走开了。

    “小姐,快吃吧。”青丫喜笑颜开的拿起那饼子递给刘梅宝。

    刘梅宝没有接。

    “舅夫人这是让你吃呢,要不然像往常那样早端走了。”青丫以为她不敢吃,便低声说道。

    刘梅宝哦了声,却依旧没有去吃。

    “我吃饱了。”她笑道,也站起身走到一边去了。

    小姐一向吃的很少,青丫也不再多言,看着那张饼子,又小心的看了看宋三娘子的屋子,伸手抓起来。

    “谁知道下一顿还有没有这好事,先吃到肚子里存起来…”她低声嘀咕道,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刘梅宝站在院子里,皱着眉伸手轻轻拍了怕肚子,吃饱,哪里能吃饱,可是总是吃这个也不是回事啊。

    她的性子淡然,或是天生如此,亦或是因为家庭缘故后天养成,总之,对于借尸还魂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她很快就接受了。

    不过既然接受了这个事实,那就要考虑现实了。

    通过与青丫简单的谈话可以得知,这里不是她所熟知的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

    不过就算得知也没什么用,作为一个女子,指点江山之类的事是不用考虑的,但毕竟是受了二十多年现代教育的人,只是过来混吃等死有点枉费了死而复生的奇遇。

    何况就是要混吃等死,也得先创造出这个环境来。

    沈刘梅有生的二十多年来,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孩子,但还真没受过罪,真要一辈子这样吃糠咽菜,她可过不下去。

    青丫洗刷碗筷去了,宋三娘子从屋内走出来,手里挎着那匹布,另一手拿着一个篮子,看样子是自己要进城去了。

    “舅母”刘梅宝眼一亮,忙喊道。

    宋三娘子这才将视线看向她,板着脸不说话。

    “哥哥既然没空,这跑腿的活不如让我来做吧。”刘梅宝含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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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进城

    刘梅宝这句话说出来,宋三娘子面上呈现我听错了吧的神情。

    看来刘梅宝以前绝对没说过这话,也没做过这等事。

    “只是有劳舅母多嘱咐我两句…”刘梅宝料想如此忙又说道。

    宋三娘子再定定看了她一时,便将手里的布匹一递。

    “宝泉坊路老四货栈”她声音木木的说道,另一手将篮子放下,“得钱十文,去关夫子街市廖家米面铺买两升面。”

    刘梅宝忙点头细细记住。

    “你背了柴,一同送到路老四的货栈。”宋三娘子看着站在一旁呆呆的青丫又说道。

    家里劳力缺,以前小姐什么都不干什么也不会干,可以当闲人,但她可不行,周良玉外出帮闲,宋三娘子织布,其他的洗刷捡柴洒扫烧火做饭等等杂货都是青丫的事。

    没想到小姐主动要去送布,让小姐一个人进城她是绝对不愿意的,但想宋三娘子肯定不愿意让这点小事占两个人的劳力。

    正发愁,没想到宋三娘子主动说了,青丫顿时高兴的跳起来,忙应了声是,就去整理堆在墙角的柴,为了表示自己决不是浪费劳力,足足背了快半人高的柴才作罢。

    “拿好钱,丢了回来仔细你们的皮!”宋三娘子沉声喊道,看着抱着的背着的满满的两个瘦小身影摇摇晃晃的走远了,其中一个似乎知道自己站在门口看,还回过头摆摆手。

    宋三娘子忽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瞎了眼的贼老天…”她低下头骂了句,转身进去了。

    这是刘梅宝来到古代第一次出门,虽然心理年龄已经不小了,但还是难掩兴奋,一路上都是好奇的看来看去。

    “累了吧,让我背会儿”看着身旁明显气喘吁吁的青丫,刘梅宝忙说道。

    “不用,不用,小姐哪里背的动。”青丫笑这拒绝了,但同意了刘梅宝歇息一刻的要求。

    两人就这样走走停停,刘梅宝不断问着各种不懂的事,青丫耐心的一一解释。

    “你瞧,这些…”

    走到一处明显人工修整过得田地时,青丫停下脚,伸手指了指,低声说道,“这些原本都是舅夫人家的地呢…”

    刘梅宝虽然不是农家出身,但因为中药学要涉及中药种植,对土地倒也不陌生,一眼看出这些都是上好的良田,但正是作物茂生的时候,里面空了一半多,余下的作物也都稀稀疏疏。

    “那怎么不种?种地总比织布日子能好过多吧。”她不由问道,织布换钱,再拿钱去换粮食,中间这一转手,就多出了钱。

    “小姐,舅老爷也获罪了…”青丫有些想笑,但这事真心的让人笑不出来。

    刘梅宝哦了声,反应过来,获罪了,家产自然充公了。

    这话题让气氛有些沉闷,二人说话也少了,习惯了现代代步工具,刘梅宝还是头一次走这么远的路,又要一手抱着沉甸甸的布,又要一手帮青丫扶着柴,就是要说话也没力气了。

    路上行人不多,偶尔走过,都是些面目粗糙衣衫破旧,与曾经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古代电视剧完全不同。

    日头正中时,终于看到青丫口中的解县县城的城门。

    小小的城池带着明显刚刚修葺的痕迹,刘梅宝见到了真正的护城河,吊桥,河里还有水,这话引得青丫一阵笑,笑话,没水还叫什么护城河。

    城门站着三四个士兵,穿着简单的灰扑扑的铠甲,拿着并不鲜艳的长矛,又引得刘梅宝瞪眼看了一时,她这等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