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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第44部分阅读

      燕子回时 作者:

    个两三年方能恢复个初时的六七成,地煞门药房内的珍稀之物也不知被她消耗了多少去,若折合成银子怕不令人咋舌。 接下来的三个月内,天气从酷暑快转到了秋凉,英洛便一直躺在床上,情绪时好时坏。情绪好的时候也能同华彻说上两句话,情绪不好之时便整日不说一句话,连进食亦很少,只急得华彻着急上火,她却指着他唇上烧起来的水泡全无心肝一般乐得大笑。虽然她拒绝了要冬萝与星萝前来侍侯的主意,但门主既已下令,这两人莫敢不从。有一次星萝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被她当场甩了一把掌,星萝不肯示弱,几乎也要抡起巴掌来还回去,至途中被冬萝拦住,二人正在争执不下,华彻从外面走了进来,便见得英洛掀起被子赤着脚便跳下床去,扑进了他怀中。华彻一时被她这热情几乎弄的手足无措,将她搂在怀中许久还不肯放松,也顾不得房中尚有别人,忘情之际竟然照着她的柔软红唇亲了下去……暗夜红着脸低下头去,只看到一双幼细粉润的脚丫子,指甲颗颗饱满如玉子,只觉得鼻子里一阵湿热,他一头冲了出去,好几天没敢再进华彻的卧室。

    事后星萝受到了极为严厉的处罚,却不得不再次回到英洛房内当差。华彻倒以为夫人情绪已是大好,当日极为亲昵,不过第二日她便翻了脸,不再让他靠过来,只许他远远坐在房内与她聊天,他是急不得恼不得,苦恼万分,召了门下诸多医师,那些人一致认定门主夫人因毒伤了五脏,肝气疏泄不及,多愁善虑,沉闷欲哭,嗳气太息,这才有了喜怒不定反复无常之态。

    那日过后,英洛便被华彻常常搀着出了房门,在院里铺了块毡毯来,让她坐在上面晒会太阳。她初出被扶出门来,对着近似眼前的大瀑布咽了口口不,四下打量一番,面上便多了三分笑意,将华彻上下打量一番,道:“我说这么久你怎么不回家去?感情是找了处神仙福地隐居起来了?果真是处好地方啊!”然后目光转开去,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只盯着瀑布发呆。

    此后华彻常遣开了院内众人,将她搂在怀中坐在毡毯之下,岁月静好,一坐便是半日,偶有树叶凋零,盖在她的头发上,那时候她早已熟睡,许是阳光的作用,她睡的恬静安然,全然不似夜里噩梦夜夜造访的痛苦模样。

    有一日她在日光里睡到半梦半醒之际,忽然开口道:“彻哥哥,我想去看看小嘉他们……”

    华彻轻声道:“好啊!”说着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似怕她一去不返。

    岂料怀中的人这次是全然的清醒了,在他怀中闷闷道:“彻哥哥在担心什么?”

    华彻忍无可忍,将她从怀中推开来,冷笑一声道:“枉我费尽心机将你捧在手心,无论怎样都不能挽回你的心么?我自知你从来没在我身上用过心,不过是我在落难之际生出的一点痴念罢了。如今能与你夫妻这么久,也算得偿所愿了!罢了罢了,你不是早就盼着我下堂求去,自愿奉送休书一份的么?”

    英洛近几月被他捧在手心渥在心口,何尝受过一言半句重话?如今乍然闻得此语,不免要生出灰心倦意来,再细细一想,只觉这话耳熟,似在哪里听过?总算她记性还算不错,左想右想,终教她想起这话来,当下面色已然气得铁青,指着华彻道:“你这是听了谁的调三窝四就疑到我身上来了?休书这话是有过的,不过本意却并不是如此,若不是冬萝定然就是星萝在作怪了!”怒气冲冲立起身来,也是冷冷一笑,道:“当我不知道么?你派来的丫环我也生受不起。口里当我是主子,背地里不知怎么编排我呢?不过是两句敲打她的话,转头传到你耳里就变了味!”想了想又道:“这事儿定然是星萝所做,冬萝是断然做不出这种不入流的事情来。若非我念她对你一腔痴意,早与她分个高低了,当我是泥捏的么?”已是气得浑身哆嗦了。

    华彻自接手地煞门,其中所虑千丝万虑,唯有一项从不曾考虑过,那便是儿女私情。只因了一腔痴意皆系在英洛身上,对于身周女子向不留意,此言却是初次听闻,也惊得立了起来,见英洛气成这样,又心有不忍,伸出手去扶她,被她一巴掌打开,只觉手背微微的痛,听得她怒道:“既然觉得我碍了你们的眼,索性就拿纸笔来,我写了休书大家干净!何苦在这里装深情,眼睛却盯着屋子里的俏丫头,跟她一同合着伙算计我!”……闹成这样他居然心里还闪过一个念头:“打人都打得这般用力,可见身体真的是有了起色,快要大好了!”不知为何,见得她越恼心里竟然越欢喜,近半年又一直忧心她的身体,眼下巨毒已解,大患已除,既然她并不是存心要立休书,那是什么怒火都早早消散,顾不得她挣扎,上前紧紧将立在那里破口大骂的英洛紧紧揽进了怀中,连连道:“洛洛要去哪里我陪着你!别气了,都是我听信谣言,是我的错!”

    微雨燕双飞(七)

    且说当日华彻陪尽了小心方将英洛那一腔怒气给消解干净,知她数月来郁气所结,心神俱伤,非一时一刻能开解得了,今日小小的爆发算来对身体也有益处,过后更是对她千依百顺,她皱一下眉头也恨不得问个几十遍,咳嗽一声也要整夜的担心,更兼着他心中长期记挂之事被她几句话就拆解明白,既是知道星萝有心挑拨,他心内亦是大定,不再一味深疑英洛对已之心,只剩了欢喜无限。

    其实这样连月折腾,他已瘦了十几斤,往日衣衫尽皆松松垮垮,真正为伊消得人憔悴,只是精神又实在的好,面上整日挂着微笑,半点闲气不生,时间久了连英洛也自愧任性,不好再折腾他了。又加之二人身在地煞门中,与京中列位夫郎隔了十万八千里,实是二人成亲之后最为安宁详和的日子。华彻虽着人递了消息回京,只道英洛一切安好,但地煞门的行踪向来隐秘,又岂能容得他人进来?况他又实不愿放英洛回长安,虽有一干夫郎翘首以待,他却只管拖着英洛调养身体,美其名曰:为子嗣计!

    吵架当晚,英洛破天荒没有将华彻从他的卧房内赶出去。星萝眼见着她二人你侬我侬,忒煞多情,当时的面色竟然意外的难看,被等着看好戏的英洛给捉个正着,只觉心情大畅,似寻得了人生乐趣一般。偏星萝跟她积怨已深,她又素来是位睚眦必报的主儿,此时不免让冬萝退了出去,单留星萝贴身侍候,支使她铺床叠被,将房内一干杂务做尽,她却只是旁若无人倚在华彻身上,但凡星萝的目光在华彻身上停留片刻,她便似笑非笑将他二人细细打量研判一番,星萝姑且不论,单华彻在她这眼光之下已经恨不得连声讨饶,只碍着星萝在眼前,不好做此自毁形象之事。

    一时里闲人散尽,只余夫妇二人腻在一处,华彻一边将她衣衫解尽,做些甜蜜之事,一边狠狠咬着她的耳朵,悄声道:“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个大醋坛子?”

    英洛在他身下发软,半晌方回了一句:“我以前也没看出来,你居然这么容易招蜂引蝶!”

    “你……”

    华彻的话还未吐出来,就被她悉数吞进了口中,二人一阵唇舌交缠,只听得房外星萝全身发软,恨不得立时晕过去。

    展眼到了仲秋之夜,地煞门中徒众虽说都是浮萍之人,但此团圆之夜亦算得大节,一时里美酒笙歌惊剑霓舞轮番上演,不过都在别的院落。只华彻院内铺了厚厚的毡毯,旁边小几之上摆满了各色吃食,二人静静相偎。良久,英洛只盯着中天静挂的玉盘,似想起来一句,道:“彻哥哥,我的身体已然大好,明日我们便出门吧?”

    华彻似被从美梦中震醒,有一时的狼狈,轻声问道:“洛洛不喜欢这里?”揽在她腰间的手已是用了些微力气。

    英洛何尝不知他心中所想,转过头来牢牢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想什么呢?”见得他微有退缩之意,双目晶亮,轻声叹息:“我还是委曲了你们……”

    华彻又何尝不明白她这一去,相聚不知何年,自然舍不得。但她心中伤情未解,家中又有一干人日夜挂念,再留下去于理不通,想至此处只觉心中微酸,将头埋进她的颈子里,强笑道:“哪里就是你想的那样呢?不过是去个三五载,难不成你还会将我忘在脑后?”话音方落连自己也觉得悚然而惊,不由呆望着她,想是她也想到了此节,回身将他紧紧搂在怀中,连连保证:“我此去定然不会将你抛在脑后,再说就算忘了你也忘不了此处美景,一年之中……一年之中我总会抽出空子前来看你,只盼你别嫌我烦才好!”

    华彻哧的一声笑了,点着她鼻尖佯怒:“你倒底是忘不了我还是惦着此地的美景?”

    英洛侧首朝他身后瞄一眼,笑容渐渐凝住,淡淡道:“我是惦着此地的美人!”华彻回头,只见一人沐月华而行,脚步微有踉跄,似酒意上头,转眼到了眼前,正是星萝,也不曾行礼,目光只痴痴胶注在华彻面上,良久方道:“公子——”语声轻软甜腻,与往日冷傲之意迥然不同,只听得华彻拧起了眉头。

    地煞门中徒众从来皆呼他门主,公子这称谓也只是在英府尚有可用之处,此刻听来不但刻意而且暧昧。华彻偷瞧了怀中的英洛一眼,见她的两条黛眉早已立了起来,数月的喜怒无常下来,他也知道这是英洛要发怒的前兆,连忙赶在英洛开口前对星萝道:“南海堂口主事之人死了,那边无人负责,以后你就去南海堂口负责吧!”

    月光下,英洛两条眉毛慢慢的舒展开来,华彻轻舒了一口气,将她往怀中搂的更紧些,柔声道:“天气有点冷,你身子弱,怕是抵受不住,不如我们回房去?”

    英洛点点头,只感到一阵眩晕,她便被华彻抱在怀中大步向着屋内而去。她透过臂弯看见,站在月光下面的女子似丧失了魂魄一般痴痴看了过来,眨眼目光便被墙壁阻隔。

    华彻俯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将她撵的远远的,你可满意?”

    英洛撇撇嘴,不以为然:“你这也不是什么高招!我本来想着把她留在身边!想让一个饥饿的人痛苦不是将她赶的远远的,而是将她最喜欢的美食都放在她的鼻子下面,告诉她这里面搀了剧毒,尝一点便会丢了性命。看得到吃不到,这才算痛苦呢!”

    “要不现在把她叫回来?”华彻假作两难。

    “你敢!”英洛竖起了眉毛。

    第二日二人便带了四人离开了地煞门,冬萝随居其中。 不过行得四五日,便到了洞庭水寨。自离了地煞门之后,英洛面上笑意便一丝丝减少,等到了水寨,只见得蒿草疯长,官兵早已撤离,不见半个人影,往日神仙洞府早成废墟,徒留断墙残瓦,枯树昏鸦。英洛沿着当初走过的路一寸寸踩过去,只觉踩在了无涯的时间之外,过去的一切似乎静止,她忽然想起医庐之内的地道,心内剧跳,脑中闪过一个连自己也觉得不能置信的念头:或许,或许他们一早已经沿着地道离开……”这样想着,加快步伐向着后寨而去。冬萝见她一意往医庐原址而去,面色惨白,双唇紧抿,知道教她忆起了往日惨状,越发往人群后面紧缩,只怕她再瞧见了自己气坏了身子反为不妙。她近几个月虽在英洛身边小心侍侯,但越发的谨言慎行,虽被星萝嘲笑无数遍,但见得英洛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了,她也是打心底里欢喜。仲秋之夜闻得星萝接了门主指令,前往南海堂口坐镇,也不由惊的一大跳。便是连星萝不怀好意讽刺她:“冬萝你巴上了教主夫人,可真是得了个优渥的差事!”也全然不曾放在心上。门下众人皆知,南海堂做的大多是海上的卖买,武功暂且不论,那水上功夫必然要一等一的,就算遭遇了海盗也能脱身,似星萝这种旱鸭子去了怕是不出三天小命就得玩完。

    等得第二日见了英洛,她那句请求的话憋在嗓子眼里再也吐不出来。

    此刻见她只管低着头行走,时有抬头远眺,半刻钟之后终于来到了医庐原址,立时面如土色,身形摇摇欲坠。

    冬萝在人群之后伸长了脖子偷偷向前一看,不免大吃一惊,只见当日几人曾立足过的医庐不但成了废墟,且成了一个深近两丈的大坑,似乎是有人刻意挖过,但许是炸药威力太将,终将那密道炸碎深掩,竟然没有挖出来,她心中一凉,急忙向英洛看去,只见她目中缓缓流下泪来,双眸紧闭,似不忍再想当初惨状,若非身旁便有华彻紧盯,此时又将她揽腰搂住,怕是她早掉下大坑去了。

    探询的结果意外的让人心碎。离开水寨之时,英洛简直脚步疲软,寸步难行。好在一直有华彻贴身相伴,虽不能开解她,到底也聊胜于无。当日一行人宿在岳州府。华彻本以为至此一探,英洛必定要回长安,岂知那夜她在客栈静坐良久,说出了一句让他颇为心惊的话来。

    她道:“彻哥哥,我要结一门冥婚!”

    冥婚之事向来以双方都是亡故之人而盛行,但一方尚存一方过世而举行冥婚,当世未曾听闻。

    华彻近几月虽对她宠爱无度,但此时闻得她要结冥亲,亦满心不是滋味。但他自知此时不好出言拦阻,一时之间又别无他法,自她离开水寨,夜夜被噩梦缠绕,若冥亲真能将她心中情伤解开,也不啻为一个办法。他自家世凋零,对人世伦常规矩亦看得很淡,左思右想也觉此法可行,但当日过世之中盛年男子不止一个,他自是要问问清楚。

    “洛洛既说要结冥亲,我自不好反对,但不知你要娶哪位?”

    英洛的面孔尽数掩在黑暗之中,语音怅然:“小嘉临去之前向我求亲,想让我娶他做夫郎,他当时胸口中了一刀,全身的血都快要流尽,我与他被程大哥藏在密林之中,孤立无援,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那个晚上去……”

    华彻脑中浮起一个爱笑的少年,身量高挺,五官俊皓,那时候他的语气是极为温和可亲的,他叫着英洛:“姐姐……姐姐……”大约是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亲昵依恋之意吧……

    微雨燕双飞(八)

    剑仙薛夔盯着一进门来便跪了下来的女子,只觉愤怒无可言说,恨不得拿把剑来将她砍了了事。但他亦知道砍了此女的后果,所以只能尽可能的压抑滔天怒火。倒是他两手下方坐着的薛父林维舟与薛母薛月,皆是豁达宽厚之人,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刁钻刻薄之语来,惟有长长的叹息一声。

    英洛跪在堂下良久,亦不见有人请起,她自知理亏,当日不该逞强多事,将薛嘉带走,如今回来,连尸骨亦无存,有何颜面再见他的父母?但自薛嘉离开,她夜夜纠缠于噩梦,若不能来叠翠山一趟,此生难安。

    自离开了岳州府,一行人星夜兼程,餐风露宿,来到叠翠山已是深秋。此刻华彻几人还在山下等着她。

    上山之前华彻定要相陪,英洛却知薛夔脾气古怪,且武功奇高,万一华彻哪里惹得他不动快,也唯有吃哑巴亏的份,如何还肯让华彻去薛家?唯的苦苦拦着,禁不住她的再三哀求,华彻与一干随从方在山下等候,余她只身往薛家而去。薛家门口的青衣小厮居然也还认得她,一面通报了家中老爷子与薛月夫妇一面引她到前厅用茶。她进来之时,薛夔与女儿女婿正襟威坐,林维舟与薛月有心要站起来,被他狠狠一眼钉在了凳子上。

    “英将军今日前来薛府,不知有何贵干?”薛夔语气极是不善。

    英洛叩下头去,语声沉痛道:“晚辈今日前来是向老前辈与伯父伯母请罪……当日小嘉随晚辈前往龙城,后来又去了洞庭水寨,生了意外,小嘉不幸身故,此事全系晚辈胆大妄为惹出来的事端, 今日晚辈前来,认打认骂,认杀认剐,但凭老前辈作主!”她自知事过数月,薛府众人定然已经知晓薛嘉身故之事,只觉满腔追悔不能尽述。

    “哼!仅凭你几句花言巧语,以为便可以换回小嘉的一条命来么?”上座的薛夔极是不满,薛月与林维舟面面相窥。

    英洛再叩首,坚定道:“晚辈前来决不是想花言巧语蒙混老前辈,小嘉的确因我而……而身故,晚辈罪责难逃!只是小嘉临终之前曾提过一个遗愿,愿意嫁进英府做晚辈的夫郎,晚辈答应了他,自然要做到!老前辈今日若是想取了晚辈一条命,晚辈决无怨尤,只是等晚辈死了之后,还请与小嘉结一门冥婚,以全了他生前愿望!”

    薛夔怒极反笑:“你以为还了自己一命,还要我薛府多为你添一口棺材不成?倒是好合算的卖买!啪——”他面前茶盏被他一掌震翻,热茶溅了英洛一头一脸,可惜她倒如老僧如定一般一动不动。

    他心中一面追悔从前错待了薛嘉,一面就更为怪罪此次的始作俑者英洛,口中的话益发的不留情面:“小嘉虽说经你蛊惑去了龙城,但他可不是糊涂脑子,结的是什么冥婚?你说他向你求亲,可有媒妁之言?想来是没有的!自故无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岂不等于无媒苟合?老夫闻得英将军父亲乃是我朝礼部尚书,最为重礼信义的一个人,难道这些礼仪竟不曾教过自家女儿?还是,英尚书本身就是个欺世盗名之徒?”

    本来大周民风开放,夜奔之事也不是没有,更何况是两人私定终身。江湖儿女更为不拘礼节,薛嘉与英洛此事也算不得最为出格,哪知薛夔不但将英洛臭骂一顿,竟连英田也不肯放过。

    座上薛月也觉薛夔此言过了,无论如何辱及她人父母总不是好话。再看堂下跪着的女子,此时竟然蹭一声站了起来,满面通红道:“前辈此言差矣!晚辈自己做的孽自己担当,何轮得到要老父前来担此骂名!他生了晚辈教养晚辈成|人已是尽了慈父之责,若论不成材也是晚辈之过,前辈怎能辱及家父!若说晚辈有愧于小嘉,家父却不曾有愧于小嘉,若前辈觉得晚辈欠了小嘉一条命,晚辈此刻便可撞在小嘉墓前,还了这条命去!但前辈若再有辱及晚辈父亲之语,休怪晚辈无礼了!晚辈虽剑艺不精,可也不能听着家父受辱而无动于衷!”

    薛夔恼羞成怒,大吼一声:“来人呐,将这不知礼数的蛮女赶出去!”门外家丁一涌而上,将英洛挤在当间,架了她来一路拖着到了门口,扔出门去,呯一声关上了大门,留下堂上被这突发的状况惊的目瞪口呆的薛月夫妇与门外跌坐在尘埃里的英洛。

    第二日中午,薛月在房内算帐,林维舟从门外匆匆而来,连连道:“月儿,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那位英姑娘与爹爹吵起来了!”

    薛月一愣:“英姑娘昨日不是让爹爹叫人扔出去了吗?她还没走?”

    “哪走了?那位姑娘想不到也是位倔到家的主儿,咱们没答应她冥婚她竟然不肯走,在门外站了一个晚上,这会儿还立在大门外,不知是哪个碎嘴的把这事告诉了他,他撵了出去,这会正在跟英姑娘吵架呢,眼看要打起来了,你快出去劝劝吧!”

    薛月头疼的放下帐本:“爹爹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冥婚……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答应也就完了,怎么还同这姑娘杠上了?”一边抱怨着一边到了前面,只见薛府中门大开,门口立着两人嗓门哄亮,其中一人高声道:“你这丫头别不知好歹来,且等我杀上长安去,问问你那少教养的爹,怎么教出这么不识好歹的丫头来?连累了小嘉不说,竟然昏了头了,想结什么冥婚?”

    “薛老爷子,别人道你是个老顽固,今日始信!晚辈敬着你是小嘉的祖父,也不好出言不逊,但你一而再再而三辱及家父,莫非真觉得晚辈不敢说出你的不是来?你一味宠爱薛欢,何曾关注过小嘉?小嘉是个乖孩子,可不代表他全无心肝,我第一次来就瞧的清楚,你并不把他当一回事,今日小嘉出了事,论理我是最应该闭嘴的人,但我看不来你拿疼爱小嘉来说事,来阻挠我与他成婚!你若真的疼爱小嘉,就更应该答应结冥亲,就当还了他生前愿望,可惜你只一味的怪责别人,可曾追悔过自己过往对小嘉的态度?”英洛气急败坏,再加上两日来滴水未沾,这会腹中虽早饿得前胸贴了后脊梁骨,但被薛夔激得腹内怒火汹汹,虽嗓音沙哑但腰杆极挺。

    “他跟你说的?”薛夔似被她戳着了痛处,声音低了不少。

    岂知英洛根本不肯卖帐,回他一句:“我自己没长眼睛啊?看不明白吗?你不但不信小嘉,还疑心他是那起小人,真正不配做他祖父!”

    薛夔几乎给气得倒仰,抬手正欲修理这无法无天的丫头,只闻得女儿薛月远远奔了来,拦住了他,连连道:“爹爹,这可使不得!”

    岂料英洛见得他这样子,将脖子仰高,一副引颈就戮的姿势:“晚辈自知罪孽深重,前辈若愿意亲手了结了晚辈这条命,正好还了小嘉这笔债!”

    薛夔将前来拦着他的薛月给拨拉到了一边,安慰她道:“月儿不必着急,你不就怕我伤了这丫头的性命吗?她既上得战场,想来也有两下子,但不是江湖中人,一瞧就没有内力。既然如引,今日爹爹也不必借助内力,只用拳脚功夫好好教训一下她,也好教她知道知道年纪轻轻不能过于狂妄!”

    薛月深知这位养父的脾气, 拦的厉害了反而坏事,只得担忧的看一眼英洛,岂知这面容清妍的女子朝她微微一笑,礼貌道:“伯母不必担忧,洛这副身板也还禁得起摔打!前辈既然有心教导晚辈,自然是晚辈的福气!”

    薛夔闻言面色稍霁,二人捡门前开阔之地拉开了架势,等得林维舟从后堂赶来,她二人已经拳来脚往过了足有百招左右。周围围着一干薛府家仆,皆面色紧张盯着圈内二人,只见薛夔身上好几个泥脚印子,英洛也好不到哪里去,发髻散乱,可两眼放光,举一反三,只这一会功夫已经从薛夔处学了几招近身搏击之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本身形动敏捷,只是近一年多以来被巨毒折磨,虽被华彻拖在地煞门中好生调养了几个月,到底身体还是虚的,又一日夜不曾吃饭,额头已经见汗。

    林维舟见二人年龄在祖孙辈,但行为却着实不够稳重,两人皆是一般狂傲倔强的人物,针尖对麦芒,针蜂相对,不由埋怨薛月:“你也不肯拦着一点,看爹爹与个小辈打起来,难道脸上有光么?”

    薛月指着场中两人道:“你瞧,起先两人心中都有气,我瞧着打了一架倒缓和了许多。这位英姑娘虽无内力,但外家功夫能练到她这一步的,也是极少了,身手灵捷不说,举一反三,真正学别人之术为我所用。爹爹这会已放缓了速度,简直是在教她嘛,将一套薛氏醉月拳都打了一遍,可到了这丫头手里,却弃了自保的招数,只将其中应对之招删繁就简,化为已用,将那些醉态醺然的惑敌之招全删了去,临敌之际尚有这份机智,当真是个极为敏达的孩子。我先还疑惑,这样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莫不是上了战场将敌方将领迷惑了去方才有了那些丰功伟绩,这会明白了,凭她的外家功夫,马上功夫必然也不弱,建功立来原是意料中事。”

    其实她这一番揣测若给英洛听去,必定要偷笑了。她骑术至今日虽已不弱,但马上功夫却委实不及陆上功夫。

    这一架直打得日影西移,二人皆是精疲力尽方才作罢。英洛是几乎要瘫软在地,薛夔虽外貌如中年人,到底岁月不饶人,且不能用内力,全凭蛮力,只打了这个下午就感觉疲累不堪,最终停了下来。

    此时薛夔对英洛早已在为改观,自然说话也客气了许多,极是好奇道:“丫头,我瞧着你的武功路数竟是看不出师承门派,只是出手速度极快,角度刁钻,可否告知老夫师承?”

    英洛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半天没吭声,良久憋出一句:“水——”旁边丫头飞速去提了壶凉了的茶来,将手中茶盅斟满,还不及递上去,已被她劈手夺过了茶壶,嘴对嘴一仰脖直灌了大半壶下去,也顾不得周围惊掉下来的一干人的下巴,随意抹了抹嘴,喘道:“哪有什么师承门派,不过是战场上的搏命招数,能保命就成——我看也不用老前辈动手了,再打下去晚辈定然渴死了!”

    薛夔见她这直来直去的性子,且不顾形象,不由一笑,想想也是,像她这种在战场之上历经生死的人行动自然带着凛冽的杀气,只求致人于死地之时用时最少,早已抛了那些花架子拳脚。

    “莫非你还想着结冥亲不成?”见她这般惫懒模样坐在地下,他居高临下问道。

    “那是当然!晚辈此次前来就只有两件事情,一件是任打任罚,一件便是结冥亲,我既然答应了小嘉,决不能让他死不瞑目!”

    薛夔皱了皱眉头,爽快道:“既然你不改初衷,不如这样,此事太过突然,你且下山去,成与不成,三天之后我定然给你个答案!”

    英洛点点头,强撑着站了起来,朝人群内的薛月与林维舟施了一礼,告别薛夔一摇一晃下山去了。

    门口众人眼瞧着那女子修长身影晃悠悠消失了,忽闻得薛夔一声“哎呀!”众人皆看了过去,他拍着自己身上尘土道:“这丫头从昨日到今日滴水未进,还同我打了一架,莫非是铁打的?”

    薛月与夫婿相视一笑,皆长长松了一口气。

    其实英洛一拐过了众人的视线几乎就要瘫软在地,她斜靠着一棵树坐了半晌,只觉昏昏欲睡。幸得华彻自她上山来便极为不放心,此时正带了人摸上山来,方将她背下山去,不致喂了豺狼虎豹。

    她回去吃了点东西,睡了一日一夜,休息的精神十足,已到了三日之期。为着上次肚饿之故,又在怀中揣了不少点心,方爬上山来。

    岂知今日来到薛家,从仆人到薛夔都是极为客气。薛夔倒也没为难她,干脆应了亲事下来,只以十日之期为限,准她娶了薛嘉的牌位过门。

    微雨燕双飞(九)

    长长的山道之上,盛大的迎亲队伍逶迤而行只是轿旁骑马的非是男子,乃是一身红色胡服箭袖的新娘子,模样很是娇妍俏媚,竟然是个武官的模样大周虽立国日久,女子主政,但亲事上头向来仍是男子骑马女子坐轿,今日这番颠倒的状况,当真是闻所未闻好在叠翠山周并无居家之口,唯有薛家一户人家,家中仆小也只是在当差之时偷偷探出头来,向山下张望,交头接耳一番

    若有人掀起喜轿帘来,必定会大大惊讶一番:轿内并无人影,只是端端正正放着一块牌位,上书:薛嘉之灵位四周围了红绸,将灵位拥在轿内,随着喜轿晃晃悠悠而动

    迎亲队伍去的远了,叠翠山顶薛家思过亭之上站立的少年猛然间咳的惊天动地,颊边涌上极为不正常的红色,身后机灵的小童连忙将手中大氅替他披起来,小声劝道: “少爷,回屋吧?卫老爷子说您这伤在了心肺,如果不好好将养,恐怕与寿数有碍”

    少年口中漫应着,最后一次注视那山道之上渐行渐远的迎亲队伍,恋恋不舍的被小童扶了回去

    远处骑马娶亲的女子似有所觉,回头朝叠翠山张望,只是满山叠翠密林,花枝葳蕤,青砖黛瓦深隐其间,哪里又看得见半个人影?

    她一路而往,到得镇子上最大的一家客栈,那客栈院门口正立着一名年轻的男子,笑如暖阳,见得她归来,亲手扶了她下马,笑微微道: “洛洛,一切可还顺利?”

    那身着胡服箭袖的女子正是英洛,由得他扶下马来,抹一把被秋阳晒出来的汗,软软道:”还好,今日也没再被责难!彻哥哥,难为你这几日替我操持这些琐事”她面上半是喜悦半是哀伤,回身将轿中牌位请了出来

    华彻嘴角挂起牵强的笑意来,替她操持了这一切,只等新人入了洞房,方才吩咐身边所带之人收拾行装起程

    娇妍的女子怀中紧抱着冰冷的牌位,喃喃低语: “小嘉,我答应你的做到了,你可看得到?”房内花烛映照得罗帷春红,她面上一滴泪悬而未坠,在灯下闪亮似一颗钻石般璀璨

    新房院外的人手静悄悄的撤离华彻盯着新房里的烛光许久,身旁侍立的仆从最后忍不住了,轻声提醒道: “门主,该启程了!”

    华彻心不在焉应了一声,恍如梦醒一般迈步出了院门小院之外立着一匹通体漆黑的马儿,他翻身上马,驱驰而去

    第二日,英洛推门而出,仍是冬萝恭恭敬敬立在站口,端了洗漱用具,再不是洞庭水寨那出手凌厉决断分明的地煞门里梅色使

    英洛奇道: “梅姑娘,彻哥哥呢?”

    她在地煞门住了数月,眼瞧着冬萝在门中地位颇高,却被她呼来唤去如奴婢,加之二人之前的芥蒂,倒一直客客气气唤她梅姑娘

    冬萝闻言极是难堪,先跪了下来,叩头下去:”将军这是要折煞奴婢了!奴婢自跟了将军,便不再有回门中的打算,只愿后半生跟随在将军身边,过平平静静的生活,若将军容许,奴婢还可以照顾小将军的成长,若奴婢有做错的地方,任凭将军打骂,还请将军千万别再赶奴婢离开!”

    英洛方省起她口中的”小将军”之语,正是指她的子嗣问题,除了恼意竟被她言谈之中的长远打算给惊到了,她紧盯着冬萝,疑惑道: “梅姑娘,你我相处这些日子,彼此的性情也是极为熟悉的,我倒想问问你,单凭着彻哥哥一个委托之责,也不足以让你对我死心塌地……莫非……”

    她这里微一停顿,便教星萝听出了怀疑之意,她立时抬起头来,好教英洛看清楚她眸内的诚挚之意: “奴婢幼时曾被贩卖,几经周折方进了地煞门,记忆虽模糊,但总还记得自己家在西北,成年之后多次执行任务也曾前去寻访过家人奴婢记得家中院内有棵沙枣花,每年三月花香满院,后来虽寻到了,但瓜州一役……将军也算为奴婢的家人报了仇!”

    英洛见得她红了眼眶,伸出手去将她搀了起来,叹道: “既然你不觉得在我身边委曲,那就跟在我身边罢!____只是天已大亮,怎么还不见彻哥哥?”

    冬萝偷眼瞧她,见她竟似全无所觉,心内虽叹息不已,也只得再次恭身回道:”门中有事,门主急欲回去,来不及与夫人告别,临别之时留了八人保护夫人,留话说日后再聚道夫人离开家中日久,怕是家中几位爷也甚是牵念,大爷与二爷早已从洞庭班师回朝数月,还请夫人带了五爷牌位早日归家才是正理!”

    实际上却是华彻本拟送她至长安城门外,只是一则李岚正到处查他,二则昨日见得她黯然伤心之色,虽是为着个故世的少年,但总归是为了别个男子伤怀, 自己不好再多作安慰,心内也颇有些涩意,还不如早日离去为上这才当夜离开但此番话却不是冬萝能宣之于口的,她也只能搪言塞责,只将别意叙清便好

    英洛与华彻数月相偎,一朝离去当真有些思念,华彻心绪她也能体察一二,但事到如今也于事无补,只得紧抱了怀中薛嘉灵位准备上路

    她上次走这条路不过是数月之前,那时候薛嘉言笑晏晏,陪同她前往南宫家她醒来之后得知南宫南为了她葬尽一身功力不说,且生死难测,到如今定然是同薛嘉一个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徘徊在哪个黄泉路口,心中有心到底到去祭他一祭,便催着一干人等加速赶路,向着龙城而去

    岂知到得龙城之后方才知,也不知是何人传讯给南宫世家,南宫家不过搭了三日丧棚,替南宫南立了衣冠冢,现如今却是二老爷南宫谨明当家,英洛接连三日上门请求祭拜皆被拒之门外,只得怏怏而回

    冬萝见状,知此时不易为,只得小心劝说英洛,形如心尽意到,便是不能到那牌位前去一拜,若南宫少主在天有灵,也必是知道的……再说南宫少主早已粉身碎骨,飘散天地之间,就算在荒草甸子里祭拜也并无区别等等英洛得她多番开导,只得带着薛嘉牌位打道回府

    长安城说不远也远,冬萝素来在她身体之上颇为用心,这一路马车也尽力放缓了脚力而行眼瞧着快到了十月初,方离长安城近了许多

    这夜宿在一处镇子的客栈里,夜半时分英洛正在床铺间辗转,只闻得门外脚步之声轻轻而来,正想问冬萝一句,却听得门吱呀响了一声,她自见识了地煞门中这些人的武功,特别是依着冬萝向来的小心谨慎,早将往日警惕放下了大半,迷迷糊糊间道: “冬萝,怎么还不睡?”

    那人几步跨了过来,带来全然陌生的男子气息,才让她惊起,猛然掀开被子,只着薄纱小衣儿爬将起来,正欲向枕下匕首摸去,只觉劲风扑面,再闪身逃避已然不及,身上一软,已被点了|岤道,正正跌进一个冰凉的怀抱,带着屋外的寒气,却又熟悉到刻骨,那人在她耳边软语戏谑: “闻得英君美色夺人,令吾辗转无寐,吾今踏月来取,蒙君不弃,请赐良宵一夜!”说着在她鬓边浅浅一吻,冰凉的手已是朝着她身上小衣而去

    英洛大睁了双目,极力去看,奈何夜色浓黑,伸手不见五指,口不能言,正在气恼之间,却见那人在她身上摸索,沿着面颊吻的兴起,一边深吻一边含含糊糊道: “这样无声无息,当真无趣得紧,不如吾解了君的|岤道,如何?”手指摸索着在她身上一点,英洛只觉全身知觉渐渐恢复

    她其实心中激荡,连自己也说不上是喜是怒是悲,一把心火儿煎的正盛,全身知觉稍复即翻身跳了起来,虽有那男子紧搂,也教她挣开了半边身子,破口大骂: “易数你个王八蛋,居然还活着!怎么没被炸进洞庭湖去喂鱼?每次都是偷偷摸摸,天生的鸡鸣狗盗之徒,正事一件不会,这些下流事情倒是惯熟!都说长嫂如母,你就是这个样子尊敬长嫂的?……”口中噼哩叭啦,拳打脚踢直接招呼到了他身上她攒着这股气很久,一直寻不到机会,后来在洞庭虽出了一点闲气,但她亲眼所见洞庭被火光笼罩,料着他万无生理,也就将心中那些对他的怨念掐灭,哪知道今晚他居然摸黑而来,从天而降,哪能不将心中块垒舒解?

    到得后来只听得重拳击打在皮肉之上的声音,还有易数的闷哼声,他将她紧搂在怀中,软言哄骗: “我的嫂嫂,弟弟我可是再也不敢了!再打下去可就打死了,明日弟弟陈尸嫂嫂床上,难道嫂嫂就光彩么?不如许了弟弟良宵一夜,明儿一早我就离开!”

    英洛气愤填胸,”呸”一声啐了回去,怒骂道: “没皮没脸的货,若教你哥哥知道了你我有此苟且之事,才真正光彩的很呢!”连她自己也诧异得很,明明对此人极是气恼,可被他搂在怀中百般调戏爱抚,心中竟然还是一荡,面是却已是襦湿,竟然流下了泪水来,更教她生出无限希翼来,既然易数这王八蛋还活着,那么薛嘉等人莫非还有生还之机?

    “

    微雨燕双飞(十)

    易数紧搂她在怀,颊边沾了她的泪滴,伸出舌头一尝,奇道:”咦?你居然哭了?”闻名大周的铁血罗刹在他怀中像个寻常女儿一般流泪,简直是一件奇事,足以教长安城中那些惧怕她的一干官员惊掉了下巴

    可惜事实就是事实,任凭面前之人拳头依旧坚硬,但黑暗之中他再伸出手去触摸到满手的湿润俱不能将此事抵赖罗刹英的确是流泪了!

    易数自诩异类,认识的女子没有上千也有八百,其中暗送秋波者有之,心怀绮意者有之,欲上门求亲者有之,俱都没有一人如面前女子一般精刚铁铸,心有决断却又柔情万斛,令他这般牵心挂念,自欺欺人也相瞒不下,千辛万苦也要心不由已的追随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