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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49

      长安印 作者:tangstory

    有愧有疚。

    槛内槛外,僧俗有别。几十年几十面,发乎情止乎礼,这才是最好的下场。

    待到真于不知何时将佛子拖入红尘,那伸手的人,却又觉得心口闷痛,方知恣情纵欲,罪在何处——便是有罪同承,他也觉得对不起他。

    “…………”

    昙山是个生来冷清的性情,不擅吐露心意,也不擅劝慰之言,半晌无语,再开口时,话意仍是清淡,语气中却带了深的、沉的温度,便如数九隆冬,端一碗热汤在手,指尖尚未暖起,入手的重量已熨帖心肺。

    僧人抬起手,抚过身前人轻抿的唇,对他说:“涌澜,笑一笑。”

    这人世间总是有喜有忧,有人笑,就有人哭——位高权重,荣华等身的西南王,恐怕是眼下这人世间最愁苦的一个,愁得几乎要流出两行老泪。

    他本自诩天生贵胄,手握精兵数万,夏春秋有求于他,“仙师”本事再好,也多少要看他的眼色行事——但经此一役,生死关卡走了一遭,这位脑子不清楚的老王爷才看明白,在真正的佛魔手段、妖神之事面前,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没有半分挣扎的余地。

    夏春秋带他从不知哪处的深山中走出来,迎上四处搜寻他的兵马,老王爷才找回一点底气,却再不敢对老僧有半句忤逆,一口一个“仙师受惊了”,恭恭敬敬地命人送仙师回府洗漱歇息,自己却火烧屁股一样回了王府,脸都不及擦一把,便急急召了心腹谋士关门密谈,共商脱罪大计。

    主上昏庸,谋士也不是什么有能之辈,说来说去,只道今上如若问起这事,只推到“被妖人所惑”上便算了。

    西南王再昏庸,也觉得这说辞搪塞不过去,正自皱眉苦思,又听另一谋士道:“又或说有山贼作乱——王爷调兵围剿山贼,不仅无过,而且有功啊!”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老王爷摆摆手,也觉得这法子有可行之处,“只是这说法总要抓些山贼交差……哪里来的山贼?”

    “王爷治下封地万顷,总有些无亲无故的流民乞丐……”谋士附耳过去说了几句,便定下了一个漏洞百出,却也没什么更好法子的计策。

    夏春秋在府中闭门不出两日,细细推算昙山和挽江侯的去处——他所习得的推演之术不如昙山精湛,但一个大致去向还是推得出的——这两人竟未往京城方向而行,看那方向,倒像去了峨眉山中。

    老僧也曾以附识之法操控鸟兽往那方向寻了寻,自是寻不到什么,倒是见到王府戍卫四下抓些街头流乞,不知在搞什么事端,却也无心去管,量那老王爷也翻不出天去。

    两日之后,老僧去王府面见西南王,刚迈进正厅,便见这老王爷正在怒发冲冠地骂人:“本王让你抓人,抓的是那些死了也没人管的乞丐!你瞪大你的狗眼看看,这人哪处像个叫花子!”

    他骂完了奴才,又竟以亲王之尊,向厅中另一位站着的青年男子赔笑问道:“这位小公子,你是何处人士?家在哪里?本王这就命人送你好生回去,都是一场误会。”

    只见厅中那两个人,一跪一站,跪着不敢出声的是抓错了人的王府戍卫,站着的那位年轻公子,倒确实不像什么乞丐——他看上去至多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虽有些蓬头垢面,衣衫不整,但那衣服即便脏污破损了,也看一眼便知不是普通的料子。再看这人的脸,亦是蓬头垢面不掩面如冠玉的姿容,一双桃花眼本应是个不笑也带笑的情态,可惜此时双目无神,口中含混低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王爷且先息怒,来喝口茶。”

    老僧面上突浮起一个笑,劝了西南王一句,又和蔼地问那跪着打摆子的戍卫道:“莫怕,这人你是从哪儿抓来的?为何要抓他?”

    “王、王爷……这人真的是个乞丐!”戍卫也知不分辩几句,自己不晓得要挨多少板子,忙趁机为自己伸冤,“我们就是见有个破庙里窝了好多乞丐,便一起抓了来……天黑没看得太清楚,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啊!”

    “那你看清楚了还不放人!带回来干什么!”

    “王爷,这人是个疯的,问什么都不说,只会胡言乱语,赶他都不走……”戍卫心中叫屈,只道他们后来也觉得这人恐怕不是个乞丐,也不知怎么就流落到了那间破庙里,和一帮臭气熏天的叫花子睡在了一处。只是无论怎么问,那人都只说什么“千年”、“做梦”,根本问不出他叫什么,家住在哪儿,抱着凑数交差的心思带了回来,却没想到给自己惹了这么大的祸事。

    “千年一场大梦……”

    似是在佐证戍卫并未扯谎,那呆呆站着的年轻男子,口中言语突然高了几分,却来来回回说不出别的,反复只得一句:——千年一场大梦。

    “这位小公子……”夏春秋走前几步,站到那青年男子身前,语气慈爱地问他,“孩子,你梦到了什么,怎么就梦了一千年?”

    “一千年……不止一千年……”那人浑浑噩噩地望着老僧,口中言语仿佛哀泣,双眼却干涸得如同两口枯井,“梦……不是梦……不能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