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分卷阅读16

      长安印 作者:tangstory

    修习圆满仍差一线。他的师父,师祖,或再往上追溯,无人迈过这一线,一线之距,遥若天壑。

    昔年开堂讲经之时,他还触不到这一线的门槛,而今却已超越了他的师父,令这天下所有佛像的眼,俱是他的眼;所有佛像的耳,俱是他的耳。

    十年苦修,一朝开禁,他接引被困在生死罅隙中的人去往彼岸。

    他们终得了平静,留下欲念贪嗔,怨憎苦痛,皆由僧人代为承受。

    但这苦痛也算不得什么——不妨去看一看佛前善男信女,日日夜夜求的是什么?

    那才当真是欲山千仞,苦海无涯。

    然而到底这门功法本只作用于生人,现下强行要许不能往生者一个来世,便连昙山也十分难消受业力中的死气,面色逐渐灰白。

    挽江侯眼见满镇活尸神情转为安详,身影慢慢消散,却在莲海化雨、至静至圣的美景中,突然沉步、挥刀,挥出翩若惊鸿的一斩——只见一道黑影,不知在这镇中潜伏了多久,竟忍过了伏魔佛音,亦不怕度世功法,只为趁僧人功成之际,最不设防的刹那,猛然窜出直取他的胸口!

    边涌澜自极近处方才看清,那道黑影是由密密麻麻的黑虫组成,被他一刀斩成两截,后半截一击不中即倒飞而逃,前半截却不甘功亏一篑,眨眼化为利爪之形。

    瞬息间变斩为拍,囚龙刀准准打落那只利爪,只是到底迟了一刹,爪尖未能掏上僧人心口,却仍狠狠划过他的腰腹。

    “追。”

    昙山并不顾忌伤势,启唇轻吐一字,便见狸奴浑身爆出一团白芒,整只小兽幻作一线白光紧追逃走的黑影而去。

    一字甫落,昙山吐出一口鲜血,只觉胸口死气翻腾,身体倒落,却被一双臂膀稳稳接下。

    挽江侯抱着僧人终于冲出这方尸障,并来不及去看身后到底变作什么情形,只疾疾奔往县城方向。

    他们满打满算被困在障中不足两个时辰,外间却已全然换了一副天地,空中黑云密布,明明是白日,却昏暗得像跳进了一碗洗墨笔的水里,潮湿的水汽浓郁至极,眼见马上要下一场北地春日百年不遇的暴雨。

    “不必惊扰大夫,我的伤也不是大夫能看好的。”

    “既然知道自己受了伤就闭嘴吧。”

    两句话后,僧人似是昏了过去,但挽江侯垂头看他紧闭的双眼,轻蹙的眉心,又觉得他神志还清醒,只是太痛,痛到不能言语。

    天际紫电如蛇,挟裹着闷雷游走在乌云之中,一场暴雨气势酝酿得十足,却又迟迟不落。

    有山中飞鹰似不惧这黑云压境之景,迎着狂风努力振翅,试图跟上挽江侯快逾奔马的速度,却终是疾飞一阵便慢了下来,眼见跟着的人影渐渐远去,又在原地盘旋了两圈,却突双眼一翻,像忽然得了离魂症,断线风筝般坠落到地上,鸟爪向天,一动不动了。

    “你运气倒好,受了伤再淋雨,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入了客栈,把僧人在客房床上安置妥当,挽江侯方听窗外如擂鼓催战之声骤起,大雨合着冰雹,凶暴地打着窗户。

    客栈中倒备有一些常见的伤药,边涌澜唤小二取了热水伤药,伸手去解昙山的僧衣,口道:“得罪了,”语气稍顿,似是不惯解别人家的衣裳,明明是个尴尬场面,却偏玩笑道,“上次与你说得罪是解你缚眼的布条,这次是解你的衣裳,也不知再下次是干什么。”

    昙山闭着眼,不晓得听没听见他有碍清听的玩笑,嘴唇白得几无一丝血色,半晌才似勉强开口说了句:“有劳。”

    大雨磅礴,洗去所有光亮,房内暗得几近入夜。边涌澜解开僧人的外袍,合着上身中衣一同褪下,回手取过案上灯烛,与热水伤药一起置于床头,为昙山处理腰腹间的伤口。

    “那些虫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怕有些痛,你忍一忍。”

    挽江侯净手俯身,用打湿的布巾拭净伤口附近的血渍,便见僧人这具躯壳竟真似铜铸铁打一般,明明伤口狰狞,亦未见他阻脉止血,却并未流多少鲜血出来。

    “那些不是虫,是蛊,不过无妨。”

    昙山闭目伸手,按住腹间伤口,仿佛不晓得痛为何物,生生将手指探入伤处,用力一按,鲜血方才汹涌而出,血中有零零星星芝麻大小的黑点,像是死了的虫尸。

    挽江侯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本下意识地扔开布巾,伸手去抓僧人的手,欲要阻止他这般不在意地作践自己,但待看清血中异物,又觉不便劝阻,手便僵僵地虚拢住僧人的手,抓也不是,放也不是。

    然而昙山却动了——这怕是挽江侯见过的,这个人最像人的一个动作——他突地反手握住虚拢着自己的手掌,鲜血滑腻间,两只手十指交缠,僧人轻轻喘了口气,眼睫似要抬起,又强自忍耐地闭得更紧,有汗水自锁骨顺着肌肉纹理蜿蜒滑落。

    “……原来你也知道痛。”挽江侯握紧对方的手,口中言语却轻柔得似蝴蝶扑翅。僧人手指冰凉,鲜血却是热的,边涌澜去看他们交握的手指,目光一触即离,转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