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把你暂时交给我了。”赵水无没想到，她还真会有主动联系季缜的这天。

    “他有跟我说。”他又在上课时间偷玩手机，几乎是立马回复。

    隔壁邻居一直没有传出什么动静，倒是傍晚，季缜造访。赵水无见他肩后背包塞得鼓鼓囊囊，进门先学会找鞋穿，有些欣慰。

    “你这里面都装了什么，书？”她拍拍他的包，发现是软的。

    “一些日常用的东西。”季缜回答，“书都放学校了。”

    “你不会打算住到我这来吧？”赵水无看他扯出换洗的夏季校服、洗漱用具、笔袋和练习册，还有一些零碎的玩意，在沙发和茶几上摆得到处都是。

    “一个人住家里很无聊。”他正有此意。

    她倒并未觉得有什么问题，以前和季广绅在一起时，她也偶尔会和季缜共处一个屋檐下，只是时间没有这次这么长。但这也不过两周嘛，就当家里多了个临时房客。

    “我饿了。”季缜倒到红沙发上，整个人蜷成一团，也不喝她倒的水。

    “你放学没吃东西？”

    赵水无才不会好心地帮他整理，把碍事的东西推到旁边，爬上来，还拍拍季缜的脚，让他再往里一点。

    他那么大的个子，能缩成这么点已经是尽力，眼见赵水无还是没有宽敞地方，干脆直起来，把垫脑袋的抱枕放大腿上：“没有，我回家收拾完东西就过来了。”

    “那你要吃什么？”

    季缜也没主意，从包里又抽出上次那个本子。瞄到赵水无表情不善，他还很有理由：“你自己把东西留在我家，那就是我爸的东西了。我爸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

    她也懒得去反驳，等他慢慢翻。

    这次他学聪明，不再点那些稀奇古怪的高评分菜色，就找中规中矩的：“我要吃这个！”

    赵水无光是看图就知道应该在哪家馆子下单：“我去帮你点。”

    “又是外卖？”季缜皱眉毛，“这里面就没有哪样东西是你自己能做的吗？”

    “有啊，最后那页的升级版方便面。”她回答。只是那个从来没给季广绅尝过，评分数据缺失。

    季缜觉得事情不对。他一直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从来没请过保姆，可是以前回家，如果赵水无正好也在，餐厅肯定是摆满了一桌子菜，她现在又说她不会做饭……

    “我以前吃的也全都是外卖啊！”他忽然顿悟。

    赵水无镇定自若：“我也从来没说那是我做的呀。”

    尽管她每次都招呼他，“菜已经做好了，快来吃吧”，可并未表明过那是谁的手艺，要真算起来，只能怪他理解错误。

    但季缜还是感觉受到了很大的欺骗，女人真是狡猾、奸诈！

    外卖预计要四十分钟才能送达，季缜来之前才结束篮球训练，满身都是汗渍，赵水无催他先去洗个澡。

    可这孩子龟毛得很，衣服都脱一半，非向她要浴巾，说没有浴巾洗不了。她肯定不能把自己用的拿给他，进房间里找另一块换洗备用的，顺便拿出被褥，晚上他睡沙发。

    门铃叮铃铃地响了，忙着找东西的赵水无半天没有反应，脱到全身只剩平角内裤的季缜只好走出浴室，去开门。

    门外站个男的，他记得他们在电梯里遇见过，是住在对门的那个，还和张老师有点关系，两个人面面相觑。

    白璟川没料开门的会有别人，迅速地扫视一眼季缜，见他脚踩他曾穿过的拖鞋，光着膀子，躯干年轻，就连肌肉都显得格外富于活力。

    他只好扬起友善的微笑。

    季缜再关门，赵水无抱着一大团比自己都要高的枕头被褥走出来：“刚有人来过吗？”

    “有，你对门，说来借东西。”

    她把东西都扔上沙发，扒拉开原本丢在那里的校服，问：“借什么呀？”

    “不知道。他说他忽然又想起来放在哪，就直接回去了。”

    “那你快去洗澡吧。”

    赵水无稍微铺了下被子，不让边角垂到地上，起身喘口气。她拿起桌上没被喝过的那杯水，正好看到季缜关上浴室的门，恍惚间有一大片肉色。

    赵水无咽下水，歪了头。他刚刚……就是这么和白璟川面对面的？

    季缜洗好出来，用浴巾把整个人都裹住，防止发梢的水珠打湿身上。外卖还没送到，他饿得不想写作业，赵水无才不管。她拿了钱只负责让他不被饿死，不负责明天会不会被老师骂。

    他又翻那个画册，看见里面除了图，还有每道菜详细的解说，除了口味，在微量元素上也有分析，特别针对高血压、高胆固醇等等中老年男子常见疾病附上备注。

    “你倒是还挺上心。”他撇了嘴。

    赵水无撕开张面膜糊脸上，搅和着能把人酸掉牙的柠檬水：“不认真点怎么糊弄得过你爸。”

    她这个词用得还真是精准，“糊弄”，季缜说：“我能问你个私人问题吗？”

    “什么私人问题？”

    “你有没有跟我爸睡过？”

    “咳咳咳……”赵水无呛到喉咙，她贴着面膜喝水本就很费劲，现在更不敢做大动作，生怕面膜纸掉下来。

    看她这反应，他好像领悟。

    “你别乱想，没有。”她赶紧把翘起的边角按回脸上，见季缜仍不太相信，“我和你爸是纯粹的利益合作关系，没有你以为的身体交易。”

    他仍未被说服：“就你能给我爸带来什么利益……”

    “你别小看我。”赵水无瞄他，“以前但凡是需要撑门面的重要场合，他都是带我出席的。”

    “那你们后来怎么散伙的？”季缜并不了解当时的情况，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很久没见过她。然后他才发现父亲身边换了个女人，波涛汹涌的，身材倒是比她好，只是看着不怎么端庄，满脸都是硅胶和玻尿酸。

    “我提的。”

    “为什么？”他还是头次听说有情妇甩金主的。

    “为什么啊……其实我跟着你爸的那段时间，外面还有人。”赵水无一说完，就看到季缜瞪起了双眼，像是要用目光把她扎穿，“我以为他不知道，结果后来发现，他一直都清楚得很。”

    季缜深深地皱起眉头，做个戴帽子的动作。

    “一般男人面对这种问题，能有他这样的反应，多半出于两个原因。”赵水无举起两根手指，“一是不在乎，一是太在乎。我错误地理解成了第二种。”

    “然后呢？”

    “然后人心不是石头做的啊。”赵水无揭了面膜，把脸上残留的精华拍打吸收，“等我金盆洗手浪子回头，收拾好心情准备投入温暖怀抱，才发现他压根不需要我这么做，甚至，反而给他添了麻烦。不过还好，当我意识到这点以后，趁一切继续发酵之前，非常理智地选择直接结束。”

    季缜虽不太能理解，也无法想像出当时的场面，但还是得出结论：“所以你是喜欢过我爸的。”

    这话让两个人听着都不太舒服，赵水无掐住小拇指尖，比给他看：“顶多就这么一丁丁丁点，或者都不能说喜欢，就是有过一丝丝动摇而已。不过至少，你爸教会了我一件事，就是怎么和聪明男人相处。”

    季缜听不懂后半句话：“我觉得你就是喜欢他。”

    赵水无没执着于反驳，小孩子嘛，眼里当然只有喜欢和不喜欢。

    季缜抿了嘴唇，鼓起勇气，又尝试性地喊她一声。赵水无喝干净柠檬水，举着杯子看他，就像是二姑看自家大侄子。

    他说：“干脆你别喜欢我爸了，你喜欢我不好吗？”

    “真是奇了怪了。”她的大脑进入一秒宕机，虽有察觉，但她没想过季缜真会说出来，反问，“你们富二代圈子最近是流行这个吗？”

    他也是，夏彰也是，就盯着和自己亲爹搞过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