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悠悠地跳一条消息，白璟川吃完馄饨擦擦嘴，点开。

    赵水无：“粥的味道还不错。”

    他回复：“那就好。”

    赵水无：“替我谢谢老板。”

    他对着屏幕一怔，然后转笑：“还是被你发现了。”

    “我好歹也是朝九晚五的上班狗好吧。”她一手忙着提裙子，另一只手按住语音键，“小区和公司附近的所有早餐摊我都了如指掌的。”

    轻快女音从听筒中落下，白璟川坐进车内：“是我失策，下次一定换家远一点的。”

    这个思路真让人挑不出毛病，赵水无穿戴整齐：“免了免了，不会再有下次。”

    她环视屋子，没有任何东西落在这里，换鞋出去。电子锁的机械运作声传来，她确认锁好，推门进家。

    昨夜太激烈，睡前无处卸妆，赵水无今早起来照镜子，整张脸调色盘似的惨不忍睹。她甚至怀疑，白璟川根本没什么公事要处理，只是无法面对她的形象，逃出去调整心态。

    她往化妆棉上倒着卸妆水，手法轻柔地擦拭，斑驳妆面渐渐露出原本的皮肤。赵水无妆前与妆后的差距不大，但从学会化妆开始，她就再没让外人见过素颜。除了那天在阳台抽烟，被他看见。

    仔细想想，她最近似乎在这个男人身上耗费了过多精力，这不应该。

    马上又快到还款日，从前几个金主那搜刮到的积蓄还剩一些，但也不多，是时候寻找下一个目标。

    赵水无挑选短期饭票的法则很统一，大约要满足几点。

    一，消费观与家庭财政情况相符，愿意为自己投资，也愿意给她花钱。守着金山银山却整天吃糠咽菜，那种居安思危的思想觉悟，她高攀不起。

    二，社会经验相对匮乏，否则不好骗。她所指的经验，不是说混迹过多少年，而是眼界有多宽。比如她的第一桶金，到那个年纪，却没见过几个聪明女人，一直在那点浅池塘里扑腾，才会让她有机可乘。

    三，情感经历不能太简单。她不想毁掉谁美好的爱情，从此被记恨纠缠一辈子。遇到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寻死觅活就算了，还要提着刀与她同归于尽，那可不好玩。

    总而言之，就是要人傻钱多，哪怕发现被骗也只会自认倒霉的冤大头。

    前几日网络上正在讨论摄影圈的诸多内幕，女顾客被男摄影揩油骚扰，初高中少女出不起摄影费主动肉偿，贩卖图包的福利姬事后顺道与摄影来一发……等等内容，看得人眼花缭乱。

    大多数故事中，占尽便宜的都是男性。

    赵水无不禁想，如若她能来一场黑吃黑呢？

    但想法归想法，她并不认为自己有能从这种泥潭中全身而退的能力。

    跟随八卦的脚步，她从这个模特翻到那个后期，再从这个摄影师翻到那个化妆师，最后停在一个主页。

    搜索引擎输入对方的id，没发现任何爆料；翻看相册，大多是人像作品，都穿着衣服，风格柔美；偶有自拍，模样还挺清秀；观察日常状态，应该家境富裕，社交不广。

    赵水无眼中泛出贼光。

    她点开私信，敲敲打打：“你好，请问约拍同城私房照吗？”

    “哎。”白璟川身边的男生玩着手机，忽然出声。

    “怎么了？”他问。

    这男孩是他上司的侄子，说是男孩，其实只比他小三两岁。公司的wifi速度快，又有亲戚开后门，他经常来蹭网。年龄相仿，兴趣相投，白璟川和他相处得不错。

    “有人约我拍照。”

    “好事啊。”白璟川知道他是网上小有名气的兼职摄影师。

    “拍私房。”

    “嗯？”他知道私房照是什么意思，“我记得你从没拍过这种东西吧。”

    “对，她说很喜欢我的拍照风格。”男孩挠挠头发，“其实我也想尝试看看，但又没有这种经验，很怕受……影响。白哥，你在两性方面比我懂得多，那个……”

    白璟川听出来他的意思。男孩的为人他很清楚，也相信他的职业操守。可女性在血气方刚的少年面前暴露身体，他担心自己会因此分散注意力、影响成片效果，情有可原。

    而他亦觉得奇怪：“你从来没拍过这类，对方又明知你是异性，却一定要合作？”

    真心想拍私房照的顾客，多会优先选择同性摄影师。选择异性，定是因为对方在这个领域名声响亮，佳作频出，信誉和口碑有保障。

    可身边的男孩，以上两点都不符合。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也察觉出来，脸上发红，“不，不会吧……”

    “也不一定，万一就是非常喜欢你的风格呢。”白璟川不打算把话说死，“而且说句不太合适的，大概率情况下，你身为男生，不容易吃亏。”

    除非对方下药，否则他反抗起来都很容易。

    他觉得有理：“说得也是，那再求你一件事呗。”

    “什么事？”

    “孤男寡女，去酒店开房，我爸妈知道指不定怎么想。听说你那边的环境和装修都还不错，要不然……”

    白璟川一挑眉毛：“那万一你们把持不住，在我床上……”

    “绝对不会。”男孩赶紧举起手指发誓，“你要不放心，和我一起，正好帮帮忙，大不了三七分成。”

    “我又不缺你那点钱。”他倒乐意行个方便，“只是你们别约太早，我需要时间收拾打扫。”

    “没问题，那我去跟她商量。”男孩见他应下，赶忙联系对方，得到回复，“她说她也住在这个小区。”

    现在小区的住户白璟川大多都已认识，他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你这个顾客叫什么名字？”

    “我问问……”男孩低头打字，再抬头，“她说她叫赵水无。”

    一口气窜上喉咙，白璟川早该料到。

    刚刚他还在说，男生不容易吃亏，现在恐怕要收回这句话：“我以知情人的立场劝你，现在拒绝还来得及。”

    “啊？”男孩没问原因，他相信白璟川没有在这件事上骗人的必要，“可是我定金都已经收了！”

    他亮出支付宝刚收到的转款记录，三位数。

    “那你退款。”

    “退款要退双倍的，虽然这么点钱也就够我吃顿饭，但很影响我在圈子里的信誉啊。而且她是谁，让你这么害怕，前女友？”

    “前女友都没她可怕。”白璟川斜睨，“我还好，但你被她盯上，能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有这么厉害？”男孩打一激灵，愈发好奇，灵光乍现，“白哥，我记得你是不是还有张中级摄影师证书，专攻人像的？”

    他不说，白璟川都快忘记。

    他曾参加过摄影培训班，完全冲着证书去的，上够几十个课时就能拿到，水分很大。但他当时的确有认真学习，作品在班里一直名列前茅，还被专业老师夸奖过。

    “不如这样，我们一起去。你拍照，我后期，五五分成，如何？”

    白璟川本不想答应，但看他满脸期待，联想到网线那一边的顾客。

    疲惫地叹口气：“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