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第114章
绛玉珠(黛玉同人) 作者:闲卧云天
湘云次日果然向贾母讨了春纤去。但人离了是非地,湘云所说的清浊却并没有就此分明。反倒为着没了人了好些个说法,将这事就打半嘲讽半看好戏的意思渐渐往大宅里的阴私事上引伸了,那传言就扑朔迷离起来……
这事起,迎春同惜春反倒往贾母院里里来得勤了,迎春是个嘴拙的,来了也只管坐着喝茶,若是黛玉无心下棋,她就捧着本书坐上半天,不知道的,只当她是特特上内书房里看书来了。
茶是迎春的,面果子却是惜春的。除了初初两回板着个脸同黛玉说了两句似是而非的谒语,惜春就没再劝过什么话——想来也只记得这几句了。这边院子里小丫头们众,又与她是些老熟人,过得不久就被润妍等丫头拉到院子躲猫扑蝶去了,时院子里顽笑声不断,倒也给院子里了些生气。
宝玉本是个爱热闹的,又瞧着院小姑娘们在那儿笑闹,哪有不动心的,是以每日下了学往王夫人院里应罢卯就急急忙忙地往回跑,即陪了黛玉,又能同女孩儿们处说笑取乐,真真是举两得之便。
这日宝钗过来闲坐——往日她同宝玉起过来。只是宝玉这些日子总不在王夫人处用饭,她却还要在她母亲与姨母王夫人跟前侍奉,是以来得倒也少了。因见黛玉只坐在旁瞧着宝玉惜春等在那里抓阄赌果子,不由笑劝道:“怎不同他们顽去?你这性子呀,但凡少思少虑些也就好了……那些下人们的话何必放在心上,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可犯不着同她们置气……”
她这厢里正在劝,外面却听见有人低声嗤笑,“这可真是着说话不腰痛,敢情被人拿来嚼舌根的不是她呢。揣着明白装糊涂,也太恶心人了……”
“要说糊涂也有个,人家回回也不顾路黑夜深地借着名儿地到处寻他,他却半点不知,只在那里为个果子挣得要死要活的,才是个真糊涂的,但凡有眼睛的,谁瞧不出来呀,也够难为这位的……”
“……呸,说得再好听,不过是个商贾出身,真真好想头……”
虽没有指明道姓,但宝钗张笑脸顿时白了,从没人当面这么说过她。她不由转头瞧了瞧黛玉——这里是贾母的院子,下人们于她并不熟……谁知黛玉侧头冲她笑笑:“那些下人们的话何必放在心上,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可犯不着同她们置气。薛姐姐也要少思少虑些才好。”
宝钗不意黛玉说出此话来,怔怔地呆了片刻,起身就走了。
黛玉瞧着她走出门,也不留她,仍托了腮望着惜春等人顽耍。会儿宝玉过来吃茶,随口问道:“宝姐姐呢?”
黛玉淡淡笑道:“她才知道什么叫感同身受,时受不住走了。”
宝玉大约听得“受不住”几个字,只当是宝钗身子不适先走了,就同黛玉道:“……你来同我们评评理,四妹妹方才连输了三回,居然抱着果匣盒不松手……”
未隔了几日,林家在京里唯的长辈,自来最是散淡的林侍郎居然携妻亲自上贾府拜访,林侍郎这几年虽不曾升迁,但品阶总在贾政之上,兼他又是礼部尚书的得意门生,这两年老尚书年事渐高,礼部各项事体早已交给下面人等处理,林侍郎这两年纵是再躲懒,日子也没有往日轻闲了。谁知今日竟有空过府叙,很是让贾政受宠若惊,自个儿急急往外院赶时,又特特地叫人往内宅里送了信。
主客坐定,相互寒暄了两句。为着林夫人问候起两人提起娘娘省亲事来,王夫人掩不住喜色,不由说了两句,林夫人也笑着接道:“……要说贵府确是块福地,先时善慈仙姑就是在府上得遇仙母,从而认祖归宗,重拾天伦,此等善事自是早已传遍京都,人人都是赞叹的,如今作了娘娘省亲之所,正是……”
贾母听着前话就抬了抬眼,善慈仙姑事……说什么英雄不问出处,真若如此,汉高祖不会有个赤帝之子的传说,蜀主刘备也不会自予中山靖王之后,以善慈仙姑如今的身份,有又愿意被人提及当日的看菱呢。且似这等由人下人的小丫头变着人上人的仙姑……再是传诵的天花乱坠,于卫道士而言,也没什么可称道的——就连她都是不大愿提起的。这位林夫人性子虽温婉,但因有个在礼部供职的夫君日日耳濡目染,于礼数上素来是丝不错的。如今好好的,却提起这个来……平素里为着黛玉的原故林家人年节里也是要来拜见于贾母的,只这般特地造访,倒是头回……
贾母的心思王夫人是没有的,她时高兴,只想起香菱是她姐姐院子里出去的,早将宝钗出宫的原由忘得干二净,听得林夫人这般说,深觉有理,心里将那几分怪婆婆不曾另选址的怨念消了几分,遂点头附和,“谁说不是呢……”
好会儿之后,林夫人终于说到了正题,却是让贾母惊怒不已,“你们要接了玉儿去?”
“瞧老太太说的,都是在京里,能到哪里去呢。”林夫人笑得温柔,“老太太是玉儿的亲外祖,玉儿虽说是来给您尽孝的,但也没让您少操了心去。如今你们府里上下都忙着迎接宫里的娘娘,若还要分心照顾玉儿,我们老爷也太过意不去。就想着能将玉儿接家去住些日子,则与我作个伴,二来也与府上分分忧。”
王夫人只觉今日有些喜不自禁了,只是客气话还知道说两句,“林夫人客气了,大姑娘性子好静,平素……不大出院子,倒也不曾让我们操少心……”要王夫人说黛玉句好话着实太难,句“平素只在老太太跟前尽孝”要打她嘴里吐出来,也太难为她了,“你们本就是她的亲长……”她的话中的转折将将要出口,却被贾母半路岔了去,“当初她父亲将这孩子交给我,纵是瞧在她母亲的份上,但凡我有口气在,也不会薄待了她去。林夫人大可放心!”说是林家,真算起来不过是出了五服的宗亲,贾母心下忿然。
贾母这话说得已是十分地不客气,林夫人却只笑笑,“老夫人是玉儿的亲外祖母,海兄弟既将玉儿送到您老人家的身旁,再没有不放心的。不过,如今老太太年事渐高,连您的媳妇、孙媳妇都不再敢劳你操心,莫说玉儿……”
王夫人还在笑辞,“不过是儿孙辈该当做的罢了……”贾母却针见血地问道:“玉儿?玉儿受了什么委屈,为何不来与我说?”
王夫人的脸色就白了白,只是听得贾母后半句,也忙附和道:“正是,纵是怕老太太受累,也该同我才是,我到底是她亲舅母,哪里能瞧着她受气的理。”
“老夫人虑。玉儿在您身边,又有谁敢给她气受。”林夫人笑容不变地看了王夫人眼,“只是如今贵府上,有些传言……”
“你只管说来,万事有我做主!”事关黛玉,贾母有些关心则乱。
林夫人理了理衣袖,方道:“这话原不该我来同老太太说的,只是,到底事关玉儿的声誉……”
“玉儿的声誉?”
“听闻老太太新近又认了位外孙女,不知可否请来见?”
“此话从何说起?”连王夫人都有些怔了,再来个外甥女?难道是林姑爷的庶出姑娘?
林夫人笑了笑,“京中如今许人都在说呢,我家老爷也是才知道的,说是才不久前贾府的老太太于席上瞧见位梨园出身的姑娘同我家玉儿长得十分得像,待得细问,方知竟是您老人家流落在外的外孙女……”
“荒唐!胡闹!”贾母再忍不住,掌击在案上,将茶盏震到了地上,却无人敢上前收拾。
林夫人瞧了眼起身来低头不语,似被贾母怒气吓到的王氏,也起身来,“老夫人息怒,此事已传遍了京中街头巷尾,我同老爷再是不信,也不得来确认二。”
贾母仍在上首连连拍案,她被气得除了“岂有此理!”时再说不别的来。林、王夫人也均不敢出言,气氛顿时沉重不已。
谁知没得会子,却有婆子进来传话:“老爷带林老爷进来给老太太请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