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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冷宫新后 作者:云深无迹

    章太医几个人听玉姑姑如此说,不免心下都惊骇,但屋里躺着的人的病情实在是个棘手的事,断然不是三言两语几副药就能见效的,而且,说实话,救活的把握他们根本没有。

    几个人齐齐跪下,连连喊冤,“玉姑姑,我等当差,自然是全力以赴,但如今的情形,纵使扁鹊再世,恐怕也是要费番功夫的。”

    玉姑姑不动声色,依然冷言冷语,“这么说,还是有些余地的?”

    章太医见此情形,也豁出去了,“姑姑有所不知,我目前也只能看出这姑娘曾经身中剧毒,体质阴寒。但说实话,至于中过何毒以前如何治疗的都不得知。若是不知道前因后果,恐怕都很难对症下药,若是贸然用药,少不得分量上把握不妥”

    这番情由说下来合情合理,玉姑姑也犯了难,她哪里知道梅霜之前的状况?冷眼瞧着眼前的几个太医,倒也不觉得是在推诿,“那如今该如何是好?”

    章太医沉吟会,道,“目前只能维持现状,臣先用针刺法提住她体内的元气,若是五日之内找不到原因,臣恐怕也是回天乏术了。”

    玉姑姑叹口气,进屋询问住持后只能立即命人快马加鞭马上回宫禀明太后。

    ——夜凉如水,民舍孤零零地在野地里孑然而立。

    半空中的明月照在民舍外面,给荒凉的郊外蒙上层凄迷的冷色。

    玉姑姑仰头凝望夜空,兀自想着心事,直到后面传来轻微的jiǎo bù 声,才收回心神,淡淡道,“你来了?”

    住持在玉姑姑身后长许远的地方,就要跪下行礼,却被玉姑姑止住,“你我皆是故人,不必行如此大礼。”

    说着玉姑姑转过身来,望着着灰色佛衣的住持。

    住持身子微躬,双手合十,低眉敛目、神态恭谨。

    或许是修行年的yuán gù ,眼前的人看上去神态祥和,眉眼间平静淡然,举手投足亦隐不染俗世的淡然和无争。

    玉姑姑凝望眼前的面孔,神思竟然有瞬间的恍惚,就如同顷刻间回到了那些繁花似锦的岁月

    轻歌曼舞的长生殿上,群歌姬围成的圈子霍然向后退去,现出里面曼妙的身姿,随着长长的水袖在空中划出令人惊艳的弧度,眼前这张彼时还未被岁月染上风霜的面庞回眸嫣然笑,可谓百媚生。

    那瞬间,长生殿上百花失色,她也看到了龙椅上的天潢贵胄那灼热的眼神

    往事不可追。

    玉姑姑叹口气,恍然瞬的功夫,她似乎看到眼前的住持似乎抬眸看了她眼,那眼睛里,竟有着——怨恨?

    她个激灵,收回心神。

    再看眼前的住持,对方依然低眉敛目,躬身在原地,神色并没有什么改变。

    玉姑姑瞧着住持的脸庞,眸子里不觉划过丝嘲讽,她淡然道,“不知道我是该称呼你的法号净空住持还是该称呼你的俗名青芩?”

    听到“青芩”二字,住持神色微变,身子不免僵住,随即缓过神来垂眸敛目,恭谨道,“既是故人,姑姑请便。只是,我出家修行已久,俗名恐是不便。”

    “是吗?”玉姑姑闻言眼底划过丝意味深长,“只怕是净空住持身子修行已久,可内心六根不净,怕是俗念未除啊!”

    住持闻言神色未动,但明显的,眉峰却是微微抖动,她抬眸对上玉姑姑,后者神色淡然,她便淡淡道,“净空不明白姑姑的意思”

    玉姑姑唇角翘,开口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青芩,出家人当抛却俗念,与红尘隔绝,要以慈悲为怀,你隐居此处当住持如此年,可有如此心得?”

    住持目光掠过丝不易察觉的情愫,只淡然应对,“姑姑教诲,净空自当谨记,只是说到心得,净空自然是有的”

    “是吗?”玉姑姑向前几步,蓦然伸出手去,取过住持手里的佛珠。

    沉香木的佛珠特有的香气似有若无,醇醇悠然,jīng guò 岁月的沉淀,越发润泽,拿在手中,冰凉的触感竟让人有种心静神明的感觉。

    月光下,玉姑姑仔细瞧着佛珠上的纹理,微微笑,“若我没有记错,这佛珠该是太后当年赐予你的”

    住持点点头,“正是,此佛珠净空从不离身”

    玉姑姑亦点点头,微吁口气,“太后心向佛,存有诸名贵的佛珠。唯有这沉香串,最中她意。此沉香串当年jīng guò 高僧开光后,太后从不离手,却将此物给了你。如今看得这珠串,光亮可鉴,看来你保护的很好。只是,青芩,睹物思人,你日日见到这珠串,可否想起太后的嘱咐?”

    住持抬眸,只是,那眸子里似乎也如被月光覆盖,朦胧迷离,教人有些看不透里面的神色。

    她凝望玉姑姑,深吸口气,缓缓开口,“姑姑明鉴,青芩刻也不敢忘记太后的嘱咐。这珠串青芩带在身边,就为日日能够得见太后,时时不负太后所望”

    神色恭谨,声音如常,没有任何不妥。不知为何,玉姑姑却是看到对方那合在起的双手竟然微微收紧,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玉姑姑的心思陡然转,她将手里的佛珠递还给住持,脸上的神色随之冷了三分,“青芩,这些年你安生待在承恩寺,别jiù shì 快二十年。这二十年,你可还曾想到我们还有再见的这天?”

    住持接过佛珠攥在手里,不自觉微微用力的同时摇摇头,“青芩不敢奢望。”

    垂眸下去的时候话语竟然了丝意味深长,“怕是,太后也已经忘记了我吧”

    玉姑姑凝视眼前的女人,时光在她的脸上刻下诸风霜的同时,那曾经清澈的眸子也蒙上了岁月的灰尘,变得深邃,不易看透。

    她轻轻笑,“太后未曾忘记昔日先帝宠幸过的歌女青芩,这‘青芩’二字亦是先帝所赐,可见圣宠优渥”

    那“圣宠优渥”四个字说得意味深长,连同玉姑姑的轻笑如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住持的脸上。她只觉面上倏尔热,再抬头的时候苍白的脸色上了层薄薄的粉色。

    她想,自己的脸定是涨红了。

    半晌,她也轻笑出声,语气明显是在自嘲,“芩,芦苇类的植物,不过是种草的名字,先帝他竟然赐给我”

    玉姑姑唇角凝起丝嘲讽的淡笑,“你可曾看见那夕阳西下芦苇在风中曼妙轻巧的舞姿吗?当年你着青色衣衫舞完毕,纤巧轻盈,先帝惊为天人,可知,这‘芩’字先帝也是费了番心思的”

    住持眸色微动,“姑姑可知,与其说是先帝的心思,还不如说是太后的心思”

    “大胆!”玉姑姑怒了,脸上冰冷如霜,“尔敢背后非议太后。””

    住持恍若未闻,目光移向远处的时候眼底了几分凄楚,唇角凝起自嘲的笑容,低低道,“昔日的明熙皇后不愿让人分享她的荣宠,即便是皇上看我两眼,她都嫉恨在心。为了让皇上轻慢于我,竟恳求皇上赐予我‘青芩’的名号。那时的皇上,心思清澈,哪有体察到这里面的奥妙?”

    说到这里,她的眸子里竟然有了丝丝缕缕的悠长,语气也变得幽然凄怆,“他只以为赐予我此号是对我的恩宠,却不知道我却视为毕生耻辱”

    提到往事,玉姑姑bsp;mò 了。

    她在太后身边侍奉年,这其中的内情她怎么会不知?历来后宫女子争斗不休,只为分享那稀薄的君恩,只不过,再争斗,总也有个胜负。

    毋庸置疑,这青芩便是明太后的手下败将。但话又说回来,青芩这样的手下败将,又何止她个?相比较那些年纪轻轻便殁了的娇艳嫔妃,她在这里,也算是幸运了。

    青芩面上的悲怆神色令玉姑姑心底软,她敛了方才的疾言厉色,淡淡道,“前尘往事,皆已是云烟,你在此清修年,自然不会放不下。你的话当我从未听过。”

    青芩收回眼神,再看向玉姑姑的时候,眸子里竟然找不到方才复杂神色的丝毫的痕迹,她跪下轻声道,“谢姑姑。”

    玉姑姑轻声叹口气,上前扶起她,语气和缓了些,“青芩,昔年你即便入先帝圣目,却终是福薄缘浅。先帝仁厚,即使你的父亲犯下重罪,先帝也不曾将你牵连进去,但是,人不可得陇望蜀。没有家族的支撑,你纵使有暂时的恩宠也根本不足以让你在先帝的心里占席之地明太后此举,亦是保全了你”

    “保全?”青芩闻言眼角微抽,原本平静的心情此刻因为这两个字又掀起狂澜,她终是隐忍了下去,低低道,“谢太后。”

    玉姑姑细细观察着青芩的神色,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异常,玉姑姑暗暗松了口气,“此番太后遣我来,托我带了几句话给你。”

    “愿闻其详。”

    “好吧,我问你,镇国将军家的楚惜若去了哪儿?”玉姑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