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不过我没猜到的是，你们忽然来到澄城县。董大人，你手下的士卒，刚入城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了，是难得的精锐，当初就在想，能练出这么支兵来，你肯定是有本事的，现在què dìng 了zhè gè 想法。所以我愿意给你讲这些，城头上那些，县尊老爷和刘佥事，听了也不会放在心上，而其他人……说实话，我还怕他们听不明白。”

    董策默然点头。

    “对了，还有件事，瞧我这脑子，差点儿忘了。”

    李可受轻轻拍了拍nǎo dài ，道：“您和刘大官人的事儿，我知道了，他大早就写条子让人送到县衙来了，是请县尊老爷拿办您的。那条子我给烧了，着小吏去给您送信儿去，结果他没找见您。若是城破，这件事情自然就不算什么事儿了，但若是城不破……”

    他顿了顿，道：“刘大官人根基很深，虽然只是个秀才，但是他叔父，在关中几个县都做过官，现在乃是西安府推官。是以县尊老爷对刘家也是素来客气忌惮，此人嚣张跋扈惯了，大人您虽然没把他怎么样，但在他看来，却是奇耻大辱。这等人，虽然不能成事，但坏事，还是……”

    说到此处，李可受便是闭口不再说，不过他的意思，董策自然是明白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眼中有冷厉的光芒闪过。

    看来这刘家，是留不得了。

    该说的都说了，李可受便拱手告辞，董策忽然问道：“李主薄，冒昧问句，你在此地为官几年了？”

    “足足十四年。”李可受笑容中有着丝苦涩：“当了十四年主薄。”

    董策默然，这李可受，还真是怀才不遇的典范，他心里念头转了转，lì kè 就有了主意。

    而后便回到了南门城头。

    瞧见他过来，刘若宰道：“正要遣人去寻你，却是正好，快来看看那些逆贼。”

    董策应了声是，赶紧走到垛口旁边往外看去。

    闯军又有了异动。

    此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日头还不错，照的人身上暖融融，舒坦的紧。只可惜，大战触即发，破坏了这大好的天光。

    闯军看来已经是吃完早饭了，大部分人都后撤，留出了前面的大片空地。而这时，大帐之中，走出来个人，有伺候的士卒牵来战马，那人翻身上马，在十几名骑兵的簇拥下缓缓向前。

    这人，理当jiù shì 混天星了。

    混天星打下了同州，离着澄城县最近的jiù shì 他，再说，兵力也大致吻合，今日刘若宰就已经向众人通报了，城外当是混天星所部。

    此人乃是闯军中大将，高迎祥最信任器重的手下之，董策也是久仰大名，只是隔得太远，也就能看得出个轮廓，面目是甭想看清了。

    他们来到那杆大旗之下，便是停住。

    而后，大帐后面那片用栅栏围出来的营地被打开了，队队骑兵鱼贯而出，在混天星身后及两侧聚拢，形成了个类似于极细极长的月牙形的阵列。这月牙凹进去的地方，正好是对着南城门。这些骑兵里头有铠甲的很少，百个里头只怕也jiù shì 三四个，装备奇差，也看不出来拿的是什么武器，似乎有长矛有刀。不过数量，实在是太了些。

    骑兵不断的从营地中出来，似乎是无穷无尽般，走了好会儿还没走完，而zhè gè 月牙形的阵列，已经是足足有二三里地宽了。

    城头上不少人看了都是脸色发白，刘若宰面色凝重，而章承，浑身都哆嗦起来。

    又等了yī zhèn 子，终于是走完了。

    董策发现自己严重的低估了这支闯军的实力，这三万余人中，只怕壮丁的数目至少能占到半儿了，而且竟然仅仅是骑兵就有两千zuǒ yòu ！不愧是跟随高迎祥起事的老人，当真是厉害，只怕手底下都是实力最强的营头！

    不然的话，般的反贼，在三万zhè gè 总数之下，是凑不出两千骑兵来的。

    不过，这两千骑兵，至少现在是没什么用了。攻城靠的不是骑兵，而是步卒。

    ……

    距离城墙二里之外，混天星策马那面闯字大旗之下，眯着眼睛打量着远处的澄城县。

    二里的距离，不算么保险，若是有红夷大炮在的话，可以轻松的轰击到，不过混天星打了这么年的仗，也从来没见过官军的红夷大炮，甚至都忘了这么回事儿了。而比较可惜的是，城内确实也没有这玩意儿。

    混天星的年纪并不算很大，大约只有三十岁上下，长的并不凶恶，甚至还有些儒雅秀气。他面色白净，五官端正，长相可说是中等往上了，头发梳得很整齐，他没戴头盔，而是戴着顶琥珀束发冠，这冠乃是用整块深紫色的硕大琥珀雕琢而成，并不么华丽，但是朴素中却是透着说不出的贵气雍容。琥珀冠上，插着根碧玉簪子。

    zhè gè 年代的琥珀可都是天然的，而这么大的琥珀，极为罕见，称作是珍奇也毫不为过。那碧玉簪子也是色泽极为上乘。这个冠子，只怕价值上千两银子都不止。

    这冠的样式，乃是官员们燕居常服之时所佩戴的，因此也可以想见其来历——半是混天星打杀了哪个官员之后抢来的。

    他既没有穿甲胄也没有穿战袍，而是穿着身锦袍，那锦袍用的是最好的蜀锦，还专门裁剪过，使得方便行动些。腰间玉带，脚上皂靴，哪里像是个天下闻名，朝廷痛恨的逆贼巨枭？分明jiù shì 个世家出身，少年得志，雍容沉稳的年轻贵人。

    他是混天星，但真名，却是叫做郭汝磐。

    他抬起头看，看看自己头顶上那面猎猎作响的闯字大旗，再四下里看看，看看两侧的那两千骑兵，嘴角的笑容越发的从容淡定。

    他根本没把面前的这座小小城池放在眼中。

    虽然年纪轻轻，但郭汝磐可是打老了仗的，高迎祥于崇祯元年在安塞起事的时候，他便是跟随zuǒ yòu ，路转战数省之地，纵横千里的，直到现在，已经是八年之久了。

    王自用手里有三个营——不只是闯军，在所有义军中，营都是最大的个编制，像是当初的王自用三十六营，及至后来的七十二营，都是如此。个营，大小不等，人数不等，大的几万的有，小的五六千的也有。闯王高迎祥手下自然不止个营，作为他最信重的部将，郭汝磐手中这三个营都是老营了。

    足足有三万人，里头的人，跟随高迎祥的时间不短，忠诚度较高，战斗力也要强些，仅次于高迎祥亲自统领的那几个营。

    当然，zhè gè 战斗力强，只是相较于其他的义军而言。

    但就算是如此，郭汝磐也有信心，在午时之前，就将面前这座城池给打下来。

    他可不是第次攻城了，知道现在明军的城池有好打，有的都不用真打，只要几千人拥而上，城头上的守军就吓得纷纷逃散，甚至还有打开城门投降的。

    这等事情，可没少发生过。有晨风拂面，清凉舒适，想到待会儿就能把这座城池打下来，肆意的凌虐，郭汝磐就觉的心情舒畅难言，张儒雅斯文的脸上，竟是露出几分狰狞之意。他看着像是个儒雅文士，实则却是杀人不眨眼，凶狠之极，乃是个口蜜腹剑的人物。这也很正常，若是没有这样的性格，又怎么能在义军之中混得风生水起。但凡是能成就大事之人，又有几个简单的？总归是在某些方便比别人有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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