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董策方才说的那番话，让他不可能不在乎，不可能不动心！

    不得不承认，董策实在是个窥测人心的高手

    和刘若宰接触了这么次，他早就已型，最纯粹的文人士大夫。或者说，是文人士大夫中还没有变质的群人。这年头儿，上至庙堂之高，下达江湖之远，文人士子最为热衷的，便是权斗，党争，铲除异己。而刘若宰这类人，内心有着自己誓死捍卫的信念，忠于君王，忠于朝廷，不爱钱财，勇于任事——像是这种人，实在是太少了。

    正统年景泰年的于谦，可算是他们这类人中最典型的代表，其中之翘楚人物！

    他们有诸的优点，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看似几乎没有破绽，但却有个最大的缺点——名声。

    正所谓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他们最最看重的，便是名声。不单单是生前的名声，看重的是身死之后，后人对自己的评价。

    于谦诗中所写，要留清白在人间，这清白，其实指的便是身后名。而所谓铁血丹心照汗青，文天祥死都不怕，却是希望后人能够在汗青之中给自己个公正的评价。

    看重名声，渴望能够在史书中留下浓墨重彩的笔，是他们所毕生追求的。

    刘若宰也不例外。

    而毫无yí wèn ，若是依照董策说的去行事，事成之后，定然是震动整个大明！要知道，林丹汗不是旁人，而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全蒙古的大汗啊！虽说蒙古各部之中除了察哈尔部之外还有许势力并不逊于林丹汗的大部族，但林丹汗却是名义上公认的全蒙古大汗。现在虽然林丹汗已死，但是他们这支，依旧是大汗之正统！若是能够招降林丹汗的余部，那简直就意味着整个蒙古都臣服于大明了！

    若真是如此，则政治意义是无比巨大的！

    自从蒙元余孽北逃塞外，整个大明二百年来，始终都遭受着他们的骚扰，深受其苦，而无论是当初的瓦剌鞑靼，后来太师也先，再后来的满都海，火筛，达延汗，乃至于离现在不远的俺达汗，林丹汗，都是未曾真正臣服过大明。

    到了万历年之后，随着大明国力衰退，颓势尽显，蒙古人跟建奴也是越走越近，这也让大明朝廷深深的不安。

    上上次的建奴入寇，不jiù shì 先征服了科尔沁，然后经由科尔沁的地盘奇袭蓟镇么？

    能够让林丹汗的余部臣服

    ——不，甚至不用做到那步，只需要让他们上表表示愿意靠拢大明就足够了，目的就达到了。他刘若宰作为这件事的直接负责者，推动者，将会得到难以想象的好处！

    以今上燥切好大喜功的性格，听说之后，定然龙颜大悦。

    宁锦大战后，袁崇焕不得不辞官回乡，身份已经是介平民。而崇祯皇帝即位之后，召见袁崇焕，平台召对。仅仅是因为袁崇焕大言炎炎，夸下海口，自称；“五年之内可以复辽”，仅仅是因为这么句话对了崇祯皇帝好大喜功的胃口，他便是任命袁崇焕为兵部尚书兼任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

    崇祯皇帝的燥切和政治的不成熟性由此可见斑。这等人，斗得过从xiōng dì 叔伯中杀出条血路来才登基为汗的黄台吉才是怪了。

    但讽刺的是，回过头来，给事中许誉卿问袁崇焕复辽的策略时候，袁崇焕却说是用这种话ān wèi 皇上。

    也jiù shì 说，他自个儿都知道这是扯淡。

    番大话都能赚来这许好处，别说若是刘若宰能真正做到并且取得定进展了。

    到时候他简在帝心，想不升官儿都难。刘若宰不是官迷，但是他极其渴望升官儿，因为官儿越大，他便是越能实现自己的抱负。而他刘若宰的名声，也将响彻整个大明，所有人都知道，他为大明立下了天大的功劳，使得整个蒙古都臣服于大明的脚下！

    刘若宰仅仅是想到此处，便是忍不住yī zhèn 阵的战栗，浑身都起了层细细的疙瘩，颗心砰砰乱跳，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董策提出了个他实在是无法jù jué 的建议。

    董策也没有再说，只是在那里安静的垂手着。他知道，自己说的这番话太过震撼，自己的zhè gè 计划，太过于大胆，而造成的后果，又是太过于巨大沉重，可能到了让人无法担负的程度。

    所以zhè gè 时候，什么也不必说，什么也需要说，说的越，错的越，反而起到反面效果。

    刘若宰不傻，是能够想清楚zhè gè 的。

    只是若此时能看到董策的眼睛的话，就会发现，其中闪烁的是对权力的渴望和野心的光芒。

    刘若宰心中天人交战，而董策心中也是yī zhèn 阵的澎湃jī dòng ，这些时日的精心谋划，终于在今日基本达成。只要是刘若宰点头，自己面前便是打开了扇上面写着‘青云直上’的大门。

    没错儿，这jiù shì 他的计划。

    在想到尔衮要带兵去收服林丹汗余孽的时候，董策便是想到了这点——建奴做得，我们为何做不得？

    但是他也很清楚，以自己的实力，自己的地位，根本是做不来zhè gè 的。别的不说，他连上奏的权力都没有，都不能引起皇帝甚至是某个朝廷要员的注意。而且朝中没有guān xì ，没有后台，谁知道他是个屁？就算是奏折递上去，也是会被别人据为己有，把好处给吞喽！

    那就必须得找个有分量，说话管事儿，能够直达天听的人物。

    董策认识的所有有zhè gè 能力的人里头，面前这位是最好的选择。

    两人已经有了定的交情，而且jīng guò 这件事之后，交情肯定会进步，或者确切的表达是——由于刘若宰认识到了董策的真正能力，因此会对他加的看重。有私交，有器重，董策还能再求什么？

    董策很清楚，自己这么做了之后，上奏的是刘若宰，具体执行的是刘若宰，可能他到时候jiù shì 跟着去做而已。绝大部分的好处都被刘若宰拿走了，而除非是刘若宰愿意，否则别人也不会知道是他发起的zhè gè tí yì 。

    但是董策相信刘若宰的人品——他既然吃了肉，定然是会给自己口汤喝的。

    这就已经足够了。

    董策不是不想吃肉，而是没那么大的胃口，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喝口汤就能赚得盆满钵满，而若是硬要吃肉，怕是唯的结局便是把自己给噎死。

    刘若宰拿大头，自己拿小头，何乐而不为呢？总比zhè gè 主意烂在心里没法子执行的要好。

    而且他清楚刘若宰的为人，自己这次带给他这么大的好处，他便是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感激。刘若宰官儿做得越大，对自己的提携bāng zhù 也就越大，所以说，帮他其实jiù shì 帮自己。

    这便是小人物的悲哀，自己虽然有想法，有能力，但是却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做，只能通过别人。而这样来，大部分好处就被别人给拿走了。

    就像是后世某个发明家发明了项专利，但是自己没能力投产，只能去拉那些有足够资金实力的人投产。技术虽然是他的，但是人家投的产，到时候收益巨大部分都是人家的。

    不过，总比什么都拿不到强得。

    屋子里的kōng qì 似乎是凝滞了，只听到刘若宰忽重忽轻的喘息声。

    bsp;mò 良久，刘若宰忽然开口：“你说，怎么做。”

    董策心中顿时是涌起yī zhèn 狂喜，能这么问，说明刘若宰不但是已经动心了，而且还失了分寸。

    若不然以他的性格，以他的自负，是不会这么直接的征求自己意见的。

    说实话，之前董策还是有些dān xīn 的，毕竟这件事儿他分析了刘若宰的性格，刘若宰的能力，但是他拿不准的是——刘若宰的勇气如何？

    zhè gè 差事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毕竟建奴大军就在归化城，万得到消息，杀向了大草滩的林丹汗余部，难保说那些蒙古人不会把他们交出来来平息建奴的怒火。就算是因为粮草的问题建奴大军无法行动，上面zhè gè 假设不成立，但是林丹汗余部之间的纷争呢？

    董策可是知道的，林丹汗的那些遗孀里头想要投效建奴的怕是有的，若是双方起了争执争端，自己这些人也是有杀身之祸！

    刘若宰肯定也能想到这点，那就看他敢不敢？

    现在看来，这位老大人的胆子还是很大的。

    董策早就胸有成竹，毫不犹豫，沉声道：

    “大人胸中之谋略，实非属下所能及之万。不过属下此间，还是有些浅见。在属下看来，大人若是已经决定上奏，那么第点，便是要联络京中好友同年，使其向圣天子进言二……”董策边说，眼睛边盯着刘若宰。他这话说的好听，shí jì 上直白点儿便是：动用切手段，影响皇上，让他尽早下决断，把zhè gè 差事交给刘若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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