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回了礼，少女便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脸色红红的低着头，两手绞着衣角儿，过了片刻，偷偷的抬头看了董策眼，却见董策正是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顿时是心里yī zhèn 慌张，好似是受了什么惊吓般

    “我，我……”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转身，慌慌张张的走了。

    董策看着她lí qù 的背影，怎么看怎么感觉有种落荒而逃的意思，他的嘴角露出丝玩味的笑。

    刘若宰虽然不贪，但做到他zhè gè wèi zhì ，自然就有不菲的进项，这是官场的潜规则，他也是免不了的。但就算是如此，刘若宰的宦囊也绝对说不上是丰厚，而整个兵备道府中，能穿戴成如此富贵遮奢的，似乎也就只能有个人了——他的bǎo bèi 女儿。

    方才那幕，其实也不过jiù shì 短短十几秒之间发生的而已，那少女刚走，老管事便是从花厅中出来，伸手引了引，笑道：“大人请进。”

    董策拱拱手：“有劳了。”

    他进了花厅，身后传来了老管事有些yí huò 的自言自语声：“咦？怎么不见了？方才好似听到大小姐的声音来着……”

    董策心里笑，进了花厅，便见刘若宰正在伏在案后批阅公文，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还放着厚厚的大摞文牍。

    就像是每次董策来的时候样。

    董策心里清楚，这并不是刘若宰成心怠慢自己——以他的地位，也完全没zhè gè 必要，太小家子气——而是这位兵备道大人，确实是忙碌到了极点。在他面前，似乎永远有无边无际的文牍公文需要处理。他绝对是董策见过的大明朝的官员中，最为勤勉的个，没有之，甚至zhè gè 范围也把董策自己包含在内。只有宣大总督杨嗣昌那样儿的，就甭说了。

    只是这位老大人，似乎批阅公文的时间太了些，他也把自己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似乎只要是签下了份份命令，做下了个个决定，事情就能解决样。事实上完全不是如此，阳奉阴违的情况，岂能少的了了？、

    他其实是真应该下去走走看看，了解下真实情况的。

    董策也不出声，只是关上门，在边安安静静的垂手着。

    过了足足盏茶的时间，刘若宰方才长长吁了口气，把面前的公文推，把笔撂，身子往后仰在靠背儿上，长长的吁了口气。

    疲态尽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董策总觉得虽然只有很短时日没见，但刘若宰似乎比自己上次jiàn miàn 老了些。

    似乎这会儿才看到董策，刘若宰淡淡道：“来了？”

    董策点点头：“是。”

    刘若宰的声音有些嘶哑，他端起茶水来喝了口润了润嗓子，方才感觉好了些。

    董策关切道：“大人身身系万民，还须得好生将养，别太过操劳了。”

    “嗨，瞧你说的，老夫这身子骨儿，还算硬朗。”刘若宰摆摆手，起身来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儿，抻了抻胳膊腿儿，他zhè gè 动作显然是已经证明把董策当成是自己人了，因此就显的很随意。要知道，以他的身份地位，做出这等举动来，也算是失礼的。

    “这次过来，有什么事儿？”刘若宰问道。

    “这段时日事儿还挺……”董策笑了笑：“第桩是上报属下你磐石堡的兵员和家丁花名册，还希望能早日领到钱粮，家里都快没米下锅了。”

    董策脸上挤出个苦巴巴的笑容。

    “真有这么简单？”刘若宰撇了他眼，董策赶紧点头，道：“属下岂敢欺瞒大人。”

    “倒不是说你敢欺瞒老夫……”刘若宰想了想，沉吟片刻，道：“你确实是要比别人艰难许的，终归是白手起家，什么东西都没有，这天然就比别人弱了截。其间耗用，自然是大的。”

    董策赶紧附和道：“谁说不是……属下手底下并无少户bǎi xìng ，基本上都是招募的流民。这些流民终归也是我大明的子民，既然信得过来，来到我磐石堡，属下怎能对他们弃之不管？每家每户都分了耕地，要开垦耕地，只有人手还不够用，还要有耕牛，农具，种子，光是这些，便是笔极大的开销，这年头儿，耕牛价格都是飞涨，八两银子才能买到头。只是耕地便是开垦出来，也得今年夏收的时候才能有些收成，而且天公这般不作美，到时候也不知道能打下少粮食来……这些日子，流民们便是属下干养着，日日的粮食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可恨奸商趁此机会囤积居奇，粮价也是极高，让人闻之色变。”

    他越说越苦，到最后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董策也是不由得心里暗暗佩服自己，这做戏的本事，是越来越足了。在官场上呆的时间越久，zhè gè 本事便是越厉害。

    刘若宰不疑有他，听完他的话，已经是有些动容。

    “你能有这份对bǎi xìng 的怜悯之心，便是极好的。”刘若宰叹了口气，想说什么，终归是没说出来。

    有些东西，他也是知道的，只是知道归知道，又能有何bàn fǎ ？粮商们背后的势力极其庞大，深不可测，便是他也是招惹不起的。

    坐回椅子上，刘若宰冲着董策伸了伸手：“把花名册拿来老夫瞧瞧。”

    “是。”董策应了声是，从怀里取出那花名册来，递给刘若宰。

    花名册共两份儿，份儿是家丁的，份儿是磐石堡军兵的。说起来，前者乃是他的私军，而后者则是朝廷的武力。当然，在shí jì 操作上，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家丁的那份儿花名册就要薄了许，毕竟他上报的家丁数目不过是“区区”八十人而已，花名册上只是写的姓名年纪，并无其他的详细信息，因此自然是占不了大的空间。

    shí jì 上，磐石堡军兵的那份儿花名册也不厚，jiù shì 二十来页，放在手中看来不过是薄薄的，本轻飘飘的小册子而已。但jiù shì 这么两个轻飘飘的小册子，却是关乎每个月上千两的银钱，以及大宗的各项物资。

    这次，董策共上报了兵丁六百，家丁八十。

    他shí jì 上只有军兵三百，家丁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五十而已，这花名册的名字，倒是有半儿都是胡乱捏造的。

    前者的数字，不算是非常夸张，毕竟磐石堡也算是和镇羌堡，镇鲁堡之类的军堡个级别的，而董策的官职也是实打实的守备，还高配了指挥佥事的衔儿，手下的军兵自然是不能太少了。

    和别的道比起来，由于冀北道在大同镇内部的地理形势非常重要，军堡也占据要害地区，因此军堡规模普遍是比别的道要大，士卒的数量也要些。

    像是阳和道所辖东路，下辖六守备、三操守，分边沿长九十六里四分。这阳和道东路下面的六个守备三个操守的兵力分别是：永嘉堡，内驻操守、坐堡、把总各员，骑军三百零七名，马十八匹；瓦窑口堡，守备、坐堡、把总各员，旗兵四百五十二名，马二十匹；镇宁堡，内驻操守员，旗军三百零二名，马十六匹；镇口堡，内驻操守、坐堡各员，旗军三百十名，马十七匹；镇门堡，内驻守备、坐堡各员，旗军四百九十三名，马四十五匹；守口堡，内驻守备员，旗军四百六十六名，马四十五匹；靖鲁堡，内驻守备员，旗军五百十三名，马八十六匹。

    而冀北道所辖的这些军堡，镇边堡，内驻守备员，官军六百九十九员名，马骡八十二匹头。镇川堡，内驻守备员，官军六百七十四员名，马骡七十匹头。弘赐堡，内驻守备员，官军六百零八员名，马骡九十二匹头。镇羌堡，内驻守备员，官军千零五十三员名，马骡二百六十八匹头。拒墙堡，内驻守备员，官军四百二十员名，马骡三十四匹头。镇鲁堡，内驻守备员，官军二百六十六员名，马骡四十七匹头。

    阳和道东路驻军最的个军堡，靖鲁堡，才不过是有官兵五百十三名而已，而冀北道大部分的军堡驻军规模都超过了六百，最的镇羌堡甚至已经超过了千，规模可说是极大。

    虽然有个镇鲁堡拖了后腿儿，只有官兵二百六十六，只不过那是因为镇鲁堡并不分边，只有火路墩七座而已，因此根本不用少驻军。

    由此也可以看出，冀北道内部的军堡规模普遍较大驻军人数较。当然，这只是纸面上的数字，真实人数有少，那就只有当地的将官自己知道了。但是这花名册的人数，jiù shì 朝廷认可的人数，jiù shì 上官认定的人数，jiù shì 发军饷的时候依据的人数。操心真实人数的也不是没有，但没几个，大部分人都是想着怎么着通过zhè gè 来给自己捞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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