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原则性问题，不容妥协

    “对了，还有桩事。”

    青云子忽然道：“大人当也知道，这朝廷律法对盗墓实在是……”

    历朝历代至少在明面上，就没有支持盗墓的，基本上都是严刑峻法予以惩治，大明朝在这方面尤其酷烈。

    按照《大明律》规定：凡发掘坟冢见棺椁者，杖百、流三千里；已开棺椁见尸者，绞；发而未至棺椁者，杖百、徒三年，招魂而葬亦是。若冢先穿陷或未殡埋，而盗尸柩者，杖九十、徒二年半；开棺椁见尸者，亦绞。其盗取器物砖石者，计赃，凡盗论，免剌。若卑幼发尊长坟冢者，同凡人论；开棺椁见尸者，斩；若弃尸卖坟地者，罪亦如之。买地人如知情，各杖八十，追价入官，地归同宗亲属，不知者不坐。若尊长发卑幼坟冢，开棺椁见尸者，缌麻，杖百、徒三年；小功以上，各递减等。发子孙坟冢、开棺椁见尸者，杖八十。其有故而依礼迁葬者，不犯法。若残毁他人死尸、弃尸水中者，各杖百、流三千里。

    总归基本上盗墓被逮着，jiù shì 个死字——按照明朝板子的分量，打上八十板子，在不gù yì 下狠手，也不放水的情况下，基本上没几个能活下来的。而以盗墓贼的恶劣名声，衙役们不下狠手的几率不大。

    青云子现在既然答应了为董策做事，那以后必然不能再这般低调行事，如此来的话，就很容易被地方官府抓到行踪。

    董策微微笑：“zhè gè ，却是无须dān xīn 。到时候本官会给你发个腰牌，份文书，言道你们乃是军中夜不收，之所以去当地，乃是因为有上官听闻有建奴入寇的消息，特意吩咐本官遣人去侦查。你放心便是，只要是沾上建奴，现在地方上的官儿们，是绝对不敢鲁莽的，出了事儿，他们万万担待不起。你们到时候也别畏惧，气焰嚣张些jiù shì ，大帽子往头上扣。若是还敢纠缠，直接给个私通建奴的罪名，看看他还敢不敢说！只是去的地方，最好别太往南，在这边镇左近，没人敢不拿这事儿当回事。”

    而且董策有句话没说，能指挥得动董策zhè gè 四品武将的会有谁？要么是地方上的兵备道，要么jiù shì 镇之巡抚，甚者还有可能是数镇之总督。无论是哪个，都是地方上的文官招惹不起的。zhè gè 面子，他们不敢不给。

    青云子听，便是放下心来。董策既然肯把这件事儿直接揽过去，那就说明他是真的有这方面的意思而且很看重自己，并不是随时把自己当替罪羊抛出去。

    董策问道：“不知道长下步，作何dǎ suàn ？”

    青云子沉吟片刻，问道：“若是发现墓葬，大人手头上，可有人可以调动？”

    董策现在还不想做的那么明目张胆，不过又不好伤了这位的心，便道：“若是有必要，百八十人可以供道长差遣。”

    青云子要的是zhè gè 态度，当下心里很是满意。既然为人家效力，自然当为人家分忧，他笑道：“大人放心，暂时还不用动用您的人手，省的为大人添了麻烦。老夫在这儿待上几日，便即出去，寻些得力的好手来，有他们在，事半功倍。”

    董策叮嘱道：“定要可靠些的才行，莫要泄露了此件事。”

    “大人放心，都是知根知底儿的，老夫不会告诉他们大人的身份。再说，就算是知道了，料他们也不敢乱嚼舌头！”说这话的时候，青云子眼中闪过抹狠厉的光芒，这时才露出了几分他这江湖大豪的霸气。

    董策点点头，不再说这事儿。青云子经验丰富，老成持重，这块儿自然是比自己想的周全的。

    张麻子又添了茶水，董策忽然问道：“道长，从初见你时候，本官便有个yí huò 。”

    青云子道：“大人请讲。”

    董策眼中有丝笑意，他指了指青云子身上脏兮兮的衣服，露着脚趾头的鞋子：“道长身武艺精绝，怎地落魄到这等田地？街头耍猴为生？”

    “咳咳……”青云子似乎被茶水呛到了，连着咳嗽了好几声，脸色也有些发红。

    他忽然拍了拍桌子，向张麻子怒道：“这都过晌午，怎地吃食还没上来？你想饿死你师父不成？”

    张麻子撇了撇嘴，心说你老人家想支开我就直说，何必这般？他不情不愿的应了声：“这就给您老人家备饭去。”

    他看向董策，殷切道：“大人，您……”

    “无需置办饭菜了。”董策摆摆手，对董勇振道：“这样，你去外面告诉他们，让他们去四海楼订桌酒菜送来此处，你和他们便在四海楼吃了jiù shì 。吃完饭再来此处寻本官，还有，让董忠庸两个去把猴子买了，每次他们两个总得惹出些事儿来才成。”

    董策又向青云子到：“道长可有什么爱吃的酒菜？本官吩咐他们买来。”

    董策这种重视青云子的态度让他很是满意，赶紧笑道：“让小二跟他们块儿去，他知道我爱吃啥。”

    张麻子和董勇振都应了，两人出去。

    青云子这才很是尴尬的道出了番原委。

    原来他这次之所以如此狼狈，改头换面的来到阳和城，却是给人逼得如此。事情说来也简单，他在南直隶常州府组织帮人挖了处大墓，挖之前却也没打听好这是谁家的，帮人如过境蝗虫般把大墓挖开，不但里面值钱的东西全都抢走，就连尸骨都给从棺材里头撬出来扔到满地都是。

    结果这可惹了大祸了。打

    那墓主人，竟是当朝位大员的祖父。那位大员听说此噩耗之后，连夜赶回老家，扶碑大哭。收敛了祖父尸骨之后，他发下毒誓，定要将他们这些人尽数抓住，个不留，千刀万剐！

    这位大员权势煊赫，朝野之中威望甚高，所能动用的力量也是惊人的强悍。海捕文书发下，各地竭力破案，那伙儿shí jì 动手的盗墓贼，不出两个月就被擒拿。严刑逼供之下，他们把青云子也给咬了出来。

    只是青云子这脉神秘非常，时常变换形象，是很少露面。那些盗墓贼都是青云子临时组织起来的，跟他们jiàn miàn 的时候都是蒙面，因此他们非但不知道青云子具体姓名叫什么，根基在何处，甚至连长相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卸岭力士脉的传人。官府也没法子，只得根据他的形体画了幅极其抽象的画像，四处张贴。

    也幸亏如此，青云子才是躲过了劫，没给抓到。但是那边儿他也是再混不下去了，隐姓埋名了段时间之后，往北地而来。又不敢再做盗墓的行当，连偷钱都不敢，杜绝切可能和当地官府产生交集的行为。银钱花光了，手头紧张，日子过得实在是不怎么舒坦。

    若不是碰到了董策，他都zhǔn bèi 近几年内都不碰这行了，先把风头避过去再说。

    要知道，被抓住的那几个，明明判的都是绞刑，但那位大员着人把几个替死鬼换了，执行了绞死。而那几个正主儿，则是被他在自家的宅子里，请了京城里最有名的师傅刘小刀，把那些犯人个个，挨着个儿的给剐死了！

    每个都剐了十足的三千六百刀，三天剐个，据说他家宅子里惨叫声持续了整整个月，血流成河！有两个盗墓贼给生生吓死了，就算是这样，尸身也是剐了。

    想想zhè gè ，以青云子的本事，也是不由得yī zhèn 哆嗦。

    董策听了，这才是了然。

    才说完董勇振便回来了，他去传了话，却没去吃饭，而是回来守在董策身后。董策和没说什么。

    正事儿说完了，便是闲谈，约莫盏茶时候，张麻子拎着食盒回来了，从里面端出来不少饭菜放在桌子上。笑道：“师父，我专门去德富记买了你最爱吃的熏鸡烧酒。”

    看样子青云子真是饿得狠了，手撕下条鸡大腿来放在嘴里便是大口的咬着，那烧酒拍开泥封，根本都不往碗里倒，直接举起酒坛来嘴凑上去便大口的灌。不少酒液都漏出来滴在衣服上，很快便是弄得屋子的酒味儿。

    他连着喝了好几大口，方才把坛子放下舒服的打了个酒嗝，哈了口气，大笑道：“爽快。”

    有些不好意思的向董策道：“许时日未曾喝酒吃肉，真是馋得紧了，大人别见怪。”

    董策夹了口菜，慢慢吃着，笑着摆摆手：“无妨，道长随性些jiù shì ，本官没那许讲究。”

    青云子嘴里吃着肉，又是开始训斥张麻子，张麻子翻了翻白眼儿，就当没听见。

    董策瞧着，这师徒二人相处还真是有些意思，看似吵吵闹闹，不成规矩，实则却是感情极好。

    吃过饭，董策便是告辞，临走之前给了青云子百两银子，只说若是不够便再找自己去拿。让人家办事儿，总得给些活动经费才是。

    青云子也不矫情，大大方方的收了银子。

    董策又把张麻子叫出去，两人详谈了好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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