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十户人家相互扶持，跌跌撞撞的离开磐石堡，边走还边回头张望着，盼着大人能够回心转意，给他们条活路有的人边走边嚎啕大哭，哭声感染了的人，路走过去，哭声震天。

    董策瞧着，脸上冷静如冰。

    他本来也思量着把这些人贬成奴婢，发给下面几个心腹们，但是念头转就把zhè gè 想法给否决了。这等行径，滋生腐败真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看着他们凄凉的背影，bǎi xìng 们都是心里yī zhèn 阵的冰冷，他们都知道被从这里赶走意味着什么——外面还在大饥荒，而且天气越来越冷，zhè gè 寒冬，不知道少人要冻饿而死。他们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踏上死亡。

    这幕给了他们最直观和最强烈的震慑，让他们心中战战，再也不敢有什么偷奸耍滑的念头。

    路走路哭直到洢水河边，眼见大人们还没动静儿，有人已经心如死灰。忽的个女子哭嚎声，从人群中奔出来，纵身跳，便是跳进了洢水河中。洢水河又宽又深，水流湍急，几个浪头打下来，这女子便是不见了踪影。他男人带着几个儿女跪在河边嚎啕大哭。

    这幕，看到所有人都是眼皮子跳。

    过了好久，他们才哭哭囔囔的起来。

    人群又在甘河桥头苦了yī zhèn 儿，才如行尸走肉般过了桥，缓缓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也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不知道会死在哪里。但是众人心里都很清楚，九成的可能，他们连个月都挨不过去。有人便叹了口气，小声儿道：“死了也好，死了好，总比日后让自家汉子吃了好。跳河寻了短见，总能留个全尸。”

    ……

    保甲分完了，震慑也完了，bǎi xìng 们纷纷散去。他们都要huí qù 吃饭zhǔn bèi ，按照董大人的命令，下午就要开始干活儿了。

    直阴沉沉的天气这会儿也好转了些，乌云裂开，露出了太阳，阳光洒下来，给人带来些许的暖意。

    董策被大伙儿簇拥着来到养殖畜牧场。

    十数日不见，这里已经颇具规模。

    整个养殖畜牧场占地面积大约在十亩地zuǒ yòu ，外面用木头建起了百丈长的栅栏，栅栏不高，只有丈，用的是胳膊粗细的小树或是大树枝，中间留的空隙很小，这是防止家畜家禽们钻出来。

    众人进了大门，在门边有十数人早就等在那里，他们穿的虽然不华贵，也是干净整洁，和外面的bǎi xìng 们差不。

    他们见了董策，赶紧纷纷跪地磕头，口称见过大人。

    “都起来吧！”董策hē hē 笑，摆摆手。

    他扫了王羽眼，知道这半是他安排的，不过倒也是让人受用。

    王羽道：“这些便是大人您当日说的那饲户。他们都是后来的，属下没给他们分给田地，而是直接安排到了这里，每日粮食发放和bǎi xìng 相同，共是五户人家，十八口人，将将能把这些牲口家禽都伺候过来。”

    “嗯。”董策点点头，jì xù 往前走。

    中心wèi zhì 便是大片水洼子，这是董官渠的尽头，面积不小，方圆足有数十米之大。水不深，而洼地里面本来长满了高草，这会儿末端便是漂浮在水面上。此时不少鸭子和大鹅便飘在水面上，叽叽呱呱的叫着，时不时长长的颈子往下探，宽大的嘴迅捷的伸进水中，便在水里寻觅到些吃的，或是束草根，或是条小鱼儿，或是些小虫。

    在水洼子的岸边，长长的野草中，则是许只鸡在晃晃悠悠的自己找事儿吃。

    在水塘周围，则是分布着十几个猪圈，每个猪圈里面都有头大肥猪，在哼哼唧唧的或是睡觉或者是把大嘴拱到早就已经空空如也的食槽中试图寻到些吃的。猪圈下面则是直接有个尺见方的斜向下的口子，猪粪等排泄物垃圾等等，便通过这口子直接就掉进了水塘里面。

    而在远的wèi zhì ，则是坐落着羊圈和养骡子养驴的棚子。

    各个建筑分布的很合理，中间留了足够大的空间。

    众人来到水塘边儿上，水塘边儿的地上到处都是小小的足印，那是被鸭子的扁脚掌给踩得。

    在草丛中，时不时的还能瞧见有几个白色的蛋。

    养殖畜牧场和捕鱼都是王羽的负责的，他道：“若是寻常时候，这里都有饲户瞧着，只要下了蛋，lì kè 就捡走，省的那些家禽给自己踩了。”

    董策点点头：“现在天能产少蛋？”

    “天能有四十个蛋，这些鸡鸭都不让他们掉毛。”王羽道：“有饲户说，最好整些棉花给鸡做上衣服，这样的话，冬天也能下蛋。”

    “嗯，就依他们。这些事儿你不大懂，我也不懂，那些饲户们懂，就听他们的。”王羽指点道：“不过也不可全然都听他们的，也不能对他们有什么赞赏，不能当场就表示，须得沉住气，回来想想，转头再依着他办。省的惯出毛病来，再说了，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谁知以后会不会欺瞒。”

    王羽心悦诚服道：“属下受教了。”

    董策瞧了周伯眼，笑道：“你呀，也得听着，这些道理都是想通的。你什么都好，jiù shì 太忠厚仁心。”

    周伯赧然：“属下定谨记。”

    “现在这猪圈鱼塘体，搞得如何了？”董策又问道。

    “属下按照大人您当日说的做，效果着实是极好的。”王羽笑道：“现在只需喂猪就成，猪粪那些杂鱼吃了，鸡鸭鹅便都在水里吃杂鱼，这里草丛厚密，它们也能自己寻觅些吃的，每日只需喂顿就成。”

    董策点点头。

    李贵就跟在旁边，这会儿也插口道：“大人，属下正要跟您汇报下这段时间的采买。”

    董策道：“讲！”

    “这段时间，共花了白银三百六十七两。”李贵掏出个小本本，搓开念道：“最大宗的支出还是购买耕牛。又买了三十头，还是赵大会送来的，他说现在外头牛价降了些，头是九两二钱银。二十两银子买了许铁锨，镐头，凿子，铁锤等工具，咱们现在没铁，虽有铁匠，却不能打造。剩下的那些则是买了二十头小猪仔，鸡苗鸭苗各三百，羊羔百只。现在这些小东西，都在那边……”

    说着，李贵指了指处占地面积甚广的建筑，那建筑上面加盖了顶棚，想是为了保温。他又道：“另外，赵大会送了箱子书来，这些书不算钱，算是他送的。”

    董策接过小本儿，瞧了瞧，上面写满了字迹。虽然很难看，也很幼稚拙劣，不过好歹能够看到清楚，而且相当工整。

    他笑了笑：“不错么，老李，会写字了！”

    李贵hē hē 笑，脸上的褶子似乎都绽开了：“大人给属下吩咐了这等重任，属下也不能辜负大人不是？现在不过会算个账，写写数儿罢了，还是请白忠旗白书吏教的。字太难看了，属下自己都觉得丢人。”

    “知道上进jiù shì 好事儿，有什么丢人的？”董策把本子还给他，拍了拍他肩膀，对众人笑道：“你们都要学学人家李贵，有什么不会的，那就要学，把自己的短处补好！明白么？”

    众人纷纷应是。

    “这些饲户，你方才说，每日粮食照农户发放？”董策问道。

    “是！”

    “给他们减三成！”董策淡淡道：“给这些家畜家禽也都登记造册，告诉他们，若是做得好，家禽家畜数目增，他们的粮食就。譬如这日交上来的鸭蛋鹅蛋鸡蛋的数目些，那你就分给他们些粮食。另外，你盯着点儿，看看他们有没有自己贪墨。现在他们刚来，想必是不敢贪墨的，但是以后未必，你就把现在每日上缴的蛋数做tǒng jì ，以后鸡鸭鹅的数目增长了，这产蛋的量也须得增长，若是不涨，那jiù shì 出问题了。”

    王羽赶紧应了。

    “对了，还有，这家禽的羽毛也得收着，以后做羽箭的时候用得着。”

    总体来说，这养殖畜牧场是让董策颇为满意的，片欣欣向荣。

    ……

    下午时分，来自弘赐堡的车队到达了磐石堡。

    当时董策吃完午饭正zhǔn bèi 休息下之后便回安乡墩操练那些家丁，听到是白添福遣人来了，lì kè 心中动。

    他披衣而起，亲自迎了出去。

    说是大车，也是名不副实，不过是在南门外停了四辆大车而已，上面的物资都垒的高高的，外头还用毡布盖了。

    旁边有四十来名看护的士卒，都是步卒，带头儿的则是个穿着青布铁甲，带着八瓣儿明盔的矮壮汉子，正是当日去请董策赴白添福之宴的那家丁。

    瞧见董策出来，那家丁赶紧上前见礼。董策这才知道他的上下，是个很喜庆的名字——白有财。

    董策对他也很是客气，寒暄了几句，便让他们把大车拉到堡中仓库前面去。进到磐石堡内，白有财刹那间感觉自己似乎是回到了弘赐堡，片断壁残垣的磐石堡和弘赐堡当真是有些相似。心里莫名的便对董策生出了许亲近来，许是心有戚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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