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当日被本将斩下头颅的那白巴牙喇兵，镶红旗旗主侍卫完颜傅尔素，体格粗壮如熊，身穿三层重甲，里面锁子甲，外面是铁阀甲和棉甲，总重八十余斤。身中数十箭，竟无箭能破家！此人照样大呼酣战！锋锐铁枪刺中其身，如中生铁硬石。此人使柄斩马刀，乃是长大之锐器，铸造又极锋锐，当者则不免。”

    “最后本将乃是以铁枪枪杆奋力击打头部，将铁盔砸瘪，nǎo dài 砸烂，方才置其于死地。”董策点了点那些军兵，眼睛盯着谢鼎坤：“你们若是要面对他，凭着什么？凭着这些长刀么？怕是刀砍上去都要把刀给崩断了！凭着这些穿棉甲的士卒？不是我夸口，方才我那说话的手下，嘴是没遮拦了点儿，说的却是实话。他穿身三十五斤的铁鳞甲，使柄大锤，你们这些人，个下也就敲死了。”

    董策拍了拍谢鼎坤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打流寇不是本事。北边儿的建奴，有千个白巴牙喇兵，上万的马甲披甲人，上万的步甲披甲人，几万的包衣阿哈。还有三五万汉军，上万蒙古鞑子，数百门大炮，几千朝鲜火铳手。打他们，才是本事！”

    说罢扬长而去，谢鼎坤在原地脸上yī zhèn 红yī zhèn 白。

    只是进了花厅，在刘若宰当面，董策却是恭谨道：“大人，此次末将又新近选拔了十人加入，都曾经是宣府镇，蓟镇之军户，后来因着是在活不去了，逃荒来此。这些人都是骑得烈马，开得硬弓，手底下至少三五个鞑子流寇性命的！”

    刘若宰点点头，淡淡道：“有你这些人，再有谢鼎坤的手下，理当无忧了。”

    他瞧了董策眼，淡淡的问道：“屯堡那边，如何了？”

    他虽然看似是若无其事，浑不在意，似乎是顺嘴提，但是董策却是敏锐的发现了他的丝紧张和期待。

    善于揣摩领导的心思也是必不可少的官场学问，董策知道刘若宰重视且上心，自然就回答的是详尽了些。

    “已经可以说，是初具规模！”董策道：“现在已经招募了六百zuǒ yòu 的bǎi xìng ，粮食都发了下去，bǎi xìng 们也都建造了住处。末将又买了许耕牛，划分了土地分下去，现在开垦出来了七千亩耕地，现在还有许耕地正在开垦之中。磐石堡旧址里面的建筑已经开始拆除，把大木，石料，砖瓦等等拆下来以为新城之建设。末将来之前，第条灌溉渠已经修通，粮种发了下去，开始耕种。磐石堡周围的土地都是极为肥沃的黑土，又不缺水，想来来年定然是有极大的丰收。”

    董策说起来也是颇为自豪，这么短的时间，身处同样的环境下，能比他做的好的未必能有。

    刘若宰听着，也是露出丝淡淡的笑意，心里很是满意。这董策，不说大话，却果真是个做实事的人，不声不响的，这屯堡已经有了些规模了。

    他叮嘱道：“编练新军之事，也要好生去做。”

    “是！”董策刚想提及自己那些家丁之事，忽然心中动，硬生生的忍住了。

    像是刘若宰这等人，对于武将是即看重，又忌惮。董策心里很清楚，他能如此提拔重用自己，是因为自己能帮着他巩固权威，能让他实现他的政治理想稍微容易些，而自己拥有这许家丁，已经是超过了定额，若是引得刘若宰忌惮，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心里压了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这路狂奔而来，可是疲累？”刘若宰问道。

    董策笑道：“这点儿路程不算什么。”

    “武器可都zhǔn bèi 齐全？”刘若宰又问道。

    董策怔，他心道，遮莫这就要去杀侯家伟了？太仓促了吧？这还什么都没跟我说呢！

    他老老实实道：“武器甲胄都是齐全，只是那新入的十人并无弓箭。”

    “带他们去领！”刘若宰摆摆手：“应缺少的东西，都去领了。等下便是上路，怕是今儿晚上，得在弘赐堡中过夜了。”

    “弘赐堡？”董策心中又是yī zhèn 诧异，不是去镇羌堡么？怎么又改了弘赐堡？难不成是把侯家伟诱到弘赐堡去？

    也不现实啊！侯家伟那般奸诈的人物，岂会轻离老巢？

    只是刘若宰分明是不想说的样子，董策也不敢再问，只是应了声，便是告退下去安排去了。

    出了兵备道衙门，石进等人纷纷迎上来，王浑大咧咧问道：“头儿，咱们现在去哪儿？可能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这些时候没吃饭，饿煞人也！”

    董策瞪了他眼：“吃饭重要还是甲兵重要？”

    众人听都是眼神亮，董策大手挥，hā hā笑道：“走，领着你们发财去！”

    刘若宰给的命令是缺什么少什么——现在董策这支队伍可谓是甲胄兵器齐全，只缺少那些新晋家丁的弓箭而已——但是董策当然不会那么老实的只拿这点儿东西。

    冀北道的武库设立仓大使人，直接对刘若宰负责，其手下有十余兵丁负责管理。这仓大使不过是个九品官儿而已，是整个大明朝的官僚体系中最低的个层次，不过别人官儿小品级低，这实权可是极大，而且其间好处是不知道有少。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并不是拿着刘若宰批得条子就能从武库中领出如数的东西来的，来会少，二来需要花钱打点那仓大使。

    若是不想花钱或是干脆没钱，那也成啊！刘大人条子是给你了，让你拿东西，可没说什么时候让你拿啊？我这边儿jiù shì 不方便，jiù shì 开不了门儿，反正有千百个理由能给你拖着，你要拖得起，咱们就耗着！

    可是军备这等东西，都是急需，哪里是能拖得起的？

    就算是最后这糊涂官司打到上官面前，个是官官相护，二来是说不得能扯出什么七缠八绕的guān xì 来，往往是不了了之。可是做到zhè gè 份儿上，你也就把这小吏以及他关联着的大批人都给得罪死了！以后想要再拿到什么东西，那是痴人说梦！

    所以略懂些事儿的将官，都是老老实实的拿钱消灾了事儿，不会和这等人起什么争端。

    董策前世为商人的时候，和这些官儿不大，但是手里头攥着实权，偏偏你又绕不开他去的官员小吏打过不少的交道，自然是知道其难缠之处。

    上次刘若宰拨给董策的那批物资里面虽然有很的军械，但是都是直接由纪长风给他提出来的，董策并未见过那仓大使。

    他想了想，却没有直接去武库，而是去了城外，找到了纪长风。

    这会儿纪长风其实已经不怎么忙了，收购粮食等物资已经持续了有几天了，现在基本已经进入了尾声。而且镇河堡又不提供住宿，这些商人们都要huí qù ，为了能在天黑前赶huí qù ，他们基本上都是大早就出发，中午到达，排队交接完了之后，lì kè 就走。

    董策找到纪长风，说了来意。

    纪长风沉吟片刻，道：“那武库的赵大使，确实是个不好相与的，不过在他那儿，我少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他看了董策眼，笑道：“这般，我派个书办随董大人过去，只是那上下打点之事……”

    董策心领神会，低低笑：“自然是不会让纪大人难做。”

    纪长风点点头，招了个书办过来，让他随董策去往武库。

    “纪大人，谢了！”董策笑道，拱拱手，垂手的时候，锭银子已经攥在手心，塞到了纪长风的袖子里头。

    纪长风虽然颇得刘若宰赏识，也有点儿理想主义的天真，但却不是傻子，对于官场上这些事儿也是清楚明白，手动，便是把银子手到袖子的内袋之中。这锭银子约莫有十两上下，对于zhè gè 数额，纪长风还是很满意的，暗赞董大人会做人。

    这也是董策想要的效果。

    他和纪长风虽然因着纪长运的guān xì ，少有些情分，但是这情分却是淡的可以，而且你用上几次又没什么表示，情分也就完了。

    所以就得好好维持。

    文官和文官之间的guān xì ，半是通过同乡，同年，同师等等组建起来的，不但牢靠稳固而且不怎么用花钱，只要礼数到了就成。但是文武殊途，短时间内董策能想出来的让自己和纪长风之间保持良好guān xì 的唯bàn fǎ 也jiù shì 利益而已。

    盏茶时间之后，董策在武库前面的公事房里见到了这位赵大使。

    赵大使有个很喜庆的名字，叫做赵满仓。

    他的体型似乎也验证了zhè gè 名字很适合他，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又高又胖，长的也白，大脸盘子跟满月也似。他穿着件儿员外衫，把衣服给撑得紧绷在身上，勾勒出条条肥肉的轮廓，让人不由得dān xīn 会不会把衣服撑破。

    “哟？今儿个高大人怎地有空闲上咱们这破地界儿来啊？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不成？”赵满仓皮笑肉不笑的向着带董策来的高书办招呼道，至于董策，他连看都没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