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有这段时日的相处，她已经把老夫人当成了自己的嫡亲娘亲。

    红袖的马车轧轧走了不久，董策就接到了刘若宰的飞骑传令，着他和石进，王浑，王羽等干人悉数前往镇河堡，名单中几乎囊括了董策现在手下的所有心腹，只不过少了李贵，却了翟家的那丫头。

    看到这名单，董策心下便有了底儿，怕是十里铺那役的封赏要下来了。

    董策把所有人都召集来，就连在安乡墩的翟家丫头也都招了来，向大伙儿宣布了这件事儿。

    大伙儿听，都是喜气洋，颇为的兴奋。虽说自从跟了董策以来，他们立功都已经成了常态，但是能有封赏，自然是极好的。不过大伙儿也都心里盘算上，上次刚升官儿过去没久，这次升官儿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总能捞到不少赏银吧？

    唯有翟家丫头，听要跟着董策去镇河堡，还要去见什么兵备道大人，顿时颗心便是扑通扑通乱跳起来。脸lì kè 红了，心里慌乱的很，时间似乎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

    她犹豫了好半响，方才怯怯道：“大人，我能不能不去了？”

    董策眉头拧：“为何不去？”

    “zhè gè ……”她脸红了，低着头喏喏的说不出话来，只是觉得去往镇河堡领赏心里害怕胜似去打马贼。只是到底又说不出个理由来，急的只是想哭。

    董策瞧了，不由得叹了口气：“你这丫头，这性子可得改改了，以后咱们磐石堡的规模越来越大，你们这些最先跟着我的老人儿，也是随着水涨船高，地位渐高了，可不能还是这等样子，若不然的话，如何能够服众？”

    他有些促狭的笑：“我听闻你在安乡墩整治那些女军的时候也是颇有些手段权威的，这会儿就得把那个气度给拿出来！”

    感受到了董策的激励和认同，她心里微微颤，抬头看了董策眼，眼中满满的都是感激，微微点了点头，嘴里囔囔的说了几声。

    董策蓦地大吼声：“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大点儿声，别跟蚊子哼哼似的！”

    她涨红了脸，又说了句，董策还是吼道：“老子听不到！”

    她终于是豁出去了，跟骂街的泼妇般尖声叫道：“我说，我尽力做好！”

    本来以为自己被他逼成这样会哭出来，却没想到，这样吼出来之后，心里却是瞬间轻松了许，心里面似乎有道直禁锢了自己数十年的壁垒，轰然碎裂了！心头似乎是去了块儿大石，连呼吸都顺畅了许。

    宛若是脱胎换骨了般。

    “好！”董策轻轻抚掌道：“这才像个样子，你虽是个女子，却也是我手下的军兵，以后也是要做官为将的。”

    她瞪大了好看的杏眼：“女人也能当官儿？”

    “怎么不能？”董策笑道：“女子为官的了，前朝不说，妇好、洗夫人、平阳公主、梁红玉这几位，都是女中豪杰。就算是本朝，亦有秦良玉这等了不得的女将军，秦将军手下三千白杆兵，先后平播、援辽、平奢、勤王、抗后金、讨逆贼。声名赫赫，天下震动。在浑河边和后金血战数日，杀伤数千，便是金国奴酋黄台吉，也是畏其声名。身为个女子，却是累功至大明柱国光禄大夫、四川招讨使、中军都督府左都督、镇东将军、四川总兵官、品诰命夫人。有这等先例在前，你也须得好生努力，做出个样子来。”

    秦良玉属于世袭的土司，自然是可以做官的，西南地方的土司了去了，其间女的也很是不少。zhè gè 例子其实是不太能成立的，但是董策拿来激励人自然是不会管这许的。

    这招儿果然有用，她重重的点了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才能不辜负大人的这番期望。

    董策又道：“你可有正式的名字？总不成这么大丫头大丫头的乱叫吧？”

    她又低下头，脸色有些发红：“终归是个女孩子家，谁会正经对待？从小爹娘就这般叫，后来墩里的叔叔婶子也都这般叫，叫着叫着，也就没人在乎什么大号不大号的了。”

    她只是不好意思，却也没觉得有委屈，zhè gè 时代的女孩子如此的了。说白了，这会儿他潜意识里还是把自己当成个普通军户的普通女儿，却不是个在董策zhè gè 团体中已经有些实权的人物。

    “这怎么能行？总不能上表的时候也写大丫头吧，不成个体统。”董策沉吟道：“我便给你取个名字如何？”

    她大喜，赶紧重重点头，过了会儿才想起来似乎要磕头，又赶紧跪地磕头dào xiè 。

    董策想了想，道：“便叫做翟青桐吧，何如？”

    他取zhè gè 名字，乃是因为她身材挺拔高挑，加之又有身好武艺，巍然难催。想要解释，只是想想当众评论个女孩子的身材，未免有轻薄之嫌，便住了嘴。

    “翟青桐，青桐……”她低声念叨了两遍，她没读过书，也说不出有什么好来，但jiù shì 觉得这名字好听，也很契合自己，欢喜道：“谢大人赐字。”

    董策摆摆手在桌案上展纸磨墨，挥毫写下这三个字，待墨迹稍干之后递给他：“拿好，记好，这三个字，便是你的名字。”

    翟青桐深深的看了眼，把那三个字牢牢的记在心里，郑重的收了起来。

    而后董策又把耶律斡里和以及那些归顺的马贼招来，问道：“之前本官给那些bǎi xìng 授田，你们也瞧见了，只不过他们是亦农亦军，你们却是正规的军人，也是常备的，是以不分给土地，却是有军饷。当然，以后若是立了功劳，升了军官，亦或是受伤之后要归田荣养，本官自然是会给你们不少田地的。”

    众马贼能得到这样个承诺已经是心满意足，纷纷跪地磕头道：“谢大人！”

    董策让李贵留守，令耶律斡里和等都听李贵号令，自己则是带着几个心腹策马直驱镇河堡而去。

    几人策马而行，也不知道怎么地，翟青桐那丫头个劲儿的往董策旁边凑，把向来在东趁热zuǒ yòu 哼哈二将的王浑和王通都给挤在边了。

    王浑在后头瞧着忽然嘿嘿笑，跟王羽挤眉弄眼的。

    咱们家大人给翟让家大丫头还真真是挺般配的。

    马高人也高，大人骑在马上，挺拔高壮，跟座山样，又胜似截铁塔。

    而翟让家那大丫头，穿着宽大的绵甲，越发显得她身材纤细修长，隔得这么远，什么都看不真切，只有跨在马上那双长腿，显出了勃勃的少女活力。

    到得镇河堡，通传都不用，直接便是进去，到得兵备道衙门外面才通传。

    少顷里面传出话来，着董策等人大堂jiàn miàn 。

    董策听便是知道，今日先是公事。

    众人在守门的那挂着百户衔儿的军官的带领下，来到大堂，在门外阶下的院子里面等候。

    看着面前的五级台阶，高大的建筑，石进等人都有些拘谨，他们这还是第次来到规格这么高的地方。反倒是翟青桐，似是因为董策那番话把她说的心里都敞亮了，zhè gè 之前见过最大的官儿也不过是董策zhè gè 百户的女子，此时却是落落大方的紧。

    等了好半响，里面才传出来yī zhèn 响动，接着队大约二十人的军兵，都穿着元青色的棉甲，脚蹬皂靴，手中拿着两米长的长刀，排成整齐的队列，从殿后顺着檐下的游廊路小跑来到门前。他们顺着台阶下来，从门口直排到院子里面，成两排，笔直的着。

    看得出来，他们都是被细心遴选出来的，基本身高都在米七以上，身材也是健壮结实，脸上是带着些杀气，身上装备也难得的极为齐整。这些人当是见过阵，杀过人的，只不过他们那杀气，戾气，和董策几人比就完全不是算不上什么。在董策眼中，这些人半有些花架子的嫌疑。

    不过就算是花架子，这花架子摆的也比其他堡寨强了不知道少。

    最当头那穿着套山文甲，手中握着杆虎枪，身材高大的将领出列，上下打量了董策眼：“董二郎？”

    董策点点头，淡淡道：“不知阁下上下。”

    “刘大人麾下镇河堡千户把总谢鼎坤。”他拱拱手，嘴角露出抹挑衅的笑意：“什么时候寻个时日，让手下儿郎较量番。”

    董策还未说话，他身后王浑等人已经按捺不住，大嘴咧，董策赶紧把他摁住。只是王羽那阴测测的声音却是传来：“什么时候你剁了十来个建奴的nǎo dài ，再来寻咱们说话。”

    此言出，谢鼎坤脸色顿时jiù shì 变，冷冷道：“建奴再犯，定要让他们知道厉害。”

    王羽嗤笑声：“早干嘛去了？”

    “噤声！”董策回头瞪了他眼，回身抱拳道：“谢大人，以后有机会，下官做东，当为谢大人宴，讨教什么的，却无需说，总得咱们这当军将的先较量过。只不过刀枪无眼，若是有什么得罪，还请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