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锅里头还有不少野生的芹菜之属，聊以佐味儿。

    这会儿还隔着挺远的，纪长风鼻子抽，笑道：“好香，在下都等不及了！”

    董策等人正过去的时候，那边忽的起了yī zhèn 骚动，堆人都围了上去，也瞧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

    接着，便是yī zhèn 惨叫声传来。

    “怎么回事儿？”董策坐在马上冷冷喝道。

    众人见是他过来，lì kè 恭敬的跪倒了地。

    里面的情况显露出来，却是个汉子趴在地上，裤子被拔到了膝盖，而耶律斡里和正握着他手里头那根马鞭，狠狠的抽着那的汉子的臀部和大腿。

    那里已经是片鲜血淋漓。

    看到董策瞧过来，耶律斡里和大步走来，大声道：“大人，这贼厮鸟私藏条鱼，按规矩当鞭三十。”

    纪长风顿时大为不悦，条鱼而已，至于么？

    只是董策在这儿，他却是不方便说话的。

    董策倒是并未在意。

    这些bǎi xìng 被马贼劫掠，烧了家园，杀了亲人，无家可归，没有粮食，没有衣物，眼看jiù shì 饿死这条路好走。在这等时刻，是董策收留了他们，给他们粮食吃，还把他们带到这里来，要分给他们耕地，给了他们活下去，甚至繁衍子嗣，长久安居的希望。

    董策对他们已经足够好。

    但是人jiù shì 种这么贱的生物，你个劲儿的对他好，他反而不会怎么珍惜，而且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长此以往，民风会变得非常恶劣。所以还须得恩威并施，王霸兼用才行，让他们知道，在董策麾下，可不是只有好处。照样要遵照规矩，照样要老实听命。

    董策坐在马上打眼瞧去，果然便见到这些bǎi xìng 脸上都增加了许敬畏。

    这顿大棍子看来打的是颇有成效的。

    不过大棍子打完之后就要甜枣了。

    甜枣míng rì 再说。

    他低声向纪长风解释道：“bǎi xìng ，不患寡而患不均，今日此人私藏条鱼，若不惩罚，所有人都有样学样，如何管教？何况此时乃是磐石堡草创，体劳作，都属公中所有，万事都得从严，立下规矩，以后也好说话。”

    不过显然纪长风此人也是坚持己见，不是那么容易被别人的话影响的，他只是淡淡嗯了声，不再说话。

    他使了个眼色，耶律斡里和点点头，大步走huí qù ，硬是把三十鞭子抽完，那汉子中间晕死过次，又生生的疼醒过来。

    不过耶律斡里和自有分寸，他看上去被打的血肉模糊，极为凄惨，实则都是皮肉伤，没几日也就好了。

    鞭刑执行完了，这汉子被几个人抬回自己的房子里去。

    而其他人则是在大锅后面排着队，王羽和王通就在那锅边儿上，为每个bǎi xìng 盛饭。

    既是农家，又是路这么走过来的，便也少了许顾忌，再加上不管男的女的，白日都是要起干活儿的，因此便都聚在起吃，毕竟屋子里头又闷又黑。庄户人家，图的也是个热闹。

    瞧见董策几个人坐过来，大伙儿便都是自觉的避让到了边，把那好大片wèi zhì 闪出来。

    纪长风却是要发扬下亲近bǎi xìng 的想法，端着碗凑到人堆儿里面去，和大伙儿扯扯家常。怎奈何zhè gè 年代bǎi xìng 畏官如虎，对他也不怎么熟悉，因此他问什么的，都是脸恭敬的说好。纪大人的满腔热情把兜头大盆冷水给泼的熄灭了，他没得法子，悻悻的回来了。

    因着这事儿，这顿饭吃的也是不咸不淡的、过了好会儿，纪长风才低声对董策道：“果然先贤们说的不错，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董策笑道：“先贤们说的，自然是万世不变之至理，大抵是不会错的。”

    心里却是冷笑，还不知你们这些读书种子们发明出来愚弄老bǎi xìng 的东西？

    吃过饭，回到城门的时候，所有的物资都已经卸载完毕了。眼看天色不早，纪长风便匆匆告辞，为免失礼，他解释道：“在下还要帮兵备道大人写本书查资料，这可是兵备道大人极看重的大事，在京城还未来此上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下笔，现在写了有半了。”

    “哦？什么书？”董策不由得有些诧异，便问了句。刘若宰现在公务如此繁忙，却还有心思写书？

    “金莲传。”纪长风有些自豪道：“不过我给大人提建议，改为金瓶梅似乎佳，大人已经同意了。”

    金……金……金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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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是深夜。

    磐石堡外已经陷入了片漆黑的沉静之中，bǎi xìng 们穷二白，自然是油灯灯台都没有的，这会儿都已经造完小人儿，陷入了沉睡的梦想之中。大荒原上有风呼呼吹过，已经带着几丝凉意，风生水起，甘河和洢水河涛声阵阵。

    不远处有轻轻的马蹄声传来，行六个骑士缓缓策动着胯下战马，沿着洢水河的北岸，自东向西而去。

    他们都可以放缓了速度，像是信马由缰，不过行进方向始终保持着条直线。每个人手里都举着火把，把周围照的片亮堂。十里铺外可是把白麻子匪帮给得罪了个狠得，以董策的缜密性格，自然不会忽视他们有可能存在的报复。安乡墩那边不怕，城高池深，又小又硬，白麻子匪帮根本啃不下来。比较值得dān xīn 的jiù shì 磐石堡这边，毕竟有许bǎi xìng 都是住在堡外的，若是被白麻子这些马贼杀进来乱砍气，则后果不堪设想，刚刚聚拢的民心lì kè 就要散了。

    是以董策安排了两只巡逻队，比较讽刺的是，这两支巡逻队都是那些投降的马贼组成的。马贼被分成了两队，队五人，马林领队，耶律斡里和领队。这样来，他zhè gè 军法官手底下少也算是有些力量了。两队分别是轮值上下半夜，各自直接对董策负责，在城门处交接。

    这会儿是上半夜，队伍最前面的jiù shì 耶律斡里和，董策给他发了套皮甲，也算是彰显出他特殊的身份，和马林样的待遇。

    而其他的那些前马贼，现任巡夜斥候，都发了弓箭和铁刀。董策也不怕他们逃跑，他们在zhè gè 群体中呆了这日，只要是眼睛不瞎，就能看得出来，zhè gè 群体拥有何等巨大的背后支持和发展潜力，能清楚的意识到，现在能够置身于zhè gè 群体中，是何等的幸运。用不了久，就能够水涨船高，乃至升官发财。有这样让人充满了希望的发展愿景，鬼才愿意huí qù 当马贼呢？

    再说了，若是谁敢有二心，耶律斡里和的熟铜锏第个就砸碎了他的nǎo dài ！

    这时候在磐石堡原先的官衙，现在董策的住处，前厅之中，火把熊熊照亮了整个厅堂。

    董策坐在上首的wèi zhì ，石进几个人都在他的zuǒ yòu 手边下首，而董策面前，却是跪了几个bǎi xìng ，在那儿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今天送走了纪长风之后，董策便把手下们召集在起，询问今天工作的情况。

    第个便是王通，他回禀说，条荒废程度比较浅的沟渠已经初步开挖出来了，那条灌溉渠大约有半里来长，三米宽。淤积的本来就不是很深，现在已经挖下去了不到尺深，预计十天之内能够把灌渠给清理出来。

    听了zhè gè 蛋疼的数字，董策无比怀念后世的挖掘机。

    不过zhè gè 年代的生产力jiù shì 这样，急也没用，所幸这边土地肥沃，前yī zhèn 子又刚下过雨，倒也并不急着用，慢慢来jiù shì 。

    至于烧荒，进度就要快得了，清理出来四周的空地之后，王通把火烧上去，直撩的半天高，在洢水河北岸和甘河西岸整整烧出来千亩地，那些草木灰堆在地上，jiù shì 上好的肥料。

    老农们也都看了，连声称赞，从未见过这么肥沃的黑土地。

    事不宜迟，董策lì kè 就让他挑出些有经验的农民，商量耕作问题。

    下面跪着的几位jiù shì ，董策让他们起来说话，问话他们回答的时候便是跪下，最后董策干脆就随他们了，他们这样反而自在。

    所谓耕作问题，其实最核心，最主要的jiù shì 种什么的问题。

    “你们可曾见过这等东西？”董策双手比划着：“在地表生长藤蔓，可达七八尺长，伏在地面上，叶片绿色，藤蔓稍有些发赤。开小花儿，白色或者黄色。块茎则是生长于地下，形如纺锤，表面乃是土黄色或紫红色，能有这么大，产量很高。”

    董策双手比了个大小。

    他说的东西，自然便是红薯。

    这种植物，早在董策刚刚来到zhè gè 世界之时就已经想过不止次了，看到粮食产量如此之低——往高了算亩水浇地也jiù shì 能打下来石粮食，明季石换算成后世的度量衡jiù shì 百九十斤。这让早就习惯了后世动辄亩产七百百斤上千斤甚至数千斤的董策感觉非常不适应，不过他也知道这是没有法子的事儿，事实上，在这片东亚土地上，这种粮食产量直持续到新中国成立。直到之后的数十年间，靠着技术的跳跃式发展及化肥的大量使用，产量才提升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