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这法子，还是在十里铺他偶尔和大伙儿闲谈的时候说的后世军中些小技巧，却没想到这翟家女子现学现卖，悟性却是不低。

    董策忽然问道：“她有没有名字？还是就叫大丫头？”

    “嗨，庄户人家，哪有什么讲究点儿的名字，她爹娘这么叫，我们也就这么叫，早就习惯了。”李贵笑道。

    董策点点头，摆摆手让李贵退下，而后便去了自己那排房子最末尾的间。

    耶律斡里和拄着他那根熟铜锏在外面戳的笔直，见了董策，跪下磕头行礼。

    董策嗯了声，问道：“如何？”

    “嗨，个个半死不活的，再饿两天，就要变成鬼了。”耶律斡里和道。

    董策推门进去，进门，便是闻到了股馊臭味儿，让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那还活着的十个马贼俘虏就关在这里，董策并没有杀他们，不过为了降服他们，却也是花了番心思。把他们带回安乡墩之后就捆住手脚扔在这里，十几个人堆在间不大的屋子里面，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每天只给吃顿饭，还只是极薄极薄的稀粥。这几日下来，这些马贼早就饿得两眼发蓝，手软脚软，便是把他们手上的绳子解开，只怕也没气力逃走了。其实被抓了之后，尚有些血勇之气，被刀杀了可能也没怎么害怕。但是被晾了这几日，那血勇之气早就在薄的能照出人来的米粥冲刷之下便是无影无踪了，剩下的只有害怕和彷徨。

    甭管谁来了，只要别杀我，给咱顿饱饭，咱把命卖给你！

    当彻底的了解到了死亡的恐惧并且对这种恐惧极其畏惧之后，求生的欲望就越发的强大起来，尊严立场什么的，也就不值提了。

    这些人个个饿得半死不活，听到动静儿都没lì qì 说话了，见董策进来，认出了这是此间最大的官儿，顿时都兴奋起来，纷纷瞧着他，眼睛发亮。

    董策瞧着他们，淡淡道：“本官奉命组建新军，你们现在投效，以后少不得也能混个官身！之后封妻荫子，享尽荣华富贵，岂不比做马贼不知道死归何处强上千万倍？”

    然后他只说了句话，转身就走：“本官不管你是什么出身，过去做过什么，概不予追究，只要你们跟着本官，本官保你们升官富贵！”

    身后响起了片微弱却是热切的声音：“愿为大人效死……”

    董策嘴角露出丝微笑，招来李贵，吩咐道：“给他们顿饱饭，记得，只给七分，别让吃太饱，尤其油水别了，免得拉肚子。”

    李贵赶紧应了。

    当这十个前马贼洗过澡，吃了顿久违的饱饭之后被带到董策面前的时候，董策也是暗自点头。

    不愧是常年刀头舔血的厮杀汉子，这些马贼眼看去就跟般的bǎi xìng 甚至军户完全不样，眼神半比较凶狠，身体也颇为的强壮，看便知是上好的材料。

    只不过这些人自己狠，佩服的jiù shì 比他们狠的人——比如董策。

    个个看向董策眼神中，既有畏惧，又有热切。

    董策的那番话让他们心思都活泛起来，能够封妻荫子，享受荣华富贵，谁愿意去干马贼那等不知道死在哪儿的断头活计？能当官儿，才是最为光宗耀祖的煊赫之事——这也是大部分国人的想法，就算是张献忠李自成那些大寇都想着招安别说他们了。

    而要有前程，只能落在眼前这位董无敌身上，跟着他，搏出个锦绣前程来！

    董无敌，是他们这些被董策杀的胆寒的马贼给他的外号。

    董策目光在他们脸上扫了圈儿，指马棚：“去，各自挑匹好马去。”

    众人闻言，皆是喜出望外，他们虽然被放出来了，却当真是没有奢望能有什么好差事等着自己，不沦为奴隶已经是够好的了。却没想到董策让他们选马——董大人让咱们选马，这是什么dǎ suàn ？看来要把咱们当成骑兵大用。

    有的人想的离谱：“听闻他们这些将主，都是要收家丁的，家丁骑马，难不成要把咱们收为家丁？老天爷，那可就攀上高枝儿了不得了！”

    且不管他们心里怎么算计，个个都挑好了战马，董策打眼儿瞧，不由得有些诧异——他们选的几乎全都是矮小些的蒙古马，至于那些高大的辽东雄骏却是根本无人问津。

    董策zhè gè 组织际遇也当真是相当之奇，大明军中素来缺马，虽然不像是两宋那般，因为丢了最后片西夏养马地而变得马军占军队比例不到十比，但是也颇为的磕碜。在大明军中，骑兵的地位远远高于步兵，而且战马大部分都被将官的家丁们拥有。按理说，像是十里铺这种五十来个人的队伍，能有五匹马是标准，十匹马就很了不得了。

    而先杀建奴，再击马贼，董策麾下的战马数量几乎是以爆＊炸＊性的数字在增长。

    现在董策所顾虑的，却是手底下没有合格的骑兵了。

    安乡墩内现在已经建起了整整圈儿马棚，放在把那辽东蒙古马拢共七十匹骏马容纳下来，至于其他的牲口，扩充的速度也很快，已经在墩外专门画出大片的区域来饲养这些家禽家畜。别说其他的牲口已经全都被挤出去了，就连墩内人的生活空间也给这些战马挤占的没少了，可是没法子，如此宝贵的战略物资，总不能放在外面，让人不放心？

    董策问道：“为何都选蒙古马？那些辽东雄骏个头儿大，速度也不慢似这些蒙古马。”

    几个人对视几眼，个三十来岁，看上去稳重些的马贼出列，他的脸上有道长长的疤痕，从左眼直贯穿到右唇角，几乎把整张脸给划成两半，看上去甚是可怖。

    不过此人倒是颇为的知礼，先是恭敬的跪下磕头，而后恭敬道：“回大人的话，这些蒙古马虽说矮些，却是极好养活，尤其是冬日，是可以自己刨开冰雪寻觅到下面的草根儿吃，平素里根本不用管就能自己活下来，那些辽东马，太难伺候了。虽说两者冲刺速度差不，但是论起长力来，却是蒙古马胜筹。看着小，却又股子狠劲儿，能把狼给踢死。要说缺点，jiù shì 负重弱，不过俺们素日里都是布衣，连皮甲都没有，却是无需顾忌这些了。”

    董策点点头，道：“也jiù shì 说，蒙古马适hé zuò 为轻骑兵，辽东马适合重骑？”

    这汉子赶紧点头称是。

    董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白麻子手下可有什么差遣？”

    那汉子脸上露出抹苦涩：“贱名白忠旗，不敢当大人听。在白麻子麾下……”

    他迟疑了下，道：“算是个狗头军师吧，帮着出了不少坏主意。”

    董策听他说话却是颇为斯文，条理分明，便问了句。

    却没想到，原来这白忠旗原来也是读书人，家中耕读传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颇为的殷实。白忠旗读书颇有天分，乡里也是目之为千里驹的人物，不过让人可惜的是，却是屡试不第。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虽然屡试不第，却是娶了个贤惠漂亮的娘子，夫唱妇随，红袖添香，日子过得也是和乐美满，颇有些不以功名为意的意思。

    但是也因为妻子的美貌，招来了祸事。

    个驻屯在当地的管队官看中了他妻子的美貌，直接上门索要。白忠旗自然是严词jù jué ，书生意气，是明里暗里的把那管队官给讥讽了顿，结果便把他给惹恼了。虽说明朝读书人地位高，但是读书人和读书人之间还不样，若是中了秀才，有了功名，自然是谁都不敢把你怎么样。但是你没有功名，就相当于个白身bǎi xìng 而已，谁会把你当回事儿？别说那管队官，jiù shì 方圆十数里几个庄子的最高主宰！

    于是没几日，白忠旗便是因为私自屠宰耕牛被逮起来下了大狱——在明朝，耕牛是绝对不能杀的，旦发现jiù shì 重罪。而他的妻子，也被那管队官掳入府中，肆意凌辱。白忠旗在狱中被狱卒欺负打骂，是差点儿被狱里其它的犯人给生生打死。

    也是他命不该绝，就在入狱的第三日，那庄子便是被白麻子给打破了，所有的犯人都给shì fàng 出来。而得知了白忠旗的这际遇之后，因着和自己还有份同姓的渊源，白麻子便让他入了贼伙儿。白忠旗发疯似的冲入管队官的百户官厅中，在柴房中找到了他那浑身赤裸，已经被生生凌辱而死的妻子的尸体。

    那管队官被白忠旗亲手杀死，尸体剁成了三百块！那夜，在白忠旗手中剁钝了十六把刀！

    因着白忠旗识文断字，白麻子格外高看他眼，时间长，也就成了贼伙儿的核心人物。这次他是作为耶律斡里和的助手来的，白麻子也知道耶律斡里和的性子，对他有些放心不下，结果却没想到，这二位都断送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