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城池并不大，周长不过二里，比起大明中原江南地方的镇子差出老远，甚至有的村子都比zhè gè 大。

    但是城墙又厚又高，足有五丈高，四丈厚，便是已经倾颓至此，上面也可六马并行。外面也不是包砖，而是大条石，足有人长，三尺宽，也不知道是花费了少人力物力方才运上来的。众人看了，都是咋舌。

    “不过前人遗泽，终归是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啊！”董策笑了笑：“依托着断壁遗址修建城池，咱们就要轻松许了，耗用的银钱人力，也少了不少。”

    王通笑道：“大人，咱们要在此屯田练兵，建立堡寨，总要有个名头才是，这大石崮，只像是个地界儿，叫在嘴上可不怎么响亮。”

    众人都是知趣儿，齐声道：“请大人赐名！”

    “你们呀！偏生这么虚套。”董策笑骂句，心里却是受用，他略略思忖片刻，道：“咱们建军，为的便是镇守此地，让鞑子不得进，护卫身后镇河堡，乃至后面的大同镇。所谓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咱们这座城，就叫做磐石堡！”

    “磐石堡？好名字！”

    “嘴头上就能叫的山响，听了就有劲儿！”

    …………

    众人纷纷叫好！

    董策眯着眼睛四处打量着远处，黄绿交杂的荒草无穷无尽，似乎直能连亘到天边去。

    磐石堡其实并不是卡在道路上，而是依靠着背后的石山——也有个名头，叫做青锋山，以其笔直入云，崖岸险峻而得名——在山脚下临河处建起座堡寨，在此驻扎大军，以高屋建瓴之势虎视着山下道路。在此驻扎军队，则随时都可以出兵攻击在不远处行军的敌军大队人马。

    因此并不是磐石堡卡在这里敌军就过不去，而是要在此安安稳稳的jīng guò ，则必须要拿下磐石堡。

    若不然则如鲠在喉，芒刺在背，难受之极，是危险之极。

    董策的目光挪到了城下不远处。

    磐石堡在青锋山之阳，甘河及洢水河之阴，其正南方三里之外，jiù shì 洢水河，东南方二里之外，则是甘河。

    这会儿在洢水河以北，却可以看到数十上百名bǎi xìng ，正在河边阳光上好的地方，在地势略高的平地，清理了杂造，搭建起来个个的窝棚，连成片。这会儿正是吃晚饭的时候，窝棚的外面建起了个个的灶台，不少壮实汉子已经回来，身上扛着大捆小捆的柴草。炊烟袅袅升起，米粥的香气随风飘来。

    河边水浅处，有人挽了裤腿，或者是用树皮制成了简陋的渔网，正在打渔。时不时的能听到yī zhèn 兴奋的叫喊，便有汉子手里抓着尾拼命扭动的大鱼甩到岸上，周围人jiù shì yī zhèn 惊喜的欢呼。

    这是董策收容的那些bǎi xìng ，现在也随之迁了过来。

    这里水深草密，有不少的小兽出没，靠着河还可以捕鱼，因此他们的生活比起在十里铺来倒还好了些。这几日都是天气晴好，大雨的痕迹逐渐褪去，甘河和洢水河的水势也都小了许，不过四十来米宽的甘河上，这些bǎi xìng 还用几棵大木建起了座简易的桥梁。

    董策瞧了会儿，回身道：“走吧，咱们下去说话。”

    众人身上铁甲之声铿然，纷纷顺着马道下去。

    自从那日回来之后，董策每次出行，必然要有人护持zuǒ yòu ，要披坚执锐，全副武装。

    这里似乎是遭过祝融之祸，堡内也是杂草丛生，原来那些用来供士卒居住的营房，些附属建筑，不少都已经坍塌了，只留下了片焦黑的废墟。

    不过董策他们不在乎这些，显然已经是在这儿呆过几天了，对此已经相当熟悉，七转八转的，来到了座保存还完好的厅堂内。粗糙麻石修建的大厅高大巍峨，充满着和zhè gè 时代不样的雄武气息，虽然历经千年，却依旧是坚固如昔。

    夕阳渐渐落下，天色已经不早，四壁上已经插了不少火把，把这里照的亮堂。

    这里地上铺了几个铺盖卷儿，石进和周伯周仲xiōng dì 已经在这儿睡了三天了。

    “来，都坐吧！”董策当先在地上盘腿坐下，笑道：“都别拘谨，自家老xiōng dì 了。”

    众人围着他圈儿坐下，董策把怀里取出个油布包来打开，里面是封信，套关防印信。

    “今日兵备道刘若宰大人着人给我送了个单子过来，同时送来的还有关防印信。”董策指了指地上那堆东西，道：“现在我已经被正式任命为十里铺管队官，兼管屯堡官，有招募流民，编练新军，开垦土地之权限。”

    董策笑笑：“这权限很是笼统，不过大致就个意思，只要是不扯旗造反，别弄出什么乱子来，就由着怎么来做了。”

    石进在边敏锐的问道：“可说编练新军少了么？”

    “你有心了。”董策夸赞了句，他伸出根手指头：“千人为限额。不过刘大人的意思是，盘子越大越好。韩信将兵，益善。”

    几人闻言都是喜，现如今大人麾下心腹不过我几人而已，若是能顺利编练新军千人，岂不是都能捞到个实职的管队官做做？

    董策自是对他们心中念头清二楚，不过手下人有上进心，有功名利禄之思忖也是好事儿，自己能给他们想要的，那么以自己为首的zhè gè 团体就会加的稳固牢靠。

    他扫了众人眼，jì xù 道：“刘大人把能给咱们的物资也都写在上面了，计有白银两千两，粮食五百石，长矛百支，弓百副，箭六千支。棉甲五副，鸳鸯战袄二百，刀百，大斧十。共jiù shì 这些，银钱和粮食共就这些了，后续也没有。不过武器装备，看咱们以后军中规模的大小，还可以增发。至于农具耕牛等东西，因着是民用，军用仓库中并无，因此没有，须得咱们自己置办。”

    “这么？”王浑张大了嘴问。

    “个屁！”他话音未落董策便是盆子凉水泼了过来：“两千两银子，怕是重建这城堡都不够。城墙要修建，堡中的建筑能用的留下，不能用的扒了也要重建，民房营房，数量都不在小。就算是灾民们只要吃粮食就行，不用发饷，但是耕牛，犁铧，锄头这些东西，总得要有吧？这些都是花钱的活计！两千两银子，这可是次给完的，用完了以后就得自己想bàn fǎ 。”

    他训斥王浑从来都是习惯了的，也不会有什么忌讳，王浑也不在意。

    大伙儿听，这才恍然——原来咱们这么穷啊！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董策对于刘若宰能挤出这些东西来给自己，心里也是颇为感激的。他知道，这些钱粮，差不jiù shì 刘若宰能给出的极限了，毕竟冀北道有万把大军要发粮发饷，虽说这些大军给废物也没什么两样儿。而且九边还在不断的为李自成和张献忠提供优质兵员。

    当然，武器甲胄绝对是不止这么点儿，看样子刘若宰终归还是持重的性子，还要再看看自己的成绩，然后才决定下步支持的力度。

    “都说说吧！咱们下步的计划。清理杂草，平整土地，开垦庄稼，招募流民，训练士卒，无非jiù shì 这些。”董策手指敲了敲地面：“我要听详细的。”

    现在董策的麾下基本是以石进地位最高，他看了看周围的人，笑道：“那我先说。”

    “开垦土地最为紧急，刻不容缓，咱们也不必等到那些流民来了再开垦土地，可以先开垦出片熟地来。毕竟咱们告示虽然都张贴出去了，可是那些流民长途跋涉数十里乃至百里过来，也要不短的时间，咱们骑马日夜，他们五六日怕是都不行。”

    说到这儿大伙儿都是会心笑，他们出去贴了告示然后又全速赶回来，真是累了个臭死。

    石进道：“现在进了九月，zhè gè 月正是能够耕种的最后个月，再往后拖，就过了农时了。现在谷子是种不得了，但是还可以种麦子，咱们这里靠近河流，不愁灌溉，明年定能有个好收成。咱们应该现在就置办农具粮种的，组织bǎi xìng 垦田种地。”

    周伯补充道：“应该先把条灌渠给清理疏通出来，在灌渠两边耕种，不宜太靠近河流，免得春日涝，淹了庄稼。”

    董策点点头：“说的是。”

    虽说现在北地大旱已经七八年了，但是董策记得在历史上好像崇祯年前半截是北旱南涝，而后半段则是南旱北涝，北方的降雨会大量增加。其中的拐点，可能也就在这两年了，却是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