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这短短的时日，她们都已经听说了董策的凶名，知道现在董二郎可不是好惹的了，刚才是亲眼看到董策被押进了公堂，可是这会儿怎地毫发无损的出来了？他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若是那没本事的，可办不到这点。

    董策没搭理王通那几个泼皮，目光在那两个手持枣木棍，满脸凶狠实则色厉内荏的两个大脚婆子脸上扫而过，然后便定在了那女子身上。

    当看到那在台阶上的女子的时候，也是不由得眼睛亮。俗话说，女要俏身孝。她穿了身雪白的孝服，头发用白布束了，白衣如雪，脸色苍白，跟昨日见到的时候比竟宛然已清减了些，那副楚楚可怜的风姿，让人心中顿生怜惜之意。

    她的眼神落在董策身上，有恨意，有恼怒，的是畏惧。

    “他们不是我派来的。”董策忽然开口，指了指王通几个，淡淡道：“我若要来，人便来了，何必找人壮声势。”

    王通干笑声，任是他脸皮厚如城墙，也不由得满脸的尴尬。心里是dān xīn 董策收拾他们。

    “你们几个，连俩婆娘都打不过，当真丢人！”董策笑骂道：“赶紧滚吧！”

    “是，是，董哥儿！”几人如蒙大赦，赶紧拔腿便走。

    董策叫道：“出去的时候把大门关严实了，把门口‘孙府’那牌子给砸烂了当柴火！”

    王通的声音传来：“董哥儿您就放心吧，交给咱们了！”

    果然，不时，外面便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董策微微笑，视线转回来，那俩大脚婆子不由得往后缩，手中枣木棍点了点，其中个开头道：“你，你要作甚？”

    董策不理他，他走到葡萄架下，这葡萄架是在院子靠东的wèi zhì 收拾出来的，就在阶下，开出了片小小的空地，不过尺见方，四周用圈儿砖围了八寸高，跟口小井也似。那葡萄，便是栽于其中。这株葡萄，年岁跟董策相仿，他很小的时候，就伴着它长大的记忆。这会儿已经是枝繁叶茂，绿叶遮蔽了半个院子，用竹竿儿搭起了架子，葡萄藤就在上面肆意的生长着，遮蔽了阳光，带来清凉，洒下果实累累。

    董策自顾自的走到串葡萄前面，伸手拧，便把这串儿足有三斤重的玫瑰色紫葡萄给摘了下来，似是自言自语道：“不过，王通他们说的也不错，孙如虎占了我家的地，我家的宅子，这切，我都是要收回来的。”

    死样的寂静。

    两个大脚婆子气的咬牙切齿，想要抡圆了棍子给董策狠狠揍顿，却又不敢，那女子贝齿轻轻咬着下唇，眼中已然是现出绝望之色。

    “你是孙如虎的妻，还是妾？”董策忽然转过身来，很突兀的问道。

    “妾！”女子咬了咬嘴唇，低声道。

    “你在方圆百里之外，可有亲戚？”

    “无！”的

    董策淡淡笑：“地，我已收回来了，宅子，也要收回。孙如虎欺辱了我许年，但是你没错，现如今兵荒马乱，四野不靖，你个孤弱女子也不好存活，既然你在周围也没什么可投奔的亲戚，我与你条活路。”

    董策盯着她，字句道：“孙如虎死了，你跟我吧！”

    砰、砰。

    两个大脚婆子手中的枣木棍掉在地上，她俩目瞪口呆的看着董策，心道这世上怎地还有这般强横霸道的人，不但要占了宅子，还要占了人家的女人？而偏偏他说的还理直气壮，副该当如此的样子。

    她低着头，bsp;mò 许久，终于低低的应了声：“是。”

    董策hā hā笑，大步向前，把搂住了她的肩膀。她的肩膀很瘦削，当董策搂上来的时候，她的身子剧烈的颤，却没有挣扎。

    她的身材娇小玲珑，却不是那种排骨架子，而是纤浓有度，搂在怀中很是舒服。

    董策指左边那个额头上有颗大痣，痣上还有撮黑毛的悍妇道：“你叫大丫？”

    那悍妇怔，有些不知所措的点了点头，道：“俺是。”

    “接着！”董策把葡萄扔给她，大丫手忙脚乱的接住，只听董策吩咐道：“放到井水里面冰着，待会儿我要吃。”

    又道：“二丫！”

    而比大丫还要健壮圈儿几乎跟董策体型差不的悍妇不由自主的便应了声。

    “去烧些热水，我洗澡要用。”

    说罢，他便是搂着那女子进了客厅，只留下大丫二丫四个铜铃大小的眼睛面面相觑。

    “他以为他是谁啊？指使咱们干着干那！”

    大丫二丫气的七窍生烟，却又不敢违背董策的命令，只得老老实实去做。

    此时正是接近正午时分，初夏暖暖的阳光洒下来，照的这百年小院儿片静谧，梨花芬芳馥郁，阳光透过窗棂射入，里面有点点灰尘在上下翻飞，客厅显得幽深安宁，那些古朴的家具，在淡淡的微光中，似乎是诉说着时代的变迁。

    堂前梨花，花开花落。

    这样的氛围，最是zhè gè 时代文人雅士追求的那种心灵空蒙，安心惬意的雅致。

    董策这世虽不是文人，心里却也不缺这种敏锐的情感。

    他在屋里走了圈儿，长长地吁了口气：“没想到，孙如虎还没把这些家具卖掉。”

    这些家具材质并不名贵，却都是家里祖上传下来的，已过百年，自然是有了感情。

    他似是在自言自语，细碎的jiǎo bù 声响起，那女子端了杯茶过来，放在桌上，垂手在边。

    董策看了看她，笑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红袖。”那女子看了他眼：“卫红袖。”

    “红袖，好名字。”董策笑道：“从此绿鬓视草，红袖添香，眷属疑仙，文章华国。”

    红袖眼中闪过丝诧异：“这是何人的词作，好生雅致？您，读过书，通诗词？”

    她似乎意识到这种怀疑的语气会激怒董策，赶紧道：“小女子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无需说。”董策摆摆手：“以后jiù shì 个屋檐下的人了，无需太过拘束，那般也太累了些。你叫我二郎，或者是董哥儿都成，我便喊你红袖。”

    红袖低低的应了声。

    董策端起桌子上的杯子，轻轻啜饮了口，他说不上这是什么茶，只是以孙如虎的身份，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茶。

    红袖眼中有丝闪过丝惊讶，低声道：“你，不怕我害你？”

    “害我？怎么可能？”董策眼中露出丝玩味的表情：“我若死了，你只会比现在还惨。至少我董二郎还有些凶名，还有些本事，你跟了我，不会受委屈。”

    红袖定定的看着他，忽然眼中泪水簌簌的滴落下来，她赶紧掩面转身，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凄婉：“只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水磨青砖铺的地面上有滩滩水渍，屋子门关的严严实实，中间摆了个极大的浴桶。

    浴桶足有半人高，七尺长，五尺宽，里面盛满了水。

    董策把身上这身破烂衣服扒下来随便扔在边，整个人浸在里面，顿时便觉得股股热气从水中传来，往毛孔中直钻进去，浑身上下的疲惫顿时尽消，只觉得说不出的熨帖舒坦。浴桶的段，修成了个倾泻的坡度，斜斜的倚在上面，刚好能露出个nǎo dài 。

    董策把头上的木头簪子卸了，头发披散下来，整个人便往水里沉，顿时便感觉周围的所有声音，消失的无影无踪，四周静谧到了极点，眼前也是yī zhèn 模糊。

    “呼！”在水下憋了足足有分钟，董策才猛地抬起头来，长出了口大气。

    他素来好洁，在前世的时候天不洗澡就觉得难受，而今世zhè gè 身板儿，在今日之前也不知道久没洗了，虽然昨日在河里溜了圈儿，但是问题是那种环境下他也没心思洗呀。这会儿全身在热水里泡了个通透，方才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舒适熨帖。

    用了足足两盏茶的时间，把身上搓的干干净净，许地方都是给搓的发红了。只是头发却是难洗，明季不管男女都是长发，以董策来说，头发披散下来差不也能到蝴蝶骨下面了，自然就难洗。

    他靠在桶壁上，懒洋洋的招呼道：“红袖，进来于我洗头。”

    过了好会儿，外面才低低应了声是。

    jiǎo bù 声响起，在门口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推门进来，董策打眼看去，之间红袖满脸通红，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

    她把件儿松软宽敞的浴袍放在边的木架子上，又把香胰子、丝瓜筋等东西依次摆好，然后来到董策背后，为他清洗头发。

    她的手法很好，边洗还边轻轻的揉摁董策的头皮，董策不由得发出声舒服的轻哼。

    洗完了头发，董策道：“还有后背。”

    “嗯。”她柔顺的应了声，往丝瓜筋上打了香胰子，给董策搓背。

    结果触碰到了后背上的伤口，yī zhèn 钻心的疼痛传来，董策还没什么，红袖却是声低低的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