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日常 作者:多木木多

    春禧殿里热闹得不像话。

    上首坐着太后,左边李薇陪着，右边是成太妃。

    下面还有宜太妃、惠太妃几个。额尔赫等年轻姑娘就没过来了,要是只有自家人还好，这群外人，那就不能让小姑娘看这情情爱爱的戏了。

    戏台上的王大小姐正满怀爱意的给段秀才煮好了碗面汤，然后为了把面汤都省给他喝，就说她在厨下时边做边喝,已经喝饱了，然后就提着筐和镰刀出门挖野菜了。

    段秀才唱词：以前他额娘也是骗他阿玛说在厨房吃过了,其实他都知道，这是额娘想把饭都省给阿玛吃。娟儿,你就是像我额娘样美好的朵女纸。

    然后他就捧着碗继续喝面汤。

    李薇心道你唱完怎么不记得把你老婆给叫回来起喝面汤啊？夸完就算了？！

    外面挖野菜的王大小姐面挖野菜面唱饿得都烧心啊,她从没这么饿过,以前在家里时点心做得不够精细她都不肯吃，都赏给丫头吃，现在才知道当时她真是太不懂事了。

    她想着要是现在有盘点心在，她定会珍惜的吃完的。再也不说点心做得不好了。

    跟着又唱，虽然在家里喝金咽玉的，但还是段郎好，为了跟着段郎她可以从此不穿件罗衣，不吃口精面。

    然后她实在饿得受不了，抱着被谴责的良心把挖来的野菜找条小溪洗洗干净吃了。还唱：不敢告诉段郎，怕他嫌她贪逸恶劳。

    听戏的太妃们都听得感动落泪了（应该是笑的吧）。

    李薇：这戏真是越改越蠢了。

    回去跟四爷说说，他定也会觉得这对都是蠢蛋的。在这方面她对他的信心还是比较足的，至少看戏本子时，他们俩的三观是样的。

    她不由得个劲的想等晚上去了养心殿后，四爷会怎么说呢？

    这戏果然还是应该他们两个起看，跟太后和太妃们看点意思都没有，连笑都不敢笑。

    等王大小姐挖好野菜回来，段秀才正在厨房哭。他难得想贤惠体贴把，在王大小姐回来前把碗给刷了，然后就看到昨天晚上吃的炖萝卜——切下来的萝卜叶子。

    放了天夜的萝卜叶子已经蔫了。

    段秀才哭得肝肠寸断：太浪费了啊！

    王大小姐跪下跟着起哭：嘤嘤嘤都是我不懂事，都是我太笨了，段郎你娶了我真是太委屈了，我愧疚的都要去自尽了。

    段秀才拉着她道：就算你是这样的个女人，我也不在乎！

    王大小姐感动唱：段郎你对我太好了！

    李薇：好想笑怎么破……

    长春宫里，元英听到外面依稀传来女旦清亮、婉转的歌声。

    “这是春禧殿传来的？”她下意识的问。

    庄嬷嬷早就听到了，直装不知道，这时忙说：“奴婢耳背，没听到啊。”面说着面匆匆出来，佯作侧耳细听。

    春禧殿唱戏的事宫里是早就知道了，听说是升平署想巴结贵妃，特意把戏本子送到永寿宫。贵妃看了喜欢就去缠万岁，说想听戏，万岁向疼贵妃就准了，还让他们就在春禧殿唱。

    这些都是外头的传言，庄嬷嬷知道从前半截就不是真的。

    曹得意打听来的，说是那戏本子是万岁亲自写了交给升平署的，从开始就是想讨贵妃的欢心。

    升平署也是准备了两年了，才除服就迫不及待的想演给万岁和贵妃看。

    下面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曹得意这话是故意当着她的面说的，可庄嬷嬷个字都没给皇后提。

    这老阉狗根本就没安好心！

    他是盼着皇后伸手把贵妃这事给夺过来呢。听说连太后都要过来听戏，他可不是盼着好好出头露脸？

    不过说实话，让庄嬷嬷自己说，她也觉得这事该是长春宫来做的。

    贵妃要是自己听就罢了，闹腾的这么大，回头东西六宫都知道贵妃把太后请来看戏了，整个西六宫都成了陪衬，连长春宫都退了射之地。

    这让皇后脸上怎么下得去？

    可庄嬷嬷心里清楚，万岁必定不会乐见长春宫再插手永寿宫的事。

    所以皇后才避开了。

    庄嬷嬷在外头了就回去了，轻轻抱怨道：“还真是那边传来的呢，要不我让人去说说，叫他们小点声。”

    皇后没应，庄嬷嬷也不是认真的。

    只是这话该说还是要说，不说好像长春宫在永寿宫面前真的点面子都没有了。

    虽然这说出来，主仆二人无敢应也让人心酸。

    恰在这时，戴佳氏到了。庄嬷嬷暗地里松了口气，赶紧请她进来，上过茶后就退出去，留皇后和大福晋说话。

    戴佳氏自从进宫来后，日日都来长春宫请安。

    关于请安这事她是问过弘晖的，他道皇额娘对宁寿宫是晨昏定省日不辍的。他这么说，戴佳氏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元英见了戴佳氏，笑道：“我正在挑奶口，你也过来跟着瞧瞧。”

    戴佳氏赶紧凑上前，做认真状。

    两人说了半晌，元英圈了八个人的名字。弘晖的这个孩子还要再过半年才能落地，但奶口却是要早早的准备起来的。

    她把名单给戴佳氏：“回去给弘晖看看，这事还是要你们两个拿主意。”

    戴佳氏推道：“皇额娘挑的最好，我年轻不懂事，我们大阿哥那个人您也清楚，向不爱在这等事上操心的。”

    元英笑道：“他是干正事的，这些事以后你都要担起来。”

    可是说完她就想起来以前四爷替李氏的孩子挑奶娘，挑太监，挑侍候的嬷嬷，还为宋氏的大格格忧心，特意取来民间偏方，让宋氏亲自哺育孩子。

    她时走了神，戴佳氏只当没看到，脸认真思索的看着手里的奶娘名单。

    戴佳氏在这里陪了半个时辰就告退了，等她走后，长春宫里下子显得极静。元英恍然了下，才发现戴佳氏在时，她们都在说话，这屋里才显得有了那么点鲜活劲。

    她对庄嬷嬷笑道：“怪不得老人都爱养小孩子，这屋里两个孩子就没这么静了。”

    年轻的时候，她并不怕静。现在都要当祖母了才发现这静也是让人受不了的种东西。

    庄嬷嬷忙凑趣道：“您只管等着就是，出不了几年，大阿哥那边的孩子都能把这屋里的房顶给吵翻了。”

    元英下真的笑起来了，往后靠在迎枕上轻轻叹了声：“真有那天可就太好了。”

    等两人的笑声歇，屋里又是陡然静。

    春禧殿传来的绵长清亮的歌声就明显了，那歌声像条鲜艳的丝带萦绕在殿阁的屋梁之上，让人无法忽视。

    庄嬷嬷被这静逼的没话找话道：“主子，那个顾氏听说腿已经坏了。”这才跪了不到半个月，就跪坏了。

    元英怔了下，又没故意折腾她，怎么会跪坏了？

    “叫人去看过了吗？”她问。

    庄嬷嬷点点头：“大姑姑去的，说是顾姑娘天生体弱。”

    元英心知这里头必有文章，但在宫里最不需要的就是寻根究底。连她这个皇后都概莫能外。

    “好歹进来了，让她养着吧。”她轻轻叹了口气。

    ……是永寿宫的手笔吗？

    早年的李氏是么守规矩的人啊，现在也变了。她这么想，突然想笑。

    连她都变了，别人当然也变了。

    咸福宫同道堂里，年氏听着顾氏那边的屋子里日日夜夜传来的哭泣声，都恨不能捂住耳朵再也听不见。她现在也不敢开窗户了，顾氏的腿都那样的，可来教规矩的内务府嬷嬷还是每天把她从床上拖下来，让她跪着听规矩。

    顾氏跪得直哭，让侍候她的宫女在边扶着都不许她回床上去。

    这简直……简直比嬷嬷跟她说的宫里暗地里整治人的那些手段还吓人。

    挑香这几日也不往她跟前凑了，听她说侍候顾氏的那个宫女也在她们面前哭，说顾氏可怜。年氏心道，她是可怜，是蠢得可怜！

    要不是她想在永寿宫里玩心眼，结果会是这样吗？不但害了她自己，也把她们都给害了。现在连长春宫也不来人了。

    难道她要在这里枯坐？只能等着万岁想起她们来吗？

    年氏知道她应该谨慎些，可坐在屋里谨慎有什么用？她本来以为靠着长春宫能好看，可她进来这么久了，万岁次都没想起过长春宫。

    她听嬷嬷提过，像宜太妃、惠太妃等人就算年纪大了不能再侍候先帝了，先帝也会时不时的赏些东西。

    年氏不禁想，像皇后这样就是失宠了吧？

    她轻轻叹了口气，挑香却突然掀帘子进来，脸激动的跟她说：“姑娘，钮钴禄贵人请您过去说话呢。”

    年氏吓了跳，忙问：“你不是去找桐儿玩的吗？怎么会又遇上钮钴禄贵人了？”

    桐儿就是侍候顾氏的宫女。

    挑香面给她挑衣服，面道：“不是我遇上的，是钮钴禄贵人的宫女来请您，正碰上我就跟我说了。这不，我就赶紧回来了。”

    她挑好衣服首饰催年氏赶紧快上，年氏见是件桃红的，赶紧道：“这件不好，这里挂了个洞，换那件秋香色的。”

    换好衣服过去，让年氏没想到的是不止钮钴禄贵人个，还有坐在上首的宁嫔，她正跟个宫女玩骰子，被宫女赢了个顶顶漂亮的钗还不生气，当时就让人镜子拿来，让人替那宫女戴上。

    就是瞧见她了，宁嫔也冲她轻轻点了点头。

    “你就是年氏？”钮钴禄氏听人说这次的秀女里有个年氏极为出挑，家里也不错，就想主动结交二。现在她照顾年氏些，日后年氏若有那个造化，也能报答她二。

    年氏挨个上前请安福身，宁嫔娘娘果然不怎么爱说话，好像也不怎么搭理钮钴禄贵人。钮钴禄贵人问她顾氏的事，她就说顾氏规矩学得不好，现在正由嬷嬷带着天天学规矩。

    宁嫔娘娘就叹了声：“还是个小孩子呢。”

    等到晚上，挑香个劲的说钮钴禄贵人给的东西好，这半匹料子能做件衣服呢。年氏在家里好料子比这得，不过是进宫想着太乍眼不敢带进来罢了。

    她看着对面顾氏的屋里，好像今天晚上顾氏没有哭。

    隔了几日，顾氏又开始哭了，挑香这才回来说之前宁嫔让人给顾氏送了半瓶子药，现在药吃完了，顾氏又开始疼了，桐儿还说想着能不能再去找人寻些。

    年氏道：“……何不去求宁嫔娘娘再赐些？我看娘娘是个善心人。”

    挑香惯是自说自话的，没想到年氏会接话还吓了跳，反应过来就道：“那怎么行呢？娘娘赏的是娘娘好心，咱们去要，那成什么了？”

    年氏却觉得宁嫔娘娘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呢。

    ——她在宫里，总是要找个人靠着的。

    长春宫靠不住，皇后也未必能看得上她。何况依着皇后，就要直面贵妃，现在的时机不对。反过来说，咸福宫里也就是宁嫔娘娘管着她们这群人，娘娘看就是个不爱事的，长春宫来了几回都没见她吭声，她们进来后也不见宁嫔娘娘使人训话。

    年氏怕自己是急了，可是不管怎么看，去找宁嫔娘娘好过继续闷在屋子里，连咸福宫都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