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剑三]血影江湖 作者:苏洛邪
“风穆庄此人生性洒脱,也喜好交友,在年轻的时候也喜爱游历山水——自然那会儿他还没有坐在轮椅上。四处游历得了,各式各样的人也见得了,遇到知己也不管对方是谁便能把酒言欢。如此的个性倒也的确结识了不少知己,甚至还有几位来自恶人谷。
“恶人谷与浩气盟纷争已久,风穆庄才华不俗,又颇得盟主看重,因而浩气盟中觊觎他地位的人并不少。那么双眼睛看着,风穆庄和恶人谷之人交好的消息也陆陆续续传到了谢渊的耳朵里。纵然他相信风穆庄的为人,可浩气盟里并不人人都和谢渊样相信。加上那阵子浩气盟处处被恶人谷压制,很人都将过错加到了风穆庄的身上。
“甚至风穆庄的腿也是拜浩气盟所赐——当日他在任务途中深陷险境,本可以侥幸逃脱,却为了折回去救同伴而再险囫囵,最后他的同伴倒是得救了,而他错过了治腿的时机。
“莫说此时并无关联,谁都不是当事人,谁又能说清那时他们的心里是否有过什么怠慢的心思。”
“继续说下去。”唐韵看着眼前的男人,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冷冷开口。
了空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又说道,“他也知道自己的事情,然而若说让他背信弃义,却是万万做不到的,因而便索性半退隐居在了南屏山。纵然他想要离开争端,可他自己本就是个根源,何谈离开?有不少人让他去找恶人谷的人探听情报,好举杀退恶人谷。风穆庄自然不会应允,后来甚至离开了南屏山去了巴陵县。
“可人说是说让他去收集巴陵县的情报,其实只是顺着谢渊的意思让他离开纷争的中心。在巴陵县的那几年,他的日子过得倒也舒适,虽然偶而会觉得有些寂寞——他到底是和恶人谷的人断了往来,而浩气盟的人也不想同他有所来往。
“直到有天,有个人闯进了他的院子。而那个人……”了空看着唐韵笑了,“就是副帮主你。”
唐韵的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如常。
“想来那些事情也不用我提了,自从副帮主你离开之后,有两位年轻女人来找过风穆庄——那是他故交的徒弟,虽然其中人是朝廷的钦犯,但是风穆庄到底是风穆庄,对于那些死板之事从不真的放在眼里。先是副帮主、后是朝廷钦犯……风穆庄自己不以为意,却不知浩气盟有少双眼睛在看着他,想给他冠上个罪名。
“什么罪名好呢?”了空说着笑了,分外爽朗的模样,说出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话语,“叛逃。”
“副帮主要和风穆庄私奔,风穆庄应约而来,守着的又岂止是前任帮主个人?浩气盟也有人想要将风穆庄拿下问罪。虽然说谢渊和可人都下过命令不准伤害风穆庄,但是刀剑无眼,死无对证,谁知道谁曾经做了什么?因而帮乌合之众将风穆庄用私刑折辱了番之后,他因着伤重而命呜呼。
“不过那群下手的人个个也没有逃掉,统统陪葬。”了空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紧不慢喝了口才说道,“这就是我所知道的的,风穆庄的事情。”
“那么白帝城呢?”唐韵的脸色分外苍白,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杀意。
“白帝城?”了空笑了,很是无辜地摇摇头,“我只是在洛天雪的书桌上留下了封信而已,并且,我也的确按照信里所说的去做了,不是么?”
唐韵愣,回想起信上所说的话语,还有方才了空的字字句句,竟是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而宫傲的所作所为,全是他个人的事情——爱而不得,这样的人疯起来谁都无法控制。”了空说完,还不忘惋惜地念声佛号。
“你和宫傲合作?”唐韵捕捉到了什么,问道。
了空笑了,“正是。其实宫傲……不过是其中环罢了。”
“此话何意?”
“副帮主,我此番救下你,可不只是为了和你说这段往事而已……”
江流集的河岸上,留下两滩水印子和串长长的脚印,直延续到了间村屋里头,然而未过久,便被太阳晒干了,再也寻不到踪迹。
玉宇长卿换了身粗布衣裳,端着刚煮好的药进了房间,恰好看见床上昏迷的人醒了过来。
“你醒了?”他看着她露出笑容,走到床边,“可还难受?我准备了点白粥,吃点东西好喝药。”
“我……天雪呢?!”
玉宇长卿脸上的笑意淡去了些许,先前在水里,江水浑浊什么都看不清,他下意识地伸手,以为自己握住的是洛天雪,便迅速地带着她游出水面,心中只想着夏芜水性好定然能跟上。却怎知慌乱之间他拽住的并不是洛天雪,待到发现时已经上了岸,而那恢复平静的江面上,又何尝有洛天雪的踪迹?
他将事情大致说了,却下意识忽略了认错人之事,随后又道,“找到安顿的地方之后,我也曾经去那片水域找寻过,却不见她的踪影,这几日你昏迷着,我也只能交给这儿的大婶照料。索性的是晌午时候有船家同我说在对岸依稀找到了线索,”他说着从桌上取来了块布料,“这想来是天雪那件衣裳的料子,也许她被冲上了对岸也说不定。既然你此刻已经醒了,那我稍后便去对岸找找。”
夏芜听着他的话语,目光随之落在了那块布料上,心中不免为洛天雪担忧着,然而又瞥见了那双手,想着这双手的主人在第时间抓着的是自己,莫名就有些甜丝丝的心情。
“既然我已经无碍,那你还是快些去找天雪吧。”夏芜道。
“嗯。”玉宇长卿应允,起身出了房间,不时又回来,手里端着的是碗白粥,配碟清爽的小菜,“你先吃点东西,再把药喝了。明日天亮之前,无论是否找到我都会回来。”
“好。”夏芜点了点头,看着他将粥和菜都放在了桌子上,那背影纵然在寻常的粗布衣衫之下都难以掩盖温柔的光华。夏芜只觉得鼻子有些酸,旋即便低下了头,“你快去吧。”
“嗯。”玉宇长卿不疑有他,在临出门前还不忘同这儿的主人交代了几句,这才离开了。
夏芜在屋子里听着他说的那些再平常不过的细节琐事,只觉得心头的那股暖意点点流淌到周身,末了积聚在眼角,待到再也承载不住,化作了滚烫的泪水沿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这是玉宇长卿第二次照顾她。第次是在风穆庄的竹舍里,他为她疗伤,昏睡之间她错以为是墨无心来了,还感慨着他并不真的对自己不闻不问,可醒来才发现原来并没有什么墨无心,只是玉宇长卿罢了。第二次,他在浑浊的江水里握住了自己的手,将自己带离了危险,在被大蛇拍打的余浪震晕前她甚至还想着自己会不会连累他……这次她并没有认错人,睁开眼的时候,出现在她床边的、带着关切目光和温暖笑容的人,再也不会认错,是玉宇长卿,再也不会有什么墨无心……
“姑娘,你没事吧?”名打扮朴素的妇人推开门,只瞧见夏芜蜷缩在床上哭得厉害,不由担心问询道。
夏芜闻言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只是有些头晕罢了。”
“哎,那快些吃点东西,喝了药,再歇会儿吧。方才那位公子说了,姑娘要休息才好。”
“嗯。”夏芜应了声,披衣下床坐在桌前,将碗混着咸涩又甜蜜的泪水的白粥慢慢喝完,又喝了药,这才重新睡了下去。
这觉她做了个温馨的梦,梦里没有冷漠的背影和永远模糊的脸庞。
她终于看清了那个朝着自己徐徐走来的人的模样,她听见自己唤他——长卿。
“长卿长卿长卿……天雪姐姐怎么只会喊肉丸哥哥的名字?”在万岭滩附近的小村庄里,有户人家传来清脆的抱怨,循声望去,却是个不过六七岁的小女孩儿在院子里面煎药面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
这小女孩儿便是昆仑山小遥峰上墨无心的小师妹墨水莲。
“你在念叨什么?”名男子手执折扇缓缓走出来,在墨水莲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下。
“哎哟,师兄。”
“好好煎药,可别又煎糊了。”被唤作师兄的正是身黑袍打扮的墨无心,只见他低头看着墨水莲,叮嘱着,“我有事出去趟,兴许要明日才能回来,你好生照顾着她。”他指了指屋子,“若醒了记得在门口做个记号,我便直接回昆仑,可明白?”
“明白……你就是不想见她嘛。”
“小丫头懂什么。”墨无心摇了摇头,又看了眼屋子的方向,到底还是抬脚出了院子,路朝着码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