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剑三]血影江湖 作者:苏洛邪
“长卿。”
洛天雪唤着这个名字,其实她也不知道想要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想要这么念着,好像这两个字可以给她勇气似的。
这屋子里的画像最不过几十张,可是世间给宫傲送来的画像又岂止这些数目?想来他是挑选了自己稍许满意的挂了起来,其他的理应另有去处。
“他说,我们长得很像?”不知不觉玉宇长卿已经在了她的身边,洛天雪求助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他的身上,不需要言语,片刻的沉默之后她的思绪已经稍许冷静了些。
“宫傲将画像都挂在了这里,那么……那些被送来的女人呢?”
玉宇长卿神色滞,张了张口,却做不出回答。
洛天雪仰起头,望着高高的窗户,时间也没了主意。
屋子里安静极了,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从身体里响起的有节奏的心跳。
洛天雪又往玉宇长卿的身边靠了步。
随后她便听到了声极轻的脚步声。只步,但是那种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她却记得清楚——是宫傲。
她侧过头看玉宇长卿,后者显然也注意到了。但是两个人都纷纷奇怪的是这声响居然来自头顶!
方才沿着走廊而来的时候远远瞧见这房间不过是两层楼高而已,如今在房间里抬头看着天花板,也估摸着是两层的高度,并不可能有层被隐藏起来。那么,头顶的声响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宫傲还在屋顶上走路不成?
日暮西沉,阳光慢慢染上了暖人的橘色,然而这色彩在此刻看来分外寒冷。
从光线的变化依稀可以推算时间已经过去了个时辰左右。个时辰,宫傲若是真心要待客又怎会冷落他们个时辰。加上此处的画都太不寻常,只怕这本就是请君入瓮的阴谋。可笑的是他们居然还敢闯进来……
洛天雪不无担忧地想……不知此刻唐韵和夏芜又是如何?
夕阳西下,正是白帝城里的守卫们换岗的时间,再严防死守了天,也有相对薄弱的时候。有两抹人影在暮色之下溜出了院子,路朝着正殿的方向而去。
这两个人正是换下了乔装的唐韵与夏芜。
看着在前头领路的唐韵流畅地越过个又个关卡,夏芜虽然脚步紧随其后,可心里头的疑惑却越来越浓。
这白帝城的守卫分布和到达时间唐韵都显得分外熟悉,好似她本就属于这里。再加上她先前执意要来白帝城、提及风穆庄的死因就定要弄清楚的模样……夏芜的不安像是渐渐笼罩下来的夜色,无法忽视。
“你说,宫傲是不是早就发现你是个男人了?”当周围的温度随着日头的落下而降下的时候,洛天雪到底还是不住了,她寻了个墙角抱膝坐了下来,头靠在墙壁上,双眼落在玉宇长卿的身上,似笑非笑地说。
“你才知道么?”玉宇长卿闻言笑了,叹了口气走到洛天雪的身边,亦席地而坐。他壁说壁抬手用袖子要去擦脸上的妆。洛天雪见了赶忙拉住了他。
“别浪费了这张国色天香的脸蛋儿啊,画得好看。”她笑,浑然没有了方才那错愕震惊的模样。
玉宇长卿看着,说不出是放心好,还是担心好,只是由着她拽着自己的手臂,眼里噙着笑意。
“我只是在想,”洛天雪松开了手,缓缓道,“宫傲如果真的要对我们下手,也不该只是将我们困在这屋子里而已。关也好、杀也好、审问也好,总归要有个人来吧?既然此刻连半个人都没有,我们又何必去瞎操心。该来的,总会来。”
“你这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我只是破罐子破摔。”洛天雪用力摇摇头,带着几分大义凌然,道。
玉宇长卿笑了,末了却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此刻她尚带着那尼姑帽子,忙不迭伸手捂牢了,气鼓鼓看着对方,却听他开口,“只是如此坐以待毙并不是办法。时半会儿的还好,若时间久了难保我们会撑不下去。”他环顾四周,“我想着屋子并不定只有个出口。门出不去,但楼顶有脚步声。”
“你是说……有暗道?”
“应该是。”
“那我们还不快找找!”洛天雪说着蹦了起来。
“刚才又是谁说等人来的?”玉宇长卿看着洛天雪窜出去的身影,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然则过了会儿又笑不出来了。
这屋子不算小,可除了纱幔和画像,就只剩下四堵墙壁。没有任何可以隐藏开启机关的地方。
四下已经暗了,最后的抹光也被黑暗吞噬。这是个无星无月的夜晚,从高高的窗户望去,只能瞧见厚厚的云层。
洛天雪循着声音走回到了玉宇长卿的身边,不安和浮躁在她的心头滋生,如潮湿角落的青苔,无声无息,却又大片大片。
“这里——”夏芜没想到自己居然跟着唐韵路平安到达了白帝城的主殿。在最高处,看着脚下如流水倾泻般的台阶洋洋洒洒而去,她对唐韵的怀疑也到了顶点。
“如果不想被发现,就不要说话。”唐韵像是知道夏芜要说什么,压低了声音打断她,“离开这里后,我自会给你们个解释。”说完,也不管夏芜是不是接受,拐了个弯就走了。
夏芜明白,眼下她能做的事情就是继续跟着唐韵。否则这白帝城就算她有心要离开,恐怕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她们路绕过了正殿,朝着左边的走廊而去。夜空的云层此刻有散开些的迹象,隐隐有朦胧又微弱的月光洒落下来,照在人的身上、地上,像是层薄薄的雪。夏芜看着走在自己前头的唐韵,她手里握着的匕首在月光下分外森冷,照出手腕上那串珊瑚珠红了些,仿佛在谁的热血里浸泡过般。她骤然间觉得有些冷,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走到了唐韵的身侧。
她们停在了个拐角,拐角的尽头有扇紧闭的门,门上了锁,门前有两名守卫,瞧着有些古怪。
“他们……?”夏芜小声说。
“是机甲人。”唐韵仿佛知道夏芜要说什么般,简短回答,“宫傲最擅做这些。”
夏芜闻言,又借着并不明朗的月色将门口的两个守卫打量了番。圆的脑袋、圆柱的身体、没有关节的手臂和双腿。好像只是两个摆设般立在那里,唯有那静谧中传来的永不停歇的细小齿轮声证明着它们的能力。
宫傲巧于机关之术,传言白帝城中处处都是密道,又有各色各样的机甲人守卫,竟是比真人还要可靠些。
然则,既然是机甲人,行动上看得久了难免就容易被人有迹可循,正如此刻夏芜和唐韵躲在角,三颗碎石之后已然摸透了两名“守卫”的勘察路线。
“左侧是死角。”唐韵总结了句,又朝夏芜看了眼,后者心领神会。二人先后自墙角迅速掠出,堪堪躲过了机甲人的反应区域落到了房门左侧的位置,手边就是门,再前面点就是那机甲人。
唐韵侧过头看了夏芜眼,后者也正望着自己,两个人的视线简短交流之后,唐韵取出了最后颗鹅卵石,笔直朝门前的走廊扔去。
随着石头落地的声响,周遭的安静被打破,机甲人仿佛活了般,手臂微微张开,整个身体都转动了起来,随后朝着那石头的方向而去。
“快。”唐韵对夏芜做了个嘴型,随即两三步到了门锁前。
这声东击西不过是缓兵之计,不时机甲人又会回来,若她们那会儿还没有开锁进屋,那么恐怕又是场恶斗——何况这两个机甲人做工精良,显然不好对付。
夏芜看了眼唐韵,又转过头看了看机甲人,心中虽然着急却不好开口,唯有选择处将视线落下,以免乱了分寸。
然则这瞧,她竟是看出了些端倪来。
“它们要回来了。”唐韵边开锁边听着声响,在听到机甲人的齿轮声靠近后抬头对夏芜道。
后者闻言微微笑,“你继续。”她说着,迎着机甲人来的方向走了两步。
唐韵见状吃了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看她那笃定的模样,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捣鼓这看似寻常却分外不同的门锁来。
只听得身后齿轮声愈来愈近,近到几乎要贴上来时,阵微风掠过,世界又次安静了下来——安静得连锁被打开的那声“咔嗒”都显得分外鼓噪。
唐韵这才回过头看去,两个机甲人仿佛被点了穴般停在了原地,张牙舞爪地抡着手臂,看起来分外可笑。而在它们脑袋与身体衔接的位置正中,各插了根银针——这大抵就是它们停下来的原因。
“原来我小瞧了你。”她看着夏芜,由衷道。
后者并没有在意,“运气好罢了。”
“是么。”唐韵不信。毕竟那晚她收到的书信里也提及了机甲人的事情,这些玩意儿看似蠢笨,实则若有闪失它们会选择自爆与人“同归于尽”。夏芜这两针下手又狠又准,显然是知晓机关人弱点后才有可能做到。何况,七秀坊出来的人,能歌善舞她信,武艺卓绝她也认,可点穴施针机关术……呵。她似笑非笑看了夏芜眼,抬手便推开了门。
风又次灌了进来,吹动层层纱幔和画像。
唐韵与夏芜抬脚走了进去,此刻的云已经彻底散去,如水的月光从高高的窗户洒落下来,将室内映得透亮——屋子里空荡荡,除了纱幔和画像,个人都没有。
唐韵的脸色顿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