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剑三]血影江湖 作者:苏洛邪
“银月,为什么会是你?”
洛天雪看着眼前身素净的男人,终究开了口。
“怎么,很奇怪么?”银月满不在乎地笑笑,“就你们中原人作兴踏青玩耍,不许我们苗疆人赏春游乐?”
“我……”洛天雪对着他,虽然心中不喜,但是到底还要顾及下帮会之间的情面,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我只是奇怪,你好好的怎么赏春赏到人家家里来了?”
“呵,天色已晚,想找个地方借宿下……你管得着么?”银月说着,斜睨了玉宇长卿眼,“倒是你们俩,孤男寡女,夜深人静,就算不是共处室……”他看了眼竹舍,暧昧道,“也算是在同屋檐下了。若是让天承兄知道,呵呵呵……”
“三帮主请自重。”玉宇长卿见他话说到此,不免开口道。
“我自重?”银月笑意盈盈地往前走了几步,在玉宇长卿面前停了下来,边说边扭了扭自己的腰,“你三帮主我苗条得很,点儿都不需要自——重——”
玉宇长卿闻言,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银月见状正要再开口,却听到有脚步声徐徐而来,故往后退了几步。只见唐韵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出现在他身后。
“我已经找到了客栈,走吧。”唐韵不冷不热地瞥了洛天雪和玉宇长卿眼,神色中夹杂的情绪因着天色渐暗而晦涩不清。然而下意识地,洛天雪可以感觉到她对自己的不满。
银月闻言也不再和玉宇长卿二人纠缠,笑嘻嘻地朝唐韵走了过去,刚要夸赞地拍拍她的肩头,却不料后者手抬,挡住了银月的动作。
玉宇长卿和洛天雪看着那抬起的手腕,都愣了片刻,转而同时扭头看了对方眼,确定彼此都看到了样的东西之后,洛天雪作势要上前,却被玉宇长卿把拉住了。
“不要轻举妄动。你我不是他们的对手”玉宇长卿的目光依旧追随着那两个离开的背影,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的手较之往常加冷些。洛天雪看进他的眼睛里,望见的是汪深不见底。
“进屋。”玉宇长卿说着,松开了手,“我去端粥给夏芜。”说完,他先往厨房而去。
洛天雪在院子里,看着那个人走进了厨房,手腕上的力道和温度随着他的走远慢慢退散。
夏芜在房间里听着院子里的声响消失,这才松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剑。
过了没久,便见洛天雪和玉宇长卿前后走了进来。
“如何了?为什么三帮主会来这里?”看着两个人神色各异的脸孔,夏芜心中的担忧又深了些。她没有想过自己来找姐姐的下落,却寻出了这样复杂的事情来。像是有谁在暗中操控般。
这种好似被利用了般的感觉非常不好受。
玉宇长卿闻言并不作答,“无论如何,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夏芜见状,又看了眼洛天雪,见后者也不言语的模样,唯有顺从地由洛天雪帮着披衣下床,三个人出了卧房,走到正厅围着桌子各自坐下,无声地吃着这顿心思各异的晚饭。
“现在可以说了吧?”夏芜见两人都放下了碗筷,开口道。
玉宇长卿看了始终沉默着的洛天雪眼,起身将那红木盒子拿了过来,又取出了盒子里的红珊瑚珠子递给了夏芜。
后者接过端详了片刻,只觉得有些眼熟,却又下子想不起来,“这是……?”
“这是在盒子里的东西,而我们刚才在唐韵的手腕上也看到了同样珠子的手串。”玉宇长卿回想起那幕,只觉得有真相正在不远处闪闪发光,可偏偏他无法抵达。
“所以你们怀疑,这珠子属于唐韵?”夏芜看着二人,说道。看洛天雪和玉宇长卿点了点头,又提问道,“但是风先生定居到潇湘岛是十年前的事情,这墓看起来也已经有六七年了,六七年前,唐韵不过是十二三岁……”
“十二三岁,不代表她不会有关联。”玉宇长卿说。
洛天雪也道,“我记得刚到恶人谷的时候,唐韵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但是后来她消失了好阵子,待到回来便是现在这般冷情冷性的模样。”
“你是说……其中发生了什么?”夏芜依旧有些怀疑。
“是唐韵,和风前辈之间,或者还有些我们不知道的人,譬如你的姐姐……”洛天雪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玉宇长卿,又望了眼夏芜,大胆假设道。
“……如今……也只能从唐韵身上找线索了……”夏芜沉吟片刻后说,“但若要如此的话,只怕我们要先回恶人谷,这件事情谷里的前辈们、甚至是天承了解得会比较清楚些。”
“嗯,也好。”玉宇长卿点头道,“那等你的伤养好了我们就上路。”
“不,我们还有件事情没有调查。”洛天雪说着,又将方才夏芜所提的钥匙的事情讲给了玉宇长卿,只见后者听完,低垂着眼思索了片刻,复又抬头看了看夏芜,末了嘴角扬起了抹笑,“幸好有你提醒。”他说,“既然如此,我们明日便再将这屋子好好搜查遍。眼下时候不早了,夏芜你还受着伤,不宜太过劳累。你们今晚便歇在竹舍吧。我……我去书房。”
说完,玉宇长卿便了起来,目光似有若无瞟了洛天雪眼。后者感受到了,又想起方才银月所说的话语,脸颊不禁有些微微发热。
好在夏芜正在思索着唐韵的事情并未发现,洛天雪暗自松了口气,又回卧房为她上了次药后两人才歇了下来。
临睡前再看眼对面的书房,那盏灯依旧亮得有些晃眼。
玉宇长卿坐在书桌前,手拂过桌上的把古琴,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庄师叔,你还要继续弹琴吗?”
记忆里,风穆庄依旧是十年前的模样,稳重却不失亲切。他每日里总会花个时辰弹琴,从不间断。他爱弹琴,弹给自己听。倒也不是孤芳自赏,只是——若是请别人来听,也只会把人吓跑而已。
因为他的琴声无论练习久,都是样的晦涩难听。
也只有玉宇长卿因为实在无处可去才坐在他的身边,遍遍听着他弹奏着吱呀干涩的曲子,偏生脸上还副沉浸其中的表情。
“自然是要弹的。”风穆庄笑眯眯地说,“这琴日不弹,往前往后都要白练三天。”
“可是庄师叔,我觉得你练不练没什么不同啊。也没好听过嘛。”
“……”风穆庄闻言并不言语,依旧是笑嘻嘻地,趁着玉宇长卿不注意的时候伸手弹下了他的鼻子。
“庄师叔……”玉宇长卿每每都会捂着酸涩的鼻子脸求饶的模样,然后老老实实坐在旁听他弹琴。
那时候他以为风穆庄的琴只是琴而已。后来他才明白是自己想得太过简单了。
风穆庄在暗器上很是精通,他的琴也是他的武器。
那日有杀手欲进屋要他二人性命,玉宇长卿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便见几道银光闪过,随即便再没了声响。待他吹亮火折子点了蜡烛,才看到风穆庄泰然自若地擦拭着那把架在膝盖上的琴,似笑非笑望着地上躺着的两个中了暗器的杀手慢慢咽了气。
从那天起,玉宇长卿便对风穆庄的琴彻底改观,风穆庄见他围着琴转又使劲遮掩好奇心的模样很是有趣,便同说起此琴的构造,还不忘得意道:
“长卿,你知道么?若我以后有什么秘密,定然会装在这把琴里,因为这儿有个机关。”他敲了敲琴底,“没有钥匙,谁都打不开。”
“那万……钥匙丢了呢?”
“……”风穆庄看了他几眼,“万钥匙丢了……或者你想要偷偷拆开来看……且听我和你说……”
玉宇长卿在烛光下凭着记忆步步将琴拆了开来。取出了那个放置在琴身中的小匣子,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打开好,还是当做不曾看到才好。
银月在月色中的桃花树下,目光朝着潇湘岛的方向。明明眼前只有些许光亮,却看得很是出神。
“你在做什么?”唐韵走到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小唐韵,你恨不恨我?”银月并不回答,反而问道。
唐韵闻言点了点头,旋即又想起来他此刻正背对着自己,因而开口道,“恨。”
银月笑了,笑声听起来有些得意,又带了些疲惫,“恨我什么?杀了你哥哥,还是杀了你的情人?”
“哥哥的死,与你并无大关系。而他……他也是死在昔日伙伴的手中,与你……也无关。”唐韵近乎咬牙切齿地说,“但是我还是恨你……如果没有你,这些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就算发生……”
就算发生,也不会那么难过……那么恨……
唐韵在心中说着这句,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片刻之后又无力地松开了。
银月不知何时转过身看着她,眼里是愧疚和怜惜。他伸出手想要抱抱眼前这个不知何时长大了的小姑娘,却到底还是没有动作,只维持着这样个抬起手的姿势,看着唐韵转身离开了他的视线。
他像是个提线木偶,在夜色中分外凄凉寂寥。
银月不由自主地笑了。
阵风吹过,给他的笑容添上了几分凉薄。
墨无心望着那扇半开的窗,窗前的人正对着桌子上的匣子沉思,末了到底是将它打开了。
他面继续品味着烛光下青年的表情,面取出了把铜质的钥匙,随手扔进了映秀湖里,任由涟漪在湖面上泛起,化作粼粼的水波,像是碎了地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