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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将遇良夫 作者:苏缺

    喝顿酒醉三天,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虽然柴二爷不想让人知道自家身为女将军的侄女去澄河上喝花酒,但是在请了三四个大夫,灌过三四碗解酒汤之后,还是不得不松口去请太医。

    虞老太医那边也没闲着,信义侯府已跑了两三趟,可沈小世子却没有半点要醒的样子,正是急死了怀有世美名的虞太医。当听说柴小将军是和沈小世子起喝的酒,他连去都懒得去,直接开了个方子的解酒汤命人送到了侯府。

    可惜解酒汤还没熬好,柴倩就醒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要努力回想下那天晚上的事情,可偏偏就跟断了片样,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想起那日的失礼之处,柴倩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向哈姆达赔礼道歉,毕竟来者是客,何况他们大老远的从射月来。

    谁知柴倩刚到射月行馆门口,便被告知两位殿下邀请了大周的另外两位殿下去了玉龙山游玩,今儿早刚开城门,行人就已经出城了。

    玉龙山离京城大约日的行程,是距离帝都最近的处名胜古迹。而真正使得两位射月皇子必定前去的原因,乃是六十年前曾有位德高望重的射月大王爷,死在了出使大周的路上。遵照那位王爷的遗愿,射月人并未将骨骸带回草原,而是将他埋葬在了玉龙山的顶峰。据说在那里,能尽收玉龙山的胜景。后人在那里修了所祠堂,以祭奠这个酷爱闲云野鹤的王爷,玉龙山也渐渐成了文人雅客们争相追捧的景点。

    柴倩看了看时辰,只怕是追不上他们了,于是便牵着马在城里乱逛了番,听说沈灼还没醒,她觉得有必要去为他醒醒酒,才没走到半,却碰见了神色匆忙的李岐。

    李岐最近醉心于马场的工作,大概很是忙碌,不但晒黑了,连脸都瘦了圈。柴倩当然不会知道那位平安侯夫人背地里是怎么骂自己的,但她却觉得这样卓有成效,其实帝都的纨绔子弟没也并非个个无能,不过就是成长的环境造就了他们的品性和操守。

    李岐看见柴倩,就捡到了救命稻草,忙下马拦住了道:“柴将军留步,逸王殿下不在京中,他养的那匹马绝影,似乎快要死了,听看马的人说昨儿晚上嘶吼了夜,今早我去瞧了眼,只怕是快不行了。”

    柴倩缰绳紧,不及回话,就调转了马头往东郊马场奔去。

    两人来到东郊马场的时候,绝影已经死了。这匹年轻时饱受皇家厚爱的千里马,却在十几年的困顿之下过完了自己的生,它死的时候没有闭上双眼,因为它至今没有洗清身上的冤屈,柴倩走上前去,就像安慰战场上牺牲的战马样,伸手轻轻的抚上了它的眼睛。

    “我不会忘记你的冤屈,从今天起,这就是我的责任。”

    已经断气的老马像是听见了这个誓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滴泪从眼角滑落,没入身下冰凉的马厩。

    按照马场的规矩,为了防止瘟疫传染,死去的马都必须要火葬,柴倩不得已请李岐开了个后门,将绝影葬在马场西北角个人迹罕至的角落,用刀刃在坟前的木板上刻了义马两个字。李岐觉得这太过直白,等柴倩离开后,偷偷的补了个“冢”字。

    “柴将军,我们回去吧。”李岐虽然爱马城痴,但是亲手打扫马厩这种事情还是第次干。当他拖着把大扫帚从马厩中扫出黑漆漆的排泄物时,已经忍无可忍的翻了个白眼,跌坐在地上。

    柴倩却丝毫不理他,接过他手里的笤帚,开始清扫马厩,亲自挑来两桶水,将马槽冲洗的干干净净,就连连着隔壁马厩的石缝,都细心的清理干净。

    笤帚扫过,黑色的绳子勾住竹丝,从最靠马厩里面的墙壁缝里缓缓的勾拉出块黑色的石牌,卡在墙壁不动了。柴倩心思凛,急忙伸手扣住那块辨不出纹路的石牌,藏在腰间。

    “好了!弄干净了,走吧!”柴倩拖起还在旁喘着粗气的李岐,像提着个轻飘飘的麻袋,离开了东郊马场。

    路上柴倩都很沉默,神色中似乎透出几分肃杀来,李岐勉力跟着柴倩十几里,在城门口同她告别。

    忽然,在漆黑的夜幕中,支箭从暗中飞射而出,柴倩个闪身,躲过击,手中早已抓住了方才的箭。

    这是支没有箭矢的箭,箭头上用红布扎着张小纸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逸王有难。

    若是在军营,这种危言耸听的谣言天到晚不绝于耳,半夜睡在床上被刺杀的经历都有两三回,柴倩从不把这些当真,然而此事,仅仅这四个字,她已湿透了后背。

    从京城到玉龙山日的行程,若是连夜赶路,明早有望能追上他们,柴倩转身看着京郊望无际的狂野,心突突跳的厉害。

    守城的将士招手问道:“柴将军,你进不进城,就要关城门了。”

    柴倩面色冷,拽紧了马缰傲然转身,脸上是片肃杀之气,从怀里拿出锭银子丢给方才喊他的城门领,弓手道:“麻烦换班以后,替我去护国公府走趟,就说我临时有事,要出京趟,隔几日再回府。”

    “好嘞!”那将士接了银子,转身入内,匆匆放了最后波进城的人马,关上城门,大吼声:“兄弟们,柴将军请客,会儿喝杯去。”

    城门之外,柴倩摸了摸心爱的坐骑的鬃毛,稍作安抚,手中缰绳紧,朝着望无际幽黑的旷野策马而去。

    玉龙山南接恒湖,背靠北岭,中有岚江,劈山而过,造就了独有的天然风景。逍遥祠建在南岭的悬崖峭壁上,与北岭只有条山涧的吊桥相通,下面深不见底的绝谷里,流淌过川流不息的岚江。

    因为赵青舒提议要在南岭观日出,所以昨夜大家特地赶往山腰的几处客栈休息,今日五不到,便又起身赶路。到达山顶的时候,旭日正好穿透云层,从遥远的东方边际跃而出,道佛光瞬间笼罩着赵青舒的全身。大周山川,尽在俯瞰之下。

    赵青舒缓缓扭头,恍如佛祖拈花笑,目送那两个走进逍遥祠的背影,天光云影之下,越发衬托的他那张脸丰神俊秀、清雅绝尘。

    “七皇子请留步。”赵青舒唇角勾,淡然的喊住了哈姆达。

    哈姆达微微愣,随即收回踏出去的脚步,笑着走到赵青舒的身边道:“那里面供奉的,毕竟是本王的先祖。”

    赵青舒冷然笑,随意道:“我若告诉你,那里是修罗地狱,你还进不进去?”

    哈姆达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良久却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道:“看不出来,看不出来,我只提出命换命,可没想到会是他。”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想不到的,只是你不敢想而已。”赵青舒低下头,看着自己苍白细瘦的手指,眉宇间的笑韵得很深很深。

    柴倩路赶到玉龙山,却因皇子来访,沿途戒严,寻常人等不得上山而被拦在了山下。以她的身份,并非没有办法把那些侍卫搞定,却不想因此而耽误了时辰。所以干脆绕道岭北,趁着天黑,提着口气爬到山顶时,几乎已经筋疲力尽。她背靠着山上的块大石稍稍合了会儿眼,再睁开时,整个山顶已笼罩在片金光之中,万丈的光芒跃出云层,扫尽寒夜的雾霾。柴倩蹬上山头,远远看了眼吊桥对面的逍遥祠,她汲了汪清水洗了把脸,提气往逍遥祠而去。

    日头慢慢上升,哈姆达饶有兴致的等着结果,赵青舒则眯着眼,没有半分不耐。他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轮椅的扶手,似乎正在做最后的倒计时,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然而,那个人并没有看见被挡在哈姆达身后的赵青舒,径自往逍遥祠内而去。

    赵青舒大惊,仰头瞪着在旁同样吃惊的哈姆达,从轮椅上愤然起身。自左腿摔折之后,赵青舒再没有这样试着奔跑,而此时的他,才意识到不能奔跑是件么让人绝望的事情。他支起身子,奋不顾身的大步向前,然而仅仅只迈开了两步,身体又再次跌坐在地上。

    逍遥祠的门半掩着,太阳在云层中节节攀升,树影婆娑下,大家都不知道下秒会发生什么,然而赵青舒知道!他几乎发疯似的扭打着自己无力的左腿,甚至顾不得哈姆达的在场,纤瘦苍白的手指支撑着冰冷的台阶,步的爬到祠堂的门口。

    “柴倩!”

    赵青舒伸手推开大门,声音因过分紧张而嘶哑,正打算往内堂而去的柴倩忽然顿住了,她转过头,看见满面尘土坐在门外的赵青舒,他的样子狼狈不堪,身上月白的外袍沾满了灰尘,正努力拉着门头,将自己的身子撑起来。

    “原来你在这里。”柴倩立马回身,脸上露出欣喜的笑,伸手扶住他时,身后忽然爆出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