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将遇良夫 作者:苏缺
誓言总会在破灭之后,才会被证实它的不可靠。但几乎没少人,会在起誓的当时就能清醒的认识到这样个现实。然而柴倩却是个从修罗地狱中爬回来过的人,她在轰轰烈烈的付出了这份感情之后,唯没有考虑过的,就是如何把这段感情安放。
就像现在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关系暧昧,可绝对不会有人赌他们两个人会男婚女嫁,最后成为真的对。
柴倩对帝都的百姓来说,是个半男不女,其貌不扬、挥起大刀就能砍人的母夜叉。而赵青舒则是另外个极端,容姿天下无双、才情人神共愤、唯的缺点就是不良于行。但高贵之极的身份,完全可以掩盖这小小的瑕疵。正如沈灼所说的,他才是万千帝都少女心中的不二男神,如意郎君。就连家中那三位妹妹,提起赵青舒,任谁都是那样眉飞色舞的。
所以他们两可以暧昧、可以爱恋、却唯独不可能成婚,他们两的人生轨迹或许有交集,却远远不可能永远合二为。
柴倩推开赵青舒,退后了两步,笑的有些颓然,这场夜雨来的太及时,浇灭了瞬间爆发的熊熊爱火。
“对不起……逸王殿下,我……不能只为我自己活着,我还要为我哥活着!”柴倩咬了咬唇,企图转身离去,冷雨打湿了她挺拔的脊背,夜幕下她的背影越发决绝。
直躲在门后偷听的花嬷嬷陡然震,手中的蓑衣兜里落了地,她强装镇定捡起地上的东西,企图上前扶住赵青舒,然而那人却把将她推开。
“是不是把那个凶手找出来然后绳之以法,你就会答应我?”赵青舒扔了手中的伞,瘸腿朝着柴倩的方向挪了两步,身子陡然晃,跌坐到地上。
花嬷嬷坐在地上,她发现自己颤抖的双手完全没有办法去触碰同样颤抖着的赵青舒,风太疾,吹的她眼睛很痛,脸上片冰凉,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在看见赵青舒跌倒的瞬间,柴倩几乎就要转身去扶他,狮子骢打了个响鼻,表达着等待主人的欣喜,柴倩决绝的握住缰绳,拍了拍马背,跃而上。
暴风雨越来越大,忽然平地声惊雷,天地间仿佛被道白光劈开。花嬷嬷吓的靠到赵青舒的身旁,拉着他道:“殿下,将军走了,我们回府吧。”
赵青舒忽然扭头朝着她悠然笑,那绝艳的容颜在寒夜中越发像已故的恭孝皇后,赵青舒缓缓支起身子,坐上旁的轮椅,冷冷道:“嬷嬷,你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何必那么害怕呢?”
花嬷嬷被噎了句,脚下打滑。她抬起头,看着赵青舒的轮椅被不知从哪里出现的承影缓缓推走,花嬷嬷狠狠的打了个冷战,这十几年来,她从没有像今夜这般害怕过。
第二日早,赵青舒进宫,花嬷嬷不顾昨夜宿的噩梦,跟着赵青舒起进了皇宫。跟往常样,赵青舒先到承乾宫拜见沈贵妃,然后留下花嬷嬷在承乾宫陪沈贵妃聊聊家常,自己则去乾清宫探望病痛尚未痊愈的赵明辰。
信义侯夫人今日也蒙沈贵妃召见,进宫商量赵青墨及笄礼事,沈贵妃虽然希望沈灼能摆平柴倩,但最后得知赵青墨心中所属之后,天平还是偏向了母爱这方。私下里她也征询过赵明辰的意思,见那人也并无异议,也算落下了心头巨石,所以便毫不避嫌的请沈夫人进宫了。
两人将典礼当天的应流程规制看完,在旁的花嬷嬷却依然言不发。沈贵妃挑起眉梢,看了眼正在身旁发呆的人,见她气色不好,忍不住疑心问道:“花嬷嬷,你也来看看青墨及笄那天要穿的礼服,这料子是太后赏的金羽绸,我想着我是没有福分穿了,不如就给了女儿。”
花嬷嬷时并未回过神,直到旁的沈夫人也同喊她,这才慌忙的从自己的神思中回了过来,附和着道:“公主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有娘娘这么个娘,公主真是好福气。”
沈贵妃见她说话语无伦次,不由皱了皱眉。她又和沈夫人聊了几句,将那日的细节又确定了下,沈夫人也是极懂脸色的人,既然儿媳妇的事情已经安顿好,她也便起身告退。
花厅里燃着最安神醒脑的玉檀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沈贵妃换了贵妃软榻斜卧着,眉梢透出丝高贵慵懒,她虽然无数次想爬上那个位置,可随着年龄的增加,不知道是自己的想法变了,还是因为年纪,失了斗志,那个位置原本对于她的诱惑力却渐渐少了。
她勾了勾唇,开口道:“前几日射月使臣来访,提及他们那里的男孩儿,只要会走路就会学打仗,我在皇上的枕边耳语了几句,他说等使臣们走了,就要让福王上朝了,我心中虽不着急,但是贤妃生的那小子确实碍眼的很,我寻思着等福王稍微熟悉些政事之后,便授意让朝臣们商讨立储事。”
“娘娘心细如尘,真是让奴婢佩服。”花嬷嬷尴尬的赔笑,可眼底却还是难掩愁绪。
沈贵妃睨了她眼,问道:“得了,看你这样魂不守舍,难道逸王那边出什么事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兴许只是奴婢心了。”花嬷嬷踌躇了片刻,还是继续说道:“昨儿当着我的面,逸王和柴将军搂搂抱抱,事后又为了那件事吵了起来。”花嬷嬷顿了顿,脸颓败:“逸王说……他要把那杀人凶手绳之以法。”
沈贵妃脸色暗,眉宇中似乎闪过丝不安,他又想起那日赵青舒那让人觉得陌生的背影,心下隐隐不安道:“你把昨儿事情的始末好好的给我说遍。”
花嬷嬷不敢怠慢,只蹙着眉,小心翼翼字不落将昨天发生的那幕如实告知沈贵妃。
良久,这位聪慧的贵妃都不曾开口说话,只是闭着眼揉着太阳穴,若有所思的模样,最后才睁开那双贯温婉的眸子,却闪出几分凌厉的眸光来。
“你也不用太害怕,逸王和她母亲样,如何细心的个人,若是你露出马脚,反而不好,至于他和柴将军,就算他是真的喜欢,皇上为了皇室的颜面,也不会找这样个人当他的王妃,这点我倒是可以确定。”
花嬷嬷还是有些不放心,只咬了咬牙道:“娘娘就当真信了恭孝皇后死前说的话?她那样心细如尘的个人,既然知道是娘娘害了她的儿子,怎么可能不把这真相告诉他儿子,反倒以此临终托孤,老奴想想都觉得后怕。”
沈贵妃冷冷笑,眼角却露出丝颓然,端庄明丽的脸上此时才了些岁月的痕迹,她幽幽长叹了声,看着窗外已然发了芽的梧桐树,独自忧伤:“她活着,我斗不过她,她死了,我仍旧是她的手下败将。她说的点儿也没错,是她毁了我这生,她对不起我,却还要我抚养她留下的孩子。她说她什么都不求,只求他平平安安长大,她看着太医为自己儿子接骨,原本那孩子可以起来的,是她自己下的手……”沈贵妃阖上美眸,眼角滴清泪缓缓滑落:“我哪里是她的对手,我只敢对别人家的孩子下手,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哪里还能再说什么?那个孩子,你我看着他长大,若不是毁在了那条腿上,皇上怎么可能只让他做个闲散的皇子?”
“娘娘,是老奴对不住你,当初若不是老奴起了这恶毒的心思,如今也不至于天天担惊受怕的,娘娘您是宽厚人,如果要有什么报应,就让老奴个人来承担好了。”花嬷嬷跪在沈贵妃面前,老泪纵横。
沈贵妃却早已收起了悲伤,只用丝帕压了压眼角道:“也没什么,这宫里向来不缺歹毒的人,我个也不算,只要他将来心意的辅佐福王,他还是我最疼爱的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