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遇良夫 作者:苏缺

    吕丞相府位于帝都的东北面，是和宗室贵胄们遥相呼应的另外个代表着文人名仕、名流清贵的另处帝都的人杰地灵之处，是大数适龄的帝都男女梦寐以求、趋之若鹜之处。柴倩之前有探路，对这处的地形已经非常熟悉，婚期将近，为了防止吕小少爷偶然流连花巷或者离家出走，吕家的守卫工作做的很好。

    几丈阔的门口挂起了大红灯笼，诏示着主人家喜气盈门，柴倩个跃身，已跳上了丈余高的围墙，弯腰屈膝，沿着围墙路碎步而去，来到处三间并排的堂屋，这里就是吕琰所住的地方。

    二门口在两个仆役，这时候双眼已经迷迷瞪瞪，柴倩随手探出几粒碎银子，打在两人的谁穴之上。

    房中似乎很安静，细听之后，却发现不时传来各种碎片落地的声音，柴倩正慢慢的靠近，忽然声咆哮把她吓得让出三步之远。

    “放我出去，你们这群混蛋，要娶你们娶，我不要娶那只半男不女的母老虎啊……”吕小少爷的骂人之术极尽毒辣阴狠且又切中重点，连柴倩都未免要佩服起他来。

    柴倩推开门，大大方方的在他面前，吕小少爷个惊慌失措，拿起手边只花瓶就扔过去，柴倩侧身避，把花瓶稳稳的抓在手里，步步逼近吕少爷，将他压制在背后的墙头。

    吕小少爷的身子靠着墙缓缓软下去，被柴倩把拎起来，再软、再拎、再软、再拎……直到柴倩没了耐心，凑到他细皮嫩肉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再不稳你试试。”

    吕小少爷口气提到嗓子眼，两手撑着墙壁，勉勉强强算是直了。柴倩松开他，上手抱胸有商有量道：“走不走？”

    “去哪儿？”吕少爷瞪大着求知欲的双眼。

    “逃婚啊，你还不走，难道真的等着娶我？”柴倩转身，带着几分戏谑看着他道：“我倒不介意嫁给你，不知道你那十个小妾介不介意？”

    吕琰把抓住柴倩的袖子，抖抖索索：“大侠，女侠，往哪儿逃，你说？”

    柴倩拍拍手，把拎起吕琰，三两步跨出满地碎屑的房间，轻轻巧巧的落地，吕琰还来不及惨叫，被她掌劈在了后背，身子软软的挂在柴倩的身上。

    柴倩掂了掂，脸上不禁露出几分鄙夷之色，扛在肩头跑了几步，穿过两条巷子，把他丢上辆马车。

    “老丈，明日早开城门就把他送出去，要去哪儿等他醒了你们商量。”柴倩从腰间摸出张银票送到车夫的手中，手里不知什么时候了个青布包袱，丢在吕小少爷的身边。

    她整了整身上稍显凌乱的衣袍，步履昂扬的往巷口的亮光处走去，宛若夜间仙子。

    第二日早，当吕相爷家的小儿子逃婚的事情传遍帝都的时候，柴倩正被两个喜娘从被窝里挖出来修面梳妆，大红的嫁衣穿在身上，任再平常的女子，只要穿上这套衣服，便也是人间的绝色，柴倩总算没有辜负孔氏的番心意，她起来上下左右打量着自己，然后听见外头红袖上气不接下气的冲进来，扶着门框道：“我我我……小看了那吕公子，他居然有血性逃婚！简直……简直是少年豪杰啊！”

    柴倩只觉得耳朵痒，压低声清了清嗓子，伸手将头顶那足有五斤重的凤冠取下来，揉着颈椎道：“做女人点都不容易，这什么比头盔重了，不过伸手就是把暗器，利索！”柴倩边说，边忍不住比划着投暗器的姿势。

    外头早已乱成了团，拍大腿破口大骂的也有、拍手叫好互传喜讯的也有、骂爹骂娘骂吕家祖宗十八代的也有，柴倩换了身便服，急忙去寿安阁安慰此事正大惊失色的柴老太君，柴老太君原本脸愤怒，又觉得在自家孙女面前露出忧愤之色实在有失风范，反过来安慰柴倩道：“那吕家的黄毛小子，还想着娶你，也不自己照镜子照照，跑了好，我们嫁好的！”

    柴二老爷也是脸尴尬，听见自己老娘这样说就尴尬了，忙扶着她坐下，满脸忧心忡忡，您老还是悠着点吧，说这种大话也不怕闪着腰了。

    柴倩正笑嘻嘻的打马虎眼，反正这时候吕家那小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要不让自己嫁人，做什么都好。孔氏在外面善后打点，忙的脚不着地，忽然阵风似的跑了进来，见了柴老太君和柴二老爷道：“宫里来人了，指名道姓的说要让大丫头进宫。”

    柴老太君惊，忙从位置上起来，冷不防真闪到了腰，顾不上哎哟声，忙问道：“平白无故的，怎么让大丫头进宫，说了什么缘由没？”

    孔氏做事细心妥帖，早已打探清楚，便开口道：“说是皇上要给大少爷画衣冠相，将来放在文华阁给人祭奠的，宫里的画师都传了，就等着大丫头进宫去说说大少爷的相貌。”

    柴二老爷点点头，朝中依稀是有这么个规矩，那年柴老爷和柴三爷战死的时候，陈待诏也为老爷画了副戎装图，至今还挂在文华阁里。于是又问了句：“来的是哪位公公？”

    孔氏答道：“是乾清宫的元宝公公。”

    柴二老爷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那就不会错了，倩儿，你随公公进宫趟吧。”

    柴倩拜别了柴老太君并柴老二夫妇，换了套平日出门穿的干净整洁的衣物，坐上了宫里面派来的马车。

    马车幽幽使在帝都宽阔冗长的街道上，周围似乎异常的安静，柴倩习惯了军中大刀阔斧的坐姿，双手握着虚拳撑在膝头，她收回透过窗帘投射到马车外面的视线，定定的落在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身上。

    “公公，我似乎不貌美？”感觉到对方那双似乎不太安分的小眼睛之后，柴倩略有不快的开口。

    对方却依旧带着习惯性谄媚的笑容，尖声尖气道：“柴小姐英气逼人，自然不是般的闺中小姐可比。”

    柴倩莞尔笑，潇洒肆意：“公公谬赞了。”

    半个时辰后，元宝领着柴倩已进了勤政殿，殿中空无人，似乎并非是赵明辰喜爱的办公之处，柴倩坐在旁的黄花梨雕龙围椅上。

    “小姐亲稍待片刻，奴才这就去请示皇上，后面应该怎么办。”

    柴倩略显狐疑，不过还是毕恭毕敬道：“不是要画画吗？请那画师过来，我跟他说说，他自然就得要领了。”

    元宝公公笑了笑，并未作答，只是弓腰塌背的退了出去。

    不时，从外头进来四个皮肤白净的小太监，人手中端着茶盏；人则是端着个比他身子宽出倍的托盘，里面放着整套的戎装；另外个人手上则是顶玄铁甲胄头盔，冒顶上还有簇鲜红的红缨，还有人手中却是拿着柄红缨枪，枪头擦的铮亮，隐隐透出寒意。

    还未等柴倩开口，其中个托着帽盔的小太监道：“周大人听说柴小姐和柴将军乃是龙凤胎，容貌如出辙，故而想请柴小姐穿上这身戎装，让他观，只怕比听柴小姐说还真切几分。”

    柴倩垂眸扫过四人手中之物，见他们并不放下，当下便有了分戒心，伸手去端那人奉上的茶盏，依旧是上好的碧螺春，却似乎少了些天然的香味儿，柴倩低头，吹散上头的浮茶，轻轻抿了口。

    御书房里，厉王正单膝跪地仰头看着赵明辰，眸中片孝子的赤诚之意。

    “父皇，那柴倩的确就是柴荣，先前五皇妹就是为了揭穿她的真实身份才会设计用水去泼她的，儿臣已经派人查过，房山李氏老宅那边从来都没有个叫柴倩在那边养病，倒是有个十几年的老坟，听说以前直没写名字，去年秋后，柴荣战死，坟上就有人去刻上了柴荣的名字，父皇，柴氏党玩弄朝廷、犯下欺君之罪，若不是昨夜有人看见那柴倩亲自劫了吕家少爷出城，孩儿也不敢在父皇面前信口雌黄。”厉王赵青铭番话诈听上去铿锵有力，实则包藏祸心，处处诋毁柴氏。

    赵明辰捻着胡子想了想道：“那姑娘我见过，若是照你这么说，当真不简单。”

    赵青铭还想说什么，元宝踩着碎步从殿外进来道：“回皇上，东西都备下了，奴才看着她喝了茶，这会儿正在屏风后头换衣服，皇上要不要亲自去看眼？”

    赵明辰还有犹疑，赵青铭却抢先步道：“烦请公公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