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将遇良夫 作者:苏缺
柴倩策马奔腾,仿佛驰骋在边关的万里荒漠,轻挥马鞭,狮子骢打个响鼻,勇往直前。柴倩捋了捋骏马的鬃毛,无不惋惜道:“好哥们,你家那个胖虎,久没这样好好遛你了?”
那马似通人性,仰头长嘶声,驮着马背上的红衣女子朝着东郊马场奔腾而去。柴倩仿佛瞬间重生了般,浑身的筋骨都透出难以言喻的舒爽,热血在胸腔沸腾,叫嚣着还原她在疆场的英勇。
她是属于宛城的,她是属于边关的,她是属于苍茫浩瀚的万里大漠!
“好哥们,以后跟我怎么样?”段飞驰之后,柴倩勒缰缓速,骏马踩着矫健的脚步,踏入东郊马场。
这个大周皇室最大的马场里,不乏有众的良驹,但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狮子骢乖顺的蹭了蹭柴倩的掌心,添去她送上的糖饴。
柴倩牵着马,身姿昂扬的往赵青舒的面前走去,她鲜少着红衣,这套衣服也是她唯套家常的红衣,孔氏说新年里不准穿旧衣服,所以她几番轮换下来,今日只剩下这套她觉得很艳俗的大红色裙袍,幸好下裙的开幅很大,倒丝毫不影响她策马而行。
赵青舒就看着将自信与倨傲演绎的浑然天成的柴倩,身着红衣,手牵白马,从远处缓缓而来,那瞬间云破天开,久违的阳光洒满天地。她如团火焰,灼烧着赵青舒冰冷已久的心田。
柴倩嘴角含笑,意气飞扬,隐有千军万马在前,指点江山的豪气,是赵青舒见过的她最美的模样。
“新得的良驹,还请逸王殿下品鉴品鉴。”柴倩拍拍马屁股,笑的有几分邪魅。
赵青舒的视线从柴倩的身上移走,带着几分讶异:“平安侯世子的狮子骢?”
“嗯。”柴倩得意的点头,“抢来的!”
赵青舒被她光明正大的毫无廉耻给震惊了,完全不知道要如何进行彼此间的谈话。他顿了顿,好不容易稳住情绪,不让自己笑场:“今天请你来,是想让你帮承影挑匹坐骑,我说好要送他的二十岁礼物。”
柴倩愣了下,把狮子骢交代给下人伺候着,跟着赵青舒两人沿着马厩路闲聊:“他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我以为他还是个孩子。”
赵青舒视线扫过身后正推着自己的男孩,语气极其清淡的说道:“他们东瀛有种药,可以让人停止生长,骨骼和基础永远停留在最适合习武的年岁,可以好的发挥本身所长,听起来有些惨无人道。”
柴倩也忍不住看了两眼赵青舒身后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男孩,他平常表情僵硬,但习武之人都知道,这样的表情有助于五觉的灵敏。
“不是听起来惨无人道,而是根本就惨无人道,你要对他好点。”
“怎么对他好,比如呢?”赵青舒带着几分惬意的心情扫了柴倩眼,半真不假道:“让下人买棍子的糖葫芦勾引他?”
柴倩顿时无语,她发现赵青舒噎人的本事也不错,别看他看起来没什么战斗力,关键时刻总有四两拨千斤的气魄,柴倩无所谓的耸耸肩,两人来到处马厩,与别处的马厩似乎并无不同,只是马厩中只卧着匹马,似乎年岁已大,垂垂老矣。
柴倩眼尖,看毛色,变知是昔日□□座驾翠龙所衍的名驹,无不爱慕有加,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马脖颈上油亮的鬃毛:“这么好的马,养在这里真是浪费了。”
“它的腿断了,所以只能在这里了此残生。”赵青舒颇有些感慨的开口,伸手抓起旁的草料,安安静静的喂起侧卧着的良驹。
柴倩心神禀,不知道赵青舒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断了腿的良驹,他又可曾想做些困兽之斗?柴倩看着赵青舒俊雅出尘的面容,才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
赵青舒喂玩了草料,拍了拍手掌上沾粘的尘土,缓缓开口:“十五年前,它把我摔下马背,父皇怒之下想要杀了它,最后却传闻它在马场自行撞断了腿,我相信那是场精心策划下的意外,即使它不会说话,我也不能让他含冤莫白。”赵青舒的脸上带着残酷而冷傲的表情,就像蛰伏已久的野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足以令人窒息的杀气。
“匹好马不会无缘无故的马惊,我上阵杀敌年,即使在战场上,马惊的几率也很有限,除非是外界瞬间的强烈刺激让马做出难以控制的不得已的行为,就像上次我用珍珠打了李岐的马脖子。不过这种可能性只存在与般静止的状态下,如果是在行动间忽然马惊,就可能会有加复杂的可能性。”柴倩皱着眉宇,冷静沉思的分析:“唯能解释那种可能性要么就是跟在后头的人故意放暗器,另外种可能就是在马的饲料里动了手脚,不管是谁,只要那天骑上这匹马,就会有马惊的危险。”
“绝影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赵青舒眉宇低垂,眼神波澜不惊。
柴倩道:“那有没有查过事发之前有没有可疑人物到这马场中来呢?”
赵青舒依旧摇头,神色凝重:“没有,这是皇室马场,来人本就很少,前天只来过个人,但……我不认为是他。”前日来过这马场的人是恒王赵明则,他领走了匹马,送给了进京的友人。赵明则天生胆小,事发之后,吓的病了个月,赵明辰碍于徐太后的面子,也不好训斥他,虽然依旧派人彻查,却终究徒劳无果。
很事情过去了十几年,却依然有人为之牵肠挂肚,谁都没有忘记死去的人,过去的事情。
赵青舒长舒口气,万般无奈道:“你的糖莲子,我似乎也无能为力。”直叫曹福全暗中监视的太监忽然自杀死了,谜团尚未解开,就已断了线索,好像有只无形的手笼罩着全局,让他们拨不开迷雾。
“本来就是大海捞针的事情,我从不强求,只是想让我哥哥死的瞑目。”柴倩坦然笑,拍了拍赵青舒的肩膀道:“别这样,我来这里不是看你老气横秋唉声叹气的样子的。”她打开旁栅栏,牵出匹枣红色汗血宝马,拍了拍马屁道:“小爷今天高兴,替你溜溜马。”她说着,掌轻拍赵青舒的肩膀,轻轻提,将人扔到了马背上,紧接着单腿蹬,两股已经牢牢夹住马背。
空气有秒钟的凝固,柴倩扭头凝望着赵青舒幽黑深邃的眸子,压低了声线,略带几分心虚道:“要发火等下去了随便你怎样,现在抱着我。”
赵青舒原本还有些惊惧,那年马背上的遭遇少让他有些后怕,可在听见柴倩这句话之后,他居然释怀了,他佯装出几分平日里冰冷清傲的神情,内心无比欢愉的抱住了柴倩的瘦腰。
没有让人泫然昏聩的脂粉味,耳边只有北风呼啸的声音,似乎要刮破的人耳膜,那苍劲有力的马蹄声声声落入心口,有什么东西似乎如鲠在喉,呼之欲出。
赵青舒加重的环臂的力度。
“唔……”恍惚间扑面而来的气息将自己笼罩,紧接着是冰凉的唇瓣,温热的舌尖,带着几分掠夺的意味,探入自己的口中,赵青舒眯了眯眸子,按住那颗不听话的后脑,加重了这个吻。
让我们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夕阳拉长了他们的身影,马背上的人无限缱绻、难舍难分。
“我记得,你还欠我顿饭、曲琴,可不准耍赖哦!”
“待你离京之日,自当曲践行。”
“快了,屈指算来,正月十六已在眼前。”柴倩深吸口气,掩去眸中丝落寞,眸光清澈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