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裳 作者:肉书屋

    日日陪在小姐身边，也无法揣摩出小姐的心事。

    其实，就算猜出了小姐的心事。她一个丫鬟，也无法为小姐真正的做什么。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尽心尽力伺候小姐，希冀小姐能过的开心一些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香菱终于走上前去，轻声的说道：“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回院子吧！”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再待下去，只怕就快天黑了。

    若云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说来也奇怪，不过是在这儿待了会儿，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可是心情却明朗了不少。

    香菱并不多问，只是温柔的搀扶着若云的胳膊，主仆两个缓缓的走了回去。

    一路上，碰到了不少丫鬟婆子。见了若云，一个个殷勤的上前来请安问好。若云微笑着一一应了。遇到那些记不起名字的小丫鬟，自有香菱应付。

    香菱应付了几拨殷勤的丫鬟之后，不由得叹道：“往日里见了我爱理不理的，现在倒是亲热的不得了。”这个喊“香菱姐”那个唤“香菱姑娘”的，热情的不得了。

    若云莞尔一笑：“踩高望低，乃是人之常情。”往日的沈四小姐是个无足轻重的庶出小姐，谁也没放在心上。连带着身边的丫鬟都比别的院子里低了一头似的。

    而这一年来，若云表现的出色耀眼，先是得了沈霖的青睐，接着又因为叶姨娘的重获宠爱地位直线上升。更是凭借着一双巧手和聪慧的头脑，慢慢获得了齐氏的另眼相看。就连沈老太太，也对若云有了不少好感。

    这么一来，还有谁敢对风头正劲的四小姐不敬？香菱等人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香菱想了想，便笑开了：“小姐想的如此通透，奴婢真是佩服。”每次和小姐说话，总会不自觉的忘记了小姐的年龄。那份言语间透露出的智慧，让人叹服啊！

    若云笑着说道：“香菱，你可光顾着夸赞我。依我看，你的变化倒是不小呢！”

    比起一年前，如今的香菱才真正有了大丫鬟的风范和气度。不仅擅于揣摩若云的心思，更是进退合宜，一个院子里丫鬟对香菱都很是服气。

    香菱已渐渐的成了若云身边最得力的心腹。很多事情，香菱看在眼底，却是守口如瓶。从不多问，也不多说。

    若云对香菱的表现很是满意。

    主子称赞，香菱自是高兴，乖巧的应道：“都亏小姐调教有方。奴婢虽然是块愚笨的朽木，不过，跟着小姐时间长了，也学了不少呢！”

    这马屁拍的，真是让人舒坦之极。若云呵呵的笑了起来。

    主仆说的热闹，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院子门口。

    许妈妈早已在门口候着了，见若云回来，忙笑着迎了上来：“小姐今日回来的倒是迟了些，老奴在这儿等了不短时间呢！”

    若云笑着解释道：“今日散学后，我看天色还早，便到花园里转了转。”却是没提去了荷塘的事情。

    依着许妈妈的性子，要是知道她去了荷塘，还不知会怎么唠叨呢！

    香菱却是没注意说漏了嘴：“是啊，只在荷塘边待了一会儿就回来的……”若云连连冲香菱使眼色，待香菱会意过来，却是已经迟了。

    果然，许妈妈立刻瞪圆了眼睛：“什么？小姐去荷塘边了？”许妈妈当然不敢瞪若云，连连瞪向香菱，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香菱暗道一声不好，硬着头皮解释：“小姐说随便走走散散心……”

    许妈妈不悦的白了香菱一眼，板着脸孔呵斥道：“你就不会劝劝小姐吗？整日里跟在小姐后面，怎的连这一点都不懂？”

    那荷塘是多危险的地方，小姐去年在那里差点送了命。自那之后，荷塘便成了许妈妈最最忌讳的地方了。因此，一听说若云去了荷塘，许妈妈很自然的着急上火了。不好埋怨若云，只得将一肚子气都撒到了香菱的身上。

    香菱便训的头都不敢抬。这个院子里，小姐是主子没错。不过，真正掌管钱财事务的，却是许妈妈。香菱最怕许妈妈瞪眼了。

    若云咳嗽了一声，试着为香菱说情：“许妈妈，你就别怪香菱了。今儿个都是我一时兴起，随意走到了荷塘那边，就在荷塘边稍微站了会儿。这不是好好回来了么？”

    若云当然可以摆出主子的架势护着香菱，不过，这么一来，岂不是寒了许妈妈的心么？

    不管怎么说，许妈妈也是真心的为她好，才会在听说她去荷塘之后如此的着急生气。又不便说她什么，便将气都撒都香菱头上了。

    许妈妈听若云如此一说，闷闷的应道：“小姐严重了，都是老奴多事了。”心里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失落和惆怅。

    第一百四十三章忧心忡忡

    她是看着原先的四小姐长大的，又是四小姐的||乳|娘，情分自然深厚。时间久了，她对四小姐生出了类似母女般的情意来。

    四小姐年龄小，性子又懦弱，依赖心一直很重。对她一直信赖有加。她也习惯了事事都为四小姐拿主意。

    只是，自从那次落水过后，这种情形便有了微妙的转变。

    四小姐变的越来越有主见，不着痕迹的疏远了她。虽然她仍然和以前一般掌管着院子里的所有事务，可昔日那种毫无防备的依赖却是一去不复返了……

    许妈妈背地里不知唏嘘了多少次。可没有一次像这次般如此的失落。

    小姐明显的在护着香菱，这个事实，让许妈妈黯然起来。

    在小姐的心里，最最重要的人，已经不是她了。而是整日陪伴在她身边的大丫鬟香菱了……

    若云自然察觉到了许妈妈脸色的黯然，有心哄她两句，便笑着说道：“好在院子里有许妈妈在，时刻能提点我一些。不然，我不知会做出多少不合宜的事情来呢”

    虽然许妈妈精明世故了一些，不过，对她的关爱之心却是显而易见。这份心意，对若云来说，也是难能可贵的。

    许妈妈振作起精神笑道：“小姐这么夸赞，老奴可真是愧不敢当。”算了，别去想这些闹心的事情了。至少，小姐还是需要她的。这就足够了香菱见危机过去，悄悄松了口气。对若云的感激，却是又多了一层。

    若云俏皮的笑道：“好了，我们别在这儿闲扯了。我肚子好饿，可以吃的下一整头牛。”

    这夸大的言词把许妈妈逗的呵呵直笑，忙说道：“大厨房那边送来了晚饭，我们小厨房里又准备了一份。保准够小姐吃的。”

    小姐在府里的地位越来越高，也意味着生活比原来优越多了。月例用度越来越多不说，还有叶姨娘不时送来的好东西贴补，如今吃喝穿用可都比以前强的多了。

    别的不说，单只说小厨房，如今也常常备了不少新鲜的蔬菜肉类。随时能做一些可口好吃的饭菜呢若云口味清淡，爱吃蔬菜。莫大娘特意做了三鲜馅儿的饺子，一口咬下去，鲜香可口。

    若云吃的津津有味，一连吃了十几个。胃口果然好的很。

    许妈妈伺候在一旁，见若云吃的欢快，满脸都是笑容。心里暗暗想着，小姐这么爱吃，日后可要隔三岔五的做一回才是。

    正在此时，就听冬儿进来禀报：“小姐，春竹姐来了。”

    若云丝毫没有意外，笑着吩咐：“让她快些进来。”叶姨娘常派春竹送些好吃的或是衣物鞋袜之类的东西过来，若云早已习惯了。

    做母亲的，总是时时刻刻惦记着女儿。有什么好的都想送一份过来。这份心意最是可贵温暖，若云抗拒不了，也不想抗拒。

    这种被人呵护爱怜的滋味，是她一直希冀而不可得的。没想到，重活一次之后，便美梦成真。老天待她也算不薄了春竹喜气洋洋的走了进来，手中果然捧着一个木盒。

    那盒子不大，不过，却很是精致好看。不知是什么木料制成的，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还闪闪发亮，细细一看，却原来是上了一层银漆。

    如此好的木盒，里面装的定然是好东西。

    若云忍不住笑道：“春竹，叶姨娘又让你送什么好东西过来了？”

    春竹露齿一笑：“小姐一猜就中，今儿个送来的，可真正是好东西呢”说着，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打开。

    那盒子里铺着厚厚的红色丝绒布，上面放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那玉镯呈淡淡的绿色，细细看去，竟像是绿意在镯子里流动一般。

    若云看了一眼，忍不住惊叹出声：“哇这玉镯子真是好看”这么上好的玉镯，定然价格不菲吧许妈妈和香菱等人一起凑了过去，边看边啧啧称赞。

    春竹笑吟吟的将那盒子放到了桌子上：“这是老爷亲自买来送给叶姨娘的。叶姨娘舍不得戴，特地吩咐奴婢把这个送到小姐这儿来呢”沈霖对叶姨娘一日好过一日，竟然又有了亲自为叶姨娘买礼物的举动。

    若云一愣，忙推辞道：“这是父亲特地买来送给叶姨娘的，还是让叶姨娘好生收着吧”沈霖亲自买的礼物，只怕是少之又少。叶姨娘却把这样的好东西都送到了她这儿来，真是让人感动。

    春竹笑着应道：“四小姐，您就别为难奴婢了。叶姨娘吩咐奴婢一定要把东西送到。若是您今儿个不收下，奴婢回去可交不了差了。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被罚跪在院子里不准睡觉呢您行行好，就当是可怜奴婢，快些把东西收下吧”

    若云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个春竹，口齿真是伶俐。叶姨娘身边有这等得力的大丫鬟，倒是好事一桩。

    也罢，收就收下好了叶姨娘既然打定主意送来，不收反而会惹叶姨娘不高兴呢若云使了个眼色给许妈妈。许妈妈喜滋滋的上前把盒子盖好，然后小心翼翼的捧着盒子去若云闺房里。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个荷包。里面放了一两银子的赏钱。

    春竹稍微推辞了一番，也就收下了。平日里常来常往，这种打赏自然不是第一次了。

    若云关切的问起了叶姨娘的病情。

    夏大夫每隔几日便到沈府来为叶姨娘复诊一次，一直没有间断过。屈指算来，叶姨娘生病也大半年了，头痛的症状已经缓解了不少。到了这两个月，发作的更少。总算是看到了曙光。

    春竹笑着说道：“叶姨娘这几日都没发作过头痛呢”

    若云听到这等消息，很是快慰。叶姨娘是个善良温柔的好女人，不该总受病痛的折磨。真希望她快快的好起来啊春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欲言又止。

    若云敏感的察觉到春竹的异常，忙追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叶姨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春竹吞吞吐吐的说道：“倒也没什么，就是这几日，叶姨娘胃口不大好。总是不肯吃东西。”原本养的圆润了一些的脸颊又消瘦了下来。

    若云一惊，霍然起身：“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的清楚些。”

    春竹犹豫片刻，陪笑着说道：“叶姨娘不让奴婢多嘴……”

    若云果断的应道：“没关系，叶姨娘怪罪下来，有我担着就是了。保准不会罚你的。你但说无妨”

    春竹这才放下心来。叶姨娘对四小姐言听计从，只要四小姐发话了，想来叶姨娘也不会怪罪于她的。

    “就是从四五天前开始，叶姨娘总觉得胸口闷闷的，没胃口吃饭。”春竹娓娓道来：“一开始奴婢倒也没留意，不过，连续几天总是这样。奴婢才觉得不对劲。想去请府里的李大夫过来看看，叶姨娘却又不肯。说是些许小毛病，过几天自然就好了，老是兴师动众的，只怕别人会说闲话。”

    这个“别人”，指的当然是岳姨娘王姨娘。

    叶姨娘占去了沈霖的注意力，岳姨娘和王姨娘自然都羡慕嫉妒恨。就算明面上不说，背地里也要编排几句。

    叶姨娘却天生不喜与人做口舌之争，一直尽量低调些。因此，身子不适也不愿意声张。

    若云担忧不已：“好端端的，怎的胃口又不好了。不行，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此言一出，许妈妈第一个出言反对：“小姐，现在太晚了，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春竹也劝道：“许妈妈说的是，也不必急在一时。”若是今天晚上急急的跑了过去，叶姨娘定然心疼。叶姨娘一心疼，自然就要怪罪到她这个“泄密者”身上来了。

    若云犹豫了片刻，只得点头应了：“那我就明天过去看看。春竹，你快些回去，好好照顾叶姨娘。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立刻来禀报我一声。”

    春竹恭敬的应了，然后告退。

    若云也没了心情吃饭，搁了筷子。

    按着惯例，这个时候，丫鬟们只需留一个人候着，其他人都可以去吃晚饭了。

    许妈妈吩咐所有丫鬟都退下，亲自留了下来陪伴若云。

    若云喃喃自语：“我好担心叶姨娘呢”头痛之症还没好，千万别再来个别的什么病症才好。

    许妈妈安慰道：“兴许只是受了凉，才会没胃口。小姐不用太过担心了。”

    若云叹了口气，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许妈妈见若云闷闷不乐，便建议道：“小姐，你还是早些洗洗睡下吧明天上午散学过后，直接去叶姨娘院子里看看便是。也省的心里总惦记着。”

    若云知道此刻也没别的法子，只得点了点头，洗了个澡便睡下了。

    待到了第二天，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上午的课程。一散学，若云便去了叶姨娘的院子。一路上都是急急的走着，近乎小跑了。

    还没等踏进叶姨娘的屋子，就听到春竹焦急的声音：“叶姨娘，你这是怎么了？”

    若云一惊，也顾不得敲门了，忙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意外惊喜

    叶姨娘面色苍白，正用手掩着嘴，作势欲呕。春竹急的不得了，边用手轻拍叶姨娘后背。

    待听到声响，叶姨娘和春竹一起抬起头来。

    “四小姐，你怎的来了？”叶姨娘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嗔怪的白了春竹一眼。这个丫头，让她瞒着些，却是一点都瞒不住。

    春竹不免有些心虚，眼神闪烁。

    若云忙走上前去，拉起叶姨娘的手关切的问道：“叶姨娘，你哪里不舒服？”

    叶姨娘掩饰的一笑：“你别听春竹大惊小怪的，我好的很，哪里有什么不舒服……”话犹未完，就觉得胃里翻涌个不停，脸色顿时一白。

    春竹忙拿了痰盂过来，叶姨娘再也忍不住，哇啦一声吐了出来。待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才算好受了一些。

    若云在一边看着，急的不得了：“都吐成这样了，还是快些喊李大夫来看看才是。春竹，你现在就去”

    春竹应了一声，抬脚就要往外走。

    叶姨娘有气无力的喊了句：“等一等春竹，你别去”

    春竹也急了，不顾主仆身份嘟哝了起来：“您都几日没吃什么东西了，好不容易今天早上吃了一点，又都吐的干干净净。不喊大夫来看看怎么成。”边说边朝若云瞄了一眼。

    若云果然立刻接口说道：“春竹说的有道理，还是快些去请李大夫过来吧”

    叶姨娘却异常的坚持：“我自己的身体怎么样我清楚的很，我说不用就是不用”那语气很是坚定。

    若云忽的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奇怪，不过是李大夫过来看看罢了。叶姨娘为什么就是不肯？

    若云仔细打量叶姨娘两眼，叶姨娘确实脸色苍白，不过，眉宇间却无一丝憔悴，反而有些不为人知的窃喜似的……

    再联想到叶姨娘这几日的症状，若云恍然大悟，不由得抿唇笑了。

    原来如此……

    难怪叶姨娘不肯声张呢这种事情还是要等日子长一些确定下来才好让别人知道。不然，若是早早的渲染的人尽皆知，到了最后却是空欢喜一场，岂不是成了他人眼中的笑柄？

    “好了，春竹，你先出去吧”若云笑吟吟的吩咐。

    春竹一愣，怎么也没料到若云的态度会有如此大的转变。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那，奴婢还去不去喊李大夫过来了？”

    若云微微一笑：“不用了，等再过些日子再说。”

    春竹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应了一声便出了屋子。

    叶姨娘见若云满眼含笑的看着自己，脸微微一红。料想若云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期期艾艾的说道：“不过才几天，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了……”

    事实上，但凡过来人，都对这种事情有种奇妙的预感。叶姨娘这几天早有所察觉，只是在没确定之间不好意思声张罢了。

    若云欢喜的说道：“再等些日子看看，若是还像今天一般吃了又吐，便是真的有了身孕了。”她早劝过叶姨娘再怀个孩子，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了好消息，真是喜事一桩在女儿面前，叶姨娘也无需遮掩，笑着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了，我的月事本就不太准。这个月虽然迟了几日，以前倒也是有过的。怎么着也得再过上十天八天，方能确定下来。”

    若云连连点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叶姨娘见若云如此高兴，心里也颇感安慰。

    从叶姨娘的院子里出来，若云的脚步分外的轻快。嘴角边挂着欢快的笑容。

    香菱看了很是奇怪，忍不住问道：“小姐，叶姨娘身子怎么样了？”明明是来探望叶姨娘的病情，怎的小姐的情绪如此高昂？真是太过反常了若云兀自笑着应道：“叶姨娘大概是受了些凉气，过几日自然就好了。”却只字不提叶姨娘极有可能有了身孕的事情。

    香菱张张口，将满心疑问又都咽了回去。算了，不管小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时间一长，自然就清楚了。依着小姐的性子，只要不想说的事情，不管怎么追问也是不肯说的。还是别多嘴了。

    之后的几天，若云一直密切关注着叶姨娘院子里的动静。自己不方便天天过去，便派了丫鬟每天过去探望。

    兰初每天都定时向若云禀报叶姨娘的身体状况，不外乎是“叶姨娘胃口一直不好”“偶尔吃了几口也都如数吐光了”之类的。

    若云听了这些，却是愈发高兴。她也曾是过来人，当然知道这是女子有了身孕的先兆。症状越明显，怀了身孕的可能性越大呢香菱对若云的反应疑惑不解，背地里对兰初偷偷嘀咕：“奇怪，叶姨娘身子不适，小姐怎的一点都不着急？”甚至还挺高兴的样子，真是太奇怪了兰初挠挠头，也说不出其中的奥妙来。

    许妈妈正好走过，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顿时一动，脱口而出：“叶姨娘该不是有了身孕吧”

    一语惊醒众人

    香菱恍然大悟，拍手笑道：“正是正是，叶姨娘定是有了身孕了。”难怪小姐的反应会如此古怪呢兰初也明白了过来，笑着说道：“许妈妈真是厉害。我天天去探望，却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上来呢”

    许妈妈打趣道：“等你们过了几年许配人家了，就都懂这些事了。”把香菱和兰初都闹了个大红脸。

    沈霖三不五时的到叶姨娘院子里留宿，本该早就发现叶姨娘的异常。不过，叶姨娘心思细密，在沈霖面前百般掩饰，居然把沈霖也瞒了过去。

    不过，这一天晚上，沈霖来的时候，叶姨娘正吐的稀里哗啦。这下子，便再也瞒不过去了。

    沈霖先是板着脸孔把春竹狠狠的训了一通：“……叶姨娘身子不舒服，你怎的不知道禀报我一声？至不济，也该去请李大夫过来瞧瞧。怎么能由着叶姨娘的性子……”

    春竹满心委屈，却也不敢辩驳，眼圈都红了。

    叶姨娘于心不忍，柔声说道：“老爷，这你可怪不得春竹。是我吩咐她别拿这等小事来劳烦老爷的。”

    沈霖责怪道：“你也真是，身子不舒服，怎的也不说一声。早些喊李大夫过来看看不就是了。也省得天天吃了就吐，太伤身子了。”然后扭头吩咐周绍：“你现在就去喊李大夫过来”

    周绍领命去了。

    叶姨娘想说什么，却又在沈霖关切的目光下自动咽了回去。

    还是等周邵请了李大夫过来，确定有了身孕再说吧想博男人欢心，法子很多。不过，怀孕身子肯定是其中最好最有用的一个李大夫急匆匆的随着周绍过来，然后为叶姨娘诊脉，再问及近来叶姨娘的饮食情况，心里已经有了数。

    叶姨娘妙目直直的盯着李大夫，心里紧张了起来。老天保佑，千万别是真的受了凉才好……

    沈霖在一边问道：“李大夫，叶姨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大夫笑着起身，拱手说道：“恭喜老爷，叶姨娘这是有了身孕了”

    什么？叶姨娘有了身孕？

    沈霖眼睛一亮：“真的吗？”

    李大夫笑道：“自然真的不能再真了”

    沈霖满面红光，哈哈笑了起来：“这可太好了。”子嗣兴旺，也是家族兴旺的标志之一。沈霖自然希望儿女越多越好。

    叶姨娘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不过，待亲耳听到这个喜讯，还是抑制不住的激动欢喜起来。

    “茹儿，你怎的不早些告诉我？”沈霖此刻也会意了过来，笑着抱怨叶姨娘。

    叶姨娘羞涩的一笑：“婢妾也不敢确定，因此一直没跟老爷说。”

    沈霖哪里是真的怪她，早已兴奋的吩咐周绍给李大夫一份厚厚的赏赐。李大夫领了赏赐，便笑着退下了。

    当晚，沈霖和叶姨娘的柔情蜜意自不必细说。

    到了第二天，叶姨娘有了身孕的消息便飞速的传了开来。

    齐氏知道之后，心里顿时一沉。脸上却露出笑容：“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待再过几个月，就要喜得麟儿。”

    沈霖哈哈一笑，显然极是开心：“蕙娘，你记得多派两个有经验的婆子去叶姨娘那里伺候。还有，月例用度也记得多一些。对了，还有购买些适合孕妇进补的……”

    “好了，老爷，”齐氏笑着打断沈霖的话：“这些琐事，由妾身操心就是了。你忙你的公务就是了。”话虽然说的漂亮，可心里却是酸水直冒。

    这后院里的女人，谁没怀过孩子？也没见沈霖如此高兴在意过。看来，沈霖确实很宠爱叶姨娘啊沈霖对齐氏自然放心的很，笑着赞道：“有你操持，我自然放心的很。”

    这句轻飘飘的赞美，只让齐氏觉得更加心酸黯然。

    别的女人怀了自己丈夫的孩子，她这个做正室的非但不能嫉妒，还得表现出高兴的样子来。今后更得随时照应着孕妇的衣食起居等等等等。个中滋味，真是一言难尽啊沈霖却完全沉浸在又将为人父的骄傲和喜悦里，没有留意到齐氏的淡淡失落。

    第一百四十五章别有用心

    叶姨娘来请安的时候，齐氏已经全然恢复了镇定。

    贵族女子的婚姻生活内容都是大同小异，想不适应也不行。再说了，这既不是第一次，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总之，叶姨娘就算一举生了儿子，也撼动不到她的地位。想的再多岂不是庸人自扰？

    齐氏很是亲切的笑道：“这等喜事，怎的事前也不见你说一声？”

    叶姨娘忙恭敬的笑着应道：“日子尚短，婢妾也不敢确定。昨天晚上李大夫诊过脉，才敢肯定是有了身孕。”

    齐氏的目光很自然的瞄了叶姨娘平坦的小腹一眼，旋即移开了目光：“你身子本就虚弱，头痛之症也没完全养好。如今又有了身孕，可要好好养着才是。”话语里意味深长。

    怀了身孕，意味着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方便再伺候沈霖。总不该再像以前那般霸占着沈霖的注意力才是……

    这言外之意，叶姨娘却是一听就懂，小心的应道：“太太说的是，婢妾自会以孩子为重。”，至于沈霖的宠爱……自然要尽量让给齐氏才是。

    虽然沈霖是沈府的男主人，不过，当家主事掌管后院琐事的，却是齐氏。要想平安生下孩子，可不能得罪了齐氏。

    齐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好。无需说的太过直白，就能领会了她的心意。

    正说着话，岳姨娘和王姨娘也都过来给齐氏请安了。

    两人见到叶姨娘也在，齐刷刷的看了过来，无一例外的都看向叶姨娘平坦的小腹。看来，叶姨娘有了身孕的消息她们两个也都知道了。

    叶姨娘早不是以前那个懦弱无主见的女子了，微笑着看了回去。目光柔和而坚定。

    王姨娘笑着走近叶姨娘，殷勤的恭贺：“恭喜叶姨娘，又要为沈家添丁了。”

    她是三少爷沈奕风的生母，也是有儿子傍身的。因此，总算心里还平衡些。再者，叶姨娘如今地位扶摇直上，王姨娘示好还来不及，自然不会说什么难听话。最多，心里酸溜溜的罢了。

    叶姨娘笑着应了几句。

    岳姨娘心里再不痛快，也得跟着恭喜几句。

    岳姨娘脸上笑颜如花，心里却是又酸又涩。恨不得那个怀有沈霖子嗣的女人是自己才好。

    一堆女人虚情假意的做戏，叶姨娘也不敢怠慢，脸上一直挂着得体的笑容。既要表现出高兴，又不能太过得意，这其中的尺寸拿捏可是分外讲究的。

    请安过后，姨娘们便一起告退，出了院子。

    岳姨娘去的方向正是沈老太太的院子。这么多年来，沈老太太也多亏了岳姨娘的陪伴，才不至于太过孤单。

    王姨娘冲着岳姨娘的背影撇撇嘴，旋即笑着喊了句：“叶姨娘，你且等等我”说着，便快步追了过来。然后热情的指点起怀孕注意事宜。

    叶姨娘也是过来人，不少忌讳都懂。不过，人家如此热情，她也不好推拒，只得装作认真的听了起来。

    王姨娘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对了，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再和老爷同房了，免得伤着了孩子。”说了半天，这一句才是真正想表达的重点。

    叶姨娘笑着点头，心里暗暗好笑。她这一怀了身孕，就得将伺候枕席的机会都让出来。也难怪王姨娘如此亲热的追了上来，想来下面还有什么话要说吧果然，就听王姨娘笑着凑了过来低语：“我那里有些适合孕妇进补的好东西，下午我就亲自给你送过去。”

    叶姨娘连连推辞：“这如何使得，王姨娘还是自己留着吧”王姨娘积极的讨好自己，只怕接下来就会提些让人难以推辞的要求。还是趁早推辞的好。

    王姨娘却很是热情的拉住了叶姨娘的手：“我们之间还这么讲究做什么，我的不就是你的？好了，别和我推来推去的，就这么说定了。”

    不待叶姨娘推辞，就扭头走了。

    叶姨娘啼笑皆非，长叹了一口气。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王姨娘如此热心，只怕定然有所求……

    果然，到了下午，王姨娘便带了几盒子补品过来了。

    叶姨娘推辞不得，只得吩咐春竹将东西收了下来。

    见叶姨娘收了东西，王姨娘心里一松，笑眯眯的扯起了闲话：“……老爷对你上心，我们可都为你高兴。如今你有了身孕，最是需要静养。老爷若是来看你，只怕晚上也不方便留宿呢……”

    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了点别的意思来。竟是想让叶姨娘在沈霖面前为她说几句好话什么的。

    说起来，这大半年，叶姨娘最受宠爱，风头之劲，无人能及。齐氏那里，沈霖自然也没少去。通房丫鬟秋露，为齐氏挣了不少脸面。

    至于岳姨娘那里，沈霖也没完全忽略。每个月总要去个两三次。

    相较而言，王姨娘的宠爱最是稀薄。沈霖已经很久没去她院子里留宿了。也难怪她会瞄准了这样的好机会呢叶姨娘哪里能听不出来，心里为难，面上却只当做没听出王姨娘的意思，故意装糊涂扯些家常话。

    王姨娘见叶姨娘装糊涂，心里有些着急。索性挑明了话茬：“好妹子，我也不饶圈子了，就明说了吧老爷若是来看你，说不定晚上就会到别的院子里留宿。烦请妹子替我在老爷面前美言两句，做姐姐的感激不尽”

    话说的如此直白，叶姨娘也没法子再装糊涂，苦笑着说道：“王姨娘，你这可是太过高看我了。老爷来看我，是我的福分。至于再到哪里去过夜，我哪里好多这个嘴。”哪个女人也没大度到这地步王姨娘讨好的笑着：“这我自然知道，所以，也不求别的。就是老爷来的时候，你提一句我来给你送过补品之类的就行。”说不定，沈霖听了之后一高兴，就去她那儿了呢王姨娘如此卑微讨好，叶姨娘也不好直言拒绝。只得勉强点了点头。

    王姨娘松了口气，脸上立刻浮起了感激的笑意，亲热的拉住了叶姨娘的手，一口一个“好妹子”，肉麻的不得了。

    叶姨娘只觉得被握住的那只手麻麻的十分难受，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王姨娘只当做没看见一般，径自说个不停。不知内情的，定会以为两人的感情不知怎么好呢春竹仗着胆子走上前来暗示：“叶姨娘，今天的药熬好了，您该喝药了。”专治头痛之症的药，每天三顿，不能间断。

    王姨娘一愣，反射性的说道：“怀了身孕，还能喝药么？”对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大好吧叶姨娘被这么一提醒，也觉得惴惴不安起来，拿不定主意了。

    春竹建议道：“要不，等夏大夫来复诊的时候问一问吧”这可不是小事，定要问个清楚才是。

    叶姨娘点点头，脸色有些凝重。自从前些日子开始，她便为肚子里多了个小生命激动不已，压根没有想到自己的病还没彻底康复这件事。

    是药三分毒，只怕对胎儿会有不好的影响呢……

    王姨娘见状，识趣的起身告辞了。

    待王姨娘一走，春竹便不屑的哼了一声：“王姨娘倒是打的好主意。”也亏得她好意思张这个口。前两年，叶姨娘不受宠爱，不知受了她多少闲气。现在见风水轮流转，倒是肯来巴结讨好了。

    叶姨娘叹口气：“算了，就帮她这一次好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春竹还待说什么，见叶姨娘已经闭口不谈此话题，只得住嘴。叶姨娘脾气确实极好，不过，板着脸孔的时候，别有一番威严，春竹丝毫不敢冒犯。

    不过，待若云晚上过去探望叶姨娘的时候，春竹忍不住把下午王姨娘来的事情学了一遍。

    若云皱起眉头，不以为然的说道：“王姨娘也太过分了，怎么好求叶姨娘说这些话。”后院里的女人们，不互相挤兑已经算是好事。凭什么要叶姨娘帮她？

    春竹义愤填膺的点头附和：“就是，亏得我们叶姨娘脾气好，没和她翻脸，还应了下来。若是换了个人，只怕早就开口撵人了。”

    叶姨娘在一旁咳了一声，春竹连忙噤声。

    叶姨娘淡淡的说道：“她若不是实在没了法子，也不会来求我。不过是举手之劳，我便帮她一次也无所谓。至于老爷肯不肯去，我可不敢担保。”

    若云叹道：“叶姨娘，你心地也太好了。”就这副善良的性子，难怪前几年一直被欺负的彻底。

    叶姨娘温柔的凝视若云，轻声说道：“人无百日好，花无千日红。谁都会遇到有求于人的时候。今次我帮了她，说不定下次她就能帮到我。举手之劳，对我没有任何坏处，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看到王姨娘那副哀求的面孔，叶姨娘便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那个时候，若是有人肯替她说两句好话，她的日子也不会那么的难熬……

    尝过了那样的滋味，才知道被冷落是何等凄清。

    所以，叶姨娘不计前嫌，愿意帮王姨娘一次。原因无它，只是女人对女人的同情之心罢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左右为难（一）

    这些话，叶姨娘自是不方便说出口的。女儿还小，大人之间的恩怨纠葛，不必说给她听。

    若云却叹道：“可是，她风光之时，未必会如此待你”她生性敏锐，怎能看不出叶姨娘心中所想？

    叶姨娘淡淡一笑：“我只求自己心安。别人怎么样，与我无关”

    若云为之动容。这短短的两句话，却是叶姨娘生性高洁的最佳体现。这是何等宽容的胸怀，又是何等的善良敦厚。

    哪怕经历过了那样长久的失宠难熬的日子，叶姨娘也没有失去宽容温柔这项美德有母如此，更复何求

    若云不再关注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如今确定怀了身孕，饮食上可要小心注意一些。”有些食物对孕妇有碍，可是不能随便乱吃的。

    她也曾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怀了身孕的女子要诸多小心。那个时候，萧婉君特地派了有经验的婆子来照顾她，她从中倒是学了不少。

    叶姨娘先是点点头，然后莞尔一笑：“四小姐小小年纪，没想到也懂得这些。”

    若云一愣，旋即笑着掩饰道：“都是听许妈妈说的呢”心里却是暗暗起了警惕之心，以后说话可得小心些。别在这些细枝末节上露出马脚才是。

    叶姨娘不疑有他，笑着说道：“你放心，我这两日暂且将药停了，待夏大夫来给我复诊的时候，问上一问再决定是否继续喝药。”

    若云点点头，心里却开始暗暗担心起来。

    万一不能继续喝药，那么叶姨娘的头痛之症又该怎么办？

    以前总想着叶姨娘有孕带来的种种好处。可现在真的有了身孕，问题却也一个一个来了。果然世事不能十全十美啊接下来的两天，叶姨娘果然停了喝药。本来已经大有好转的病情又开始渐渐发作。

    春竹不忍见叶姨娘每日受头痛的折磨，便偷偷的跑去找若云哀求：“小姐，求求你，快去劝劝叶姨娘吧这两天她不肯再喝药，头又开始痛了。”每次一发作，痛的直冒冷汗，让人心疼之极。

    若云听了心里隐隐作痛，果断的吩咐道：“快些出府去请夏大夫来看一看。”此时劝叶姨娘喝药，却是不可能的事情。做母亲的，宁愿自己吃些苦头，也绝舍不得让腹中的胎儿受一点委屈。还是请夏大夫来看看再说。

    春竹忙点头应了，旋即问道：“要不要先去禀报太太一声？”后院里的所有事情都归齐氏管，出府请夏大夫一事，也该禀报齐氏一声才是。

    若云不假思索的说道：“你先出府去请，太太那里自有我去说。”

    春竹应了之后，便匆匆的小跑了出去。若云稍作收拾，便去了齐氏的院子。

    齐氏吃了午饭，正在小憩。若云去的时候，齐氏已经睡下了。

    秋霜正在屋子外面候着，见若云来了，忙满脸带笑的迎了上来：“四小姐，您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

    若云没心思闲扯：“进去禀报母亲一声，就说我有些事情。”

    秋霜有些为难：“四小姐，您这可为难奴婢了。太太可已经睡下了……”齐氏每天午休的习惯人尽皆知。只要一躺下，不管是否入睡，都不容人打扰的。

    若云冲香菱使了个眼色，香菱忙把准备好的银子塞了过去。

    秋霜银子一到手，态度立刻有了转变，陪笑着说道：“四小姐如此着急，定是有要紧事。奴婢今天就仗着胆子进去替您禀报一声。”

    若云微微一笑：“劳烦你了。”钱能通神，此话果然不假。

    秋霜连道不敢，轻手轻脚的推了门进去禀报。

    过了片刻，秋霜便走了出来，笑着说道：“太太吩咐，这就请四小姐进去。”好在齐氏没有真正入睡，不然，给她再多的胆子也不敢去捋胡须。

    若云点了点头，便进了齐氏的卧室。

    齐氏的卧室里的陈设，自然是豪华讲究之极。光是床上那顶薄如蝉翼的纱帐便价格不菲。

    此刻，齐氏正慵懒的斜倚在床头，倒是比平日多了份温和。

    若云忙上前行礼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