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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裳第34部分阅读

      华裳 作者:肉书屋

    哝着说道:“行了行了,我承认我是说不过你行了吧”

    沈宜莲笑着接口:“四妹心思伶俐,我们几个做姐姐的都是远远不及呢”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顿时将若云推到了分外尴尬的境地。还顺手将沈宜芳和沈宜蓉都拉到了自己的阵营,不着痕迹的孤立了若云。

    若论起心计,沈宜莲果然是姐妹中当之无愧的翘楚。

    若云丝毫没慌乱,微笑着应道:“我可当不得大姐如此称赞。祖母一向最疼爱大姐,大家伙可都看在眼里呢,我哪里及得上大姐的十分之一。”轻易的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沈宜莲的身上。

    沈宜芳到底和若云关系要好,心里虽然也有些酸溜溜的,不过,关键时候还是站到了若云身边来了:“四妹说的是,我们今后都该好好跟大姐学习怎么讨祖母欢心才是。”

    若云略略有些惊讶,感激的看了沈宜芳一眼。看来,平日里下的功夫果然没有白费。沈宜芳的心已经偏到了她这一边来,处处肯维护她。这一刻,若云暗暗下了决心,日后定要和沈宜芳走的更近一些,积极培养牢不可破的姐妹情谊……

    沈宜莲双拳难敌四手,微微一笑,便住了嘴。

    沈宜蓉稍稍愣了片刻,有些无所适从之感。

    她一向以沈宜芳为马首是瞻,可眼下这情形却有些微妙。刚才明明是一起对着四妹,怎的忽然沈宜芳又转了态度?

    一时之间,沈宜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气氛有些冷凝和尴尬。

    此时,有丫鬟进来禀报:“王爷和王妃回来了。”

    沈老太太喜出望外,立刻站了起来,竟然亲自起身去迎。

    老太太这么一走,所有的人都跟着走了出去。声势自然浩大之极。

    若云的心怦怦跳个不停,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次,却是连沈宜芳也没留意到若云的失常,早就和沈宜莲等人一起兴奋的出去迎接贵客去了。只余下若云呆立在原地,只觉得脚下异常的沉重,怎么也没力气走出去。

    镇定些,不要怕。他们也只是有鼻子有眼睛的普通人,没什么可怕的。

    若云困难的咽了口口水,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

    她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卑微的丫鬟了,见了沈湘和赵颀也不用胆颤心惊。就算世子和萧婉君都来了也不必担心,没人知道她的真正身份……

    似乎只过了片刻,又似过了天长地久,若云终于慢慢恢复了镇定。手脚总算又重新听她指挥了。

    若云随意的瞄了一眼,惊讶的发现厅子里居然还有两个人。

    上官钰和沈嫣……

    奇怪,他们两个怎么也没有出去?

    更为奇怪的是,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明明没有说话,可各自的眼神都很复杂。偶尔对视一眼,迅速的各自扭开头去。似乎完全沉浸在什么回忆中,甚至没有留意到若云就在不远处。

    这对夫妻的恩爱和睦曾让若云神往不已,可现在看他们两个,哪里还有半分神仙眷侣的默契?

    若云心里一动,忽的有了种微妙的预感。

    沈湘和沈嫣这对姐妹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

    一些看似没有关联的细节纷纷浮现在若云的脑海里。

    沈湘嫁到王府之后,和娘家日渐疏远,几乎不怎么来往。沈嫣亦是如此。据说是多年前因为婚嫁闹过些不愉快。

    上官钰曾寄住在沈府几年,和沈湘沈嫣算是青梅竹马。后来,娶了沈嫣……

    还有,沈老太太提及往事时的感慨……

    若云忽的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旋即为这个猜想心惊不已。老天,事情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王妃沈湘

    沈嫣和上官钰各自满怀心事,压根没有看若云一眼。

    半晌,沈嫣抬起头,静静的看了上官钰一眼,轻声的问道:“大姐……回来了,我们也出去迎一迎吧”

    上官钰的神色复杂之极,犹豫了片刻,才淡淡的说道:“不必了,我们……就在这儿等一等好了。”沈府大门离这里不算太远,一来一回不过是盏茶功夫。

    沈嫣忽的笑了,只是那笑容说不出的苍凉:“这么多年没见了,不知道她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年少的她们,本是最最要好的姐妹。却因为那件事过后,便再也没了联络。这么多年来,沈湘从不和她联系,她也没有主动到京城找过沈湘。就连回娘家也故意错过,所以,姐妹两个竟然再也没碰过面……

    上官钰的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和怅然,良久,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当年娇艳美丽的高傲少女,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他忍不住的回想起过去的沈湘。

    那个神采飞扬美丽的让人屏息的美丽少女,吸引了诸多的爱慕目光。不知多少贵族少年为之神魂颠倒。赵颀便是其中一个。

    当年的赵颀,是先皇最宠爱的小皇子,身份自然尊贵之极,年少风流,英俊倜傥。却在偶尔见过沈湘一面之后,便立誓非她不娶。

    后来,赵颀如愿以偿,沈湘成了他的王妃……

    上官钰不愿意再想下去,默默的扭过头去。

    沈嫣没有错过上官钰的黯然,嘴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容,眼角依稀有水光闪现,生生的又逼了回去。

    若云一直没有动弹,只是静静的站在拐角处默默地看着两人。上官钰的怀念和惆怅,沈嫣的落寞和痛苦,一切尽收眼底。

    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当年,沈湘和上官钰才是两情相悦的那一对吧后来,沈家却将沈湘许配给了王爷赵颀,生生的将一对有情人拆散。然后,出于补偿心理,将沈嫣嫁给了上官钰。

    沈湘为此记恨父母多年,出嫁之后不肯和娘家走动。

    而沈嫣,随着伤心失意的上官钰一起去了杭州,多年不回京城这个伤心地……

    若云暗暗叹息,这个世上有情人能成眷属的少之又少。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才是贵族少爷小姐们的宿命。哪怕高贵如沈湘,也有这般无奈的过去……

    此时,嘈杂的脚步声伴着说话声已经从外面响了起来。沈老太太一行人都回来了。沈湘和赵颀也一定在其中。

    沈嫣和上官钰都是心头一震,然后迅速的调整了心情,恢复了平静。刚才两人的情绪流露仿佛只是若云的幻觉。

    若云悄悄的后退两步,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小身子隐藏在角落处,尽量不让别人留意到自己。

    沈老太太满面红光的走了进来,伴在她身边的,果然正是冷艳慑人的沈湘。

    虽已年过四旬,可沈湘依然是个绝色美人,身材保养的极好,宛如少女般窈窕动人。盛装打扮之下,看上去如三十许的妇人相差无几。

    那张熟悉之极的美艳的脸庞映入眼帘,若云的身子微微颤了下。好在没有失态,还能稳稳的站着。甚至,还有闲暇去打量沈嫣和上官钰两人的反应。

    沈嫣的眼里飞快的掠过一丝莫名的痛苦,旋即隐没不见,笑颜如花的迎了上去,亲热的喊道:“大姐,我们两个可好多年没碰面了。”

    上官钰却没有出声,只是笑着立在沈嫣的身边。一切如常,风度极佳。

    沈湘定定的看着上官钰,然后又看了沈嫣一眼,淡淡的一笑:“是啊,真是好久没见了呢”

    沉寂了多年的回忆,在这一刹那忽的又涌了出来。

    沈湘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旋即在袖子里死死的握紧,长长的指甲掐入手心。

    上官钰忍不住深深地看了沈湘一眼。分别了多年,记忆中的明艳无方的少女,如今已是贵气逼人的中年妇人了……

    两两对望,中间隔着的却是二十多年的遥远时光。

    站在沈湘身边的赵颀忍不住咳了一声,笑着和上官钰寒暄道:“你总算舍得从杭州回来了。再不回来,只怕见了面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赵颀年龄和上官钰相若,也是个俊朗的昂扬男子。上了年纪之后,又留了短短的胡须,倒添了几分男子气概。

    当年,上官钰和赵颀也是认识的,还算有些交情。可成了连襟之后,反而没了来往,其中奥妙,只怕只有当事人才知晓了。

    上官钰忙笑着寒暄了几句。

    沈老太太顺势笑着招呼各人入座闲聊,刚才莫名的凝滞气氛顿时为之一松。

    若云不自觉的人群中搜寻着熟悉的身影,却一无所获。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世子和萧婉君,居然都没来。

    按理来说,今天这等场合,世子本该到场的。沈老太太可是他的外祖母,又是六十寿辰。不知怎么的,世子和萧婉君居然都没出现……

    沈湘的声音传到了若云的耳中:“……晔哥儿还小,总得有人照应。婉君便没跟着过来。”

    若云的心陡然一动,晔哥儿……就是孩子的||乳|名了吧果然是个好名字……

    他长的什么模样?会有一点点像她吗?

    若云的心隐隐作痛,垂下眼睑,掩住所有的思绪。

    萧婉君今天不会来了……听到这样的消息,不知怎么的,若云居然并不十分的意外。也不特别的失落。或许是因为,她自知此刻的自己压根没有能力对萧婉君做什么,即使见了面,也不过是撕心裂肺的再痛一次罢了。

    日后总有机会见面的,不必急在一时。若云在心里默默的安慰自己。

    更何况,她真切的希望萧婉君待孩子更好一些。为了照顾孩子而放弃来贺寿的机会,足以说明萧婉君对孩子的重视。

    沈老太太只要见到沈湘,便已十分满足高兴。不管沈湘说什么,都是一连串的点头。

    赵颀笑着补充道:“元灏本来也该跟着一起过来,不过,今日御林军有一场演练,他实在走不脱。估摸着等演练结束,方能赶过来。”

    沈老太太笑着赞道:“元灏年纪轻轻便担任御林军统领一职,真是年少有为。尽心尽责也是应该的。就算赶不回来,也没什么要紧。”

    世子赵元灏……

    若云听到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身躯微微一震,心里五味杂陈。身边各人熙熙攘攘的说话声已然与她无关。她的脑海里,只反复的回旋着这个名字……

    她从来都是仰望着那个英俊骄傲的男子,哪怕有幸成了通房丫鬟侍寝过几次,她也没勇气正眼看过他。可是,他的面容却深深的镌刻在她的心头,从未有一天忘怀过。

    一想到今天有机会再次见到他,若云便莫名的紧张起来,或许,还有一丝丝的欣喜和激动……

    “四妹,你在想什么呢?”沈宜芳好奇的凑过来问道。四妹一个人呆呆的站在旁边,脸上似悲似喜,表情甚是奇怪。

    若云回过神来,含糊的应付道:“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世子长的什么模样。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呢”

    沈宜芳扑哧一笑:“何止是你没有印象,就连我,也都快忘了世子表哥长的什么样子。上一次见面,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接着,便说起了八卦消息:“对了,你知道小世子叫什么名字么?”

    若云心一紧,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奇怪,明明心里苦涩的要命,居然还能挤得出笑容来。

    沈宜芳笑道:“||乳|名叫晔哥儿,全名是赵晔。虽说还没到一岁,可已经成了小世子。你可不知道,听说,晔哥儿受宠的不得了。大姑姑和大姑父疼惜的不得了,还有世子表哥和世子妃,几乎快要把孩子捧到手心上了……”

    若云苦涩的心情渐渐的消散了,听的极为专注。

    那是她用生命换来的孩子,只要他能过的好,她心里的仇恨和痛苦也能稍稍减轻一些。

    沈宜芳见若云听的入神,越发说的起劲:“……听说,晔哥儿和世子表哥长的很像。长的可爱极了,任谁见上一眼,都喜欢的不得了。只可惜,晔哥儿身子骨不算硬朗,似乎总是生病。”说着,叹了口气。

    世事不尽如人意啊

    若云默然半晌,才轻轻的说道:“老天定会保佑他健康平安的。”话语里透出浓浓的关切。

    沈宜芳也没察觉出哪里不对劲,点头附和了几句。接着,便将话题扯了开去。

    若云深呼吸一口气,将满脑子纷乱的思绪甩开。不可以再胡思乱想了,要集中精神应付当下的场面。万万不能被任何人看出异常来。

    客人们陆续的来了,齐氏和方氏都忙着迎客招呼客人,沈楠和沈霖则负责招呼男客。沈湘夫妇沈嫣夫妇一直陪伴在沈老太太身边说话。

    往事都沉甸在心中,哪怕有再多的感触,各人的脸上却都是一派坦然,气氛异常的和睦热闹。

    沈老太太看着身边的两个女儿,心满意足。

    这么多年了,终于都肯回来看一看她了。哪怕是碍于颜面不得不回来,她也知足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厚颜纠缠

    齐礼一行人来的还算比较早,奉了一份厚厚的贺礼。

    齐氏顿时觉得面上有光,笑着招呼哥哥嫂子入座。

    沈霖和齐礼自然熟络,虽然一直在朝堂上政见不合,不过,到底是姻亲,总比旁人多了份亲近。见了面话也格外的多一些。

    袁氏则亲热的拉着齐氏的手寒暄了起来:“前些日子萧哥儿可给你添了麻烦了。”本来说好只住上三四天,却不料齐箫硬是住了十几天才肯回去。

    齐氏抿唇笑了起来:“大嫂说这话可真是太过见外了。箫哥儿和轩哥儿他们几个合得来,这可是好事一桩。若不是你急着派人来接,我巴不得他多住些日子呢”

    齐箫趁机甜言蜜语:“姑姑待我真是好,我以后可要常来,反正姑姑最喜欢我了,一定不会嫌我烦的对不对?”

    对着那张俊俏可爱的讨喜面孔,谁能说的出个“不”字来?

    齐氏笑着连连点头。

    袁氏故作酸溜溜的说道:“好好好,你既然这么喜欢你姑姑,索性把你给了姑姑做儿子好了。”

    齐箫讨好的一笑:“那怎么行,我母亲可是天底下最最好的。”袁氏明知道儿子在拍马屁,也仍然十分受用。

    齐氏和方氏一起笑了起来。这个箫哥儿,嘴甜的像抹了蜜似的,难怪把袁氏哄的团团转了。

    齐箫目光早已瞄到了立在人群后的若云身上,跟袁氏说了一声之后,便兴冲冲的走了过去:“芳表姐,晴妹妹。”

    沈宜芳故作惊讶:“咦?真是难得,今天箫表弟居然先看到了我这个表姐呢”

    齐箫只当做没听出她的揶揄,笑嘻嘻的应道:“芳表姐这么说可太冤枉我了,我可一向对表姐敬爱有加的。”

    沈宜芳被逗乐了,好心的放过他一马,扭头和旁边的沈宜莲闲聊去了,算是将若云“让”了出来。

    齐箫心里暗赞,表姐真是知情识趣啊

    待仔细的看若云两眼,齐箫忍不住赞叹:“晴妹妹,你今儿个真是漂亮。”怎么看怎么好看,简直看不够。

    若云抿唇一笑:“表哥谬赞了,我愧不敢当。”

    齐箫敏感的察觉到若云的兴致并不高昂,心里微感奇怪。上一次在沈府住了这么多天,两人明明熟稔了许多。单独相处的时候,总算有说有笑了。怎的这次见面又不自觉的疏远了呢?

    齐箫琢磨了半晌,忽的问道:“是不是有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总觉的她的神情有些奇怪,似是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若云心里一惊,齐箫果然敏锐的很,在他面前真是不能大意。连忙打起精神来应付:“没有,今日祖母寿辰,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那些秘密,她此生也不会诉之于口。就让她一个人默默的承受好了。

    齐箫默然了片刻。明知道她是心存敷衍,却也没法子。那种被人拒之心门之外的感觉真是糟糕极了……

    齐箫深呼吸一口气,振作起精神来笑道:“只要你高兴就好。我并不是多管闲事,我……只是关心你……”一向口齿伶俐辩才无碍的齐箫,居然也有了词穷的时刻。

    若云却为了那份真诚的关切动容了。齐箫虽然缠人些烦人些,可是,他却是真正的关心她呢想及此,若云的语气温和起来:“放心吧,我真的没什么。”却是比刚才的敷衍之词真心多了。

    齐箫自然能听出她语气的微妙变化,心情好了不少。开始扯起了闲话。他生性跳脱,说话风趣诙谐,常能逗的人会心一笑。

    听着笑着,若云晦暗不明的心情居然渐渐的明朗了起来。原本沉甸甸的心事似乎也跟着减轻了许多。

    齐箫口中说个不停,其实一直在暗暗留意若云的神情变化,见若云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心里也跟着轻松了许多。

    这种时时刻刻被一个女孩子的情绪所影响所牵引的感觉,真是又烦恼又甜蜜啊齐箫心里暗暗叹气,依着若云含蓄内敛矜持的个性,日后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折磨。偏偏想来,却是甘之如饴。

    就在此刻,就见薛氏领着林光远来了。

    齐箫见了林光远,不由得嗤笑一声:“老天,哪里跑来的孔雀。”

    若云被这个形容词逗的笑了起来,再一细看,就更是忍俊不禁了。可不是么?林光远今天像是吃错了药一般,穿戴的异常华丽。发箍上的宝石亮的刺眼,再配上零零总总的佩饰,简直就像只花孔雀。

    女孩子倒也罢了,男孩子穿戴的这么讲究,也太夸张了偏偏林光远自以为帅气冲天,目光不停的在诸位少女的面孔上扫来扫去。待看到沈宜莲之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沈宜莲生平最讨厌的男孩子,却非林光远莫属。一见林光远朝自己看来,立刻装作没留意,扭过了头来和若云说话,借以避开林光远放肆的注目。

    若云暂时搁下满腹心事,笑着打趣:“大姐,你不朝人家看,人家可主动走过来了。”她可没吓唬沈宜莲,林光远已经轻快的走了过来。

    沈宜莲眼角余光已经瞄到了,脸色顿时一白,往日里镇静自若的淑女风范顿时抛到了脑后:“怎么办?他走过来了,我该怎么办?”

    沈宜芳安抚道:“怕他做什么,这里可是沈府,我倒不相信他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总不可能像在桃林那般放肆。

    若云附和道:“就是,他来了我们不好失礼,打个招呼不理他就是了。”

    沈宜莲稍稍镇定了些。

    说时迟那时快,林光远已经走了过来。

    沈宜莲想避开也来不及了,只得力持平静的站在原地。暗暗打定主意,只要林光远不主动开口,她绝不要和他打招呼。

    林光远却正是为了沈宜莲才过来的,热情的喊道:“沈家妹妹,多日不见了。”

    沈宜莲心里暗骂,叫的这么亲热做什么,谁是你妹妹。只是来者是客,怎么也不能失礼于人,只得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林少爷,我这厢有礼了。”

    林光远的目光滴溜溜的在沈宜莲的脸上打转,笑的异常灿烂:“跟我这么客套做什么,就叫我林大哥好了。”

    沈宜莲被噎住了,这个人的脸皮究竟是怎么做的,厚度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沈宜芳似笑非笑的来了句:“林少爷这样的哥哥,我们可攀不上。”

    林光远再迟钝也能感觉到自己的不受欢迎,却很自然的忽视了,兀自笑的热情:“那一次是我失礼,还请妹妹们不要放在心上。”

    沈宜莲和沈宜芳都有些招架不住了,骂也骂不得,撵又不好撵。这可如何是好?

    若云冲齐箫使了个眼色。这种时候,只得让齐箫来抵挡一阵子。最好是把林光远支开,不要在这里膈应沈家诸位姐妹了。

    齐箫迅速的领会了若云的意思,笑嘻嘻的上前一步:“对了,林三少爷,上一次我们两个骑马没骑的过瘾。难得今天有空遇到一起,不如去溜溜马如何?”

    林光远一见到齐箫,新仇旧恨就被勾了上来,笑容有些僵硬:“呃,这个……”

    正在想着该用什么样的借口拒绝,齐箫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径自扯着嗓子喊来了沈奕文和沈奕轩还有沈奕鸣等人。

    沈奕文一看两位姐姐忿忿的脸色,哪有不明白的。心里暗暗恼火,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微笑:“箫表弟这主意甚好,我正嫌无聊呢。反正离开席还有段时间,我们现在出去转悠一会儿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沈奕轩也跟着点头附和。

    齐箫一脸亲热的笑着拉起了林光远的手:“走吧,大家伙儿一起去热闹热闹。”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林光远不答应也不成了。只得点了点头。

    林光远无奈的被拥着去了,临走前,目光依然念念不舍的在沈宜莲的身上流连了几眼,直到走远了才收回了目光。

    沈宜莲被看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苦恼不已。但凡是少女,对男孩子显著的表露好感都不会觉得反感,不过,林光远绝对是个例外。

    沈宜芳嘟哝道:“这小子该不是真的看上你了吧”虽然仅仅见过几面,可那种分外留心的热诚却是显而易见。林光远调戏良家少女不算什么稀罕事,可从没听说过他对哪家的小姐如此上心呢沈宜莲脸色白了白:“我不会这么倒霉吧”

    这对话太有喜感了,若云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宜莲白了若云一眼,悻悻的说道:“你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若云忙忍住笑意,柔声安抚道:“这等无赖之徒,理他做什么。反正见面的机会少的很,只当他不存在就是了。”

    沈宜莲想想也是,便也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若云嘴上虽然如此劝慰,心里其实却是担心的。林光远本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家世却显赫,若是真的对沈宜莲有意,只怕将来会有所行动……

    而沈家,能拒绝得了林家么?

    若云看了不远处谈笑风生的沈霖和齐氏一眼,沉默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世子来了(一)

    到了开席之际,齐箫等人终于回来了。

    若云远远的看过去,一眼便留意到林光远没精打采的沮丧模样。还有,那身花哨之极的衣服上面也沾染了不少的灰尘。就像在灰尘里打了个滚似的,再不复刚才的光鲜。

    看来,各人定然悄悄使了绊子“教训”过林光远了。

    若云偷偷乐了,附耳到沈宜莲耳边细语了几句。

    沈宜莲的心情顿时愉快了起来,笑吟吟的看了林光远一眼。待见到林光远灰头土脸的样子之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如春花般绽放的笑容点燃了她本就美丽的脸庞,更添三分动人。

    恰巧,林光远也看了过来。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本就蠢蠢欲动的少男心,此刻瞬间被那抹美丽的笑容击中,一颗心怦怦乱跳个不停。

    这种前所未有的感受让林光远觉得新鲜又有趣,只觉得浑身都舒畅不已。心里喜滋滋的,沈大小姐正冲着他笑呢,看来,她对自己也不是毫无好感嘛……

    沈宜莲一见林光远冲着自己笑,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收回了目光。怎也没料到刚才的笑已经让林光远产生了误会。

    待客人们纷纷入座,若云才跟在姐姐们的后面一起坐了下来。目光却忍不住往外面张望。

    世子赵元灏怎的还没来?都已经快开席了……

    或许,他今天不会来了吧

    若云的眼中掠过一丝失落,忽的没了说话的心情。

    齐箫坐的位置隔的不算远,他又特地挑了个好位置,正巧可以随时随地看到若云的侧脸。时不时的看了过来。

    待见到若云意兴阑珊的样子,齐箫既觉得奇怪,又有些微的心疼。真不知道她的心里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偶尔流露出的迷惘和落寞让人看了心隐隐作痛。

    在众人的热闹喧嚣中,她的沉默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颇有点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感觉……

    此时,就听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有客人来?

    齐箫只觉得奇怪,伸长了脖子看了过去。

    一个年轻英俊的贵气男子走了进来。他约莫二十二三岁左右。浓黑的眉,明亮的眼眸,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俊美之极。脸上挂着淡不可察的笑容,显得有些冷漠。不过,丝毫无损那份迎面逼来的英气。

    齐箫心底暗暗喝彩。好一个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的男儿。

    自己这副小身板虽然长的好,可毕竟还是小毛头一个,暂时不可能拥有这种成熟男子的魅力。相比之下,真是青涩的不得了。

    就连平日看着秀美的上官钰,在这个俊美青年的对比下,也显得苍白稚嫩。

    这个人,是谁?

    齐箫低声问起了身边的沈奕轩,沈奕轩笑着说道:“这个,也是我们的表哥,是大姑姑家的。是镇远王府的世子,当今皇上的侄儿,现任京城御林军统领一职。”

    哇,好大的来头,难怪那种高傲冷漠的贵气掩也掩不住呢“这才是堂堂七尺男儿啊”齐箫极少给第一次见面的男子如此高的评价呢听到齐箫这样的叹息,沈奕轩也有与容焉,得意的挺起了胸膛:“那还用说。将来我长大了,也要像世子表哥这样。”

    赵元灏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坐在首席的沈老太太身上,微笑着走上前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丝毫不见慌乱失措:“祖母生辰,元灏来迟了,望祖母不要怪责。”

    那声音略有些低沉,很是动听。

    沈老太太见了赵元灏,十分高兴,哪里还介意这些许小事:“来来来,快些坐我身边。”早有机灵的丫鬟搬了个凳子过来。

    虽然原本安排的位置不在这一桌,不过既然沈老太太发话了,自然要立即照办。

    赵元灏微微一笑,从容就座。姿势分外的潇洒好看。沈湘赵颀俱都面上有光,笑容里满是骄傲。

    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齐箫一直在看赵元灏,啧啧赞道:“到底是御林军统领,带兵久了,气质都不一般。”刚毅果断,潇洒从容,那种气质使得赵元灏更是出众。甚至比俊美的容颜更惹人注目。

    沈奕轩等人也都跟着附和。

    齐箫收回目光,无意中看了若云一眼。这一看不要紧,顿时心里一动,顿时察觉出不对劲来。

    若云也在看着赵元灏……这当然不算什么。几乎这里大半的目光都在看着他。

    可是,若云那目光里的复杂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竟像是恋慕,又像是憧憬,更有些让人难懂的欢喜和彷徨……

    不知怎么的,齐箫忽然觉得心里闷闷的,刚才的轻松愉快忽然间不翼而飞……

    若云却丝毫没留意到齐箫的频频注目。自从赵元灏出现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中再无别人。

    往昔的回忆汹涌而来。

    当年,萧婉君出嫁的时候,她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女。

    第一次见到他,他穿着红色的喜袍,昂首阔步走向蒙着盖头的萧婉君。那份昂扬的风采,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目。站在萧婉君身边的她,只觉得一颗心怦怦乱跳,不能自持。

    那时候的她,还不懂什么叫做喜欢。

    不过,见了赵元灏,她终于懂了。

    萧婉君一直颇受宠爱,她见到他的机会不算少。不过,每次见到他,她都没有勇气正眼看他。大多是匆匆行个礼之后,便老实的在一旁伺候。

    在她的心中,他是个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存在。哪怕……心头偷偷的生出了爱慕之情,也丝毫不敢奢望有接近的那一天。

    而他,也从未留意过卑微的她。毕竟,他的身边从不缺美人,温柔的可爱的美丽的娇媚的妖娆的等等等等。就连萧婉君,也从不敢大意。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在他的心里有了一席之地。

    他怎么可能留意到仰慕他的小丫鬟?

    再者,王府里美貌的丫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几乎个个都仰慕着年少英俊人才出众的他,她在其中,真的不算什么。

    所以,当萧婉君对她说要抬她做通房丫鬟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应不是狂喜,而是惶恐紧张。

    越是喜欢那个人,越会将自己放的很低,甚至不敢奢望这样的一天。没有想到,这一天居然真的来了。

    之后的那些日子,是她一生中最最难忘的幸福时光。

    哪怕只是想起他,心里也觉得无比的甜蜜。虽然他身边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从未断过,只是偶尔眷顾她。可她,还是觉得很幸福。

    虽然萧婉君这么做是为了利用她生个孩子,她也没有丝毫反抗拒绝的念头。她当然是最最忠心的,可若不是因为对方是他,只怕她也没有那么的心甘情愿吧她侍寝的机会极少。可没想到,就是那仅仅的几次,她居然幸运的怀了身孕。

    她没敢声张,悄悄的只对萧婉君说了。心里暗暗雀跃,太好了,她怀了他的骨肉。哪怕生的孩子永远不知道她是生母也没关系,只要她自己知道就好。她会怀着幸福的心情,一直默默的照顾孩子,直到孩子长大成|人……

    萧婉君当时先是一愣,旋即眼里流露过复杂的情绪。再然后,便是无比的欢喜了。旋即按着之前计划好的步骤一一施行,直至孩子出生……

    那股锥心的痛苦又浮现在心头。

    若云紧紧的咬着嘴唇,两手握成拳,竭力维持平静。好在同桌的姐妹都在兴致勃勃的讨论着世子的风采,无人留意到她的失常。

    只有齐箫,目光一直定定的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酸涩不已。

    他若是再看不出若云的异常,也算是白活前世这么多年了。

    那目光,分明是一个女子在看着心爱的男人才会有的……

    她静静的坐在那里,不说也不动,只是痴痴的看着赵元灏。眼中流露的痛苦和恋慕显而易见。

    她到底是谁?和赵元灏曾有过什么样的纠葛?还有,她现在还惦记着赵元灏吗?

    这些问题,搅的齐箫坐立难安。心里苦涩的难以形容。想大喊大叫,又想冲过去搂住那个小小的身子,不让她的眼里倒映着别的男人的影子……

    不知不自觉中,他已经这么的在乎她。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

    沈奕轩见齐箫半晌没有说话,只觉得很是奇怪,笑着抵了抵齐箫:“喂,你在想什么呢怎的一句话也不说了?”

    大家都习惯了齐箫的爱说爱笑,每当有齐箫在的场合,都是热闹开心的。一旦齐箫沉默下来,还真是觉得不对劲呢齐箫回过神来,勉强的挤了个笑容:“没什么,就是在犹豫着要从哪一道菜下手。”

    同桌的少年都嘻嘻哈哈笑了起来,气氛重又恢复了热闹。

    齐箫挥去脑中的杂念,把注意力放到了酒宴上。吃的半饱喝了尽兴之后,才又重新抬起头来看了若云一眼。

    若云正低着头吃着东西。动作不疾不徐,先是出良好的餐桌礼仪。那柔美之极的侧脸让人看了心里悸动不已。

    齐箫终于松了口气。很好,不管她在干什么,只要不再看着赵元灏就好……

    第一百三十四章世子来了(二)

    酒宴散后,戏班子便开始热热闹闹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今天唱的曲目都是以贺寿为主题,沈老太太看的兴致勃勃。

    对沈老太太来说,今天是这二十多年来,过的最高兴的一天。

    两个女儿都在她身边,还有外孙上官耀和赵元灏陪着自己。真是让人高兴啊沈湘和沈嫣分别坐在沈老太太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上官钰和赵颀坐在一起,也在闲聊。

    至于沈楠沈霖等人,反倒坐的稍微远了一些。

    沈湘看了上官耀一眼,淡淡的叹道:“耀哥儿和他父亲长的真是像极了。”那份秀美,那份温柔,那份细心,那份沉静,和当年的上官钰简直是如出一辙。看着他,便像是看着二十多年前的上官钰一般。

    沈嫣爱怜的看了儿子一眼,笑着说道:“大姐说的是,耀哥儿确实长的像钰哥。”

    一听到“钰哥”这个似陌生又无比熟悉的称呼,沈湘的手不自觉的一颤。旋即恢复正常,笑着说道:“你真是好福气,这么多年了,上官钰也只有你一个女人,从不曾纳妾。”

    不知怎么的,这话说来竟有些微不可察的苦涩之意。

    沈嫣只当做什么也没听出来,幸福的一笑:“可不是么?我不知劝过他多少次,奈何他就是不同意。连个通房丫鬟也不肯要呢”

    这是在炫耀吗?沈湘淡淡一笑,并不接茬。

    其实,赵颀娶了她之后,也待她甚好。这么多年了,基本上很少踏足别的女人的屋子。也不肯让别的女人生下他的子嗣以免威胁到她的地位。

    所以,堂堂镇远王爷,至今只有赵元灏一个儿子。另外的两个,都是庶出的女儿,对她丝毫构不成威胁。

    沈嫣瞄了赵元灏一眼,忽的笑着说道:“元灏和王爷长的也有几分相似呢”此话很是含蓄,只有沈湘听出了其中的深意。

    所谓的有几分相似,也就是说,其实不特别的相像。既然不特别像赵颀,自然是像生母了。

    赵元灏并不是出自沈湘的肚子,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知道的人不少,只是无人会不识趣的提起这个话题罢了。

    沈湘表面功夫早已修炼到家,并不慌张,笑着应道:“元灏和王爷有三四分相似,倒是更像他的生母芷容呢”

    芷容是沈湘的贴身丫鬟,自小便在沈湘身边伺候,一直颇得沈湘欢心。后来跟着做了陪嫁丫鬟,过了两年,被抬做了姨娘。很快便怀了身孕生下了儿子。只可惜福分薄,生了孩子之后身子一直不好,缠绵病榻一年便没了性命。

    沈嫣自然是记得芷容的,叹道:“芷容也是个没福分的。”记忆中的芷容,是个娇俏可爱的少女,一双大眼灵活之极,既聪明又伶俐。没曾想二十岁就一命呜呼。

    沈湘跟着叹了几句。

    赵元灏一直在陪着沈老太太说话,听到芷容这个名字,也不见有什么反应。

    这么多年来,他和沈湘的感情极好,早已胜似亲生母子,在他的心目中,生母只是个名字罢了。

    沈老太太却是心里一动,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赵元灏两眼。直到见到赵元灏笑容如常,才稍稍放下心来。

    “元灏,你好久没来沈府了,只怕连表弟表妹都不认识了吧”沈老太太笑着问道。

    赵元灏一愣,旋即笑着应道:“这怎么可能,表弟表妹我都认识的。”

    沈老太太笑着说道:“难得你回来,我把他们几个都叫你给你见见可好?”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赵元灏答应的分外爽快。

    上官耀自告奋勇:“我现在就去把他们都叫来。”这些日子住在沈府,上官耀的性子倒是活泼了一些。和一干表弟表妹也熟稔的多了。

    沈老太太慈爱的看了上官耀一眼,点头允了。

    看戏的人着实不少,整整坐了好几排。上官耀起身往后走了两排,终于找到了沈奕文等人。

    沈奕文一听此言,便笑着点头:“好,我们这就过去。对了,大姐二姐她们都坐在那一边,有劳表哥过去喊一声。”

    上官耀点头应了。

    齐箫见沈奕文等人一起过去,也很想跟着去凑凑热闹……呃,主要是想近距离看看赵元灏。另外,也可以看看若云见了赵元灏就纪念馆是何反应。

    因此,齐箫很厚颜的跟在后面一起去了。

    若云此刻正漫不经心的坐在那儿看戏。心神早已飞的老远,戏台上演的是什么唱的是什么一概不知道。

    沈宜芳正和沈宜莲窃窃私语:“大姐,你瞧瞧那个林光远,隔了这么老远,还总是看你呢”

    沈宜莲抿着嘴唇,苦恼的叹息。这真是让人头痛的事情,以后一定要避开林光远会出现的场合才是。

    沈宜芳见沈宜莲不想谈这个话题,便识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