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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小丫鬟第8部分阅读

      红楼小丫鬟 作者:肉书屋

    她素手纤纤,如冰如雪,遂笑吟吟地说道:“乍一看,我当是观音菩萨跟前的金童玉女下凡来了,谁知再一瞧,原来是林姑娘和林哥儿到了。怎么就有这样的人物呢?莫非天底下的钟灵毓秀之气都应到姑娘和哥儿身上了?老太太和太太们都在念叨着,等见了姑娘和哥儿,怕是不知道用什么精妙的话来形容了。”

    一口吴侬软语,温软娇糯,听得林黛玉和林朗感到十分亲切,黛玉初进荣国府,步步小心,处处留意,嘴角微露一点梨涡,竟有几分羞涩的可爱。

    琳琅带着丫头簇拥姐弟二人往上房走去,心下暗赞,真不愧是绛珠仙子。

    这样举世无双的女孩儿,怎么忍心她凋零在荣国府中?

    转过大理石座架紫檀大插屏,正面五间上房,两边是抄手游廊,坐在台阶上的丫头们见了,无不失态,忙争先恐后地打起帘栊,通报道:“林姑娘林大爷到了!”

    祖孙相见,不免一番相拥而泣,但凡侍立之人无不跟着落泪。

    丫鬟脱去其披风,送上锦垫,林黛玉和林朗方郑重拜见贾母,又随着贾母拜见邢夫人、王夫人和李纨,又与三春姐妹相互厮见毕,方由王夫人送到贾母身边坐着。

    琳琅含笑看着,这种场面真是如诗如画一般。

    礼节、体态,上到贾母、王夫人、邢夫人,下到小丫头,一举一动都没有丝毫失礼。

    好容易落座后,正说些贾敏如何得病,如何用药,黛玉如何体弱、林朗读何书等话,凤姐一身金碧辉煌风风火火地进来,口角伶俐,满堂生辉,琳琅一笑,忽见邢夫人嘴角微微一撇,带了一点冷意,不觉一愣,随即想到其中缘故,不由得暗暗叹息。

    虽然她偏向王夫人,但是二房住正房,确实无理,兼之凤姐远大房,亲二房,贾琏也住在二房处跟着贾政料理些庶务,竟不像是袭爵的嫡长子,反像管家,邢夫人心里如何平衡?

    一时李纨亲捧茶果,凤姐陪笑着端到黛玉和林朗手边茶几上。

    忽听王夫人问起月钱来,琳琅无奈地笑,这王夫人是在告诉黛玉荣国府她才是主事者,果然黛玉眼里极快地掠过一丝疑惑,若非琳琅时时留意黛玉,也不会发现。

    凤姐忙细细地禀明,王夫人又笑道:“倒罢了。明儿个记着叫针线上的人过来给你妹妹和你兄弟量身做衣裳,料子原是齐备的,只是不知尺寸,才收在屋里,好容易今儿个到了,便叫针线上人先用心给他们做,别的且搁下,不急。”

    凤姐笑着答应了,黛玉和林朗忙起身拜谢。

    王夫人见他们礼节周全,心中不免又透着一分满意。

    琳琅忖度再三,带着金钏和玉钏捧着托盘送上表礼,却是每人新书一部,宝砚一方,松烟墨一匣,新式花样金银锞子各四锭,王夫人打从心底不喜黛玉,原没想得如此周全,见琳琅拿出来先是一愣,随即醒悟,遂笑道:“别嫌简薄,拿去顽罢。”

    黛玉和林朗忙又谢过,邢夫人少不得也叫人送上尺头、锞子等表礼。

    贾母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见状微一凝思,已明其中缘故,对琳琅倒是多了三分欢喜,因命黛玉去见两位舅舅,邢夫人便开口带他们过去,贾母允了,王夫人也回去等着,携着琳琅等人正欲告退,贾母忽道:“你站着,我有话说。”

    王夫人忙垂手站住,琳琅也跟着停下,侧耳倾听。

    贾母问道:“林家跟来了几个人?”

    王夫人并不知道,打发人去问,回来说是四个丫头并两位||乳|母,还有贾母派去的嬷嬷。

    贾母先叫进来细看,琳琅见了,心里微微诧异。

    黛玉的||乳|母王嬷嬷和林朗的||乳|母赵嬷嬷,约莫二十六七岁年纪,雪雁、洗砚、青鹤、吹墨等四个丫头和袭人一般均是年方十岁,因是江南女子身骨有些纤细,便显得一团孩气。

    琳琅素知大户人家的奶妈年龄必须是十五岁到二十岁左右,还得是生过儿女的年轻妇人,小姐的奶妈生的必须是男孩,少爷的奶妈生的则必须是女孩儿,当然也有不在意这些的,而且还不能大过两个月,否则奶水不足奶质不佳,不能入选,光宝玉一人就有四个奶妈呢!

    因此,林家怎么说都是书香门第,清贵之家,无论如何都不会选个老妈子给林黛玉。

    原著中贾母嫌王嬷嬷和雪雁一个老一个小,不过是因疼爱黛玉吹毛求疵罢了。

    果然,只听贾母道:“这怎么能行呢?可怜见的,每人才带了一个奶妈子,两个丫头,老的老,小的小,如何照应周全?纵是我派去的那几个嬷嬷跟着,也太少了些。”

    王夫人陪笑道:“自然按着咱们府上的例给大姑娘和朗哥儿配人。”

    贾母道:“两个孩子身边的丫头自然是贴身丫头,只是他们面嫩脸薄,不好使唤咱们府上的人,我也知道下头个个都是两只体面眼,一颗富贵心,未必就真心实意服他们,须得配两个精明厉害些儿的总管丫头,调汤弄水使唤人方便些。”

    琳琅一听,知道贾母要派身边人过去了。想来也是,林妹妹尚且如此小心,身边的丫头自然更小心,轻易不敢使唤下头的人,须得有贾府的丫头跟着服侍,有人脉,又有威严,方能震慑住下头的小丫头粗使婆子,不致生乱。

    王夫人了然,道:“老太太看谁好?我好心里有数,另外造册登记。”

    贾母沉吟道:“我身边的二等丫头鹦哥给玉儿甚好,其余的和探春等一样的例。”

    王夫人心中一动,忙笑道:“我身边的琳琅素来沉稳知礼,老太太也知道,她原是姑苏人,怕外甥女和外甥会感到更亲切,她年纪大些,会照顾人,倒不如暂且给了外甥使唤,染些外甥外甥女的书香气,过两年好放出去。”

    琳琅傻眼,怎么要将她给了林朗?这倒是没想到。

    贾母眉峰一动,眼中精光一闪,笑道:“你既这样心疼外甥,我岂有不允之理?就这样罢,鹦哥给玉儿,琳琅服侍朗哥儿,和宝玉一样,再配几个大丫头,几个小丫头。”

    琳琅神情一凝,说什么衣食起居和宝玉一样,实际上还不是和三春一样的待遇?按规矩,三春哪一个的身份能比得上黛玉?况迎春探春都是庶出,真不知道贾母是如何疼黛玉的。

    王夫人笑道:“老太太放心。”

    琳琅不禁暗暗地叹了口气,跟着王夫人回房。

    王夫人收拾了一番,换了件衣裳,拉着她的手道:“我的儿,你可怨我?”

    琳琅微笑道:“太太的心意,我尽知的,哪里能怨太太?我也想从林姑娘林哥儿口里知道些江南人文风物!再说,原是太太恩典,方有我今日今时,自然一心为太太。难道我去伺候朗哥儿,太太便不理我了不成?以后我可还要来讨太太的茶吃呢!”

    说得王夫人笑了起来,神色间十分满意。

    琳琅叹道:“只是我带人服侍朗哥儿人数和宝玉一样,偏林姑娘少了一多半儿,又和二姑娘三姑娘一样,竟是说不过去!还有教养嬷嬷,咱们府上的有几个只顾着吃酒生事,又都是老太太的心腹,太太心里得有个计较,嬷嬷们教得好,姑娘哥儿们的规矩才严谨。”

    王夫人嘴角露出一丝嘲讽,道:“这才是咱们的老太太呢,素日里云丫头来,连个男女大防都不知!罢了,你就传我的话,林姑娘和朗哥儿宝玉一样,都是七个大丫头,八个小丫头,横竖几个丫头咱们府上用得起。还有从前教元儿的张嬷嬷,打发人拿帖子请了来,单教养林姑娘。我倒要瞧瞧,咱们严防死守,老太太还有什么主意可打!”

    琳琅先去与金钏儿玉钏儿姐妹俩交接王夫人房里诸事,并收拾铺盖衣物箱笼等物,只等晚饭后事情定了再搬到林朗房中。

    堪堪收拾妥当,便见黛玉和林朗过来请安,并拜见舅舅。

    因王夫人并不似原著里那般给黛玉下马威,但爱宝玉如眼珠子一般,不愿黛玉与他亲近,遂说了几句宝玉性子顽劣,是个混世魔王,不许黛玉亲近他等语。黛玉姐弟皆因贾敏在世时多言宝玉衔玉而诞,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无人敢管,今闻此语,自然应承。

    王夫人方打发人去请贾政,半日,引着黛玉和林朗拜见贾政。

    贾政才送走贾雨村回来,见面时,倒也欢喜,想起贾敏,不免伤悲,说道:“你们姐弟两个好生住下,静养读书,闲了和姐妹一处顽,若受了委屈,只管来告诉我!”

    黛玉和林朗垂手听着,忙一一拜谢。

    贾政又嘱咐了几句,直到贾母打发人来说传晚饭了,方令王夫人带他们过去。

    王夫人一面走,一面告诉他们凤姐的住处,有事找凤姐,又道:“我想着我身边的琳琅丫头和你们是同乡,说话便宜些,你们身边几个丫头都极小,朗哥儿年幼,日后就让琳琅服侍朗哥儿,至于大姑娘,老太太也有人给你。”

    黛玉极聪颖,闻言道:“可是那位迎接我和弟弟的姐姐?果然是同乡。”

    王夫人笑道:“琳琅跟我八九年了,做得一手好针线,在府里下人跟前都能说得上话,我怕你们脸皮儿嫩不好意思使唤人,有她服侍朗哥儿,要什么做什么都方便,更兼她还识得几个字,正配给朗哥儿研墨铺纸。”

    林朗听了,感念不尽,笑道:“听这位姐姐的名字,正和我一样呢,倒亲切。”

    王夫人一想,笑了,道:“若是别人便改了,跟了朗哥儿原该避讳些。只有一件,这丫头是个有福的,自从她跟了我,我得了多少顺心如意的事,从前有个和尚说,她这个面相命格正配这个名字,改不得,改了就不好了。”

    林朗忙道:“琳琅姐姐是舅母身边的得意人,自然不用改名。”

    林朗话说得不错,长辈身边的丫头不用避讳晚辈的名字。

    王夫人想到玉钏儿及原先贾母身边的珍珠,见林朗年纪虽小,却十分知礼,不禁笑了。

    用过晚饭,贾母果然当面将鹦哥送给黛玉,琳琅送给林朗,又命按照三春、宝玉等例添丫头嬷嬷粗使婆子等,黛玉屋里除贴身掌管钗钏的大丫头外,另添五六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头,四个教引嬷嬷,林朗屋里则添四个大丫头,八个小丫头,几个粗使婆子。

    王夫人趁机提出黛玉林朗一如宝玉,又有请张嬷嬷的意思,贾母虽有几分不悦王夫人自作主张,但她义正言辞当着黛玉林朗的面儿,兼之也知道张嬷嬷教得好,只得依了。

    黛玉姐弟眼波微微一闪,似有所悟。

    彼时宝玉还愿尚未回来,一般还愿回来得极晚,琳琅知道王夫人乐得不让宝黛相见,琳琅自己有心让他们错过,免得摔玉事件发生让黛玉难以在荣国府立足,便朝贾母笑道:“老太太,知道您好容易见到姑娘哥儿,有满肚子话想说,只是我瞧姑娘哥儿一路风尘,仿佛有些累着了,不如先让姑娘哥儿歇息,老太太有什么嘱咐说话的时候多着呢!”

    王夫人闻言固然称愿,贾母看了看黛玉苍白的脸色,不由得一脸心疼,道:“正是,我竟老糊涂了,你快服侍姑娘哥儿先去歇息,可别累着我的心肝儿肉!”

    第28章 028章:

    琳琅与黛玉林朗的||乳|母丫头厮见毕,引着姐弟二人到西厢房,行李早就搬进来了。

    按规矩,琳琅与赵嬷嬷陪侍林朗在里间大床,鹦哥亦同王嬷嬷陪侍黛玉,余者皆在外间听唤,故琳琅一面服侍林朗更衣洗漱,一面打发人去取自己的铺盖箱笼,柔声道:“大爷累了一路,先躺下歇歇,行李物件儿有赵嬷嬷和青鹤吹墨收拾呢。”

    黛玉林朗姐弟带来的书籍极多,幸而琳琅早先收拾房间时留下了空书架,不消片刻,便磊得满满的,看得琳琅暗暗咋舌,不愧是书香门第的公子小姐,书籍占了行李的大半。

    彼时黛玉已卸了妆,裹着一件狐腋袍子,青丝披泻而下,灯光下更显羸弱,走过来笑道:“我和弟弟初来乍到,有许多规矩不知,日后还请姐姐多加提点。”

    黛玉说的是这里的规矩,而非礼数,可见其人之聪颖。

    琳琅忙道:“姑娘和大爷冰雪聪明,哪里还用我提点?不过人来人往上我熟惯些,背地里提醒姑娘和大爷一声儿罢了。”

    鹦哥已经带人安插器具已毕,捧茶过来,笑道:“姐姐又在这里蒙姑娘!”

    琳琅道:“我怎么就蒙姑娘了?倒是你,饭后立刻吃茶易伤脾胃,晚间睡前吃茶容易失寐,你可得仔细记在心里,快把茶端下去,去叫人送几碗热热的羊||乳|过来。”

    鹦哥皱眉道:“羊奶带着一股子膻味,叫这个做什么?”

    琳琅一面拿着大衣裳给林朗披上,一面笑道:“打发小丫头去厨房跟老张家的要,加些茉莉花儿就能去掉膻味了,老张家做得最好,这几年我跟太太每晚都喝她做的羊奶,睡前喝些容易入睡,我瞧姑娘和大爷的脾胃有些弱,更该日日喝它。”

    鹦哥听了大喜,忙端茶下去,命小丫头去要羊奶。

    琳琅道:“你只管记得便罢了。昨儿个我去太太屋里要了些官燕来,已先用清泉水泡上了,以后你记得前一日泡上两枚燕盏,次日早起各加五钱冰糖用银吊子熬出两碗粥来,最是补肺养阴,镇咳止血,补先天不足,适合姑娘大爷吃。”黛玉姐弟是一样的症候,气血不足。

    原著中宝钗说拿一两燕窝,五钱冰糖熬粥,一两干燕窝等于后世三十九克左右,泡发了总得近一斤,黛玉一天都未必能吃完,五钱冰糖又太少了些,压不住味儿。平时琳琅自己熬燕窝粥,不过一枚燕盏,五钱冰糖,而且熬得很浓稠,足够一个成|人食用。若是泡发后的燕窝一两,倒符合常理。只不知道原著中指的是前者还是后者。

    不过,较之人参肉桂,黛玉更适合服用燕窝粥,若原著中她从小吃起,只怕早痊愈了。

    荣国府豪富,人参肉桂都能供应,燕窝又不是吃不起。随着黛玉姐弟送进府的礼物清单琳琅早瞧了,皆是极贵重之物,除却各色土仪,其间也有一千两银子。

    黛玉姐弟听了,忙道:“有劳姐姐费心,只是我们才来,倒弄得人仰马翻,原就配了人参养荣丸,偏如今还吃什么燕窝粥,岂不是太过了些?”

    琳琅笑道:“姑娘大爷是老太太嫡亲的外孙女、外孙,老爷太太嫡亲的外甥女、外甥,有什么太过了的?能吃多少去?只管当这里是自己家,别外道。再说,我听姑娘说如今正吃人参养荣丸,是药三分毒,竟是少吃些药,在日常饮食上着手,比吃什么人参肉桂都强!”

    一时端上滚滚的羊||乳|,果然香馥甜美,每人喝了一碗,重新洗漱,便安置了。

    琳琅服侍林朗睡下,刚卸妆宽衣,就听外面一阵说话声,忙出来道:“谁?”

    小丫头回道:“是宝二爷,才还愿回来,听老太太说林姑娘和林大爷来了,特地和袭人姐姐过来瞧瞧姑娘大爷,问声好。姐姐,要叫醒姑娘和大爷么?”

    果见宝玉在帘外对琳琅笑道:“好姐姐,让我见见林妹妹罢!”

    鹦哥闻声出来,听了正要回身去叫醒黛玉,琳琅却笑道:“常日都说二爷体贴,怎么今儿个反倒不顾林姑娘林大爷神疲体软了?才睡下,再起来,岂不冻着?二爷先回去,明儿个一早就能见到弟弟妹妹了,何苦呼喇吧喇地过来吵醒他们?”

    鹦哥便住了脚,笑道:“正是,夜深了,二爷累了一日,早些歇着,明儿见岂不是更好?”

    一旁袭人也软语相劝,好容易才哄住了,宝玉只得怏怏不乐地转身。

    琳琅因见宝玉只穿着家常衣裳,围着攒珠勒子,并没有穿大衣裳,忙道:“等等。”拿了一件自己不大狠穿王夫人赏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给宝玉披上,又递了个手炉,上下细细看了没什么可担忧处,方叫几个小丫头与袭人送他回去。

    待他们离去,熄了灯,闩了门,鹦哥亦回房,琳琅方抽身回屋,只见林朗披衣坐起,忙过去道:“真真罪过,竟吵醒大爷了。”

    林朗心里忖度半日,问道:“来的可是二舅舅家的二表哥?”

    琳琅笑道:“正是这位宝二爷。”

    林朗听了道:“二表哥既然过来,该叫醒我们才是,不然岂不失礼?”

    琳琅扶他睡下,掖了掖被角儿,笑道:“一家人谈何失礼?大爷放宽心,不必在意。”

    琳琅又去安慰了黛玉一番,方回转过来,因见林朗睡不着,便细细地与他分解府中各人的身份、脾性、为人处世,上至贾母邢夫人王夫人,下到鸳鸯袭人鹦哥,其错综复杂的角逐,抽丝剥茧都叫林朗心里有底,林朗极聪明,一点即通,谨记在心。

    次日寅时三刻琳琅便起来了,叫小丫头去厨房看着熬粥,务必干净些,才回过身,只见林朗已经醒了,笑着挽起帐子用银钩钩住,道:“天还早呢,大爷多睡一会子罢!”

    林朗笑道:“我该起来读书了。”

    好容易梳洗完毕,那边黛玉也收拾妥当了,问道:“是时候给外祖母请安了么?”

    鹦哥一怔,忙道:“老太太素来疼爱宝玉,因宝玉早上起不来,又恐老爷责怪宝玉懒惰不给祖母请安,因此特地将请安的时间延后了一个时辰,大约辰时二刻才起,过二刻方许人去请安,姑娘和大爷暂且用点儿早点,等老太太起了再去请安。”

    林朗奇道:“难道二表哥从来不去上学读书?”他在家里寅时三刻就要起来用功。

    黛玉亦疑惑地看着琳琅。

    琳琅无奈一笑,道:“老太太疼二爷原生得单弱,又有珠大爷因考试重病的前车之鉴,故并不十分督促二爷苦读。”

    林朗听了颇有些不以为然,问道:“两位姐姐,我们不用陪着外祖母一起用膳么?”

    鹦哥摇头道:“老太太起得晚,姑娘大爷哪能饿着肚子等?先垫着肚子,仔细出去灌了风,等老太太打发人来叫,再过去陪老太太一起用不迟。”

    琳琅在一旁点头。

    一时端了冰糖燕窝粥和两碟内造点心来,黛玉姐弟只用了粥,方临窗读书练字。

    昨儿个已经吩咐厨房里了,今日多了黛玉姐弟主仆八人的份例,琳琅的份例亦送了过来,不过琳琅每日都是自己拿燕窝熬粥吃,倒将份例分给小丫头吃。荣国府上下都知她有个兄弟在外头,每常出去都能带些来,连王夫人都没说什么,下头就更不敢说什么了。

    过了半个时辰,外面有人道:“老太太起来了!”紧接着便听到要水的声音。

    鹦哥奇道:“老太太今日怎么起得这样早?”

    来传递消息的小丫头抿嘴一笑,“谁叫宝玉起得早呢?听说来了一个神仙似的妹妹,心里眼里只有一个林姑娘,闹了袭人姐姐一夜都不曾好睡,老太太心疼得不得了。”

    黛玉心想已经辰时不算早了,先是听她直呼宝玉名字感到奇怪,荣国府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然而接着听到小丫头这样说自己,脸色顿时一沉,心道昨晚琳琅果然不是无的放矢,小丫头的话传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生性轻浮初进荣国府便让爷们惦念呢!

    林朗的脸色亦微微一变,神色间十分不悦。

    小丫头没看到黛玉姐弟的神色,兀自快言快语,一脸笑容。

    琳琅忙啐道:“满嘴里混说什么?仔细说多了话拔了你的舌头!快些出去!”

    小丫头惊得脸色一白,看到黛玉神情不好,立即浑身颤抖,弯腰欲要退出去,却又被琳琅叫住,道:“急什么?说错了话该罚,但你一大早地过来传信儿,倒辛苦,林姑娘林大爷赏你的钱拿去买果子吃,”说着从装钱的匣子里抓了两把钱给她。

    小丫头登时转悲为喜,赶紧给黛玉姐弟磕头道谢。

    琳琅复又轻笑道:“宝二爷就姑娘这么一个嫡亲的姑表妹妹,心里挂念乃是兄妹情分,亦是宝二爷心存仁厚懂得照顾妹妹,姑娘和大爷心里俱是感激不已。”

    小丫头极伶俐,忙道:“我知道了,宝玉可不是想做个好哥哥,记挂着表妹表弟!”

    琳琅满意地点了点头,小丫头方退了出去,一溜烟跑走。

    这里王嬷嬷和赵嬷嬷等人暗暗点了点头,都认为琳琅做得很对,话说得滴水不漏,既不会得罪人,也不会破坏黛玉的清白名声,还让别人觉得黛玉打赏阔绰会做人。

    第29章 029章:

    因要去给贾母请安,琳琅忙从姐弟带来的妆奁中找出两块晶莹的美玉给两人分别佩上。

    林朗奇道:“姐姐,好端端的,戴这劳什子作甚?按理,尚在热孝,我们原不该佩之。”

    黛玉也觉得奇怪,道:“我们素来不大爱佩戴这些劳什子累赘。”

    琳琅却笑道:“不过以防万一罢了。因宝二爷天生有玉,偏别人都没有,为了那块玉一年到头不知闹出多少故事来,姑娘和大爷且戴着,回来再摘下。倘或二爷问起有玉没有,姑娘和大爷少不得说有,不然,怕二爷又把那命根子摔了,大家彼此反不好看。”

    琳琅素不喜宝玉,不知道给黛玉增添了多少王夫人对她的怨恨。

    每次看到原著摔玉这一段,琳琅便更怜惜黛玉,虽能表现出宝玉不屑金玉良缘的心意,但摔了命根子王夫人焉能不恨黛玉?更兼为了区区一件死物,贾母竟用死去的贾敏说事,也不怕贾敏死不瞑目!当别人一窝蜂都去安慰宝玉的时候,黛玉孤零零地站在一旁,何等凄惨?

    黛玉心细如发,暗暗记住,方与林朗去给上房给贾母请安。

    宝玉早就忙忙地迎了上来,厮见毕,果然问起有玉没有,黛玉淡淡一笑,道:“我们虽没先天之玉,然后世之佩倒有几块,不过都是佩戴的身外之物,说起来终究没什么意思。”

    宝玉听了,竟大觉投机,抚掌笑道:“人人都说那是我的命根子,焉知只是蠢物!妹妹名字是哪两个字?”

    黛玉道:“黛玉。”

    宝玉又问表字,林朗坐在一旁听着,忙笑道:“待姐姐年长十五,自有父亲赐字以成年。”

    听了这话,宝玉大觉扫兴。

    贾母含笑看着,王夫人亦觉满意,倒也皆大欢喜。

    摆早饭时,因黛玉和林朗早先用过粥,倒不觉得饿,只吃了两口粥,用了一个小小的豆腐皮包子,贾母见了登时满腔怜惜。

    邢夫人王夫人退出去后,贾母留黛玉姐弟在身边说话,及至针线上人来量尺寸方回去。

    回来后,黛玉便解下玉佩扔进妆奁,扭头看着琳琅给林朗解斗篷,笑道:“幸亏姐姐有先见之明,不然我竟无言以对了,若惹得你们哥儿摔了玉,岂不是我们的罪过?”

    琳琅笑答道:“比这更好笑的事儿还有呢,姑娘只别理会。”

    林朗抱着她拿过来的手炉,笑道:“琳琅姐姐,以后我叫你琳儿姐姐可好?不过你的名字不用改。不然每次听到姐姐,就仿佛叫我自己的名字似的。”

    琳琅搭好斗篷,回身笑道:“自然是听大爷的,便是改了名也使得。”琳琅是她本名,心中极为不舍,好在林朗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只在称呼上改了一下。

    黛玉看了鹦哥一眼,道:“才我瞧见廊下喂着鹦鹉,竟重了鹦哥,不如改作紫鹃可好?”

    琳琅笑道:“这名字倒新雅。”

    鹦哥上来道谢,此后便改作紫鹃,又叫丫头婆子们过来给黛玉姐弟磕头、认主子。

    黛玉坐在上首,林朗坐在她的下首,两人皆笑道:“日后就有劳各位姐姐妈妈费心了,如今你们既跟了我们,从今儿个起,除了在府里领月钱外,每个月初五也在我们这里另外领一份,不枉咱们相处一场。”又命雪雁捧了一盘荷包出来赏人。

    喜得众人忙磕头谢恩,退了出去,都赞林姑娘林大爷大方会做人。

    琳琅年纪最长,在丫头中身份最高,但紫鹃是贾母之婢,故两人都各得了一个如意形苏绣荷包,琳琅并没有当场打开,推辞不过,方收起来。心中不禁暗叹,谁说黛玉不会做人?虽是仙人之姿,文曲之才,但有贾敏的言传身教,亦懂得管家理事算账,明白下人最喜何物,只是原著中她孤身一人,又是客人,不愿为之罢了,可行事仍不落大家闺秀的风范。

    那些说黛玉不懂庶务的人活该打嘴,想想原著罢,没管过荣国府的家,没算过荣国府的账,就知道荣国府出的多进的少,若不将就俭省,必致后手不接。探春宝钗管家理事,除宿弊改革大观园,又有哪一个能说出这等金玉良言?

    黛玉又督促林朗练了一会字,忽而道:“琳儿姐姐,我记得太太说过,你识字?”

    琳琅细细地研墨,又烧了熏笼,免得寒冬墨水结冰,笑道:“倒识得几个字,不过帮太太念账册子,或抄写几本经书,比不得姑娘大爷会作诗,会写文章。”

    黛玉听了,叫她写来看看,林朗亦停了笔。

    琳琅素知黛玉性好风雅,也很愿意身边人读书识字,遂搜肠刮肚地写了一首应景的词。

    待琳琅写罢,黛玉拿起来念给林朗听,道:“好一手簪花小楷,填的是词,曲牌是眼儿媚。莫把琼花比澹妆,谁似白霓裳。别样清幽,自然标格,莫近东墙。冰肌玉骨天分付,兼付与凄凉。可怜遥夜,冷烟和月,疏影横窗。好词,字好,词更幽,这是姐姐填的?”

    林朗亦觉惊诧,不由得看向琳琅。

    琳琅笑道:“可不是我填的,我在词曲上没天分,不过字写得有三分风骨,这是一个风华绝代的词人所作,我从前胡闹,便把词集记下来了。”

    这里不是清代,这是一个虚拟的皇朝,明朝之后,是故并无纳兰容若其人。

    纳兰词乃因祖母极爱,琳琅自小熟背,至死未忘,如今阴阳相隔,只能由此怀念祖母。

    黛玉爱不释手,问道:“是哪位大词人?我竟未听过。”

    琳琅知她可谓是以诗词为魂,倒不欺瞒,笑道:“这位词人名唤纳兰性德,字容若,号楞伽山人,其人品格超逸,其词缠绵清婉,著有饮水词、侧帽词等,只余残卷,后人收录其词共计三百余首,统称纳兰词,倒是在今世名声不显。”

    黛玉忙道:“姐姐可否再写几首与我瞧瞧?”

    琳琅见她喜欢,遂又默写了十余首,其中包括纳兰容若最出名的画堂春中“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以及木兰花令中“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等语。

    黛玉看罢,只觉不落窠臼,别开生面,默默记诵下来,道:“自南唐后主李煜、北宋晏几道以来,此人当为词人之冠,风格清新,无雕琢矫饰,不露斧凿之痕,最终归于自然。这样的人,怎么会名声不显?好姐姐,你将他的词集录下来送我可好?我爱得很。”

    琳琅笑道:“年深日久,怕是记得不全,令姑娘失望。”

    黛玉忙云不会,亲自研墨铺纸,取了一支最爱的湘管与她,琳琅一口气写了十余首,实在是手酸神疲,黛玉便接过笔,一个背出,一个录写。至晚间,亦不过才写了五十余首,下剩二百余首花了五日方写完,一共录下三百一十三首,时隔多年,下剩二十九首琳琅只记得一些零零碎碎的词句,完整的却实在记不起来了。

    黛玉将其录制成册,手不释卷,终日细品,又给父亲抄了一册,打算写信时捎回江南。

    来荣国府已有几日了,张嬷嬷也请了来,渐渐熟惯,这日黛玉给林朗解完四书,忽问道“来了几日,冷眼看着,三春姐妹们都去上学,十分勤谨,怎么二表哥反不去上学?”

    琳琅知道黛玉本人是个极爱读书的人,若不是才来,早就和三春一起上学了,道:“我们这二爷不喜读书,一个月里能去三天已经大善了。”

    林朗听完,心中若有所悟。

    黛玉坐在窗下案前,托腮道:“难道舅舅不管二表哥?”

    贾政倒是想管,可惜贾母护着,平素端起严父的架势,更吓得宝玉如避猫鼠儿似的。再看林朗做的文章,虽然文笔稚嫩,但亦算锦绣,于是贾政就更嫌弃宝玉不上进。倒是贾政唯一的希望贾珠确有真才实学,可惜不堪重负,今年年初参加春闱,尚未考完便呕血抬出来,险些命丧,好容易才救过来,吓得贾母等人魂飞魄散,再不敢叫他去参加什么考试了。

    琳琅常常想,或许贾珠活下来的代价就是绝了他科举进身之青云路,也不知是好是坏。其实也是一件好事,贾政的名字含政,当官便要论政,为了避讳,贾珠还是不能从政当官。

    过了两日,黛玉便与三春一同上学,几日过后,那西席先生极赞黛玉,对贾政道:“令外甥女有咏絮之才。”喜得贾政更对黛玉高看一眼,又给林朗亲挑了几个小厮,又送他去家塾读书。原著上贾政也没照应过黛玉什么,如今有了林朗便不同了。

    而林朗亦早启蒙,去了一回家塾后,回来后便说不去了。

    黛玉问起缘故,林朗嘴角微露不屑,道:“什么私塾,竟是蛇鼠一窝,多是去混日子,三五成群地胡闹,什么都不通,老师也不大讲课,只让他孙子看着,又是个极猥琐爱让学生拿钱孝敬的人!我才去,竟就想让我孝敬他,天底下可没这个理儿!”

    黛玉听了,忙道:“日后可不许再去,省得学坏了。我教你,有不懂的,写信问父亲。”

    林朗嘟囔一声,答应了。

    琳琅拿着手炉放在林朗怀里,笑道:“珠大爷因早年大病一场,遂在家中静养,又中过举人,这几年倒愈发进益了,原跟姑老爷学了一年,大爷若有不懂的,不妨去请教珠大爷。”

    黛玉有些犹豫,道:“会不会太打搅了珠大哥哥和珠大嫂子?”

    林朗一旁点头,姐妹皆不愿麻烦。

    紫鹃踌躇道:“太太最疼珠大爷,知道后会不会恼了?”

    琳琅笑道:“恼什么?你也太小心了些!太太倒巴不得大爷去请教珠大爷,反能解些惆怅抑郁。素日珠大爷倒想教导宝二爷,不料宝二爷不肯,如今只在家中给兰哥儿启蒙罢了。再者,姑娘不舍大爷独去,亦可过去随着大奶奶学习针黹女工,岂不两便?”

    黛玉低头沉吟片刻,抬头道:“如今我尚能教朗儿一些功课,等过了残冬,春暖花开时候,珠大哥哥也好了些,我们再备上礼物去请教珠大哥哥。”

    冬日天短人懒,黛玉恐劳累贾珠,兼之一年之计在于春,故有此语,

    琳琅暗赞她玲珑剔透,想得周全。

    第30章 030章:

    或许因为不是独自一人进贾府的缘故,亦或者黛玉身为长姐,须得教养幼弟,所以黛玉并没有时间伤春感秋,也没功夫和宝玉玩闹,更不曾起居坐卧在一处,这样也好,其实原著中宝黛爱情的萌发是在林如海去世之后,两情相悦是在元春省亲之后。

    那时的黛玉一无所有,只有宝玉对她一片心意,便将宝玉当做了救命的稻草。

    如今宝玉虽然对黛玉殷切备至,打叠起千百样的温柔款款,皆因黛玉无心,又有张嬷嬷在一旁看着,与弟弟守制读书,故而并不十分亲密,但是兄妹情分较之别人还是要好。

    王夫人甚为满意,只要黛玉远着宝玉,她乐得做个仁慈宽厚体贴的好舅妈。

    这日忽然下起雪来,寒风凛冽,姑娘爷们都在屋里或抹骨牌,或读书写字,或描龙绣凤,都不肯出来,宝玉本来找黛玉顽,不想黛玉正坐在炕上与林朗讲解四书五经做文章,只觉索然无味,因袭人来唤,便回屋和丫头们调脂弄粉去了。

    黛玉疑惑道:“这二表哥,莫不是日日如此不成?”

    紫鹃想了一会,笑道:“打小儿都是这么过来的,老爷管了几次也不听,偏又爱弄出幌子来。倒是宝玉做的脂粉好使,我们都使他做的胭脂膏子,比市卖的强。”

    林朗年纪最幼,却极傲气,淡淡地道:“姐姐可不许用,再没有爷们调脂弄粉的道理!”

    黛玉听了,戳了戳他的额头,笑道:“小小年纪,偏爱操心!”

    林朗却挺了挺胸脯,道:“我是咱们家唯一的男丁,将来顶门立户,又是姐姐的依靠,更该上进才是,我若跟二表哥学着弄这些,荒废了功课,岂不是本末倒置?”

    黛玉心里有悲有喜,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恰逢三春过来,黛玉忙打起精神款待,因顽起飞花令,张嬷嬷微微皱眉,暗叹贾府的规矩散漫,明知黛玉林朗尚在热孝,偏还勾着他们玩乐,若不接待,不免显得他们没有待客之道,好在黛玉恐扰了林朗读书,只叫他回屋自看,林朗原不甚喜与姐妹们一处厮混,依了。

    张嬷嬷放下心来,对黛玉又多了三分怜爱。

    却说林朗回到卧室,只见琳琅正在翻箱子,堆了半炕绸缎衣料,奇道:“姐姐在找什么?”

    琳琅回身见到他,忙扬起一抹清婉笑意,道:“江南总是温声软语,薄雪无声,再冷,冷不过这里的天寒地冻,我见大爷和姑娘日日早起读书练字,恐冻坏了手,记得从前太太赏了一张一斗珠儿的羊皮,最是柔软不过,就想找出来给大爷做双手套。”

    翻了半日,终于从箱子底找了出来,量了量尺寸,能做两双小的,四双大的,黛玉姐弟各一双,孝敬张嬷嬷一双,秦隽和蒋玉菡各一双托人送过去,自己再做一双,正正好。

    张嬷嬷的规矩严谨,又是宫里头出来的,素日教黛玉规矩时,见琳琅比别个不同,心气儿高,性格刚强,遂叫她与紫鹃跟着学,权当陪着黛玉。琳琅从中获益良多,自觉脱籍后过于得意忘形,又惊又愧,不免十分警醒,心中极尊敬她老人家。

    人有劣根性,身份不同,经历不同,说话做事未免都有三分影响,难怪有暴发户一说。

    琳琅自省其身,暗暗下了决心,谨小慎微,与人为善,万不可洋洋得意,失了身份!

    于是林朗在炕上写文章,琳琅则坐在熏笼边先给他做手套。

    待做完后,黛蓝缎面羊皮里,套分五指,又轻又软,丝毫不影响握笔写字,手背面上绣着连中三元的图案,做得小巧玲珑,林朗戴在手上不住端详,又提笔写了几行字,与寻常无异,笑道:“姐姐好巧的心思,果然不冻手了!”

    琳琅又给黛玉做了一双,却是藕荷缎绣白梅花,清雅别致。

    黛玉爱煞,思索再三,次日叫紫鹃拿了草上霜的羊皮,跟琳琅学着做了两双,又熬夜做了两双鞋袜,针线虽然犹嫌稚嫩,但心意难得,和纳兰词连带书信一并托人快马送去江南。

    紫鹃只跟了黛玉几日,情分却如姐妹,一心一意为黛玉,遂叹道:“姑娘别太劳累了。”

    黛玉道:“我和弟弟不能承欢父亲大人膝下,已是十分不孝,熬一两夜算什么?”

    张嬷嬷笑道:“正该如此,百善孝为先,当今正是以孝治天下。姑娘闲了,或看看书,或给姑老爷做些针线,等出了孝,再和姑娘们玩乐才是正经。”

    正说着,忽听帘外小丫头道:“姑娘,大爷,琏二奶奶来了。”

    黛玉姐弟两人忙道:“快请。”

    崭新的毡帘掀起,凤姐带着平儿、丰儿笑容满面地进来。这几年凤姐管家,在荣国府里威风八面,最会察言观色说些奉承话,又极贴贾母的心,故是贾母跟前孙媳妇中第一得意人,她知道贾母的心思,因此对黛玉和林朗比别人分外好些。

    见她进来,黛玉姐弟起身让座,黛玉笑道:“琏二嫂子怎么有空过来?”

    凤姐拉着她的手,叫平儿抱着一个莲青色毛毡的包袱送上来,笑道:“这半个月接连下雪,老太太拿了压箱底的好皮子,赶着叫人给妹妹和大兄弟做了两身大毛衣裳连着斗篷,我好容易才抢到这个巧宗儿,来妹妹跟前卖个好儿呢!”又问银霜炭够不够,被子暖不暖。

    黛玉命紫鹃和琳琅收了,一一答罢,道:“有劳嫂子亲自送来,请你吃杯好茶。”

    可巧琳琅才收了东西送上茶来,放在炕桌上,凤姐松了黛玉的手,往琳琅肩头一拍,满脸堆笑,道:“好姐姐,我来了,你怎么不理我?亏我还给你留了好东西。”

    琳琅却不推辞,道:“什么好东西,值得奶奶特特留给我?”

    凤姐笑道:“能给你当嫁妆的好东西。”

    说得众人都笑了,琳琅道:“奶奶说的什么话?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年纪大不尊重呢!”

    说着作势要走,立时便被凤姐拉住,笑道:“难道我说错了不成?过了年你就十六岁了,还能留几年?顶多三四年。太太待你跟女儿似的,又许你一份嫁妆,底下早有人来求了,只是太太疼你,说放你出去自行婚配,不然,怕来求的人得多十倍!我现今给你攒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