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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同人之贾赦第3部分阅读
红楼同人之贾赦 作者:肉书屋
够使唤了。
贾赦可没想着一步登天,他早过了幼稚的年纪,什么虎躯一震,迎风拜倒的事情,只存于小说话本里,他可不相信古人都是纯洁如白兔的善人。
便是在现代,那些强行入股,强买强卖的新闻也不曾断绝,更别提皇权至上的古代了。
贾赦心不大,只要瞒着荣国府里的人,赚下能够填补亏空的银子便行了,至于爵位什么的,他还真没放心上,只要身家性命无忧,再捐个官儿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一边想着,贾赦一边翻出个匣子来,数了数里头的金锭儿,一两一个,正好五十金。五十两金子,在京郊置个庄子,到是足够了,只是,贾赦皱了皱眉,不免犯了愁,这京中的田地素来没有多的,且不说拿了银子也不好买去,但是自个这身份,便是件麻烦事。
贾赦又翻捡了一遍金锭儿,只心道:“书里头写着,王熙凤看管贾琏,那是严防死守,贾琏还能置下私房来,自己再不济,倒该比自个儿儿子强些。再说着,若是实在没辙,大不了自己就牺牲一下,买个歌妓放到庄子上,权当是金屋藏娇了,只要开头遮掩过去了,这以后的事情再怎么也好料理了。”
只是,想是这么想的,可仔细一打算,贾赦不免把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贾赦正犯着愁,外头的丫鬟突然细声道:“琏哥儿回来了。”
贾赦忙放好了匣子,清咳一声,只沉声道:“叫他进来。”话儿刚落,贾琏便裹着一件石青羽纱斗篷风尘仆仆进了屋来。
丫鬟们进来递上茶水,贾赦端起茶盏,拂了拂面上的茶叶儿,细品了一口,方问着贾琏道:“叫你出去办事,你眼下就回来了?”
目光之中,满满皆是怀疑,虽说书里写着贾琏是有干才的,可那也是同一干纨绔相比,如今出去办个差事,这么快便折了回来,莫非贾琏也是个不中用的。
贾赦正欲叹气,贾琏却笑着回说道:“父亲让我去聘的两位先生,我已是聘下了,趁着天早特来回话。”
贾琏风流俊俏的脸微微仰起,满是得意的笑着。
贾赦的目光顿了顿,只奇道:“这么快,两位先生都聘下了?”
贾赦给迎春挑的先生虽都是和气之人,但到底任教于权贵之家,再怎么也有两三分讲究,若是礼数不齐,便是给得束脩再高,也是请不来的。
贾琏这一来二去,顶多两个时辰,只怕连说话的工夫都不够,怎么就聘下了。
贾琏笑得越发灿烂,点了点头道:“也是儿子去的遇巧,这两位先生,原任着馆,本是请不动的,哪知道,儿子去的时候,正巧着那两家官宦不知怎么获了罪,锦衣卫正抄家呢。那两位先生虽无碍,可遇着这事难免不自在,故而儿子一去便请动了。”
贾赦旁的没听见,只听见抄家获罪这四字,忙问着贾琏道:“可听见是什么罪过没有?”
贾琏思忖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只听说是交结叛逆什么的,好像还扯着什么其他的事儿。”
贾赦听后,默然了片刻,只叹道:“前儿还高坐公堂,今儿便沦落成囚,真真是世事无常啊。”
贾赦叹的哪是旁人的遭遇,分明是荣国府的将来,如今鲜花着锦,风光正好,孰不知,转眼便花褪枝残,零落成泥。
叹惋了一回,贾赦强打起精神,对着贾琏又道:“既聘到了先生,我这还有桩事要交代给你。你姑父得了圣上钦点,不日便要赴扬州上任,你姑姑必是要跟去的,这打点送行的事儿,你母亲近日犯了头疼,想是操劳不得,我思来想去,倒不若吩咐你去一躺。”
贾琏听着贾赦这话,眼睛猛的一亮,立马就要点头,贾赦见状,只训道:“叫你读书,你不肯用功,张罗这些杂事,却是用心至极。如今我是遂了你的心愿,倘若出了什么纰漏,我旁的也不问,只拿了你说话。”
贾琏听着贾赦训了一通,原本仰着的头又垂了几分下去,做出一副低头受教的摸样。
贾赦见了,便觉得牙里痒痒,只没好气道:“还不出去,留这吃饭不成。”贾琏方畏畏缩缩,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自打从贾琏那得知了京中有官宦获罪之后,整个年节里,此类的消息竟是没断过,今儿这家抄了,明儿那家没了。
也不知是不是老皇帝要带着他那些臣子们一同上路,反正京城里的气氛分外紧张,家家户户说话做事,都分外小心,生怕犯了什么忌讳,连累自家也遭了殃。
至于似荣宁二府这等人家,虽有所察觉,但历来便热闹惯了,倒也不曾减了什么,只是来往的世交少了些罢了。
虽是将年节搅得不大成样,但抄了这么多家下来,倒也有不少好处,先是人市上发卖的官奴多了许多,紧接着京中的地价也便宜了起来,那些被抄了人家的宅院田庄,除去宫中收回的,大多都是要由官府官卖掉的。
贾赦也甚是遇缘,用称得便宜的价格在京郊买下了一个田庄不说,还顺便在京里买了个三进宅院。
概因贾赦盘算着,他在荣国府中凡事都有人盯着,实在多有不便,若单独在外置个宅子,要做些什么却要方便的多。
既有了庄子宅院,贾赦的计划终于了有施展的地方,他买的田庄上原出产不错,他也不懒得做什么改变,只是在田庄上的荒地上,起了一个小作坊,又买了几个木匠,按照他绘出的图纸做东西。
太子被废贾母问子
贾赦想做的倒也不是麻烦玩意儿,他虽记得什么烧玻璃置香水的简易法子,可这两样,一个是获利太大,招人注意的紧,另一个却是花费颇大,光是寻那些花儿朵儿,便煞是费心,还不说能不能成。
贾赦手头上的钱财有限,又没什么得力的人手,思来想去,倒叫他想起前世给女儿讲过的一个科普小故事了,内容是关于纺纱机改良的。
贾赦只记得个大概,据说是把纺纱机放倒在地上,是把那线锤改个方向,后头还可以连上水力推动,具体的设计贾赦也记不大清了。
不过术业有专攻,贾赦把自己记得的内容给木匠们一说,那些木匠琢磨了一番,只道做是能做出来,只是好不好使不大一定。
贾赦只命他们先做着,又定下百两银子的花红,只道是若能在这基础上做出什么改进的,或另有什么出彩的主意的,他毫不吝啬,该赏则赏的。
见着贾赦许以重金,那些木匠心中自是意动,纷纷皆绞尽脑汁,全力以赴的忙碌起来。
这头见着木匠们开始琢磨纺纱机了,贾赦方又命人去采买了些针线上的绣娘,他倒没打算做什么成衣坊,要知道贾赦前世可是在电视见专家探讨过,古代成衣铺里的衣裳大多是从当铺里收来的,但凡是正经人家都养着女红上的人,更不会请什么人到府里来量体裁衣。
贾赦买这些绣娘,一来是图便宜,最近被抄的人家着实不少,被卖的丫鬟们几乎人人都会女红,连带着有一手绝活的绣娘都折价不少。
二来是贾赦心中的一个恶趣味,读过红楼梦的人,几乎都知道慧纹的珍贵。
贾赦自不想做什么仿慧绣的愚事,只是想着慧绣仿的是名家花卉,他在现代也多见过一些苏绣湘绣粤绣名家的出色绣品,上面绣的古代字画,人物图像,无一不栩栩如生,论价值自然也是不凡。
如今倒不妨命这些绣娘如现代的刺绣名家一般仿着古代书画,绣出绣品来,或作成屏风或制成插屏,倘或是其他摆设,想来京中附庸风雅之人甚多,经营此项不求骤获暴利,但细水长流是无碍的。
贾赦又是买庄子又是买绣娘,还要日日筹谋奔波,待得一切落定之后,才恍觉已到了元宵节了。
因着贾敏随林如海赴任去了,贾母这心里颇不自在,她最疼的便是次子幼女,如今她天年已高,贾敏这一去,再辗转任上,说不得便无再见之日。
只是林如海既得了盐务的官儿,足见在皇帝心中地位不低,贾敏同林如海自成亲以来,又膝下无子,贾母便是再不情愿,也知道这女儿嫁出了门,就是婆家的人了,她也只得亲自打点着给贾敏带往的东西。
什么金玉俗物就不提了,单是贾敏在路上给下人的打赏,贾母也着人备齐了,送过了林府去,这一番拳拳爱女之心,让人见了不免感慨万千。
贾敏这一去了,贾母思女之心难减,暗地里很哭了几场不说,日间竟也有些郁郁之色,偏生王夫人与邢夫人二人,一个是木头菩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一个是笨嘴拙舌,说的话儿就挑不出几句中听的。
两个儿子呢,贾赦忙着为自己的产业奔忙,成天不怎么在府里呆着,贾政又是迂腐拘泥的,每日只和清客闲谈,若非请安或贾母召唤,是轻易不肯到贾母跟前的。
孙子孙女呢,都有事忙活着,唯一闲着的迎春,却也是个木头性子,贾母竟寻不着一个可心的人陪伴在旁说话解闷,这郁气成结,身上倒添了些不爽利,好在并未成症,只是精神不振罢了。
眼瞧着到了元宵佳节,京中的风暴也似过去了,两府中拘束了许久,自然是得好生热闹一场。
贾母素来便是个爱热闹的,自是命人摆了宴席,请了戏班,要合家欢聚,赏灯吃酒,方不负这良宵佳节。
贾赦贾政这两兄弟,自然也少不得出面应个景儿。
贾母摆得是家宴,自是在她房中的花厅里,所在坐者也不过是两府一干亲眷,贾赦历来不惯,又兼着心里惦记着庄上的事务,只略领了贾母几杯酒便欲告辞。
贾母心里原就不爽利,见着如此团圆之时,贾赦仍想着提前回去胡混,加上前儿贾敏的事,两相之下,贾母不免生气,只骂道:“你是越发不像样了,这儿有谁叫你添了气不是?”
贾赦听着贾母似动了怒,只忙陪笑道:“儿子不敢,只是前儿受了风,多用了几杯,不知怎么竟有些头痛。”
见着贾母怒气未消,仍要发话,一旁的贾元春,忙上前解围,只听得她极是天真娇俏的笑说道:“大伯去了可好,这席上的果儿,我不就可以多分一份了。老太太,你说,元春说的对不对。”
贾赦方才看清了贾元春的长相,只见着元春仰着红扑扑的苹果脸,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笑起来一张小脸能甜到人心里去,一看便是个招人喜欢的。
贾赦不禁心下生怜,要怎样的生活,才能把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变成那个满眼垂泪,终无意趣的贤德贵妃,看着元春如今不解世事的摸样,再想起以后,贾赦只觉徒生悲凉。
贾元春却无所察觉,只缠着贾母说笑厮磨,好不容易才把贾母说的回转了心,只朝着贾赦说道:“你要去便去,这儿也无人留你。”
贾赦方回过神,诺诺着不知说什么好,王夫人却在旁笑道:“大老爷既有不适,便先回去休息罢,老太太这儿有我和嫂嫂服侍着呢。”
话还未落,忽见赖大气喘吁吁的进来道:“给老太太报喜了,姑奶奶传了信回来,说是有喜了。”
贾母一听,喜上眉梢,只念佛道:“阿弥陀佛,真真是菩萨保佑,敏儿总算是有了。”
忙命人派了赏钱下去,又对着王夫人道:“敏儿既有了身子,虽说林家也是几辈的世家,也不缺什么,可府里送去的却是一份心意,自是不能落下了。”
王夫人闻言,脸上的笑容不变,只起身笑着应道:“姑奶奶既有了身子,可是一件大喜事,任是落下什么,我也不敢落下这事去。”
见着王夫人应下了,贾母心情是越发的好,看贾赦也顺眼了不少,开口道:“你既不好,便回去休息罢。”
贾赦忙应着方要退下了,外头又忙忙的进来一个人,只大气不歇的进来道:“太子被废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纷纷吵吵囔囔起来,贾政只忙喝道:“撕了你的嘴,胡乱嚼舌,这也能编排的。”
那人忙跪下道:“小的不敢妄言,方才打宫里来的消息,太子因触怒了圣上,已被拿下了,圣上亲笔写了废位的诏书,已是用了印了。”
听得那门吏的话儿,先是两府里不相干的人忙起身告辞,接着宁国府那边的人也匆忙而去,好好的元宵宴席瞬间便散了场。
贾母定了定神,伸手扶额道:“既是如此,今儿便先散了吧,这皇家的事也不是我们能猜度的。”
见着王夫人要上前扶她,贾母摆摆手,对着贾政贾赦道:“政儿,赦儿,你们跟我过来一趟。”贾赦和贾政忙上前应了,随着贾母往后院去了。
一进屋,贾母方坐下,便屏退了丫鬟,只问着贾赦两人道:“太子被废了,不知又要牵连多少人家,我一个女流之辈,夫死从子,也不知道你们究竟有什么打算?”
贾赦正被太子废了事情惊着了,他自打穿越而来,一直就听人说皇帝身体不好,还以为太子继位已是板上的钉子了,如今乍听闻太子被废,贾赦才想起来,元春省亲时太上皇皇太后都活着。
于是醒悟了,别看着皇帝现在病怏怏的,人人都说命不久矣,可这命却长着呢。
想来,这当皇帝的,到底是有两把刷子的,贾赦这等宅男,果然只有当围观群众的份,连酱油都没能耐打啊。
见着贾赦不吭声,贾母也在意料之中,只看着贾政道:“政儿,你说说,咱们府里该有什么打算?”
贾政只思忖了一下,只说道:“此事虽是圣上家事,可也为国事,如今情况不明便罢,待圣旨出来了,若太子并无恶迹,我们却该上折进言,为太子复位才是。”
贾政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贾母深知自己小儿子的迂腐个性,也不放在心上,只看着贾赦道:“这府里袭爵的是你,你又是怎么个说法?”
换府名邢夫人送礼
贾赦回过神来,忙答道:“太子废立,乃是大事,咱们府里也插不上话去。”
见着贾母面露不悦,贾赦方自醒悟,方又改口道:“只是,我想着,咱们府里到底不同往日了,太子这事虽牵扯不到府里来,可难保着有小人借题发挥,便是圣上圣明,明察秋毫,到底有些不美。”
贾母一听,略思索了一下,只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赦心下意动,忙说道:“咱们家的爵位虽是祖上传下来的,可世袭递减,如今我也不过一个空头将军罢了。可咱们府门上悬着却仍旧是荣国府的牌匾,万一有什么小人牵强附会,这越制之罪,历来便是最难说清的。”
贾母闻听,微微点头,只道:“这倒也是,还有呢。”
贾赦瞧了瞧贾母脸色,又趁热打铁道:“还有就是府里的下人同着一些旁系族亲,仗着两府的名声在外很有些不肖之举,单我听过的便很有几件,宁国府那边咱们是管不了,可这些事情虽小,但牵扯出来,咱们府里少不得要挨一个御下不严的罪过。”
贾母揉揉额头,端起茶盏道:“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如今先把府门上的牌匾给换了,下人们让政儿媳妇多管着些,至于那些旁系族亲,也只有央东府那边束着些。”
说着,贾母叹惋道:“只是这祖上传下的爵位,一代传一代,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言罢,眼里泪光闪闪,贾母借着低头饮茶方掩了过去。
贾赦和贾政忙跪说道:“都是儿子不孝。”
贾母放了茶盏,带着几分疲惫道:“原也怪不得你们去,如今这太平年景,你们便是想搏个功勋也不大容易,你们都出去罢,让我好生静一静。”
贾母既发了话儿,荣国府里的上下老小,便是再不愿意,也悄悄摘了牌匾,换做了一等将军府,只是人人口头都称惯了,一时半会也懒改过来,仍称作荣国府。
而相邻的宁国府那边,贾敬还未出家,听见了也只说了荣国府这边太过谨慎,这哪家没几件越制的东西。
贾赦本想连着府里的大门,还有些旁的越制建筑都一并改了去,偏生年节刚过不好动工,王夫人又拿话搪塞着,便也罢了。
贾府这点小动作,在京里是不值一提,一点浪花也没有激起,谁管是荣国府还是一等将军府,只要还姓贾就行了。
只是王夫人听了贾母的吩咐,对府里的下人管的越发紧了,可她原就是没什么大能耐的,又是厚道人,管得松些还罢,略紧了几分,府里的下人难免怨声载道。
兼着王夫人木讷,行事刻板,持家无方,有些摸清门路的,不过面上装样,私下里却加倍的偷懒耍滑,趁机作怪,论起情势来,倒比往常还要不堪。
却说,贾赦知道贾敏有了身孕之后,算算日子,才惊觉林黛玉快要出生了,二月十二的花朝节,离着正月十五也不远了。
虽然贾赦难免有些疑惑,贾敏为什么到了扬州才查出身孕来,不过他也知道贾敏自幼便体弱,这孕期无甚大反应是有可能的。
再者,贾敏嫁到了林家,自然和在府里不同,林家既没了爵位,林如海又是科举出身,自然不可能时常搬动太医到府上请脉。
贾赦猜度了一回,转而又开始为这事准备起贺礼来,他原是想如上回那般,交托给贾琏料理的。
只是转念又想道林黛玉自吃饭起便吃药,怕是胎里带下的毛病,而贾敏原就体弱,几年后病逝,也可能是因着生产上有所不慎。
贾赦为了把荣国府捞出升天,已是绞尽脑汁了,可不想看着林妹妹进府来接受风刀霜剑的摧残,便是要还泪,父母俱全也是可以还的,更没人说非要寄人篱下流的泪才算数。
于是贾赦忙命着人四处打听哪儿有出名的稳婆,擅长妇科和儿科的大夫,得了信儿,又重金请了来,差人连着礼物送到扬州去。
贾赦也不为的,只为自己心安罢了,左右是自己的妹妹侄女,若不做番努力,尝试着改变一下,贾赦连自己也说不过去。
贾赦这一番张罗,自是瞒不住府里的人,王夫人的想法,贾赦不知道,贾母的喜悦倒是看得出来,夸着贾赦到底有长兄风范,知道疼惜自个妹妹,连着邢夫人在贾母面前都得了几日好脸色,倒教邢夫人受宠若惊的手足无措。
也是无巧不成双,自打年节以来,王夫人是日日操劳,不得清闲,不说近日得知贾敏有孕,要打点贺礼,偏又赶着缮国公诰命染病,王夫人自也得上门探慰,事赶着事,一桩桩,一件件,难以尽述。
这些事情,日夜不暇,扰得王夫人难得个清静时候不说,连着她身边的丫鬟姨娘,也受了牵累。
说起来,王夫人本就是个重规矩的人,贾政的两个姨娘虽抬了身份,可到底还是奴才,服侍王夫人起居自是分内之事。
如今王夫人日日忙碌,那两个姨娘也免不了服侍左右,不得休息。
其中有一个姓赵的,许是体弱经受不住,在王夫人理事的时候,突然晕了过去,结果请了大夫来一把脉,这赵姨娘竟有了六七个月的身孕。
“这赵姨娘有了身孕,太太也该拿个主意,该送些什么过去?”
王善保家的捧了一盏茶递给邢夫人,两眼窥着邢夫人的脸色,略带着几分小心又道:“先前姑奶奶那边的礼都是老爷备下的,这赵姨娘虽身份低微,可如今既有了喜事,不拘什么,咱们也该送些过去,省的在老太太面前失了分寸。”
自打邢夫人得了贾母几日青眼,在府中也渐体面起来,听着王善保家的提起老太太,才尝着甜头的邢夫人自是不会去撞南墙的。
只是到底她天生性情上有些偏颇,对金钱俗物看得过重,若要她拿银子出来备礼,那是比割肉还难。
寻思了一遭,倒叫她想出了个既妥当又不怎么花钱的法子来,只忙对着王善保家的说道:“若说备礼,府里是什么都不缺的,再者送些针线玩物,却是太过寻常,我想着前儿老爷为姑奶奶寻了一遭稳婆嬷嬷,自然也很有些既能干又不愿离乡的,咱们不妨拿府里的帖子去请一两个来,想来,却是比送什么金玉玩器都要强的多。”
王善保家的一听,便知道邢夫人这又是起的无本生息的主意儿,拿府里的帖子请人来,月钱什么的,自然走公中的帐,邢夫人一毛不拔,白得个好名儿。
不过虽是无本生息,王善保家的,也不得不承认,邢夫人这是个极好的主意。
赵姨娘有身孕,六七个月才觉出来,这是骗鬼呢,无非是肚子大的掩不住了,才挑了个人多的时候发出来。
不过,王善保家的也清楚,赵姨娘也是没法子,要是早露了出来,只怕不清不白就没了,念佛的菩萨也是会吃人的。
如今的赵姨娘最担心的恐怕便是生产那关了,在这鬼门关上一尸两命的多了去了,邢夫人这礼只怕是要送到赵姨娘心坎里去了,这生生的是雪中送炭啊。
想到此处,王善保家的忙笑着奉承道:“太太这主意好,极是周到,想来太太这礼一送来,赵姨娘必是要感恩戴德的。”
说着,王善保家的又意有所指的悄声道:“那位虽念着佛,可却不是个慈悲的。”
邢夫人闻言,心知肚明,只一声嗤笑,拿帕子掩口道:“管她念佛还是念经呢,我也不爱理会这些,左右横竖有老太太在呢。”
王善保家的连连点头,忙赔笑道:“太太说的是,老太太可不是个眼晕耳花的。”
若换了以前,王善保家的,少不得编排些老太太的不是,可如今邢夫人在老太太面前得脸,王善保家的,自然也见风使舵,怎么好听怎么说。
王善保家的正奉承着呢,外头的小丫鬟却打着帘子道:“老爷回来了。”
邢夫人自然无心再听王善保家的奉承话,只忙忙起身刚要迎出去,却见着贾赦已是进了屋来。
贾赦这几日也颇有些忙碌,一来,这京中风雨欲来,他操心着府里的事情,贾政是个书呆子,万事迂腐不化的,贾府虽说是快败落了,可烂船还有三斤钉,同着那废太子一方也素有些来往,虽说能当皇帝的大多不是笨蛋,可也要防着皇帝猜疑不是。
而且这表明立场也是个技术活,不能同废太子划清界限的太快,那毕竟是皇帝的儿子,也不能一点动作都没有,万一皇帝的疑心病恰好发作了,再叫冤枉就迟了。
送贺礼口舌生是非
二来,贾赦庄子上出成果了,纺纱机还罢,只鼓捣出个大概,离正式投产还有些时日。
但是贾赦寻了极多的字画赝品,让绣娘仿着绣的绣品却是出来了,虽然意境上或有不足,但恍眼看去,也差不了多少。
贾赦知道这些绣品说穿了卖的就是个创意,宫里头这类的绣品也不少,但大规模仿着拿出来卖的,民间却少有,赚得就是个附庸风雅的小钱。
跟风的肯定是有的,贾赦本就没想着独占什么市场,他只想占得一分先机就好。
见着绣品出来了,贾赦命了匠人制成插屏挂屏等摆设或是纨扇宫灯等玩物,又筹划着买铺面开店子经营这绣品。
店铺倒是好寻,只是这开店却不大容易,打点之处实在太多,偏生贾赦又不好出面,着实为难。
另外,便是宁国府那边的事情,贾赦素来便知道宁国府同着京中纨绔很有些来往,与废太子的关系也有些叫人琢磨不透。
关于秦可卿的身世之谜,贾赦穿越前也被电视节目轰炸过,不管是真是假,贾赦不得不对宁国府那边多添了几分注意。
只是他也只能注意着,毕竟荣宁二府虽是族亲,可他也插手不到宁国府里去。顶多是见着有什么不对,好请了贾母出马,再怎么说,贾敬也要给贾母几分薄面。
贾赦进了屋,见着邢夫人迎了上来,旁边还站着王善保家的,心里骤生了些不喜,一边弄着大氅的扣子,一边皱眉问道:“你们在商量什么事儿?”
邢夫人忙替贾赦解了大氅,只笑道:“只是说些闲话罢了,二老爷房里的赵姨娘有了身子,我们正议着要送什么礼儿?”
贾赦挑了挑眉,赵姨娘有喜了,那该是探春要出生了,他只记得探春比宝玉小,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生出来了。
贾赦摇头笑了笑,只说道:“这也是桩喜事,你打算送些什么?”
邢夫人忙把自己的盘算说了,贾赦一听便心下明了,当下只觉邢夫人贪财吝啬到了不懂规矩的地步,这事做的,生生要当众折了王夫人的体面。
要知道,贾赦虽寻了不少稳婆大夫,但也是林家几代单传,林如海又上无高堂,贾敏是当家主母,贾赦又是借贾母的名义送去,母亲疼爱女儿,倒也能说得过去。
而赵姨娘这事,她一个妾,说来也不过是二房里的奴才,凡事自有王夫人做主,邢夫人若送了人过去,可不是明摆着说,王夫人安排的人信不过,不知又要闹出什么是非来。
贾赦想着,越发不喜,正欲开口斥责,可一见邢夫人脸上的笑容,又止住了。
心头暗道,罢了,罢了,何必为这点小事,再闹起来,折了邢夫人的脸面,横竖自己多忙一番也就是了。
想到此处,贾赦方沉吟道:“这打算原是不错,只是未免太简薄了些。”
见着邢夫人脸色变了变,贾赦方自笑道:“今儿我得了十几件摆设玩物,倒还算拿得出手,本想着赏玩两日再说,今儿既遇着这事,你便去挑一两样,再加上些绸缎药材,权作礼物带过去罢。”
邢夫人听了,心里难免肉疼,她自知贾赦拿得出手的,定没有差了的,送给赵姨娘着实可惜了。
可是贾赦既发了话,邢夫人是半句也不敢违的,只得诺诺应下了,目光里满是惋惜心痛。
贾赦瞧着了,难免好笑,只无奈叹道:“你若是喜欢,也去挑两件罢,左右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比不得老太太收藏的物件。”
邢夫人何曾得过什么贾赦给的东西,听着贾赦这话,心头竟一时喝了蜜似的,欢喜异常,只又怕贾赦唬她,忙问道:“让我挑两件?”
见着贾赦点了点头,邢夫人先是要应,后头想了想,又故作大方说道:“老爷给的,自是好的,给我只怕糟蹋了,老爷倒不妨给琏哥儿和二姑娘留着。”
贾赦见着邢夫人嘴上说的大方,眉间却流出了不舍的神色来,贾赦心里越觉好笑,邢夫人这般口是心非的摸样儿,他如何不知究竟,邢夫人肯推辞一句,可见她心里还是知道分寸,倒不似完全的左了性子去。
想着,贾赦只说道:“既让你挑,你就只管拿着,摆着屋里看着也清爽,琏儿和迎春那儿,我自不会少了他们的。”
邢夫人如何不应,贾赦见邢夫人应了,又欲开口,外头帘子一动,一个小丫鬟忙忙的跑了进来,只说道:“老太太有事请大老爷过去呢。”
贾赦只忙披上大氅,跟着那丫鬟往贾母的院子去了。
邢夫人送着贾赦出去了,方才折身回来,对着王善保家的吩咐道:“你去库里支些绸缎药材过来。”
说着,又想了一下,嘱咐道:“都挑上好的。”
王善保家的微微惊讶,只低声道:“何必挑好的送,太太又不是不知道,二太太管着家,平日无事还要哭穷呢,若是见着了,又不知要在老太太面前嚼什么舌头了?”
还有的话儿,王善保家的没说出来,邢夫人素日是捏着铜板都不舍得放手的,如今忽然大手大脚起来,可不得叫人生疑,以为大房里的私产金银堆成了山,连邢夫人这一毛不拔的都嫌钱多了。
邢夫人迟疑了一下,只白了王善保家的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不会说是老爷吩咐的。”
正说着,外头的丫鬟婆子抬着箱子,拿着匣子进来了,见着邢夫人便笑说道:“大老爷叫抬了进来,让太太看看。”
说着,又开了箱子匣子,把东西一一摆了出来,方才退下出去了。
邢夫人同王善保家的,也不是没见过东西,只见着这里头大的有插屏挂屏,小的有宫扇宫灯,外框的材料上不外乎犀角象牙并着一些名贵木材点缀着一些珠宝,瞧着并不起眼,但只要一看这些屏心扇面,便知其难得了。
邢夫人也不是没见识的人,贾母珍藏的慧纹,她自然也有幸瞧过几遍。
如今见了贾赦送来的这些,却觉论绣工比贾母珍藏的还要出色不少,她瞧着竟不怎么看得出是绣的,便是那细微处,衣着头发的纹理也清晰可见,着实是不凡之极。
王善保家的见了,也啧啧称奇,只说道:“也不知大老爷是打哪寻来的,我瞧着便是宫里也寻不出几件来,给了那赵姨娘,可真真是可惜了。”
邢夫人虽是不语,但脸上的迟疑之色倒是极明白,又看了一遭,邢夫人指了一个最小的贴黄竹编插屏同着一个紫檀挂屏道:“就选这两样罢,你一并送过去罢。”
言罢,又说道:“你也与赵姨娘分说一下,到底是好东西。”
正说着,许是觉得自己这话不对,邢夫人忙又住了口,眉间流露出些许为难来。
王善保家的见了,心下意会,只忙笑道:“太太放心,我晓得该怎么说。”又奉承了邢夫人几句,王善保家的才去取了东西,朝着王夫人院里去了。
因着贾赦的院子与王夫人的院子隔得甚远,王善保家的走了好一段路,才过了穿堂,见着耳房边,两个丫鬟不去看火喂鸟,只在一味打闹,心里便不大自在。
她又是个没成算的,只听得耳房里炉上的水烧的滋滋作响,忙朝着那两个丫鬟唠叨道:“我说两个小姑奶奶,这屋头还烧着火呢,奶奶们好歹也注意着些。别人不知道还罢,我倒是清楚着,无非是二太太眼下不在,你们便一个个金贵起来了,瞧着摸样儿是要把天闹下来不可。不是我话儿多,论理这些规矩,你们进府的时候也都教过了,若不是懂规矩的也进不了府来,如今也不知打哪学的,规矩忘了不说,竟是一个赛一个轻狂不知事。”
那两个小丫鬟早知王善保家的是个讨人嫌的,只嘻嘻哈哈的笑道:“可不知妈妈说的什么,我们原就在听水玩呢,妈妈也忒多事了。”
“你们—”王善保家的气的满脸紫胀,只正要发骂,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哎哟,王姐姐,是你来了啊。”
王善保家的转身一看,却见着是周瑞家的领着人过来。只见得周瑞家的打量了王善保家的一下,只笑问道:“王姐姐这是打哪去啊?”
王善保家的只说道:“奉了太太的话儿,给赵姨奶奶送贺礼来了。”
周瑞家的笑了笑,只说道:“赵姨奶奶正在屋里养胎里,王姐姐快去罢,迟了姨奶奶睡了,可不就白走一趟了。”
王善保家的强咽下气,便往赵姨娘房里去了。
赵姨娘感恩贾母怒
谁知王善保家的转进游廊,才走了几步路,便听得后头隐约有周瑞家的声音传来,遂侧耳细听,只听得周瑞家的道:“既知她是个没成算没眼色的,你们说什么嘴,强应两句不就完了,这会子好了,指不定她又要在大太太面前怎么编呢。”
那两个小丫鬟回说道:“本不想理他,谁知他念个不停,才回的话儿。”
“都是那老货倚老卖老,也好意思说我们不知事,她也不觉得脸烧。”
周瑞家的喝道:“行了,你们还有理了不成,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我就回了太太去。”
王善保家的一听,她为着王夫人身边的人得势,心中早就怨忿不乐,如今又听得周瑞家的这么个处置法,她这个大太太身边的陪房竟是连二太太房里的小丫鬟也比不得。
新怨加上旧恨,正欲转头大闹一场,心中骤生一个念头,顿了顿,朝着赵姨娘房里去了。
却说王善保家的忍着气,到了赵姨娘房里,却见着赵姨娘正一个人坐在炕上做针线,周身的衣裳半旧不新,头上只插了根鎏金钗子,屋里摆设也极简单,瞧着竟没什么喜气。
王善保家的进门便笑道:“姨奶奶这是做什么呢,仔细伤着眼睛。”赵姨娘见是王善保家的来了,只忙笑道:“王姐姐来了,快,快请坐下。”
又起身给王善保家的倒茶,王善保家的见了,只忙拦道:“这可使不得。”赵姨娘叹口气道:“有什么使不得的,王姐姐坐下罢。”
说着,便倒了两杯茶来,递了一杯给王善保家的,赵姨娘方才挺着肚子坐回炕上。
王善保家的看着赵姨娘的肚子,端着茶问道:“姨奶奶房里怎么也没个人侍候?”
赵姨娘听了,只苦笑道:“不让我侍候人已是天幸了,哪里还敢指望人侍候我。”
王善保家的听了,也只得一叹,方又转了话题说道:“姨奶奶在做什么针线,倒叫我瞅瞅。”
赵姨娘把手上的活儿拿起来,王善保家的仔细看了看,只见是一身小衣裳,针线自是不必说,只是料子不大好。
王善保家的方笑道:“这么早就做上了,若依我说,姨奶奶也别太操劳了,好生保养身子是最最要紧的,再怎么说,如今也有了盼头了,自个都不珍重着,难不成还指望别人去。”
赵姨娘闻言,一阵心酸,侧脸抹了抹泪,才转过来笑道:“对了,还没问王姐姐来有什么事呢?”
王善保家的脸儿笑成了一朵花,只说道:“也没旁的事儿,我们太太听说姨奶奶有喜了,特差我送了贺礼过来。”
说着,王善保家的便把手头的红漆匣子放在桌上,只一边打开一边笑说道:“也没什么好东西,不过六匹宫绸同着一些养身的药材,另着几样玩器摆设。”
王善保家的把东西一一拿了出来,一边指给赵姨娘一边嘱咐道:“这宫绸是我家太太挑的,很是和软不过,用来给小孩子做衣裳鞋袜是最最好的,颜色花样是我挑的,都是喜气热闹的颜色并着吉祥如意的花样。这一包是燕窝,这包是西洋参,听说是海上来的,没什么火毒,很是补气,剩下两包是阿胶和虫草,姨奶奶且吃着,若不够打发人给我说一声,我再拿些过来。”
赵姨娘瞧着东西都是上等的,已是满心感激,哪里还敢说什么不够,只拉着王善保家的道:“亏得大太太还记挂着我,我也不说旁的,只念着大太太的恩,日后待生下了,我再去给大太太磕头谢恩。”
王善保家的忙笑道:“姨奶奶这话就见外了,我们太太虽说有些左性儿,可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不是我说嘴,今儿我家太太还跟我说,我们老爷为姑奶奶探访了好些稳婆嬷嬷,其中很有几个有能耐的,因为不愿离乡,留在了京里。名字地方都还在那儿,我家太太本想给姨奶奶请两位来,可是又想着二太太素来是个妥当又慈悲的,想来早就备下了。唉,早知姨奶奶没人侍候,我多走一趟请了人来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赵姨娘听了,只觉心里越发酸楚,哽咽道:“难为大太太同王姐姐处处替我想着,只是我这样的身份儿,不值得太太挂心上。”
王善保家的忙劝道:“什么值不值的,说起来单是凭心罢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姨奶奶挺着这么大个肚子,没人侍候是不行的,府里既没分下人,姨奶奶不妨同二老爷提一提,看是从府里选还是打外请,都要有个盘算才是。”
赵姨娘越发感怀,当下便要落下泪来,只说道:“好姐姐,我原就不是个得人意的,也只你肯想着我。”
王善保家的闻言,也是一阵唏嘘,只拿帕子替赵姨娘拭了泪,笑说道:“姨奶奶?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