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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舟 作者:楚寒衣青

    船上的灯并没有关掉,借着明亮的白光,顾沉舟很清楚地看见了对方纠成缕缕不住往下滴水的头发,又看见对方根本没有表情的面孔。

    “我选的地方怎么样?”贺海楼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顾沉舟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他们刚才跳下来的山崖在黑夜里,是深团的漆黑。

    这样的漆黑在夜里其实并不分明,但不论是之前从网络上查阅到的资料,还是之后从这里村民口中得到的讯息,顾沉舟还是能够有个相对直观的概念——面前的这个南崖外观形似柄巨大的镰刀,刀头向上,长长的抹弧度从直线距离上来说,恰好远离崖底的暗礁群。

    但是考虑到大海本身的危险,就算明知道跳下去很大程度上碰不到暗礁,在这里生活的村民还是没有人愿意下去。

    而不从贺海楼跳的地方追下去,夜晚的海里,找个人的难度有大,就算顾沉舟没怎么在海边生活,也清二楚。

    尤其是,能在这个时候跳下去的贺海楼,到底有没有足够的准备,还会不会努力求生,大声呼救?

    那句“我选的地方怎么样”说完了,路上,贺海楼再也没有出声。

    倒是开船的老年男人开到半路,就用带着浓重的口音的普通话笑道:“娃子水性不错啊!你旁边的人碰上啥子事了,这样想不开?”

    “以前练过两年,现在也不行了。”顾沉舟笑着回答对方,掠过了贺海楼的问题。

    但开船的老人没有意识到,话题依旧围绕着贺海楼和跟着跳下去的顾沉舟打转:“小娃子啊,你说现在现在的小年轻怎么这么想不开,碰到点什么事情就要死要活的,你这样有胆子下去救的我也没少看,有些人拼命把人救了上来,结果救上来的人了,被救的还要骂人,这够不是咂腻嘎?”他最后激动得都说了句方言。

    顾沉舟猜了猜,觉

    得对方最后句话说的应该是‘这个不是作孽吗?’

    说话间,船已经靠了岸,开船的师傅把船拴在岸边,先跳到沙滩上,又朝直不动的贺海楼指了指,问顾沉舟说:“要不要帮忙?”

    顾沉舟摇了摇头,自己从船上走下去,又拉了贺海楼把。

    贺海楼还是不说话,但这个时候他意外地乖巧,被顾沉舟拉了把,就跟着顾沉舟起来,从船上走到沙滩上。

    顾沉舟先看了两眼贺海楼,确定他现在不会突然做出什么事后,又接过村民特意上山崖拿下来的外套和围巾,从中拿出皮夹,抽出好几张钞票递过去:“师傅,大晚上让大家跟着起折腾真不好意思,你们拿去买根烟抽。”

    船老大连忙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你之前已经给过出船费了,大家也没干什么,就捞了两个人上来,还没十五分钟呢。”

    顾沉舟坚持把钱推过去:“今天是过年,大过年的给大家添麻烦了,之前是应该的,现在是点心意——”他看着船老大还要推脱,说,“要不然师傅帮我们煮两碗姜汤,就送到那间木屋里头去。”

    船老大看开船出去的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心想我自己不要也不能代表别人,就点了点头说:“行,你们在那里等等,我让家里的婆娘给两位准备点热汤热水。”

    “麻烦师傅了。”顾沉舟说,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发僵,也没敢在海边停留久,转身就拉着贺海楼往几步外的度假小屋走去。

    从到达这个海滩开始,他先找了当地的渔民,确切地了解山崖底下水域情况,又买了救生衣雇了船,再订好这里景区的间木屋烤火用——

    直到现在这个差两三个小时天就亮了的时候,顾沉舟终于有了‘事情总算完了’的感觉。

    景区的木屋是建在紧邻着沙滩的岩石地上的,背后靠着山,面前临着海,风景确实不错,但气候就不见得有好了——主要是到冬天,北方来的冷风就毫无遮掩地吹过来,而且海浪的声音早晚不歇,在这里住两天还好,长时间就受不了了。因此这里的渔民建房子都是在南面背风处,这里全交给旅游公司来开发,彼此之间没有点矛盾。

    两个人前后地进了木屋,刚刚开门,股阴湿的潮气就扑面而来。

    顾沉舟先按亮了电灯,本来已经朝堆好木材的壁炉走去,但走了两步,他看见贺海楼呆在门口点都不会动,又返回去把人牵到椅子前,让对方在椅子上坐下去之后,才拿起木桌上的打火机,点燃了助燃物丢进去,不

    会,火星就变成大火,在壁炉内熊熊燃烧。

    从火焰中冒上来的热气驱散了寒流,在壁炉边的顾沉舟终于放松了绷得紧紧的肌肉。他走到贺海楼身边,把对方身上湿透了的衣物全部剥下来,又去拿角落木床上的浴巾,将贺海楼身上的水珠统统擦干,最后再把浴衣和贺海楼自己的外套披到对方身上。

    这系列的动作,从头到尾,贺海楼没有发出丁点的声音。

    这个他和平常的他迥然不同,个疯狂恣意,个沉默阴郁。

    ……好像两个都不怎么样。

    顾沉舟收拾完贺海楼就把对方弄到壁炉前烤火。他自己则瘫在贺海楼刚才坐的椅子上坐了会,才打起精神起来,快速换了衣服。换衣服的时间里,顾沉舟终于看清楚了这间大概十五平米,正正方方的房间:

    房间里头,大部分家具都是木制的,但摸上去的手感有些奇怪,似乎是涂了层防火材料。这里除了靠着角落的张简易的床铺,就是个小桌子,和四张围在桌子旁边的椅子,在桌面上,摆放着些零食和旅游景区的菜单。

    小小的屋子眼扫尽,顾沉舟又转头朝贺海楼坐着的位置看去。

    裹着长外衣的男人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坐在座位上,头上缕缕的头发还滴着水,其中绰黏在额头上,水珠就从额头路往下滑,滑过眉毛和眼皮,又在睫毛上凝成浑圆的滴水珠,伴随着对方睫毛突地轻颤,从半空中砸落到大衣上。

    顾沉舟的目光停留在贺海楼的脸上。

    跳跃的火焰照亮贺海楼的面孔,从顾沉舟这个角度看过去,这个时候,对方的面孔比以往的任何时间,都来得安静。

    是那种像人偶样的安静。

    顾沉舟也没有试图让贺海楼说话。

    他自己坐在椅子上,觉得疲惫就像刚才的海潮样,波波地涌上来……直到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就像突然从梦境里被惊醒那样,尽管明明睁着眼睛注视火焰,顾沉舟还是顿了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见卫祥锦的短信在屏幕上跳跃,他又点开之前的短信,除了十二点的批之外,统统都是卫祥锦发来的。

    他又倒回头点开最新的那个短信,短信的内容是问他在哪里。

    -在海边烤火,这都凌晨到四点了,你怎么还没睡?

    顾沉舟回道。

    两分钟之后,卫祥锦的短信又发来了。

    -没睡着,之前我打了电话又发了短信你都没发现?

    -之前有点事情,现在才弄好。

    顾沉舟按了短信发过去,这是他最擅长的手法:从不骗人,只是不把话说全。

    手机那头的卫祥锦根本没有思考‘点事情’是什么事情,他直接把最重要的消息告诉顾沉舟:

    -你有没有看我之前给你发的短信?晚上八点你刚刚挂了电话之后,顾伯伯就打电话过来了,他好像知道你和贺海楼的事情了!

    不可否认,这条短信让顾沉舟微微怔了下。

    但也只是微微怔了下。

    -我知道了。这件事让你大过年的睡不着?这点小事情,至于吗?

    卫祥锦的下条短信就是个黄头小人嘴里吐血。

    顾沉舟忍不住笑。

    -快去休息吧,我把这边的事情弄好了就回去。

    这个短信发完,顾沉舟突然升起被人注视的感觉,他朝贺海楼所在的位置抬头,刚好和对方的目光对上。

    壁炉里的火焰似乎轻轻跃,就跃到了贺海楼的眼睛里。他的面容依旧保持在安静到僵滞上面,他看见顾沉舟看过来,唇角扭出个弧度,慢慢说:

    “我还以为你也跟他们样,全是幻觉。”

    “贺海楼?”顾沉舟下意识地叫了对方的名字,但叫过之后,他就意识到这声的余,他跟着说,“你是要我通知贺书记,还是你自己通知?”

    很长久的安静。

    久得似乎都有片霜白,挣脱重重的黑暗和火焰,照射到贺海楼的双脚前。

    他坐在椅子上,唇角还保持着之前的弧度,面容上的僵滞却慢慢消失了。似乎仅仅眨眼的功夫,那些熟悉的、常常浮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就回来了。

    似笑非笑地轻蔑。

    漫不经心地慵懒。

    还有那些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疯狂。

    贺海楼的手指甲插入椅子的木扶手上抠挖,点点暗红色的痕迹出现在他的手指和扶手上。

    他说:

    “我自己来。”

    121、第二章 黑暗龙虾全料理

    隔着块透明的玻璃,海浪在沙滩上周而复始地来去,朵朵白色的花朵随着浪潮的涌来而绽放,又随着浪潮的消褪而凋零。

    再美的景色,只要长时间凝望,总会变得普通而缺乏意趣。

    顾沉舟在太阳从跃出海平面到升到半空中的半个小时里,已经看厌了这副沙滩海景。

    他坐在壁炉前的椅子上,用铁棍拨弄壁炉里的柴火,把里头烧得过旺的火焰压灭些。

    躺在床上休息的贺海楼刚刚睡着了,现在正拥着被子,半边脸压在枕头上,睡相不是太好。

    火焰的噼啪声,从房屋的各个缝隙里钻进来的海浪声,窗外似明非明似暗非暗的天色,都让小屋在这刻拥有了不同寻常的宁静。

    ……幻觉症。

    顾沉舟丢下手中的铁钳,将自己身上的大衣拢了拢,眼睛闭上,做出假寐的样子,脑海的思绪却没有跟着沉寂下去。

    贺南山对贺海楼的放纵。

    贺海楼在外表现的疯狂恣意。

    某些时候意有所指的对话——比如那句‘在我眼里,你大数时候就是只龙虾’。

    乃至当初他和贺海楼进行野外旅行时,贺海楼突然的癫狂。

    这些事情,拆开来的话,每件都非常普通。

    但如果合起来,再加上昨天晚上,贺海楼穿针引线般的跳崖行为——

    十有八|九。

    顾沉舟想。

    贺南山对贺海楼的放纵是因为贺海楼的病,否则不管从哪个角度,这位手腕强硬的副总理恐怕都不会让贺海楼这位唯呆在他身边的子侄辈这样逍遥。

    而贺海楼,也是因为这个病,才会这样将自己的生命放到个极其危险的平衡上。就像不经训练的普通人踩在钢丝绳上,走步,就可能从高处坠落。

    只是这样的幻觉症是反应性精神性障碍,还是精神分裂症?

    闭着眼睛的顾沉舟睁开眼,用手指轻轻按了按发疼额角。

    应该不是前者……他想到。他和贺海楼的相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贺海楼几乎没有在他面前表现过焦虑不安,遑论恐惧了。

    而后者——也并不是完全对得上。

    可以说,除了早前的次两人远足和昨天晚上的跳崖,贺海楼的病直有得到很好的控制。

    那么,如果上次是因为的感染诱发贺海楼的病症。

    这次的发病呢,又是因为什么?

    脑海里的疼痛在睁开眼睛后,很快就消失了。顾沉舟呼出

    口气,压下疲劳,转眼去看在床上休息的贺海楼。

    肉体的交流确实是两个陌生人想要亲近的最好途径。

    顾沉舟还记得自己个月前看贺海楼脸的感觉——是想着揍上去,还是想着踩下去?

    可是个月后,他不止对对方的身体有欲|望,连看对方的睡脸,都感觉到了可爱。

    这样的感觉,其实不能算不好。

    顾沉舟想着,却没有注意到跟着滑过自己心底的,冷漠近乎冰冷的念头:当然,依旧可以随时终止。

    他又继续往下想,并且回到了贺海楼所得的幻觉症上。

    有些麻烦的病,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关键是找到诱使贺海楼发病的病因,然后加以隔绝就够了……

    不过是半年时间。圈念头下来,顾沉舟从头分析到尾,最后略作权衡,就直接下了结论:麻烦就麻烦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后他忽然朝木床的位置说:

    “醒来了?要不要喝点水簌簌口?”

    贺海楼刚刚睁开眼睛。他盯着顾沉舟看了会,才真正清醒过来,动作也跟着慵懒起来,先闭闭眼,大概两三分钟之后,又打了个哈欠,接着拥着盖在身上的大衣和被子,慢吞吞坐起来,中途还嫌恶地掀开被子说:

    “热得我出了身汗。”

    “现在可没水给你洗澡。”顾沉舟轻松地说,又指了指桌面的水壶,“先簌口吧,这个时候牙刷也没得去买,大年初大概没有哪个超市会特意开门就为了卖两根牙刷的。”

    贺海楼的嘴唇挑起来,心里却塞满了疑惑。

    他得的是幻觉症,不是失忆症。昨天的事情稍回想就记得清清楚楚了,问题是——顾沉舟经过昨天那场,今天居然没有任何事想要询问?

    就算顾沉舟已经因为他的表现将事情猜的七七八八了,态度也应该有所变化吧——当然,顾沉舟的态度确实变化了——不是甚至显得亲昵轻松的,应该是……

    顾沉舟注意到贺海楼有些走神。他屈指在桌面上不疾不徐地敲了两下,又说:“想不想吃点什么?好的估计是没有了,不过再过两个小时,应该能够去渔村那边买点来——海鲜能不能吃?”他问,“能的话也不用他们弄了,我们买两条鱼来自己在这边烧鱼吃。”

    贺海楼从床上走下来。他听着顾沉舟的话,突然想道:应该是什么呢?如果不是这样的态度,顾沉舟又应该是什么样的态度呢?

    想不到,猜不透,分辨不清楚。

    这才

    是他的黑暗龙虾全料理啊!

    贺海楼已经走到顾沉舟身旁了,他精神奕奕得甚至有点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俯□就在对方唇上用力咬了口,然后乘对方张开的机会将舌头伸进去,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好好翻搅了回。

    几分钟的亲吻,再分开时,两个人都有些喘气。

    贺海楼笑眯眯地在顾沉舟脖子上啃了口:“有你在这里,还要什么吃的?”

    顾沉舟静默了两秒钟,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其实我也这样觉得。”

    贺海楼差点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容,他对着顾沉舟的耳朵吹了口气:“那继续?”

    “——唔,”顾沉舟说,“这个主意不错,不过接你的人来了。”

    几乎同时间,贺海楼转头向窗外看去,在视网膜里出现直升机的影子的时候,属于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也跟着传到他耳朵里。

    “换衣服吧。”顾沉舟从椅子上起来,活动了下坐得有些僵硬的身体。

    贺海楼这回没说什么,直接拿起烤了个晚上的衣服穿起来。

    五分钟后,直升机降落在平地,顾沉舟和贺海楼也已经熄灭火焰,出了小屋远远等着。

    螺旋桨带起的气流散去,机舱打开,第个走出来的是位中年人,长相很熟悉——是保健局里专门为老领导看病的大夫——顾沉舟并不意外。但随之走下来的第二个人,就让他目光轻轻顿了。

    贺南山竟然亲自来了。

    顾沉舟看了眼贺海楼。

    贺海楼接到他的目光,耸下肩膀,抬脚往贺南山的方向走去。

    顾沉舟跟在贺海楼身旁,在贺海楼叫了声“书记”之后,他才跟着说:“贺伯伯,您好。”并微微前倾身体,态度十分谦卑。

    这个圈子里,对上级,对下级,对认识的领导,对不认识的领导……人和人的相处态度,是最有学问的东西。

    老于体制的人,很事情根本不用说,抬手,转眼,就交流出足够的东西了。

    比如顾沉舟对贺南山的态度。

    在最开头,贺海楼因为被猴子抓伤进了医院,顾沉舟陪送着碰到贺南山,当时他也跟现在样,叫了声‘贺伯伯’,语气中不乏尊敬。

    但随后卫祥锦的事情的幕后主使者暴露,顾沉舟再碰到贺南山,就只有礼貌生疏的‘贺总理’了。

    而现在,两家的争端尘埃落地,彼此间又态度暧昧,加上顾沉舟和贺海楼之间的事情,顾沉舟对贺南山的称呼自然又转回最初的‘贺伯伯’,

    并且这个‘贺伯伯’相较于开头的那个‘贺伯伯’,无形中又了几分谦卑。

    他和贺海楼是在谈恋爱。

    就算有条件限制,有时间的安排,他们照样在谈。

    既然决定了,就做好,从方方面面。

    当然也包括对待贺海楼的长辈,贺南山态度的变化。

    贺南山扫了顾沉舟眼,淡淡地‘嗯’了声,态度不乏冷淡——但这个态度也比对贺海楼的态度好上许了,贺南山甚至没有用眼皮夹上贺海楼夹,就直接转头说:“起飞,回去。小顾……”

    “贺伯伯,我开了车来,待会开车回去。”顾沉舟识趣地说。

    贺海楼吊儿郎当地将手插在口袋里,没有发表意见。

    贺南山略点头,转身朝直升机上走去。

    贺海楼跟了上去,机舱门在他身后闭合,他坐在座位上,各种仪器就连接到他身上了。

    巨大的轰鸣声中,飞机摇摇晃晃地飞起来。

    坐在对面的保健局医生开始问每次检查必备的问题。

    ——看见了什么?

    ——听见了什么?

    ——那些都是幻觉,都是幻觉,都是幻觉。

    他漫不经心地回答这些问题,侧过头,通过飞机的舷窗往下看。

    顾沉舟还在原来的位置。

    只是身影已经变得很小,最开头时还像个保暖水瓶,然后就变成了枣核,然后又变成了蚂蚁。

    他忍不住微微笑了下。

    可是对面的保健局医生再次打断他的思路,让他回忆自己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什么?

    贺海楼这样想着,也这样懒洋洋地说了:“看见了什么?”

    “很人。”他说。

    很人。

    很声音。

    认识的,不认识的,已经死去的,现在还活着的。

    有些能辨认出来,有些不能辨认。

    各种声音交叠在起,各种人来来去去。跟他说话,跟他笑闹,跟他大喊大叫,靠近他,阻拦他,推搡他……

    然后它们就化为团漩涡,将他吞没进去。

    跟昨晚的海水样,又冷又暗。

    “再然后呢?”保健局的医生边思索边问。

    “再然后?”贺海楼慢吞吞说。

    再然后,只莹白色的龙虾突然冒出来了。

    真是——非常——特别。

    让人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122、第二二章 隐动

    2014年农历的第天,是个温度很低,但晴空朗朗的艳阳天。

    除夕晚上的雪在早上就消融得差不了,午睡过后,前些天从各个地方赶回来的沈家人走亲戚的走亲戚,出去玩的出去玩,散得差不了。

    老人家刚刚午睡起来,在后花园里走了圈,难得有兴致,自己研磨铺纸画了几笔画。

    这个时候正好是下午三点,从疏云湾到京城,个的山路,三个半小时的高速,差不中午才赶回京城,顾沉舟甚至没有回正德园吃午饭,自己在天香山庄里清洗身体换了衣服,稍微休息半个小时之后,就掐着时间赶到了沈宅。

    外国并不讲究中国的年节,之前圣诞的时候,詹姆士倒是请了个月左右的长假,带着家人出国旅游去了。因此顾沉舟到达的时候,这位外国老管家依然精神奕奕地在门口迎接。

    他今天的心情跟沈老爷子样,似乎都挺不错的,笑容可掬地对顾沉舟做了个请的手势:“沉舟少爷,请跟我来,先生在后花园,其他几位少爷小姐都出去了,你可以和先生聊聊天。”

    顾沉舟点点头,笑着跟詹姆士说了声新年好,就和对方起往后花园走去。来到沈老爷子身旁的时候,沈老爷子的幅岸边垂柳图刚刚好画完。

    顾沉舟看了看结冰的湖面和光秃秃的柳枝,又朝着沈老爷子的画看去:景物基本写实,只是画面上了两个打闹的小孩,男女,旁边还有位梳着圆髻的老奶奶坐在椅子上,看不见正面,但应该在微笑。

    这是他的外婆。

    他的外婆比他的妈妈早过世……在他的记忆里,外婆就是相册相框里的张张照片,笑得很慈祥,也很单薄。

    顾沉舟在这边略略思考了下,同样看着画的沈老爷子微微叹了口气,搁下笔,将画卷起来说:“上午怎么没有过来?”

    年来只要顾沉舟在京城,除夕之后的第个白天,定是到沈家这边来,因此沈老爷子这次直接询问。

    顾沉舟扶了要坐下的沈老爷子下,跟着起坐下来。旁边的詹姆士自己捧了画,指挥侍女将桌上的砚台墨水都收起来后,又端上碟果盘。

    顾沉舟随手拿了个柑橘剥皮,同时向沈老解释说:“上午有点事,没来得及赶回来。”

    沈老微微点头,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说:“你爸爸昨天给我打了个电话,除了拜年之外还问我对你的结婚对象有没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