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魔影端倪
首席仙姬 作者:格格喵
林清泉结丹之事发生得突然,但万始宗的应对也是同样的快速。
仅过了两个时辰,代父主理千渡峰事务的凤栖便传来消息,林清泉从现在开始,连续三个月不负责外门弟子的教导,安心留在坤泰殿稳定境界,手上未完成的事务全部转交师弟刘振华及弟子安涛处理。
消息传来,外门弟子们或欢喜或忧愁,可谓人心各不相同。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李玉暖的失踪,直到她拖着疲倦的身体灰头土脸地回到住处,杨雪才终于想起似乎整个下午都没见到这丫头。
肯定又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面做白日梦了吧!
杨雪漫不经心地想着,因为看到李玉暖腕上的手镯,越发的气打不出处,道:“快点回房间整理好东西搬到柏师姐那边住吧!可别让大师姐久等了。”
“是,杨师姐。”
李玉暖闷闷地说着,默默地打了盆水,端进室内,洗手擦脸。
……
房间里属于她的东西并不,不过小半个时辰,李玉暖就整理完毕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她安静地坐在床沿,伸出手,看镯上如流水月光般华美的花纹,以及千瓣莲花中央的点嫣红,心中涌起无限后怕。
林师叔入魔结丹时,她也被卷入了,魔气束缚着她,让她无法挣脱,手指在惊慌中无意触及了他的手背,虽然只是短短的瞬,却有无数可怕的东西灌入心中。
有深不见底的黑暗,有几乎将身心都冻僵的寒冷,思维像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陌生的画面飞过眼前,得到的欣喜,失去的痛苦,还有痛入骨髓的绝望……
林清泉师叔的记忆肆无忌惮地侵入她的身体,汹涌地蹂躏着,nǎo dài 痛得都快要炸开了,她疯狂地尖叫,却发不出声,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以为自己必定要炸得四分五裂。
然而,黑暗和冰冷的尽头,却有双手带着熟悉的柔软,甜蜜地将她拥抱,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记得衣袖间飘荡的气息。
栀子。
清雅的栀子。
眼泪又次流了出来。
栀子是夜吟哥哥最喜欢的花,他的衣袖总是飘荡着栀子淡雅的气息,绢帕和宣纸也都以栀子熏染。他说栀子是忠贞和坚韧的象征,栀子的花苞自隆冬时分便开始孕育,直到初夏才会盛开,洁白清丽,素雅不染尘埃。树叶是历经雨雪风霜却不枯萎,翠绿如初。
谁曾想,南唐皇宫的栀子花都化为枯木,只有栀子香气依旧魂牵梦萦。
李玉暖悲痛地想着,她虽然至今未能窥探门径,却也知今天的事情险到了极点,若不是有镯子护着,恐怕林清泉师叔还没结丹成功,她这条小命就已经报销了。不必说和林清泉师叔心灵相通,窥得他五十年修行的全部感悟!
可惜我没有修道的天赋,否则今天所得,比宗门的长老们加丰厚。
略带无力地想着,李玉暖再次低头,端详镯子。
直以来,南唐太庙的至高处都供奉着个金玉盒子,传说盒子里盛放的是圣人遗物,得到圣物者将拥有改变命运的力量。但金玉盒子里的圣物是什么mó yàng ,如何能打开盒子,取得圣物的人究竟会得到什么,却是谁都不知道。神话代代地流传,老人们将所有美好的想象都叠加其上,但直到夜吟哥哥打开盒子前,都没有人真正知道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
打开盒子的那个夜晚,是她至今为止经历过的最漫长的夜。
那天是决战,清晨时分北齐的军队便开始攻打都城,皇宫里片líng luàn ,宦官和宫女们都不知所踪,小小的她抱着母妃留给的匕首,躲在角落里簌簌发抖。
窗外火蛇狂舞,不时传来婴儿的啼哭和女人凄厉的诅咒,她bsp;mò 地看着脚下的黑影,总觉得黑暗中会爬出些怪物,把她也拉进地狱。
我很快就会死吧。
她静静地想着,bsp;mò 地等待着。
那夜她在黑暗中究竟等了久,已经不记得了,也许是瞬,也许是个花甲,等待让她僵硬,又分外地亢奋。
突然——
咯吱医生,门打开了。
她下意识地zhǔn bèi 用匕首jié shù 自己,却因为血腥中混杂的熟悉气息,紧绷的弦顿时松弛。
她连滚带爬的走出黑暗,看着从血与火中走出的他。
玉冠早已不见,鸦色头发凝血垂下,遮住鲜血淋漓的面容,因为失血过度而发青的手紧握着滴血长剑,银色衣裳残破不堪,大半都被鲜血浸透。但即使这般狼狈,他也还是那么温柔,平静地微笑着,摇摇欲坠地伸出手。
“城破了,我带你走。”他说。
手上沾满了血,但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奔跑在血腥泥泞的皇宫里。
冲天的火焰插身而过,厉鬼的叫喊不绝于耳,人头像熟透烂掉的水果在地上滚动,但她不会害怕也不会停留,她知道,只要紧紧抓住他的手,只要还在他身边,便无需惧怕任何危险。
这是她的夜吟哥哥,永远完美永远高雅,被无数人仰望膜拜的绝世天才。
即使是杀人,他的动作也带着舞蹈和弦乐的优雅。
然而他们最终没能逃出去,当北齐国师出现时,夜吟哥哥也无能为力了,他刺穿夜吟哥哥的左腿,迫使他们退进太庙。
数以千计的北齐士兵将太庙团团围住,有红莲火蓄势待发,他们已经山穷水尽了。
但即使到了绝境,夜吟哥哥的眼中也没有丝害怕,他指挥她爬上祭坛,将太庙至高处的金玉匣子取下,放在两人中间。
“玉暖,害怕死亡吗?”他轻轻地说着,沾满血的手落在盒子上,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看着他,不知为何,心中却是暖洋洋的。
“能和夜吟哥哥在起,我死也不怕。”她说。
于是他笑了,本就如月光般华美的面容沁出份艳丽乃至妖娆,看得她心神为之荡。
“玉暖这么可爱,夜吟哥哥可舍不得你陪我起死。”
他轻描淡写地说完,随着指端变幻万千的法诀,从未有人打开的金玉盒子缓缓地开启,露出只精致的银镯!
而后眉心渗出滴淡金色的血,落在镯上,化为嫣红。
“这jiù shì 我们南唐国世世代代供奉之物,名叫诱魔,相传为上古神君之物。可惜古卷轶失严重,我查遍藏书却只知其名不知其用。这次情况危急,强行用魂血驱使,希望它真如传说那般可以逆天改命。至于代价,都由我个人背负吧……”
他喃喃地说着,取出镯子,为她扣上。
“夜吟哥哥……”
她不懂修行,但她听国师说过,逆天是魔道,逆天的人必遭……天劫业火!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她本能地想要取下镯子,然而镯子旦带上便扎了根,不管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掰下。
她急得哭出来了。
他于是叹了口气,掏出手帕,为她擦拭眼泪。
“我的修为已经被枯泽那老鬼打碎,腿伤又流血不止,就算逃出去也只会拖累你……玉暖,你要活下去……不要想着为我报仇,枯泽是元宗的太上长老,你又没有修行的根基……只要活下去就好了……”
“可是……”
她努力地搜肠刮肚,想要说服他起走,却发现周身不知何时已被淡色的光芒包裹,身体被拉进纯白的漩涡,再次睁开眼,却躺在渺无人烟的荒野中。
太庙不见了,夜吟哥哥也不见了,只有腕上的镯子和手中的半幅衣袖,提醒她方才的事情不是梦!
她曾经溜回国都寻找故人的痕迹,在她的眼前,却只有片焦土。街头巷尾流传着南唐皇宫被从天而降的黑色火焰烧毁的可怕故事,他们膜拜北齐国师的通天法力,不敢生出反叛之心。只有她知道,那黑色火焰与北齐国师无关,那是夜吟哥哥为了给自己逆天改命招来的天劫业火!
“你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我又怎么舍得说放弃?”
李玉暖自嘲地笑着,她不止次地想过放弃,但只要看到诱魔镯上鲜红欲滴的魂血,她便知道,不能退!绝对不能退!
……
……
夜色已深,万始宗的大半弟子都已入定睡下,坤泰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流萤,你què dìng 那时清泉只差步就要入魔?”
说话人正是万始宗的掌教将允,修行三百余年,他却依旧维持着中年文士的样貌,袭儒衫,白面微须,手持本古书,却是久久不曾翻过页。
得掌教问话,流萤连忙又认真地回想了下当时的情形,谨慎道:“的确险恶到了极点,当时清泉师侄道心破碎,只差线就要魂飞魄散。”
“但我方才查看他体内,却是道心稳固,并无伤痕,只真气稀薄,连筑基初期也不如。”
将魄困惑地说着,林清泉悟道结丹时,他正在玉池殿打坐,并未亲临,只嗅到魔气隐约,最终被道法克制。
“这也正是我的yí huò 。以常理言,魔气蔓延气息微弱,都是结丹失败的迹象。但今日午时我们都感应到了天地之气的变化,也确实探到他的丹田内有颗虚丹,颜色还是浅金色。”
凤栖踌躇地说着,林清泉具火灵根,平日里以火系道法为主,其他法术为辅。依理结成的虚丹当偏红色,纵然道法精纯也只可能是橙金色。居然会结成淡金色的虚丹,当真超出了所有人的预估。至于结丹成功后出现真气空虚、心脉萎靡,是闻所未闻。
“会不会和他……突然道心破碎又重新凝结有关?”
流月小心地问着,毕竟林清泉的结丹,从头至尾都溢着怪异气息。
“我看未必。”将允摸了下胡子,道:“道心突然碎裂,而后完美复原,结成淡金色的虚丹,却又真气空虚心脉萎靡……这其中定然大有蹊跷……总之,切等清泉巩固境界后再细细盘问。”
“当真不是魔影再现?”凤栖急切地说着,林清泉是她的得意弟子,她不希望他和魔道有牵扯。
将允笑了笑,道:“风雨欲来,人力难当。切顺天安命吧。”
说罢,手中书卷终于翻过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