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好事多磨第46部分阅读
穿越好事多磨 作者:肉书屋
“快请进来,快请进来!”
沈穆清惶恐的望着沈箴:“您,您不会又……”
想到黄裳和萧飒至今没有任何消息——所有人都认为凶多吉少……在想到女儿多舛的命运……沈箴摸着女儿的头:“你放心,不会有事的。王大人来找我,也是想和我商量商量……国难当头,一切以社稷为重。”
沈穆清望着沈箴少有的毅然表情,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和庞德宝在沈箴书房的退步等着,听到沈穆清回来的陈姨娘匆匆赶了过来。
“我的姑奶奶,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她两眼含泪,“我昨天才把大舍送到舟山。”
第一百七十二章 犹不死心
沈穆清怔住:“送到了闵先生的老家?”
陈姨娘眼中噙着泪花:“锦绣带着,和闵先生的两个儿子一起走的。”
那你为什么不走?
下意思的话,在沈穆清的舌尖打了一个转,终于留在了喉咙里。
“我和闵夫人都留下来——”陈姨娘并没有过多地注意沈穆清的表情,她很担心地道:“希望戴将军能挡住那个该死的未果才好!”
沈穆清愕然。
一旁的常惠突然道:“姑奶奶,我,我要回去一趟!”
是担心六娘和两个侄儿吧?
沈穆清连连点头:“快回去吧!”
常惠转身就朝外跑,跑了两步,又折了回来,从衣袖中掏了几张银票:“这事买马剩下的——”
庞德宝正要接手,沈穆清已道:“你留着吧!别告诉六娘就是!”
常惠望着手中的银票,怔了片刻,眉宇间有了几分毅然,使他的表情有些凝重,少了平日的随和。
“姑奶奶,这里一共是八百两银票,您能不能再借我一千两银子。”
庞德宝闻言眉头微皱。
陈姨娘却大声喝道:“你这泼皮,怎不知道好歹?”
常惠对庞德宝和陈姨娘的反应置若罔闻,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沈穆清。
趁着消息还没有传开离开京都——就算这样,也需要大量的钱吧!
沈穆清点了点头,吩咐英纷;“拿一千两百两银票给常师傅。”
陈姨娘拉了沈穆清的手:“不行!有钱也不能给,何况你没有钱。”
沈穆清只是无言地拍了拍陈姨娘的手,望向了神色有些犹豫地英纷。
英纷知道她主意已定,应声而去。
陈姨娘见了直跺脚,眼神如刀地射向常惠。
常惠没有一点心虚瑟缩,亲切地朝着陈姨娘笑了笑。
沈穆清请陈姨娘坐下,和她说着闲话。
“现在情况到底怎样了?京都是不是保不住了?”
陈姨娘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梗咽道:“元蒙人昨天已破了紫荆花——要乱,也就这两天了。我昨天给老爷送茶的时候,听王大人和老爷说,已经急招镇国将军、辽东总兵戴胜辉回京——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赶到——要是破了城,我们可都完了——我们大舍就成了孤儿了。姑奶奶,听说那个萧飒也不见了。还好老爷没有听那曾菊的,要不然,这头一个和离了,那头一个又死了——”
沈穆清听她越说越离谱,重重咳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姨娘这段时间照顾老爷辛苦了。要不要回去歇歇。”
陈姨娘这段时间的确是担惊受怕的,也没有个能说话、能分担心思的人。如果是平时,她也就不说了,可这个时候,说话反而成了一种发泄,一种能减轻她心里负担的行为。
她对沈穆清的委婉选择了忽视,继续道:“闵家的舟山是大家,子弟也多。我还托付锦绣,回到闵家要是有适合的人选,记得为姑奶奶关个心——”
沈穆清看着常惠强忍着笑,啼笑皆非地打断了陈姨娘的话:“姨娘,我这边还有事。有什么,我们回屋再说。”
陈姨娘听了讪然地笑了笑,屁股却像粘在了椅子上似的不起身。
沈穆清眉头微皱,正欲劝她,英纷走了进来。
她手里零零碎碎的拿了一叠银票,走到沈穆清身边轻声道:“姑奶奶,只有九百两——走的时候,留了五百两给时姑娘——”
沈穆清暗叫糟糕。
她忘了去银楼把金子换成银子了——沈穆清望向庞德宝。
庞德宝立刻从衣袖中拿了一叠银票出来,数了五张递给英纷。
英纷不客气地接了过来,从那五张银票中抽出了三张加在自己手里,递给了常惠。
常惠大大方方地接过英纷递过来的银票,对沈穆清道:“姑奶奶等我两天,两天后我再来府上拜访。”
现在已经顺利到了京都,如果京都被破,凭常惠一人,也不能保沈家这些人出城——他来不来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沈穆清笑道:“我这边已经没什么事了。你还是把六娘和两个孩子安顿好才是正经。”
常惠笑了笑,郑重地说了一声“姑奶奶一定要等我两天。”然后转身跑了。
英纷这下也不平衡了,但当着庞德宝,想到他是萧飒身边的人,为了不让他说沈家没规矩,她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嘟了嘟嘴。
庞德宝看着心中微微一笑。
这一路走来,英纷处处拿主意,沈穆清也随她,一看就是当家的大丫环,庞德宝自然对她另眼相看。
走过去又递了五张银票给英纷:“先拿着。”
英纷不要,低声道:“也不知道萧公子的事怎样了。这需要打点的地方多,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庞德宝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姑娘只管接了,姑奶奶想来也不会恼的。”
英纷却想起刚才陈姨娘的话来。
这萧公子要是真的不在了,两家还是撇清点的好——要不然,姑奶奶要是传出个克夫的名声,那可就全完了。
她一边摇手,一边走到了沈穆清的身边。
“庞管事,您还是自己留着吧。那五百两银票,我们过两天就还。”
两人正推着,被沈穆清派去书房的小丫鬟进来回禀:“姑奶奶,王大人走了。”
沈穆清听着精神一振,吩咐英纷:“你带庞管事下去喝杯茶,我去见见老爷。”
说着,也不等陈姨娘有所表示,越过小丫鬟快步朝沈箴的书房去。
沈箴的脸色很凝重,背着手在屋里踱步。
看见沈穆清进来,眉头锁得更紧了。
沈穆清索性开门见山:“老爷,王大人,都说了些什么?”
沈箴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这个时候回来做什么?如今紫荆关的难民已到了大宛——王大人老商量我,要不要关了城门?”
关城门?
如果元蒙人来了,那紫荆关逃出来的人岂不是——“那您怎么说?”沈穆清急切地道。
沈箴苦笑:“自然是关城门——要好似让元蒙人的j细趁机混了进来,京都就完了。”
沈穆清眼睛一暗,良久才道:“那戴胜辉——能不能赶到?”
沈箴摇头:“不知道!”
沈穆清喃喃道:“那,皇上就一点消息也没有?”
沈箴再次叹气。
沈穆清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那,那萧飒——”
沈箴走过去摸了摸沈穆清的头:“傻孩子——你就当你们没有缘分吧?”
这些天来的担心、害怕终于积累到了顶点。
她伏在沈箴的肩头大哭起来。
沈箴并不适应这样的亲密。
良久,他在瞬间僵硬的身子才慢慢变得有松弛下来。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沈穆清心里好受了些,头脑也恢复了冷静。
“老爷可知道当时是个怎样的情况?”她抽泣地道:“皇上调了甘肃、青海、贵州、云南和辽东的兵力去宣州,能不能问问,那个时候各路军是怎样布置的?萧飒走的是哪条线路?甘肃那边可有活下来的人?”
“你不相信?”沈箴有些吃惊的望着沈穆清。
沈穆清点头:“失踪了,只是不见了,并不蒙说明他死了。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沈箴欲言又止。
沈穆清求沈箴:“老爷,您就帮帮我吧!我知道我很任性,可我一日见不到他的尸体,一日不相信他死了——我以前听人说,大地动的时候,有人被埋在了地下,离救援的人不过一丈的距离,可就是因为天黑,救援的人没有发现,从旁边走过,所以永远失去了获救的机会——老爷,也许他现在只是负了伤,奄奄一息地在什么地方等我们去救——”说着,她的眼泪扑扑落下来,“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能放弃——”
沈箴幽幽地道:“我明天就去一趟王大人的府上。”
沈穆清含泪望着沈箴:“谢谢!”
“傻孩子!”沈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很快,沈箴那边有了确切的消息。
“萧飒领的甘肃兵和戴贵领的辽东兵在一起。兵败时,戴贵曾去找过萧飒,让萧飒和他一起推到怀远去,萧飒不愿意,说:大丈夫当马革裹尸而还。领着一部分愿意跟随他的人去找失散了的皇上——还有一部分跟着戴贵退到了怀远——谁也说不清楚他到底怎样了?”
沈穆清呆若木鸡,半晌才道:“能不能再问问?能不能找到最后见到他的人?”
沈箴劝她:“这是戴贵亲口告诉我的——要不是我问,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穆清,当时兵荒马乱的,加上元蒙人乘势一路攻城,怀远的官兵一路退败,我们的人根本没有机会回头去找——你想想,连皇上都不见了,要是能够,我们怎么会不去救?”
沈穆清求沈箴:“您再想办法帮着问问——再去问问——一定有人在戴贵之后见过他——”
沈箴看着瘦成了一把骨头的女儿,难掩伤心,侧过脸去。
父女俩正在伤大感之时,有小厮禀道:“老爷,姑奶奶,常惠师傅求见。”
京都的城门已关——他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有走?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愿放弃
尽管心中困惑,但沈穆清却没有心情见常惠。
“跟常师傅说一声,京都如今危在旦夕,让他想办法出城去吧!”
小厮应声而去。
但两人被这么一打扰,气氛比刚才活络了些。
沈箴劝沈穆清:“我再去问问。”
沈穆清也知道自己这是在为难沈箴——可她更担心萧飒。
叹了一口气,沈穆清从书房出来。
抬眼却看见了常惠。
他正低着头,在院子里踱来踱去。
小厮见了,忙解释道:“我让他走,他不肯走——”
听到动静的常惠已朝着这边望过来。
沈穆清一怔。
常惠的表情严肃儿冷峻,一点也没有原来的轻松随意,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突然就想到了那天在刘娘家里第一次见到常惠时的情景——那犀利的目光。
沈穆清快步朝常惠走过去。
“可有什么为难的事?”
常惠远远地朝着她行礼。等她走近了,低声地道:“姑奶奶,我家里的事都已经安置好了。如果你不反对,我去帮您找萧公子。”
沈穆清怔愣,随后漫天的喜悦把她吞噬。
“你说什么?你帮我去找萧公子?”
常惠点头。表情肃穆:“我在西北呆了快二十年,那边的关隘我都很熟悉,大嫂和两个侄儿我都安排好了,我帮您去找萧公子。”
沈穆清喜极而泣:“你跟我来。”
常惠笑着点头,随沈穆清进了书屋。
女儿带着一个矮个子男子去而复返,沈箴很意外,迎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
沈穆清拉着沈箴的衣袖:“常师傅说,帮我去找萧飒。”
沈箴愕然的望着常惠。
常惠点头,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会说元蒙话,还有一些元蒙朋友,只是没见过萧公子,需要一副萧公子的画像。”
没等沈箴开口,沈穆清已转身去叫小厮:“把庞管事请来。”
沈箴望着女儿淡淡地谈一口气。
从宛平到出事的大同,千里迢迢,而且找的又是个未曾见过的人,比大海捞针还要难——可看着沈穆清把常惠当成救命的浮木般,他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就当时安慰人心吧!
很快,庞德宝来了。
沈穆清有些激动地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庞德宝难掩兴奋,对常惠很是恭敬:“常师傅,请随我来,我找个画像的,把公子的模样画给您。”
常惠笑着点头。
他们给沈箴行了礼,连玦而去。
沈穆清双手合十:“但愿能找到!”
——常惠走的第二天,元蒙人与前往京师勤王的辽东军相遇,战了一夜,辽东军终于把元蒙人逼退了五十里。
京都诸人都松了一口气。
大开城门迎接戴胜辉。
戴贵从怀远且战且退,和父亲戴胜辉会合时,带出去的八万人马只剩六千人,这其中,还包括甘肃一千五百人。
戴胜辉望着这些满身血污,神色疲惫的军士,泪流满面。
这可都是他的子弟兵啊——一直保持沉默的京都官吏看着眼前的一幕,想到死在大同的那些同窗和同僚,也不知道是谁怒喊了一句“都是王阎误国”,这句话,像导火索似的,把这段时间人们藏在心里的怒火点着了——官吏们不管一切地冲进了西华门,遇到太监就打——代皇上监国的晋王吓得脸色苍白的,只知道拉着王盛云的衣袖,“阁老——阁老——怎么办?怎么办?”
王盛云冷冷一笑,望着内阁仅剩的两位大学士之一的胡信,道:“胡阁老,依我之见,只有处置了王公公的党羽以平众愤——”
不等胡信回答,晋王已迭声道:“阁老所言极是——快派人把王公公的党羽全抓起来,打入诏狱。”
发须皆白的胡信望着王盛云满脸的毅然,几不可见地淡淡一笑,拱手向晋王行礼,“那就请王个来快派人去抓王阎的党羽吧!事情再拖下去,只怕会——”
未说出口的话,让晋王打了个寒颤,忙道:“是啊,王阁老,一切就拜托您了——我只负责监国而已。”
王盛云恭敬地向晋王行礼,然后拂袖而去。
——沈箴盘腿坐在临窗的打炕上,望着外面树叶舒展的老槐树,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川”字。
立在炕前的周百木就有些无措地望了在一旁服侍的沈穆清一眼。
沈穆清朝着他微微点头,笑道:“百木,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退下去吧!”
百木看了一眼沈箴,见他没有作声,然后朝着沈氏父女行了一个礼,退了下去。
沈穆清看着百木走出了院子,这才重新给沈箴奉了一杯茶,缓缓地坐到了沈箴的身边:“老爷,您可是在担心王阁老趁这个机会扫除异己?”
沈箴回过头来,面色凝重地望了沈穆清一眼,答非所问地道:“我只怕京都在我辈手中沦陷——”说着,眼中竟然有晶莹闪烁。
“不会的!”沈穆清安慰沈箴,“您看,那戴胜辉不是来勤王了吗?还有元蒙人望风而逃的曾菊,贵州总兵孙大人、云南总兵赵大人——都会前来勤王。京都不会有事的!“沈箴望着女儿苦笑:“远水救不了近渴——“沈穆清望着沈箴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一定会及时赶到的!“她鼓励着父亲。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英纷的声音:“老爷,东西都收拾好了!“沈箴就拍了拍沈穆清的手:“穆青,去吧——“沈穆清摇头:“我不走,我留在这里陪老爷,让陈姨娘走吧。出了京都,让人护送她去舟山——大舍还在那里。”
沈箴轻轻地笑:“傻孩子,这可不是说胡话的时候。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你走,陈姨娘也走,你们一起走!趁着这机会,都走吧!京都,有我就行了。”
目光中全是不舍。
沈穆清的眼泪唰唰地落了下来。
“我不走——你也别赶我——我心里很明白,您是想与京都共存亡——京都对于您,好比您对于我。有您,就有我——我在这里陪着您——碧落黄泉,我们一家人也可以在一起。”
沈箴强忍着泪:“傻孩子,要是萧飒回来了,找不到你,可怎么办?”
“他还有自己的父母——不像我,没了您,就是孤雁一只——让陈姨娘走吧——她以后是要葬在太仓——我和您去象山,找太太——”
“又胡说——”沈箴笑容勉强,“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生儿育女,享受子孙的供奉——象山,是我和太太落脚处——”
“我不走——”沈穆清伏在沈箴的膝头嘤嘤地哭了起来“太太走的时候,让我好好照顾您,我不走,在您身边服侍你——”
帘子外的英纷听着也哭了起来。
“姑奶奶不走,我也不走——”
一时间,内外俱是哭声,气氛悲切。
门帘突然间被撩开,陈姨娘双眼通红地走了进来。
她跪在沈箴的面前:“老爷,你让姑奶奶走吧!我就在这里陪着您!”
沈箴望了望泪如雨下,目带哀求地看着他的沈穆清,又望了望垂头抽泣的陈姨娘,想到下落不明的萧飒,想到如果自己不在了儿子还有生母,女儿却无依无靠——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喊了百木进来:“你送陈姨娘出京吧!”
陈姨娘听了放声大哭起来。
沈穆清上前劝慰她:“家里的事都交给您了——”
陈姨娘哭着点头。
“你别哭了!”沈箴沉声道,“我有话跟你说。”
陈姨娘抽泣着点头。
沈箴又把周百木叫了进来:“你们都听着。”
类似于遗嘱——大家神色一肃,包括沈穆清在内,都静静地立在沈箴面前。
“大舍以后就寄居在闵家,到闵家族学里读书。长大后,娶闵家女子为妻。”说着,沈箴的目光就落在了陈姨娘的身上。
陈姨娘连连点头:“老爷放心,我一定让大舍去闵家族学读书,娶闵家女子为妻。”
沈箴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望向百木:“你现在已经不是沈家的下人了,把陈姨娘送到舟山即可随意而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百木“噗通”一声跪在了沈箴的面前:“老爷,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舍哥和姨娘的——”
“随你吧!”沈箴笑了笑,“你要是真有那个心,就想办法把我和姑奶奶的尸首运到象山,交给李家的人——就算式我最后的交代吧!”
百木哭起来:“老爷——”
沈箴笑着挥了挥手:“去吧!再晚了,就出不了城门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
沈穆清望着正房屋檐下那顶随风摇曳的大红灯笼,喊英纷:“虽然家里没人了,但也不能这样黑灯瞎火的——走,我们去把灯笼都点上。”
英纷含泪而笑:“好,我们点灯笼去。”
还有两个不愿意走的老苍头听了,忙笑道:“姑奶奶慢点,也等等我们。”
四个人忙了半天,才把靠近沈箴正房的几处灯笼点燃。
沈穆清累得直喘气:“平时不觉得,没想到点个灯笼就这么累。”
有个老苍头笑道:“姑奶奶毕竟年轻,沉不住气。想当年,我们跟着老爷在四川的时候,那夷人把我们县衙团团围住,那些衙吏吓得都躲在班房里不敢出来。只有我们老爷,点了灯,照样看公文。我们都说,老爷像是关公转世——不是说,关公灯下看春秋吗?所以心里都不怕。”
如果不是在这种特殊的时候,沈穆清又怎能认得这两个老苍头,又怎会知道沈箴在别人心中的印象——“她带着英纷一边往回走,一边笑道:“您老人家再给我讲讲,老爷以前是怎样的?”
另一个老苍头就笑道:“姑奶奶要是想听古啊,以后有的是时间。明天一早去买些鸡鸭鱼肉到极力囤着才是正经。”
“您老说的对!”沈穆清笑道:“我没经过这些事。您看,我们明天还要干些啥?”
大家说说笑笑渐行渐远——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线曙光(粉红票860加更)
沈穆清轻轻地把茶盅放在王盛云面前。
王盛云并没有看眼前这个穿着白绫衫蓝绿色比甲作丫鬟打扮的女孩子一眼。他满脸的愁苦:“……吏部侍郎议立晋王为帝,可皇上生死不明,万一……国无二君,到时候只怕是后患无穷!可君为轻,社稷为重……国一日不可无主。”
沈箴的表情比王盛云更苦涩:“……难道,要谕告天下,皇上已薨吗?”
王盛云没有作声,表情却已说明了一切。
沈箴闭上眼睛,眼角有水印。
“现在,只能如此了……”王盛云轻声地道,“要不然,事事不好决断。”
“内阁是否已有议定?”沈箴凝视着王盛云。
王盛云犹豫半响,低声道:“立晋王!”
沈箴没有吱声。
“他性格懦弱……你有什么好顾忌的?还特意商量哦?”沈箴淡淡地道。
王盛云苦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一向足智多谋,越遇难事越冷静……”
作为对手,这算是最高的称赞了吧!
得到对手的肯定,王盛云心定。起身道:“那我先走了,明天早朝,兵部侍郎石进会提议……”
沈箴起身,送王盛云。
王盛云走到门口,不禁回头。
这样私密的事,沈箴竟然没有避开那个端茶的丫鬟。
洁白如玉的脸庞,顾盼生辉的眸子,真是个灵慧的姑娘……京都大乱,留在京中的一些官员自己虽然留了下来,但大多数把家眷送回了老家,在自己的记忆中,沈箴的儿子好像也送去江南了……沈家的院子虽然打扫的干干净净,但冷冷清清的,缺少生气,一看就知道家中的仆妇不多……难道这就是沈箴那个和梁家和离回家的女儿?
想到这里,王盛云不由又多望了两眼。
沈穆清也在打量王盛云。
没想到,和沈箴斗了一辈子的王盛云竟然是个虎背熊腰的人……他们两个真是太,太不相同了……两人的目光就对了个正着。
沈穆清朝着王盛云微微一笑。
王盛云眼中也流露出笑意。
敢这样大胆的回视他,应该是沈箴的女儿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竟然和离了……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几分可惜。
一旁的沈箴也注意到了王盛云的举动。
不过是和离而已,难道犯了什么大错不成?凭什么露出可惜的表情?
他心中一动,索性道:“这是我女儿沈穆清。”
王盛云有几分狼狈。
不大大方方地打声招呼,而有些无理地盯着人家小姑娘看……他有些不自然地朝着沈穆清颔首。
沈穆清笑着向他屈膝行礼。
……送走了王盛云,沈箴神色沉重地返回了书房。
沈穆清正在清理茶盅,见状重新给他沏了一杯茶。
沈箴望着沈穆清叹气:“希望曾菊这两天能及时赶到。要不然……京都危如累卵!”
沈穆清想到这几天城内发生的抢粮事件,心中即感觉害怕,又感觉到无奈,不由也叹了一口气,把上街看到的情况告诉沈箴:“……没有人出来管事,再这样下去,只怕元蒙人还没有攻城,我们自己先乱了!”
沈箴表情怅然:“王盛云这也是火中取票,没有办法了!”
……对是否拥立晋王的事,群臣商议了四天依旧僵持不下。第五天,元蒙人一度攻破了朝阳门,在戴贵领兵拼死奋战下才重新夺回了朝阳门。消息传来,众臣惶恐,反对立晋王的大臣们终于让步,同意拥立晋王为帝。
晋王被王盛云推到太和殿的那把龙椅上的时候,嘴里还嚷着:“……我不要当亡国之君!”
王盛云对晋王的表情视而不见,站在丹墀上朝着礼部侍郎袁瑜颔首。
袁瑜开始宣读登基大典的议程。
群臣按照袁瑜的指示行礼叩拜。
晋王几次欲从龙椅上起身,都被站在一旁的兵部侍郎石进按了下去。
登基大典完后,王盛云立刻上奏,提擢戴胜辉为兵部尚书,全权负责筹划京师防御,他亲自于正阳门督战。
新帝望了望龙椅下的大臣,见大家都目光如炯地望着他,他这才点了点头。
……闵先生坐在沈箴书房临窗的大坑上,喝完最后一口面汤,舒服地放下红潮大海碗:“没想到穆清的手艺这么好……一碗阳春面而已,让人口齿留香。”
英纷收拾着炕桌上的碗筷,沈穆清笑着奉茶:“先生是饿着了吧?所以才觉得好吃!”
闵先生接过茶,笑道:“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听了闵先生说的新帝登基过程,一直保持沉默的沈箴问道:“现在战况如何?”
闵先生笑道:“王阁老让大家选了九人出来分别负责九门,立下生死状,城破则人亡。又让礼部的人在京都各胡同里向大家宣讲战事中那可歌可泣的事,激发斗志。今天早上德胜门告急,住在金台坊、灵椿坊、日忠坊的附近的青壮年自动组成援助队前往德胜门援助……虽然形势依旧不容乐观,但大家的气势却比以前强十倍。”
沈箴点了点头:“如此就好……”
闵先生却叹道:“好什么好啊!大家都在前线拼死抗敌,皇上却嚷着向南迁都避敌……哎!也不知道王阁老是怎么想的……还不如立了泰王。至少泰王是主战的。”
沈箴端起茶盅轻轻地喝了一口,轻声道:“泰王性烈,自然不如晋王容易掌控。”
闵先生听着,嘴角翕翕,终是无言。
沈穆清见着这气氛有些凝重,笑着正要说话,放碗筷的英纷快步折了回来:“老爷,闵先生家的长贵要见闵先生!”她的声音很是急切。
沈箴听着忙道:“找到我这里来了,肯定是急事……你就先回去吧!”
“让长贵进来!”闵先生吩咐英纷,然后笑着对沈箴道:“我如今随兵部侍郎石大人镇守安定门,石大人是虎将,元蒙屡攻屡败,眼看着元蒙人这几天有些气馁,石大人特意放我一天假,让我回家休息休息。我怕您担心京都的安危,所以先到您这里来了——长贵可能是奉了贱内的嘱咐去看我,找不到我,找到您这里来了……”
他正说着,英纷领了长贵进来。
长贵是个面目清秀的十四岁男孩,正处在变声期。
他顾不得给闵先生和沈箴行礼,满脸惶恐、哑着嗓子急切地道:“大人,出事了!石大人告诉我来这里找您。让您快去参加朝会。”
长贵说的颠三倒四,大家听得不是十分明白,但那句“出事了”却听得明明白白的,都不由的胆战心惊。
闵先生忙道:“你别急,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长贵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道来。
原来,长贵奉了闵夫人之命到安定门去看闵先生是否受伤,结果长贵刚走到安定门,就遇到了石进。石进认得他,立马拉着他道:“快去石化桥松树胡同沈老爷家,找你们家大人去。告诉他,元蒙可汉末果押挟着皇上在正阳门,要守正阳门的戴大人开城门。王阁老和戴大人只得避而不见……要所有督战的文官都回太和殿议事!”
屋子里的人听得面面相觑。
沈箴和闵先生异口同声地质问道:“你可问清楚了,那皇帝是真是假?”
长贵在两人锐利的目光下瑟缩地道:“我,我不知道……我一听,立刻就跑了过来……”
沈箴望了闵先生一眼,道:“你快去太和殿……看看是什么事情……一有消息,立刻来告诉我。”
闵先生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带着长贵匆匆而去。
沈穆清站在那里似悲似喜地望着沈箴:“皇上找到了,那萧飒……也应该和他在一起吧?”
谁知道这其中到底除了什么事?
沈箴眼底闪过一些怜悯,笑道:“应该在一起吧!等闵先生过来,我们就知道了!”
沈穆清点了点头。
……闵先生第二条中午才出现在沈家。
沈穆清自他走后就一直等在沈箴书房的厢房,一直没有睡觉。
听说闵先生来了,她朝书房跑去。
闵先生郑州和沈箴说话:“……大家一直质疑着皇上的真假,可和皇上一同被俘的还有梁渊的长子梁伯恭及甘肃同知萧飒等低级军官……现在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沈穆清当时两腿一软,就瘫坐在了地上。
听到动静的沈箴和闵先生都朝这边望来,见状,沈箴一边向闵先生解释道:“穆清这段时间一直担惊受怕的……”一边下炕将她扶起。
沈穆清勉强地朝着沈箴笑了笑,高一脚低一脚,云里雾里地回了听雨轩,伏在炕上大哭了起来。
……六月二十四日,曾菊率兵五千突然出现在宣州,把在宣州到处烧杀抢掠的一万元蒙人全部歼灭,并在宣州临时募兵,三日之内既招募五万人。
七月一日,曾菊率兵三万,将逗留怀远的一万元蒙人全部歼灭,以至于怀远伏尸蔽野……割断了末果的后路。
七月四日,未果将皇上立于紫荆关城墙迎战曾菊。
曾菊不战而退。
七月六日,未果挟持皇上出紫荆关北行,同行的有贴身太监谷大宝和甘肃同知萧飒。
七月二十六日,新帝改元天顺。提擢击退了元蒙人的功臣曾菊为宣同总兵,护城有功的戴贵为辽东总兵。
第一百七十五章 匪夷所思
沈穆清望着又黑又瘦的常惠无言以对。
“姑奶奶……我劝了萧公子……我能带着他偷偷回京都,元蒙人要带皇上回八河的时候交换了一批被俘的人……两次机会萧公子都放弃了。而且还说,主忧臣辱……我,我也 没办法!”
沈穆清苦笑:“常师傅辛苦了。如今京都之围已解,你也去把六娘接回来吧!”
常惠犹豫道:“要不,我再去趟八河。原来是不知道萧公子在什么地方,到处找。现在知道了具体的位置,来回也比较快……”
沈穆清听着动了心。
“要不,您帮我带封信给萧公子?”
常惠点头,笑道:“行啊?您今天把信写好,我明天就动身。”
“沈穆清笑着叫英纷送常惠出去,自己磨墨给萧飒写了一封信。”
信中没有什么甜言蜜语。只是部他,为什么要去八河?
“第二天,沈穆清没有等常惠,等来的是六娘。”
大病过后的六娘脸上留下了苍老痕迹。
她朝着沈穆清苦笑:“我不准他和你们家多接触,就是怕民生今天 这种事……没想到,他还是把命卖给了你们沈家……”说着,眼泪扑扑地落了下来。
沈穆清很是心虚,却又惦记得萧飒,只得狠心地笑道:“六娘放心,常师傅不会有事的!”
六娘目带哀求地凝望着沈穆清:“姑奶奶,我只望您看在我们孤儿寡母的份上,太危险的事,少让我小叔去。”
沈穆清没有办法给她承诺,心虚地低头。
六娘看了,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去。过了一会,常惠来了。
他来拿信:“好几个月没有在床上睡觉了,所以起晚了。”常惠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沈穆清解释着他的晚来。
沈穆清却犹豫起来:“去八河,是不是很危险?”
常惠笑道:“哪里不危险?京都不是也差点被破了城吗?”
沈穆清苦笑,把信交给了常惠,亲自送他出了门。
……元蒙人的威胁解除了,京都好了伤疤忘了痛,很快恢复了原有的繁华与喧嚣。只有像沈箴这样的人才一如往昔的忧心忡忡。
“今上肯定是不愿意皇上回来的!”沈箴执黑子落在了左角的小目上,“可就这样让皇上在八河……以后怎么向后世交待——内阁也太无能了吧!”
为了区分前后两位皇上,大家都开始以“今上”称新帝,以原来的称号称呼旧帝。
闵先生执白子回了一手,不屑地道:“王阁老这几天为女婿承爵的事忙着,哪有时间去管这些?”
沈箴没有作声,棋子落在棋盘上却“噼啪”作响。
而此时的沈穆清,却目瞪口呆地望着英纷。
英纷望着沈穆清点了点头,加强了语气道:“你没有听错。那个涂二姐,来拜访您!要见您!”
沈穆清冷冷一笑,道:“不见!”
英纷应声而去。
沈穆清又把她喊了回来:“……她什么打扮?”
英纷沉吟道:“穿着件银白条衫,白色的挑线裙子,桃红色的比甲……头上戴着赤金镶珠的簪子,手上戴了对绿汪汪的翡翠镯子……嗯,还化了淡妆,还带了两个小鬟,很是 清爽利落的样子。”
沈穆清想了想,道:“你就跟她说,家里正乱着,我还要收拾收拾。让她有什么,跟你说吧!”
英纷应声而去。
沈穆清伏下来给时静姝写信。
自从她知道京都被围,前前后后写了十来封信到南京,让时家的人帮着打听京都的情况。一听说未果退兵,她立刻给沈穆清写了一封信。而沈穆清也是一样,未果一退兵,立 刻给时静姝写信报平安,两人你来我往同一个时间送信,反而像鸭同鸡讲的讲不清楚。所以沈穆清这次是等时静姝来信后才给她回信。
她望着信纸不由笑了笑。
看来,把时静姝留在福州完全是对的。
经过沈穆清的提点,时静姝立刻明白应该怎样和福州的喻夫人及泉州的李夫人相处……短短的三、四个月里,时静姝不仅找到了合适的种茶的地方,而且通过喻夫人和李夫人 将地买了下来。
就等着林瑞春去福建了。
沈穆清写出两封信。一封给时静姝,谢谢她的帮忙,也委婉地把她表扬了一顿。另一封信是写给林瑞春的。一来是告诉他,福建那边的事办得差不多了,让他启程去福建。二来是告诉他,落梅和孩子及林进财两口跟着陈姨娘去了 舟山,他去福建的途中顺便去看看父母和妻子、儿子,享几天天伦之乐。
写完信,她仔细地把信封起来。
外面就传来一阵女子争吵的喧哗声。
沈穆清皱了皱眉,仔细地听。
“你怎么这样?一点规矩也不懂……”那是英纷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回道 :“……你一个小丫鬟,做得了主吗?少在这里啰啰嗦嗦,坏了我的事,小心打板子……”听着很是耳熟。
沈穆清再一想,恍然大悟。
那是涂小雀的声音。
她不由心中恼怒。
说起来,她涂小雀不过是个被收了房的婢女,凭什么训斥英纷……至少人家英纷行得正走得直……沈穆清心里先冷了三分。
脚步声就越来越清晰。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帘子“唰”地一声被撩开,涂小雀那张宜嗔宜笑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沈穆清眉头微蹙,涂小雀已三步并作两步跪在了她的面前。
她一怔,涂小雀抱住了沈穆清的膝:“姑奶奶,你要恨,都恨我。您要怨,都怨我。不关我们少爷的事……”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沈穆清,一开口就把沈穆清给震住了。
这都是说的些什么啊?
沈穆清听着狐疑。
不由仔细地打量涂小雀。
不同于以前的艳丽低俗,二姐现在的妆容干净而自然,身上穿着广州产的焦布比甲、松江产的银条衫、杭绸做的挑线裙子……通身都是上等粒子。还有头上戴的首饰,虽然只 有四、五样,可镶的都是珊瑚、青鸦石、蜜腊之类的……最大的变化的她神态。再也没有了以前的仓促和瑟缩,目光炯炯有神,带着自信和骄傲……一个脱胎换骨的涂小雀!
沈穆清就想起庞德宝说萧家大太太的话:“……我们大太太十几岁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