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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好事多磨第30部分阅读

      穿越好事多磨 作者:肉书屋

    飒淡淡地笑着,目光坚定,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强大的自信,让人不由静静地听他说话。

    “你知不知道临山县令告余姚知府贪墨案是为了哪一桩?”

    “是火耗银。”当初沈穆清很担心,曾经仔细问过梁季敏这件事的始末,“柳峻任江南布政使之前,浙江的火耗银是一分三,柳峻任浙江布政司以后,就变成了四分。

    临山县去年遭了水患,因火耗银子引起了民变,所以临山县令才把上峰告了——引起民变是死,把事情捅大了直达天庭说不定还可以有转机。”

    “不错。”萧飒点头,“可你想过没有,柳峻在浙江两任,这么多的银子,就算是他中饱私囊了,他也得有地方放、有地方藏才是啊?”

    “这个我倒没有细想……”沈穆清听得眼神一亮,“如果是在江南就被处理了,就不会扯出一个户部给事中来……这样看来,银子是进了京的……既然是进了京,这么多的银子,或者是……”说着,她就有些犹豫地指了指那个金碧辉煌的所在。

    萧飒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赞许。

    沈穆清心中大定。

    终于可以证明,那些一直隐藏在心底的大胆念头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妄想。

    她不由叹息:“所以大周王朝的正三品大员、封疆大吏才会自杀——因为他不能、也不敢说出这钱到哪里去了;所以王威才会‘好心’地通过女儿来告诉我——因为只有我们这些无知妇孺知道柳峻死了。才会慌慌张张地到处找门路。这样一来,要么是因为为老爷说情的官太多而引起皇上的猜疑,要么是这件事越闹越大,以至于宫里没有办法向天下臣民交待,只能让老爷来背这黑锅。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达到了王威云兵不解刄除掉了对手的目的。”沈穆清说着,脸上渐渐透出苍白,“可不知道老爷到底是为太后娘娘等谋的呢?还是为皇上等谋的”

    “应该是为皇上筹谋吧!”萧飒目光明亮的有些锐利,“要是为太后娘娘筹谋的,黄上也不会这呀不能够保护着沈大人——好死不如活着,看皇上如何处置柳家的人 就知道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虽然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也猜到了一些内幕,但沈穆清并没有解决的好办法。她目露彷徨,“要是都察院的人紧盯着不放,我怕皇上会把老爷推出来顶罪!”

    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如纸,乌黑的眸子闪烁着无助的光芒——这样的沈穆清,让萧飒不由想起那个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姑娘来。

    他望着沈穆清的目光变得晦涩。

    半响才低低地道:“如果这件事,全是柳峻所为呢?”

    沈穆清一怔。

    萧飒已徐徐地开口:“如果都察院的人弹劾沈大人,要求抄家呢?”

    沈穆清满脸震惊,目光中渐渐露出了然,然后全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要是,要是做过分了……会不会……出事?而且,凭你我二人,也不能扭转这风向标……”

    萧飒静静地站在竹帘前,冷峻的表情,眉宇间流露着无所谓惧的笃定。

    “所以这件事要商量欧阳先生!”他的声音冷静到有些冷酷,“而且,你们家不能再找人出面为沈大人求情了,动静越大,皇上越不好下台——连你我都能看出来的问题,几位阁老怎会看不出来?”

    正是如此!所以欧阳先生才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知道的,不会说;不知道的,说不清楚……

    “萧飒,”沈穆清心里有些慌,抬手想拉他的衣袖,手却打在了湘妃帘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你没事吧!”萧飒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语气很紧张。

    “没事!”沈穆清的心思全在刚才谈话的内容里,哪里还去注意这些。她压低了声音!“要是抄家,我的陪嫁在不在这范围内。”

    萧飒微怔,已有些明白,轻声地道:“除非是抄出了什么,连累了九族。”

    沈穆清沉默半响,道:“家里的事,我不太明白。而且要操作,还有很多具体的事要做,所以这件事得先商量太太和欧阳先生。”

    “就算是欧阳先生出面,估计也不好办!”萧飒颇有些犹豫,“毕竟欧阳先生的身份摆在哪里……如果有困难,不如想办法走王公公家,反而是个好事……?

    他这么一说,沈穆清倒想起来一桩事来。

    “萧飒,我听我二伯说,王公公想收你做干儿子……”

    她的话还没有落,萧飒已眉角一挑,目露不耐;“你二伯?梁叔信?”

    沈穆清点了点头。

    “没想到他还吿诉你这些?”语气很是不屑。沈穆清一怔。

    听梁叔信的口气,好像和萧飒不错的样子。怎么萧飒却对他完全是两个态度……难道两人之间有什么误会?

    萧飒见她不语,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转念又想到沈穆清曾经要求梁叔信通过驸马走王公公的路子,讥讽的话就不自觉地说了出来:“怎么?梁叔信去帮你找驸马走王公公的路子那就是雪中送碳,我去走王公公的路子就是趋炎附势?”

    话音一落,他也有些惊愕。

    自己这是怎么了?

    沈穆清又没有说什么……

    “萧飒!”沈穆清望着他的目光很是困惑,“你怎么变得这样的尖刻!”

    尖刻?她竟然说他尖刻?为了那个狗屁二伯,竟然说他尖刻?

    刚才的自责都化成了一团火,呼啦啦地在他的心里烧了起来。

    萧飒脸上的表情变得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生硬:“我一向这样尖刻,你才知道吗?”

    声音骤然拔高,竟然引来了汪妈妈们的侧目。

    萧飒这是怎么了?

    沈穆清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是如此的陌生……刚才那种同声共息的默契也灰飞烟灭了、消失无踪。

    她很是失望,明亮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

    总是这样,萧飒在她面前总是这样的喜怒无常!

    她垂下了眼脸:“萧飒,你那么聪明,实际上就不必我多言。我只是希望你别真的拜到了王公公门下做了他的干儿子……政治是那么微妙、瞬息万变的事,一旦被打上了‘某某党’的标签,你就和他荣辱与共了……王公公又是持宠得势的人,要是哪天失宠了,你的立场就变得很为难了……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你,是因为这个,才让我别和王公公来往?”萧飒的声音轻飘飘的浮在空中,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他屏住了呼吸,眼睛睁得大大的,等待着沈穆清的回答。

    沈穆清笑望萧飒,神态间有着深深的无奈:“我也不知道我们之间怎么了?好像总是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三言两语,就会吵起来……”

    “不,不会,我不会跟你吵架的!”萧飒语气急切,如在争辩着什么似的,“你放心,我知道轻重,不会拜在王公公门下的……什么人是酒肉朋友,什么人是人生知己,我分得很清楚!”

    看见萧飒一副很急于表白的样子,沈穆清不由失笑。

    毕竟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就是再有阴谋,再有手段,也还有着不失本性的时候。

    “所以我说你很聪明啊!”沈穆清笑道,“就是自己性格很啰嗦,遇见了你总是忍不住说教一番。”

    萧飒看见她露出笑颜,不知怎地,心里一松,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阳光般明亮的笑容来。

    “你放心了!”他再一次向沈穆清保证,“我还准备配享太庙,做个名留青史的忠臣呢!”

    “就你这样,还做忠臣。”这样自信飞扬的萧飒让沈穆清心中一暖,调侃的话脱口而来,“你不做贰臣就不错了!”

    “这你就不懂了!”萧飒斜睨着她,表情很是倨傲,“真正的大忠臣,都是权臣。你看魏征,你看包拯……哪一个的心思不是千转百回的。而那些不知变通的,多半是没有留下姓名的愚臣。我告诉你,我中了状元以后,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和刘学士喝酒,和他讨论所有大周王朝所有阁老的经历,你猜我发现什么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心有戚戚

    虽然不敢苟同萧飒的观点,但看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沈穆清忍不住捧场:“你发现什么了?”

    萧飒很萧然地道:“没有一个阁老曾经做过都察院的御史。”

    沈穆清见他说的一本正经,也懒得去动脑筋辩驳他,笑道:“那又怎样?”

    “这就说明,像言官这种没有眼色的,都不能做阁老。”

    沈穆清忍俊不禁,低低地笑了起来:“真有这事吗?我没研究过!”

    见沈穆清笑颜如花,萧飒说的就更带劲了:“不仅如此,我还发现,做到了都察院左、右御史的人也很会审时度势。比如说现在的都察院御史赵符,这个人自进都察院后,只弹劾过一个人,就是原来的内阁首辅董安。赵符因此而得了诤臣之名。但我却发现,事实并不是像大家所传的那样,当时董安已屡逆太后的意思,太后娘娘还曾派过内官问他的罪,当时对他也很是不满,巴不得找点事把他给免了……”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道帘子站着说起话来。

    望着眼前这个在她面前依旧如孩子般飞扬的萧飒,沈穆清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目光中慢慢有了一份动容。

    从那个听不得违逆之言的红衣少年到眼前这个胆大心细的状元郎,萧飒,长大了……可就算是如此,自己却始终能感觉到那份流淌在他血流里的骄傲。

    “是不是很无聊!”感觉到了沈穆清的沉默,萧飒嘎然而止,意兴阑珊地道,“我觉得忆古可以昔今……”

    沈穆清见他的样子有些沮丧,知道是自己的态度刺伤了他。

    她不由正色地道:“萧飒,谢谢你!”

    萧飒愕然地望着她。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沈穆清的笑容带着满满的感激,“药王庙相遇时选择相信我,沈家出事的时候有不计前嫌地来帮我……萧飒,谢谢你所作的一切。”

    萧飒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耳朵一下子通红。

    他无所谓地回了挥手:“哎呀,算了。你不也跑到柏树胡同去劝我了吗?我们就算扯平了吧!”

    扯平了?与自己相比,萧飒付出的更多吧!

    沈穆清不由抿嘴一笑,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宜嗔宜怒的脸来。

    “二姐还好吧?”

    她问得很真诚。

    不管怎样,她是萧飒喜欢的人。

    “哦!”萧飒听见沈穆清提起二姐,眉头就蹙了蹙,“我让她跟着大太太回临城了。”

    沈穆清一怔:“跟着大太太回临城了?”

    难道两人相处的不好?或者有了什么矛盾?

    萧飒点了点头,语带抱怨地道:“算我倒霉,管了这桩破事。你是不知道啊,那个徐三,自己没本事要卖老婆也就罢了,谁知道卖了老婆又后悔,天天跑到我家门口来闹,我一烦,就让人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顿,又丢了一两银子给他。这下他老实了,不来找我了,改去找涂小鸦了。”

    “怎么会这样?”沈穆清失声道,“二姐怎么会遇到这个样的人?”

    “就是!”萧飒眉头拧得紧紧的,“说起来,二姐也是个精明能干的。可摊上了这样一个人,有什么办法。”

    沈穆清突然就想到了梁季敏。

    是啊,摊上了这样一个男人……女人大多数都认命吧!

    比如王温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家都是一样的。

    “那涂小鸦怎么说?”她的声音有些落寞。

    希望二姐这个唯一的哥哥会在关键的时候帮帮她。

    “你别说,难怪涂小鸦在曾菊面前服侍了那么多年连个安置妹子的地方也没有。”萧飒很是火大的样子,“徐三缠着他,他就跑到我这里来,还说:那五百两银票就算是我欠你的,还是让二姐跟徐三回家吧?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人毕竟是结发夫妻!”

    沈穆清听得口瞪口呆。

    心里却暗暗叹息。

    一般的人都会这样委曲求全吧!

    “我一想,算了,人家两相情愿,我就自认倒霉,当我那五百两银子打了水漂了!”萧飒语气很是不烦,“谁知道二姐又不愿意了,天天在我面前哭哭啼啼,还说什么,我要是把她送出这个门,她回头就吊死在涂家的祖坟旁。涂小鸦一听,注意又变了,回头求我把二姐留下。”

    沈穆清不由张口结舌:“这,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去年十月中旬的事。”

    也就是自己在万宝斋遇到她之前!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二姐才下决心跟了萧飒的呢?

    沈穆清脸色一暗,沉默下来。

    见沈穆清不语,萧飒很无奈地望了她一眼:“你也觉得这不是个事吧?”

    沈穆清到是很能理解二姐的做法。她笑道:“她能跟着你,也算是有个依靠。”

    萧飒点头:“所以大太太来看我的时候,我就让大太太把她带回临城了。”

    也好,毕竟私收的歌伎和母亲身边的丫鬟那可是天壤之别。

    她受过苦,应该会珍惜这样的机会的!

    沈穆清想起那在宝良的话。她有些好奇地道:“你是大房的吗?”

    萧飒点头:“大太太是我生母。我是两岁就过继到四叔名下的——那时候改的口,现在也叫习惯了!”

    沈穆清不由愕然:“你,你是嫡出:”

    萧飒就瞪了她一眼:“谁告诉你我是庶出的哥哥,一个庶出的弟弟、两个庶出的妹妹。”

    没有亲兄弟啊!

    沈穆清不由惊愕地道:“那你过了继,大房那边怎么办?”古时的过继可不像后来,不仅承宗,而且还涉及到继承权的问题,这其中就有长幼嫡庶之分。

    萧飒无所谓地笑了笑:“论赚钱,萧家除了我,还有二房的老大,三房的老二,就是我那个庶出的大哥,拿了祖父五千两银子做本钱到福州做香料生意,这几年也赚得盆满钵满的。”说着,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道:“我如今中了武状元,正好为他挪位子!”

    不知为什么,沈穆清就觉得萧飒的笑容里隐含着一种让她觉得心酸的东西。

    两岁的孩子,还看不出优劣的时候,就被过继给了四房,改变了人生的轨迹,过生母的称号,也是“叫习惯”的……难怪他不敢请补习老师……如果没有这一场破天荒的武举,他的未来又会在哪里呢?

    “你过继,是谁的注意?”沈穆清的声音非常的舒缓,有着让她自己都吃惊的轻柔。

    萧飒却是敏感的,笑道:“你觉得我很可怜——因为失去了长房长子的位置?”

    沈穆清仔细地思考了一下。

    的确,自己觉得他可怜。不仅仅是失去了长房长子的位置,还是因为那种被族人寄于厚望的压力……

    但她不能说。

    她还记得初见萧飒时他的乖张……一个少年在无奈何之下的反抗。

    “你,可怜?”沈穆清朝他眨着眼睛,笑容俏丽地打趣他,“十七岁的状元郎,的确有点可怜!”

    萧飒哈哈大笑起来,眉宇间尽是畅快。

    ……

    汪妈妈望着那个神色飞扬的萧七,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算个帐,两个人怎么说的这样高兴?

    “妈妈别烦。”跟着萧七一起来的那人温声地道,“说起来,富实和贵府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年底收帐的时候收得喜滋滋,如今账目不清楚了,就把我们派来。说实在的,我们也不愿意做这恶人。要是能温言细语地把事说开了,大家都好!”

    汪妈妈听着,不由横眉怒目:“和我们嫩家打交道的也不止你们一家,可你看看,除了你们家像这样要账,有谁家这样了……你明天让你们东家来一趟,我们把话说清楚了,以后可不敢再上贵店赊东西了。”

    那“赊”字咬得极重,很显然还在怒火刚才富实的威胁。

    那人陪着笑脸:“都是我们不会说话。妈妈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说着,朝着汪妈妈作了一揖。

    汪妈妈见他说话顺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垂手恭立,笑道:“小人姓庞,贱名德宝!”

    汪妈妈望着他冷笑:“庞德宝,我看那个萧七笑得贼眉鼠眼的,只怕是别有所图吧!”

    庞德宝神色一僵,勉强地笑道:“看妈妈说的!”

    汪妈妈冷冷地“哼”了一声,打断了庞德宝的辩解:“我告诉你们,你别以为我们家姑奶奶年纪小就好糊弄花言巧语的想让她认了那笔糊涂账,她可是从小就跟着太太管家的。”说着,转身就朝沈穆清那里走去。

    沈穆清隔着竹帘看见汪妈妈朝她走来,立刻低声道:“汪妈妈过来了。”

    萧飒一怔。

    突然间就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偷偷地溜进夫子的屋里看他写给四叔的信里是怎样评价自己的……那时候,小厮就是这样低声对他说“夫子来了”的!

    他不由微微笑。

    俊朗的眉目明亮耀眼:“你记得我跟你说的话……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需要我帮忙的,就派人到富实去找萧七。”

    第一百一十四章 节外生枝

    回朝熙堂的路上,汪妈妈不免啰嗦:“富实也是几十年的老店家了,怎么派了这样两个愣头青来……一会说我们欠银子,一会又说是把帐弄错了……趁火打劫的我见过,可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

    沈穆清心情大好,只是微笑着听着。

    进了屋,李氏还伏在桌上抄佛经。

    听到动静,她放下了手中的笔。

    见女儿眉目展舒,神色间透着欢快,她不由打趣道:“嗯,看样子,还是得去花园走走。这一走,精神就好了不少。”

    沈穆清一怔。

    李氏已抿嘴一笑:“去九思斋看了的吧?我没有亏待季敏吧?”

    原来李氏以为自己去九思斋会梁季敏了!

    沈穆清但笑不语。

    陪沈穆清进来的汪妈妈自然是什么也不敢说的,在一旁陪着笑脸。

    沈穆清望着李氏神态间透着刚毅,思忖了片刻,道:“太太,我有话跟您说。”

    李氏以为女儿是去见了梁季敏的,现在又有话说,自然是遣了身边的人。

    沈穆清坐到了李氏的身边,低声道:“太太还记不记得,我去药王庙的时候,有个叫萧飒的人曾经让叶大人到我们家来报信的事?”

    李氏微怔,道:“自然是记得。他今年还中了武状元!”

    “我刚刚就是去见他了!”

    李氏愕然。

    沈穆清已低声把刚才发生的事,以及和萧飒的对话——当然隐瞒了关于萧飒本人的事,都一一说给了李氏听。

    李氏听着直点头,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我也觉得柳峻的自杀有问题,所以让欧阳先生不必回来,到江南去打探些消息。”

    沈穆清大感意外。

    没想到欧阳先生根本没有回来!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沈穆清本来就觉得萧飒的这个主意太冒险,现在欧阳先生又不在……她更是没有把握了。

    李氏没有作声,闭着眼睛靠在了迎枕上。

    过了好一会,她张开眼睛,沉声道:“你说,老爷曾经给过萧飒拜贴。”

    “嗯!”沈穆清轻轻地应了一声。

    “这萧飒还说,如果有事,可以到富实去找萧七。”

    沈穆清又轻轻地应了一声。

    李氏就让人去叫汪总管。

    沈穆清不解,道:“叫汪总管做什么?如果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就是!”

    李氏看了她一眼,道:“怎么大的事,我总得见见人吧!”

    沈穆清没想到李氏就这样接受了萧飒。

    她不由怔住。

    李氏却若有所思地道:“那个萧飒,多大的年纪?”

    沈穆清忙道:“十七岁。”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一个嫡亲的妹妹,两个庶出的哥哥,一个庶出的弟弟,两个庶出的妹妹!”

    “哦!”李氏眉头一挑,“家里的人还挺多的啊!”

    沈穆清突然语凝。

    自己当着李氏和萧飒一副根本部署的样子,现在李氏一问,连人家有几个庶出的兄弟姐妹都一清二楚,这、、、、、、谁会相信他们不熟、、、、、、可她不是怕李氏怀疑萧飒心存不轨又担心萧飒那个火爆脾气受不得委屈两人产生什么误会吗?只希望太太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才好!

    她掩耳盗铃的安慰着自己。

    有丫鬟进来禀报道:“太太,午饭好了,您看摆在什么地方?”

    沈穆清一听,如蒙大赦。

    李氏却笑望了她一眼,道:“就摆在花厅吧,让舍哥陪着他姐夫吃饭吧!”

    沈穆清见李氏不再追问,松了一口气,就想起汪妈妈那卖铺面的话来,道:“要是家里一时周转不过来,你看要不要先把我压箱钱拿过来应急。”

    李氏的眉头微蹙,道:“出了什么事?”

    沈穆清就把汪妈妈的话说了一遍,李氏听着,脸色微沉,道:“我知道了。我还是那句话,不管是老爷的事,还是这家里的事,你都别管了。我自有主张。”

    “太太,多一个人多一份胆量。”沈穆清放不下心,“您就让我陪在您身边,我虽然不能出什么大主意,可这端茶倒水的事还是能做的。”

    “家里丫鬟妈妈一大堆,要你端什么茶?倒什么水?”李氏态度坚决,“你给我回梁家去好好待着,不出乱子,就是帮了大忙。”

    沈穆清一怔,迟疑道:“太太莫不是想在关键时刻求求当家?”

    李氏笑道:“我们两家是一条绳上的蚱蜢,谈不上谁求谁?”

    沈穆清想到梁家诸人的态度,却不好向李氏言明。

    李氏见沈穆清脸上闪过一丝忿然,心里明白。笑道:“你的胸襟要宽阔些才是。老爷一日没定罪,梁家一日不好有什么举动。就算是换了梁家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家也是一样。而且,万一我们家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梁家能撇清,总不能拿着梁家的百年基业陪着我们吧!”

    沈穆清很是困惑:“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联姻。”

    李氏笑道:“自然是锦上添花。”

    沈穆清怔住。

    李氏已笑道:“只要不是诛九族的事,至少救了你一个。”

    沈穆清眼泪夺眶而出。

    李氏拿出帕子来轻轻地帮她擦着眼泪:“傻孩子,能救一个是一个。我还指望着老爷出来,你好好照顾他呢!”

    沈穆清连连点头:“太太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老爷的。”想了想,道:“也会好好照顾大舍的。”

    李氏点了点头,拍着她的手:“这才是我的好孩子!”

    ……

    回到梁家的沈穆清待人更是和气,行事更是低调。她每天除了给太夫人。冯氏请安外,就待在叠翠院里做针线。梁幼惠陪了几天,到底是坐不住,直嚷着“无聊”。

    好在很快就是八月十五了,义学里放了几天假,梁幼惠和三个侄儿疯成一团。

    珠玑常在沈穆清做针线活的时候陪着她说说话儿。

    “百木说,柳大人自杀的事传到了京里,都察院的御使纷纷上折子弹劾老爷。”

    果然把帐算到了老爷的头上。

    “百木说,皇上说了,人死为大,柳大人的家眷不预追究。”

    让萧飒说中了,皇上并没有处置柳家的人。

    “百木说,翰林院的士子都在议论老爷。”

    “哦!”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沈穆清想到了在翰林院的梁季敏:“三少爷有什么反应?”

    珠玑犹豫了一下,才道:“百木说,三少爷这几天都跟着那个陈亚子一起饮酒吟诗。”

    沈穆清微微点头。

    陈亚子虽然在官场上不得意,却是个有真性情的人。梁季敏和他在一起,总比听翰林院的那群人说自己岳父的风凉话好。

    又过了几天,外面倒是没有动静了。

    沈穆清惦记着萧飒的那个注意,正人心浮燥时,董妈妈来道:“你太仓老家的堂姐夫来京里办事,你堂姐托他带了东西来给你。”

    太仓老家的堂姐夫?

    沈穆清怔了怔才反应过来。

    是沈月溶那个姓任的未婚夫吧!

    他来干什么?

    不过,怎么成了堂姐夫?

    沈月溶给她带东西,不知道带的是什么?

    他们不知道沈箴出了事?

    沈穆清压住满腹疑惑,笑道:“有劳妈妈了。我让英纷跟着您去拿东西吧!”

    董妈妈笑道:“他还想给您请个安——太夫人已经让人把任公子请到了花厅。”

    沈穆清颇有些意外,跟着董妈妈去见了沈月溶的未婚夫。

    梁家的花厅很小,但里面摆着紫檀木的屏风,花梨木的家具,处处彰显着侯府的气派。

    沈穆清走进了花厅,就看见一个穿着莲青色褶衣的男子微微垂首伫立在花厅的中间。她知道这就是沈月溶的未婚夫了,一边朝首座走去,一边拿眼睛很快地暖了一下他。

    姓任的身形高大,皮肤白皙,星眉剑目,仪表堂堂。

    沈穆清暗暗吃惊:“这姓任的哪里有一点混混的样子。难怪老爷和林进才见到他都生出几分好感来。

    她坐下后,姓任的就给她作了一揖,声音轻柔地道:“三少奶奶还是头次见到我吧!我姓任,叫任翔。”

    沈穆清客气地招呼他:“姐夫请坐。”又让丫鬟上了茶。

    任翔犹豫了一会,坐到了沈穆清的下首。

    男女有别,略懂些礼仪的人都会选择坐在离门最近的那把椅子上……

    沈穆清想到立在花厅角落里两个负责招待客人的梁家丫鬟,眉头就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任翔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好像一无所知,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红漆描金匣子递给沈穆清:“这里面是贱内绣的几个荷包,让我带给三少奶奶的。”

    英纷上前将匣子收了,沈穆清很客气地道:“有劳堂姐费心了。堂姐还好吗?”

    任翔喝了一口茶,看了站在沈穆清身后的英纷一眼,又看了看花厅角落立着的小丫鬟,声音突然压得很低很低,语气急促地道:“我知道大伯家里出了事,大伯母的身体又不好。所以才来找三少奶奶的——那日我们接到大伯母的信,说四姑娘要回太仓,可等我们去码头接人的时候,船早已返程。”

    寂静的屋子里就响起了一阵细弱却很清脆的碰瓷声。

    英纷上前一步站在了沈清的右侧,挡住了丫鬟的视线。

    过了好一会,沈穆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人,不见了?”

    她声音颤抖,细如蝇蚋(rui)。

    任翔望着沈穆清透着苍白的脸上依旧挂着的盈盈笑意,放下心来。

    总算找对人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沈家被抄

    “是。不仅人不见了,就是随身的妈妈、丫鬓和箱笼,统统不见了”任翔端坐在太师椅上,声音轻得如斥过树梢的风,内容却足以让沈穆清跳起来,“这件事只有岳父、岳母和我知道。我们不敢声张,只好私下里找。”

    “堂姐夫尝尝这茶,听说是福建过来的贡品,我也是第一次喝。”沈穆清心乱如麻地应酬她。

    这原是沈家的丑闻,怎能让梁家的人知道。

    任翔知道她这是说给梁家的丫鬓听的,遂合作地提了声音,笑道:“多谢三少奶奶了。我们太仓是乡下地方,不比京都物华大宝,能尝到这样的好茶,真是三生有幸!“说着,就端起茶盏来浅尝了一口,“果然是好茶。”

    沈穆清松了一口气。

    任翔这样机灵,应该不会乱说胡来才是。

    想到沈家现在的情况,又想到自己做为梁家的媳妇一举一动都要符合《女诫》、《女训》的规范,她不由皱了眉头。

    任翔自踏入梁府就耳听八方眼观四路,沈穆清的为难他如何看不出来。更何况,他来找沈穆清就是不想惊动季氏……因此他急急地道:“烦请三少奶奶让汪总管助我一臂之力。”

    任翔的知情识趣让沈穆清对他好感倍生。

    他一定以为首辅家的大总管就定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吧?

    却不知沈箴在仕途上几起几落,看尽世态炎凉,越是贴身之人越喜欢用敦厚老实的……汪贵之所以能成为沈家的大总管,与其说他有能力,不如说他够忠心。

    任翔让他帮着找沈月溶……说不定人没有找到,先把季氏给气病了!

    沈穆清思索了半晌,把心一横,道:“你去西大街的富货店找萧七,让他帮你合计合计。”

    任翔见沈穆清开了口,自然是喜出望外。

    两个人东拉西扯了一会,任翔就告辞了。

    沈穆清回到叠翠院却是无论如何也坐不下去了。

    她喊了珠玑来:“让百木去打听打听辽东总兵家的那个戴贵这段时间都干了些什么?“

    珠玑应声而去。

    不一会,抄手游廊上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沈穆清眉头微皱。

    就算是沈月溶跟着戴贵私奔了,珠玑也不应该这样慌张。。。

    她正想着,门口的帘子“唰”地一下被撩开——身材高大的梁幼軎闯了进来。她三步并作两步,神色惶恐地走至了沈穆清的面前,拉着她的手,嘴角微翕,眼泪在眼眶里直转,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幼軎一向让人,是谁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沈穆清暗暗稀奇。又想到梁幼軎的病,笑着回捏了她的手:“别急,别急,有什么话好好的说。”

    梁幼軎牙齿打着颤儿,半晌才磕磕巴巴地道:“抄家了……抄家了……”

    沈穆清脑子里“轰”地一声。

    ”幼軎,你冷静点。”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忽远地飘在空中:“是谁家被抄了?你又是听谁说的?”

    梁幼軎抖得更厉害了:”你,你,你家……刚刚被抄了,三哥,三哥还在祖母那里……还在那里……“说着,竟然两眼一翻,口吐白沫,身子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

    沈穆清呆在了那里。

    跟着梁幼惠进来的丹珠脸色一白,害怕地哭了起来道:“不好了,二姑娘发病了!”

    沈穆清这才反应过来。

    她来不及多想,恨恨地瞪着丹珠,厉声道:“哭什么哭?还不喊大夫!”

    丹珠被沈穆清一吼,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沈穆清望着地上四肢抽搐的梁幼惠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是英纷在一道:“三少奶奶,我看,不如叫了紫纱过来!”

    也是,紫纱是太夫人派到幼惠身边的——总不会无缘无故地派个人到幼惠身边吧。

    沈穆清连连点头,英纷跑过去反紫纱叫了进来。

    紫纱一看,二话没说,从怀里抽出一条帕子揪了梁幼惠的嘴就塞了进去。一边塞,还一边对沈穆清解释道:“这是怕她咬了自己的舌头。”沈穆清“哦”了一声,虚心地向紫纱请教:“那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她的话音刚落,屋子里就发出一股臭气。

    紫纱歉意地望着沈穆清:“二姑娘怕是失禁了!”

    人活着就好!

    沈穆清道:‘人能不能搬动?’

    紫砂点头:“小心抬到床上就是。”

    沈穆清忙叫了明霞几个进来,大家轻轻地把梁幼惠抬上了床,又打了水来给她清洗。

    正忙着,太夫人已得了信过来。紫鹃和另一个叫紫菱的丫鬟紫砂一起照顾梁幼惠。三个人有条不紊,动作娴熟,配合默契,想来照顾生病的梁幼惠已不是一回两回了。

    太夫人就叫了沈穆清出去说话。书 包 网

    “怎么突然发了病?”声音里有质疑,更有怀疑。

    沈穆清并不动怒,虎毒不食子。不管太夫人对她们这些媳妇、孙媳妇怎样,对梁家的骨肉却是真心实意第维护。

    她直直地盯着太夫人眼神:“幼惠说,我们家被抄了!”

    太夫人叹了一口气:“穆清,我本来不准备告诉你的。怕你知道了伤心。但你放心,不管怎样,抄的是沈家不是梁家。你终归是我们梁家的人,有我一天,就有你一天……”

    太夫人的声音时近时远地飘在空中,如画外音,给沈穆清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以前是天天盼着这消息,可当这消息真的传到她的耳朵里的时候,她又觉得害怕。

    如果抄出来的金银在皇上眼中还达不到廉洁的地步,怎么办?

    如果时间太短李氏还没有能很快地处理家中的财产,怎么办?

    如果财产转移的事被人发现进而告发了,怎么办?

    悲伤忧愁纷至沓来,沈穆清一个踉跄,靠在了屋檐下合抱粗的红漆柱子上。

    太夫人望着她摇了摇头,叫了英纷:“扶你们少奶奶到西厢房里歇息吧!”然后自己去看幼惠去了。

    ……

    沈穆清躺西厢房的架子床上,既不想吃也不想喝。

    九天了,沈家被抄已经九天; 。

    皇家的雷霆手段,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明时坊的家、沈家松树胡同的老宅都被查封了,李氏,陈姨娘、大舍和汪妈妈等几个女眷被关进了京都郊外的狱神庙。

    据说那里离沈箴被关在诏狱不到二十丈。

    京都的八月末,风吹在身上已经有了寒意。不知道李氏有没有御寒的衣裳?有没有碗热水喝?陈姨娘会不会尽心地服侍她?

    这些担心与牵挂让沈穆清脑子一刻也闲不下来。

    她常常想:难道自己和萧飒弄巧成拙了?要不然,沈家一共只抄出了一万三千六百四十四的家财,为什么李氏她们还是被关进了狱神庙?为什么沈箴没有放出来?为什么太夫人把自己拘在家里不让出去?

    那种无法对人言明的痛苦让沈穆清时时觉得心如刀绞。

    她目光呆滞第仰卧在床上动都不想动一下。

    坐在床边的梁继敏望着手里那碗已经没有了热气粥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吃点东西吧!要不然,等岳父放出来,他老人家看到你这个样子,心里只怕更难受。“

    他的声音有些呆板,安慰的话听在沈穆清的耳朵里显得很公式化,让他想到那些电视上安慰病人的领导、、、、、、

    她现在只想见到萧飒。

    只有他能和她商量,只有他能和他谋划,只有他知道她心里有多担心和害怕、、、、、、

    留春在门外探头探脑,英纷见了,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怎么了?”

    留春小声地道:“太夫人和夫人过来了!”

    英纷犹豫了片刻,转身朝梁季敏禀道:“三少爷,太夫人和夫人过来了!”

    梁季敏松了一口气。沈穆清这样,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

    说实在的,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翰林院里同僚们的议论让他羞惭难当,如坐针毡。

    “怎么?还是不吃不喝的!”太夫人和冯氏走了过来。梁季敏忙站起来给祖母和母亲行礼。

    “快坐下,快坐下!”太夫人望着他黯然神伤的样子眼里满是怜惜,“你这两天照顾穆清也辛苦了。”

    “孙儿不辛苦!”梁季敏苦笑道,“照顾娘子,是我应该的。”

    冯氏点了点头,看着沈穆清如木雕般地躺在床上不理不睬,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对梁季敏道:“翰林院那边,你就再请几天假吧!”

    梁季敏犹豫道:‘我已经连请五天假了、、、、、、”

    “家里有丫鬟妈妈,再不济,也有你我!”太夫人不赞同的到,“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天天灾家里给妻子做低伏小的,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冯氏欲言又止。

    太夫人就问梁季敏:“听书信说,袁瑜为你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