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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史大人辛苦了!第3部分阅读

      长史大人辛苦了! 作者:肉书屋

    :“我倒不怕朝臣不弹劾,就怕他们弹劾的不起劲呢。”

    小校一脸疑惑,不过这毕竟不是他该插嘴的事情,双手抱拳一礼,转身前去传令去了。

    韩苏愣愣的看着萧条杂乱的嘉州府街,此次事情,处理的好就是一个大功,若是不犯些过错以求功过相抵,难道她还一路升迁上去不成?什么高官名臣、少年新贵可不是如今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的自己想要的,窝在琅嬛福地攒退休的俸禄才是王道。

    “呼……”深处一口气的韩小长史露出邪恶的笑脸,抄家什么的还是小道,既然要闹就闹大点,抄出的金银朝廷国库就不要想了,心内打算好的小长史挥挥手叫来自己身边儿的跟班小厮,嘀嘀咕咕的吩咐了一大堆事情。

    公主府亲卫雷厉风行,当晚就开抄了嘉州府各大大员府邸,如今韩小长史管事,自然不会没事找抽的上报一番。

    但是被突袭的有点发懵的嘉州府尹虽然被搜了个措手不及,还是派出了心腹前去帝京求援,跑死了两匹千里马,两天内就到达了帝京,一石激起千层浪,帝京忽然炸锅了。正所谓“刑不上士大夫”,虽然事实定不会如此,但是尊崇文人还是如今的主流,如今竟有人无凭无据动了朝廷大员?文官集团自然反应激烈。

    然而十几天前还与文官集团费劲交流的皇帝自然不会理会,此刻也学起当初文官们的做法,稳稳的打起太极来,正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大昭朝廷又开始了新一番的扯皮。只是如今双方换了个位置,文官们气得跳脚,昭帝如今身心舒畅,玩起了猫戏耗子的游戏来。

    与此同时,善安坊的襄城公主也接到了一封署名林滤公主府的信件,这位妖艳勾人的公主殿下颇有兴致的笑道:“没想到平日一副单纯青涩的小长史一出手竟然就是闹翻帝京的大事,果然人不可貌相。”

    旁边因为缺钱,如今正在襄城公主府混吃骗喝的魏王闻言一听,伸长了脖子:“幼月的来信?”

    “不是哦。”襄城公主扬了扬手里的信件,笑的越发灿烂:“闹翻帝京的始作俑者。”

    “小长史韩苏。”魏王微一挑眉,“他有何事?”

    “弟弟~”襄城公主忽然用甜到发腻的声音对魏王抛媚眼:“白吃了这么多天的饭,是不是该去赚点钱了?”

    魏王浑身一阵鸡皮疙瘩,自己的姐姐自己清楚,如今这模样绝没好事,魏王垂死挣扎:“好说,二姐给介绍一个一天一千两银子的差事吧。”

    襄城公主娇笑:“边卫军妓应值这个价。”

    魏王一脸惊恐:“皇姐莫要骗人,听说她们收入很低。”

    襄城公主笑的越发勾人了:“到底是皇家身份,价钱自然不同。”

    魏王狗腿的跪到襄城公主身边捏肩膀捶腿,一脸凄惨:“二姐,有事但凭吩咐,从小咱俩最亲,不过有好处不能只让小弟喝汤啊。”

    襄城公主享受的眯起眼睛:“放心,小长史给了个不错的东西,你若是做的好,以后起码吃喝不愁了。”

    落拓长史一狂生

    任凭朝代更替,唯世家屹立不倒。

    想前朝之前“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充分说明了世家的强大,联合起来,逼皇帝退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自前朝实行科举,打破了世家垄断朝臣的局面,又集中兵权于皇族,算是对世家威胁的又一打压,但不可否认,即使如今对平民颇为宽松的大昭朝,偏远地方依旧有“纸贵于粟”的说法,可见,只是政策上的便利并不能改变朝臣依旧多为世家子弟这一事实。

    毕竟,饭都吃不上的人家,读书根本就是遥远的梦。

    当初的韩苏不也是变了法儿的弄出许多新奇的东西赚钱,却也比许多大昭文人少读了好多书,靠的还是前世的资本,仅读的那些,也是一笔一划自个儿抄写来的,想买印出来的成书,吃不上肉的韩苏恐怕得把嘴里的饭菜一并舍去了。

    可见,在大昭做一个文人要多高的成本。

    又可见,大昭朝的文官集团也不过是一个个强大利益体的集合罢了。

    而如今,利益体中的一小分子,刚从都降驿到达嘉州府的周奉周御史正气的跳脚。

    按照他原本的进度,此刻到了嘉州府,应该是接受嘉州府尹等一干官员的隆重接待的,然而,在两天前,在歇脚的都降驿遇到嘉州府尹派往京城的心腹之后,这位即使在洪灾过后依旧还保持不徐不疾,名士风范的御史大人,此刻再也没有所谓的大家涵养,急冲冲的向韩小长史的临时住处奔驰而去。

    而接到通报,连个“请”字都来不及说的韩小长史,此刻正笑吟吟的看向不顾礼仪直冲向自己书房的御史大人,施施然的行了个下官礼。

    对方好歹是三品大员,从四品的小长史是名副其实的下官。

    周奉这个时候可没心思与对方比养气功夫,心内大骂:“乱来的狂生,呸!哪里来的穷酸小子!尽给本官惹祸,若不是公主府的人,早就给……”之类的。

    他这般生气,调整面部许久也扯不出来一个笑来,看对方不识大局,料也是个不足轻重的小人物,干脆僵着个表情硬邦邦道:“本官听闻韩长史抄了嘉州府一干大员的家,不知他们犯了大昭哪条律例,竟劳烦林滤殿下动如此大的手笔。”

    韩苏本来就不耐烦他之前行径,看如今语气,竟然还包庇那些人,并将林滤公主拖下水,心中更是恶心的无以复加。

    当下笑道:“公主殿下忧心灾民,下官身为公主府长史,恨不能为殿下分忧,于是便揽了赈灾的一干差事,这等小事乃是下官自行做主,若说府尹大人等人有何罪责,就要劳烦周大人过目了。”

    说完,双手递上好厚的一沓纸张,旁边更是还有许多账册。

    当初听说这位御史两天便要到达嘉州府,她自然做足了准备,公主府亲卫抄出罪证之后,韩苏便第一时间整理出来,要的便是堵住这位御史大人的嘴,不然,还不知道之后还有多少难题,如今两件大事,一为安置灾民,二为筹粮平抑物价。从淋滤公主手中接到朝廷拨下来的物资之后,韩小长史颇有冲到帝京将手中东西砸到大昭朝臣脸上的冲动,当初她韩苏以公主府的资产还筹出万石粮食与数千两银子,而大昭朝廷竟只派给赈灾的林滤公主十万两银子便完事,粮食更是一粒没有,以如今粮价,韩苏很怀疑这十万两到底能买多少粮食。

    而剩下的,竟全要内库买单,当然,文官集团给出了他们的一向手段:大可向当地富户筹集。

    所谓士农工商,商者为贱,自然不敢违抗父母官的开口,但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这样不但徒惹非议,更不可能筹来许多钱,毕竟,商人最会的便是哭穷,若是用强,那也太不好看了,更何况,以韩苏看来,商人的钱也是冒了风险赚来的,凭什么要让别人白白掏钱?

    而文官集团的心思更是不消说,要说眼下囤积粮食的大户都是谁,可不就是那些个名门世家么?若是此刻国库拨下粮食来,那才是大水要冲龙王庙,文官集团自然不会做这等损害自身利益的事。

    周奉接过案卷一看,脸色眼看又黑了几分,心内又骂嘉州府的这些个蠢材做事太不隐秘。

    这可是大大的冤枉了江州府的官员们,毕竟一手遮天久了谁还会如此小心翼翼?更何况,也没人想到有人会冒着与整个文官集团作对的风险,没有理由的便去抄了朝廷大员的家啊。

    如今看来,罪证俱全,想要在无罪抄家这件事上扯皮,已经是纯粹浪费时间,眼下还是先将此事揽回来再说,看之后有机会再行施转。

    当下,铁青着脸的周御史咬牙道:“圣上派本官御史之职,便是为了查嘉州府失职之事,之前多劳烦韩长史代劳,如今本官已到,此事便交由本官,韩御史身负赈灾重任,便无须费心了。”

    韩苏当然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说白了,文官集团就是个综合利益体,中间牵扯的便是交换二字。某个利益体以对对方的罪责睁只眼闭只眼换取己方某人的上任,或是以某些退让而让自己的一些政策实行,这根本就是大昭朝廷不公开的事实,亦是昭帝也无可奈何的原因,毕竟,昭帝的政策是为国,为皇家,从根本上便是损害对方利益而利国家,这也是双方不可能站在一起的缘由。

    大昭历朝三代,前朝朝臣其实早已换了不止一波,然而,留下来的惯例反而是最大的毒瘤,当初整个文官集团是怕昭帝换上自己人而团结一致,如今久了,却成为了利益纠结体。

    即使如今宰相禄伯叮出身寒门,且为人颇有贤名,如今在这个利益体中也不得不做出某些让步:对于官场的贪污渎职视而不见换取良策的的实行,对于世家安插人脉到重要职位,换取寒士能公平被选录。

    这不得不说明身为一个贤士作为大昭朝臣的悲哀,他纵然可以克己明志,然而,如果不能满足大多数的利益,一切都是徒然。

    正如王安石虽贤,然而损害了底下官员的利益,官员们反其道而行,使得变法失败。商鞅虽然强硬成功,最后依旧逃脱不了被车裂的下场。

    这也是让昭帝头疼的又一个地方:纵然选择良臣,却也碍于体制,并不能为已所用。

    如今积弊已深,昭帝就算拼着暴君、残忍的名声,以武力打击文官集团,也是不现实的事情。不说他即位不久,人望不够,世家又岂是软柿子任人捏?怕是最后几篇锦绣文章就能够让昭帝遗臭万年。文人在舆论上面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韩苏想罢一笑,打破周奉的幻想:“此乃大人内务,下官自不好插手,不过大人来此之前,下官无人可报,已将一切罪证录了一份上秉圣上,还望大人明鉴。”

    周奉心中一紧,已经不顾遮掩了:“韩长史难道要做一辈子的公主府长史不成?手下多点分寸,日后也好到朝廷做官。”

    韩苏晒然一笑:“大人说的哪里话,下官胸无大志,人无长才,还真没有入朝为官的打算,这个长史么,做不做其实也无不可,领上一份俸禄,小臣也愿自此终老了。”

    “你!”

    韩苏虽然有讥讽之意,说的自然也是心里话,但听在周奉耳中,脸上实在挂不住,当下甩了袖子,愤怒而去。

    韩苏弹弹袖口,满眼冷意。

    商者亦好名

    如今周奉急着收拾前嘉州府尹等人的烂摊子,嘉州府的事情自然无暇顾及,韩小长史如今没有制约,乐的轻松。

    不过她心内也知道,恐怕如今天下都盯着嘉州府这一块,昭帝关注那是自然,而文官集团的关注更是司马昭之心了,自己处理的好便罢,不然回京之后恐怕就不是一通弹劾可以了事的。

    说实话这方面韩小长史还真没担过心。自从范仲淹范相公提出以工代赈以来,赈灾再也不是单纯的放粮、撒银子了,如今大昭朝廷虽然丢了一堆烂摊子过来,但她一来抄家得了不少银钱,二来在襄城公主那里也有打算,所以对于等着看笑话的那些小人,韩小长史放了一万个心。

    她这边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别人可是提心吊胆。

    若说最担心的是谁,自然是嘉州府的富商们了,每次这种灾年,都是自己破财的时候,按说按照往常,主事的官员早就开始请自己等人大摆鸿门宴了,可是韩小长史接任以来,竟完全没有任何风声。

    嘉州府的富商们很担心啊,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不对不对,这绝对不是在骂钦使大人,但是稍稍放了一半个心之后,忽然就是满城抄家。

    嘉州府的富户们全都是嘴里发苦,这算是杀鸡儆猴吗?还是敲山震虎?既然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这么温吞吞的提心吊胆实在是有够痛苦,嘉州府的富商们一商量,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己还是主动点,看着办吧。

    嘉州府的富商们泪流满面的向上递帖子,不待这么玩的,要我们掏钱,还得自己主动,这不是贱么。

    韩小长史接到帖子的时候愣了半天,旁边小厮极有眼力劲儿,提醒了下:“这恐怕是破财免灾,大人此趟估计多有好处,他们不求置身事外,也不过是想大人高抬贵手一二。”

    不愧是公主府出来的,不得不说机灵小厮看事极准,往年碰到贪得无厌的家伙,趁此机会搜刮钱财的不在少数,所以富商们也看明白了,主动把上面的喂饱,您也不要太过分。

    韩小长史摸摸下巴,恩,虽然本来就有用得着这些人的地方,不过送上门来的自然不一样,韩小长史笑眯眯的说:“回他们,本官一定准时赴宴。”

    戌时二刻,韩小长史准时到达嘉州府福祥楼,嘉州府富商出手不凡,据说在这嘉州府第一楼吃顿饭,最低也要十两银子,一提到好吃的就高兴的韩小长史笑弯了眼睛,表情越发灿烂了。

    嘉州府富商们偷偷抬眼一看,很好,有戏。

    当下,宾主皆欢颜的簇拥走了进去。

    酒过三巡,福祥楼的掌柜康掌柜的先开口了:“嘉州府遭此大难,多亏大人体恤民情,我等虽为商贾,亦为大人的高风亮节所感动,思来想去,也只能在黄白俗物上襄助一二,企盼大人能体谅我等诚心,莫怪此等俗物污了大人的眼。”说完,便从边上递上了个精美盒子。

    他不开口还罢,这么矫情的一说,韩小长史差点没将刚才吃的给吐出来,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韩小长史自认受不来这种官场艺术,筷子一放,干脆还是自己来吧,不然待会儿指不定还有什么肉麻言语。

    摆摆手让小厮收下盒子,下面的人果然安下了心。

    “康掌柜说的哪里话,说实话,本官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银子和粮食,相信诸位都明白,这赈灾一事基本要靠各位支持,不过既然诸位表明了心意,虽然不能免责,不过本官也不好教诸位损失太多。”

    诸位富商一听,好人啊。这位人又痛快,又不像以往的那些个文官,明明想多要银子,又还得自己等人捧着,免得污了对方的名声,这还罢了,说话更是弯弯绕绕,累个半死,哪像这位大人如此爽快,收钱还办事。

    当下众人更欢乐了,赶紧再干上两杯。

    韩小长史一看,恩,差不多了,继续说道:“正所谓出钱办事。之前总不请各位前来,便是本官想也不能总是让像各位这般的人吃亏,本官想了好久,总算想出个法子来。”

    底下人一听,赶紧将酒满上:“大人请说。”

    韩苏将酒偷偷倒到袖筒,神秘道:“既然这份银子不得不出,本官便想,诸位纵使防范得当,这洪灾一过,估计也有不少地方有损伤,不如将这份银子作为工钱,让那些灾民们将那些个地方修葺一番,银子出了,各位也没有损失不是。”

    “大人英明!”富商一个激动,异口同声。这次可是真心的,反正被毁的园子之类的总要修葺,这样一来还真没什么损失。

    众人一高兴,劝酒劝菜的又是一波,韩小长史以袖掩口,继续偷偷倒酒。开什么玩笑,这会儿要是倒下了,接下来该怎么唱?

    “唉,之前为了此事本官还真想了不少办法,当初想的第一个法子是让大家筹银筑堤、修桥……”

    韩苏忽的开口,正高兴的富商们一听,顿时噤声,难道还是变法要银子?

    韩苏也不看在座富商的脸色,一副微醺的样子说道:“不过当时本官想啊,这样要怎么补偿大家啊,就对公主殿下提议:不如就在筑的堤、修的桥、铺的路边上立上石碑,将出钱人的名字刻上去,以求流芳千古……”

    话说一半,韩苏微微望去,果然在座各位有些心动。

    士农工商,商者最贱,这在各朝各代都是不争的事实,这些个商人们若说求什么,最想求的便是名声,有名声就能提升一点自己的身份,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古代故事、小说里面有钱的刻薄鬼反而表面上总做善事,得个某大善人的名号。

    不错,反应良好。

    韩小长史继续一副不以为意的半醉模样说道:“公主殿下一听,商者亦是大昭子民,怎么能白白辛苦,反而不为人知呢?竟然同意了本官的建议……”

    底下众人微微点头,满脸激动,大昭公主殿下提起他们,何等荣耀。

    “公主殿下还道:既然如此,当要论功行赏,排名就按贡献分前后好了……”韩苏微微一顿,底下的人显然已经坐不住了,一副我就是冤大头的表情。

    韩苏慢条斯理的扔下最后的引诱:“贡献最多者,无论是筑堤、修桥、铺路,可以以他的名字命名。”

    “大人!小民愿意出资筑堤!”康掌柜一个激动直接蹦了起来,不愧是福祥楼的大老板,上来就选最大头。

    “小民愿意修桥!”

    “小民愿意铺路!”

    很好很好,韩小长史心内暗笑,脸上一阵迷茫:“诸位是认真的?本官还说明儿个回了公主殿下,修葺诸位的园子之类的就好……”

    “大人哪里话,作为大昭子民,当为国为民,小人等虽为商贾,也愿意为公主殿下分忧!”

    呕,又要吐了!

    韩苏赶紧叫停:“既然如此,明天诸位就到本官那里商讨好了,到时候将按诸位的贡献辑录成册,当然,每人贡献多少,也将公布于众。”

    好酒、好粮

    第二天,嘉州府的富商们早早便到了韩小长史的临时衙门,爽快甩银子的场面一度让书吏们怀疑,韩小长史不是想修桥、筑堤,而是在拍卖嘉州府的地皮,不然,这群平日一毛不拔的商贾们今日踊跃的似乎着了魔。

    银子的问题解决之后,其他的问题便不再是问题,嘉州府尹等人抄家之事带来的正面效果极大,不但让嘉州府的富商们自行入瓮,如今剩下的这些个书吏、衙役们也一改往日的倦怠,勤奋的好似天下大同了一般。

    官府以工代赈的公文发出去之后,流民的情况果然好了许多,洪灾之后家破人亡的灾民们,眼下有了重整家园的机会,又有工可以做,攒下几分银子,日后也有了盼头。这样一来二去,不但免去了灾民背井离乡,任凭田地荒芜的前景,连一些已经出去的流民,听到风声,又纷纷赶了回来。

    韩苏又派人聚拢了无力做工的妇人,将煮饭、照顾孤儿的事情托付给她们,正好将抄家得到的银子作为工钱发放,以期减少鬻儿卖女的现象。

    事情有条不紊的分派下去,萧条荒芜的嘉州府也渐渐生出几丝活力,有了盼头的灾民自是勤奋,而告示上大大的名字以及出资银子的公示,嘉州府富商们亦是满面红光,出门见到灾民们感恩行礼,一个个好不得意。

    赈灾事情如此下去自然无恙,剩下的唯独就是粮食的问题了。

    当初林滤公主初接到圣旨,第一件事便是开嘉州仓放粮,开始时候仅维持灾民温饱,均是施的稀粥。如今要开工,饭食自然要跟上,这样一来,嘉州仓的粮食未免捉襟见肘。嘉州府富商们眼下被名气驱使,自然也分出了一部分存粮,但对于整个府内的灾民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闲下来的韩小长史掰着指头算了算日子,襄城公主那里也该有回信了吧?

    可惜如今的襄城殿下依旧是沉醉温柔乡,与风流才子们好不快活。

    而人穷志短的魏王爷此时已拜会到第三个忘年交那里了。

    此时韩小长史这边的事情皆如预想般发展,林滤公主那里却显然已有人急的火烧眉毛了。

    大昭开国以来,茶、盐、铁都是捏在官家手里,盐、铁归于国库,内库采办茶叶。虽然免不了分下份额给其他商人,但内库是茶叶采买的大头是不争的事实,然而今年春茶早就下来了,内库却毫无动静,茶商们虎视眈眈,茶农们心里叫苦,却绝不敢轻举妄动。

    当初林滤公主将内库之事临时托付给韩小长史,就是因为派往盛京的账房及掌柜们并没有召回,依旧前去看了今年春茶的成色,以及今年茶价的调整。

    而办完事情的账房现在却不得不赶往嘉州府:如今赈灾未完,谁都不知内库还要支出多少,今年春茶到底采办多少,内库能拿出多少银子,都需要林滤殿下拿出主意。

    然而,日夜兼程的账房掌柜们赶到公主临时居所,甚至都没来得及擦擦额上急出的汗,一脸歉意的林滤公主竟快速的给出结论:“诸位辛苦了,是林滤安排不周,忙完这阵,不妨好好休息一番。春茶一事,依旧按照往年惯例,这是内库的大进项,还请诸位多多费心。”

    几位账房、掌柜你看我、我看你,迟疑片刻,行了礼退了出去。春茶事急,喝口茶还是接着往回赶吧。

    而林滤公主此刻拿了几封信件思虑半晌,忽而轻笑出来:“长史大人纵然智珠在握,大约也没想到,粮食一事托付错了地方。”

    一旁沏了新茶执盏而来的泽兰女官好奇道:“韩长史做事虽出人意表,但无不防祸于先,竟也有思虑不周之处?”

    林滤摇头道:“长史大人虽然贤能,但是人脉太浅,他只以为二姐交游广阔,于是将筹粮之事相托。他虽然给出不错的底牌,此事若是办得好,没有不成的道理,却不知道二姐平日相交多为文人雅士,对此事毫无帮助。若是猜的不错,六哥为人尚义任侠,交际最杂、最广,又总是缺钱,此事终究落在他的头上。”

    “魏王殿下?”

    “正是。”魏王笑嘻嘻的上前:“霍兄,小弟此趟可是有好买卖想送,来来来,好菜摆上,酒就不用了,小弟带的有。”

    霍岚哑然失笑:“到我红叶山庄自行带酒?老弟这是要砸哥哥招牌么?”

    魏王神秘一笑:“可不就是来砸招牌的么。”

    霍岚一怔,他虽为商人,却偏偏为人豪爽,正如他的身份——大昭第一酒商一般,爱交友、好喝酒,但他人粗犷,心思却最为细腻,魏王这么一说,他当下便哈哈一笑,吩咐了下人准备好菜,果然不提上酒,请了魏王入了屋去。

    遣了下人,霍岚也不矫情:“老弟这下该揭出谜题了吧?”

    魏王更是洒脱,伸手从腰间摘了水囊:“哥哥试上一口,看兄弟砸的动哥哥的招牌否?”

    既然开口便是砸大昭贡酒的招牌,东西定然珍贵,霍岚却没料到魏王竟然是灌在随身水囊内,真是哭笑不得。

    但他更是知道这个王爷为人潇洒不羁,但其实内里极为挑剔,他如今放出话来,自然不一般,当下拔开水囊,先用鼻子嗅了嗅,大赞一声:“好酒!”这酒不说味道,光是散出的酒香都能引人垂涎欲滴。

    小心翼翼的喝上一口,顿时满口的火辣直冲胸腔,霍岚脸上憋得通红,半响才缓过劲儿来,嘴上砸吧半天,道:“弟弟拿出此酒,哥哥以后果然不用做买卖了。”

    魏王慢条斯理道:“那不知哥哥是否有意同小弟共做这份买卖。”

    商人重利,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霍岚做到今日地步,自然不会被眼前利益所惑:“老弟开出条件吧。”

    魏王笑嘻嘻道:“实话实说,此乃我七皇妹,林滤府上做出的东西,府上放出话来,这酒如今成了八成,还需一段时日斟酌,日后定然更香更醇。这酒一出,大昭的其他酒商怕是无处容身了,自古君不与民争利,七皇妹愿意将利益让出一份……”

    话未说完,霍岚便一挥手道:“过两日为兄便筹粮运往嘉州府,以便公主殿下府上能尽快酿出好酒。”

    “兄长爽快!”

    腻歪人、腻歪事

    如果问这世上消息最灵通的是哪拨人,连大昭皇帝的暗卫都要乖乖靠后一步的,正是这天下的商人。

    魏王虽然只拜访了三个人,可是来到韩小长史面前送粮食的显然已经超过了个位数,中间不乏屯粮待价而沽的世家们,这便是利益体。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久的利益。

    韩小长史微微苦笑。

    她自认自己虽然是穿越者,可惜老天却没给她任何金手指。除了那张被襄城公主惦记的小白脸外,就只有厚颜无耻的盗用中华五千年的历史文化了。不过吃饭大过天,韩小长史自认此等行径毫无压力。一无是处的自己若不是当初筹粮时实在无奈,想到这天下有粮的地方有两处:一、粮商;二:酒商。她也不会被逼上梁山一般的打酒的主意。

    好在如今大昭和天朝历史上差不了许多,如今的酒都是度数低而且浑浊,虽然自己对于这些技术性的东西没丁点认识,但架不住看的小说多啊,什么酿酒、炒茶、花露水,造纸、印刷、石灰粉,小说中的方法都大差不差,早就烂大街了。实际操作没验证过,但是理论过关,尤其是酒,也就是将现有的酒蒸馏一番,提取出度数更高的白酒,韩小长史很有干劲。

    因为蒸馏试验是中学就做过的嘛。

    画了蒸馏器的图拿到工坊,事实上两天韩苏就搞出了成品,口感虽然辛辣多过香醇,但专业人做专业事,这种事情开了头,自有资深的酿酒师傅去慢慢改良。

    韩小长史自认阴谋诡计与古人那不在一个档次上,所以,唯有堂堂正正用阳谋。

    蒸馏酒的出现定会将大昭酒业闹个天翻地覆,酒商想要生存下去,就唯有加入蒸馏酒的贩卖。公主府放出蒸馏酒的方子还需要斟酌的消息,那群酒商定会明白粮食便是关键。

    这哪是造酒需要粮食,分明是赈灾需要粮食!

    谁送来的粮食多,日后这酒的份额上便会多上一分,是每个人心内都明了的事实。

    韩小长史看向运粮而来的商人,这赈灾一事总算是是尘埃落定了,自己亦可向公主殿下交差了。

    “大人。”

    韩苏抬眼看向焦急而来的小厮。

    “有家粮商运来的粮食是腐粮,”

    韩苏顿时皱紧了眉头。如今运粮而来的,谁不知道这粮食是赈灾用的,难道还真拿腐粮发酵了酿酒不成?

    对于这等揣着明白装糊涂,目光短浅、斤斤计较之人,韩苏可没功夫闲扯。

    “就说咱们的新酒用好粮才能酿造……”微微一顿,“就算这家再运新粮来,也不要收了。”

    “大人……”小厮似乎颇为难以启齿:“那家是梁王殿下的产业。”

    韩苏撇撇嘴,心内自个儿给自个儿讲冷笑话:粮王?那还好意思拿出腐粮来?

    “无妨,照办。”

    大昭皇族没有就藩一说,皇族全窝在帝京里面,套句老话来说就是:官员多如狗,皇亲满地走。帝京大街上落片瓦,砸十个人,四个都是皇亲,剩下的最低都是五品官。

    若是像襄城、林滤等不但受昭帝宠爱、又掌握实权的公主,或是如隆裕这等大昭最为尊贵的公主,或是掌握大昭皇家军权的秦王殿下,或是吴王那样名声在外的贤王这般,韩苏自然避让。

    梁王虽为先皇的子嗣,却没有任何名声,连个纨绔都算不上,这等王爷都要避,这长史还真没法干了。

    挥挥手打发走小厮,顺便挥去自己心中的烦腻。

    君臣不同心,如今又遇大灾,作为皇族不以身作则,竟然还做出这等恶心的事,韩苏心里腻歪不已。

    她哪里知道腻歪的事情还不止如此。

    “自殿下掌管赈灾一事一来,上天有感殿下仁爱,不但洪灾避让,整个嘉州府更是枯草逢春,殿下大贤,大昭逢此大难,竟在短短时日平定大局,嘉州府百姓莫不感念殿下恩德,真是天佑大昭。不能及时为殿下分忧,臣颇为惭愧。”

    林滤公主放下茶盏:“周大人莫要谦虚,嘉州府尹一干人等,莫不是因御史大人的公正廉明而得到应有处罚,御史大人铁面无私,嘉州府百姓莫不因此感念大人廉正。”

    周奉绝不会为了歌功颂德跑来公主临时府邸,林滤自然明白还有后话,若所猜不错,定是因为自家的小长史了,低头饮茶的林滤公主微微隐去眼内一逝而过的凉意。

    “臣身为御史,万不敢玩忽职守,嘉州府尹一事,自是臣应尽职责……”说到此事,周奉嘴角便不禁一丝僵硬,随后又一脸正色道:“臣闻韩长史为殿下分忧,曾主领赈灾一事,韩长史纵然有利于嘉州府百姓,却称不上贤,更有违于德。无罪抄家于大臣在前,后来更是收取贿赂于商贾,臣闻嘉州府的河堤、桥、路等造好更是以商贾名字为名,收取贿赂触犯大昭律例,此举更是有违圣贤之道。望殿下明鉴。”

    “韩长史所为皆有禀报于本宫,虽然有些地方长史大人所为是有些微瑕,但瑕不掩瑜,长史大人此次有功于大昭,林滤曾将事情经过禀报于圣上,周大人可从圣上那里得到答案。”

    “既然如此,小臣不敢打扰殿下休息,日后定当向圣上求证,容臣先行告退。”

    林滤抬眼看向周奉,后者铁青着脸退了出去。

    赈灾一事虽了,怕是大昭朝堂的争议却不是一时能够消停了。

    林滤公主微微敛下眼眸,韩苏并没有向她禀报抄家一事,虽然从暗卫处知道收受的贿赂也用于灾民,但显然韩苏亦是没有澄清,更不要提筑堤、修桥之事了。

    韩小长史很明摆的在用这些敏感事情以求自污。

    虽然已显能吏风范,但也掩盖不了对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青涩少年这一事实。林滤公主眼前似乎又想起那双清明、专注、认真的眸子,仿若这天下最污浊的东西也玷染不了一般,这让一向冷情的林滤也不禁为对方心疼起来,这样的人是不适合进入朝堂的。

    “长史大人,到底是什么秘密,能让你如此为难自己,也要不惜守护啊。”

    谁都有秘密

    嘉州府林滤公主临时府邸。

    林滤公主林幼月独自站在后园,甚至连贴身侍女泽兰女官此刻都不在身边随侍。这位据说自小身体娇弱,体弱多病的公主殿下,此刻长靴窄袖,身着青色胡服,左手执弓,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犀角扳指,与平日温雅娇弱、我见犹怜颇为不同,此刻的她哪有一丝羸弱之态?浑身上下竟是三分英气,七分锋利,眉眼之间再不见温然淡雅、眼含秋水,而是说不出的黑白分明,澄明清净。

    只见她张弓便射,竟是瞄也不用瞄准一般,一箭射出,弓弦尚在颤动,接着动作极快的搭弓再射,如此连射三箭,因弓弦惯性使然,这三箭一箭比一箭更快,一箭比一箭力道更狠,这前后射出去的三箭竟然同时到达远处的靶心,入靶的声音仿若快要穿透靶子一般。

    这位平日与人交谈甚至很少自称“本宫”的公主,此时才因她大昭皇族的血统与帝国公主的荣耀,隐隐透出原属于她自身的尊贵与骄傲。

    然而,她似乎对于之前三箭颇为不满一般,再次张弓搭箭,此次动作极缓、极慢,直将手中的弓拉得仿若再用一分力就要被硬生生拉断一般,张手、松弦,划破空气的嗡鸣声带着急速的箭矢流星般的疾驰而去,准准的没入前三箭之间,并硬生生的将之震落在地,空气中仅留下依旧震动着弓弦的余声。

    “呼,多日不练似乎有些生疏了。”

    林滤反复握了握拉弦的右手,头顶响起“扑棱、扑棱”的拍翅声,那是某种家禽独有的美妙声音。

    公主府暗卫虽然属于公主独有的心腹,但不免有些举动依旧为皇家暗卫所留意。这并非不信任,而是一种默认的程序。

    如果说有急于八百里加急的消息,或是有甚至连皇帝也不得不隐瞒的举动,那么飞鸽传书无疑是最快速安全的了。

    看了信筒上面的标记,南边传来的消息,林滤微微思索,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在那边调查,那么,唯有神秘小长史的身世了。

    这让林滤公主一时之间心中说不出的复杂:到底是什么秘密,让暗卫为难到不愿浪费时间回来禀报自己,而在原地等待自己的指示?或是……这秘密甚至连圣上都要欺瞒过去?

    破开蜡封,林滤果断的打开密信。

    一时之间,这位一向冷静自持的殿下竟然微微露出迷惑、惊讶、错愕、兴奋、感慨、荒唐,多种复杂情绪。

    “长史大人,这便是你无论如何,也必须守住的秘密吗?”

    林滤不得不承认,自家的小长史总是能从不同方面带给自己惊喜,却没想到这惊喜会变成惊吓的一天。

    新奇的烹调方法在琅嬛福地自己早就已经见识过,赈灾之时的高明政令亦可以理解为,贫寒子弟自小受过灾害之扰,长年累月想出的对策。

    这已经不一般了,可是,比起十二岁才开始蒙学,却在十五岁中第,前两种在如今看来,好似实在不值一提一般。

    虽然史书记载,前朝宰相顾佐五岁作诗,七岁作赋,十二岁通读经史,可说是世上神童第一人。而靖朝名士隋寄更是仅读半卷靖书便闻名天下。

    史书多有夸大,这样的人说不得都要掺上一丝水分,可是比起自家长史来,似乎也颇有不及?

    毕竟,自家长史是实打实的仅读书三年,中间又是葬父,又是养家,所读之书更没有所谓的孤本,更别提名士的题注了。仅靠手抄的原文,几乎全部自行理解,私塾更是没上几天,竟然不但诗词瑰丽,策论亦是不俗,若不是自己心腹暗卫调查出来的,林滤定然觉得这是有人与自己开玩笑。

    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人?称之为奇才也不为过了吧?

    任凭这位公主殿下多么聪慧精明,却也怎么都想不到自家长史身体里是千百年后另一世界的灵魂。

    所以,林滤公主不得不接受自家长史很有潜力这一事实。

    然后,林滤公主好笑的看着密信,与本身令人惊讶的才华不同,长史大人天真的以为,连续换上几个地方居住,并且重换户籍便可隐瞒身份的想法,不得不让林滤边咬牙切齿边哑然失笑。

    虽然户籍政令的确多有漏洞,可长史大人似乎也乐观的可以,她到底得多小看天下人才能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行径啊!

    更何况,竟然还是为了填饱肚子?

    不,准确的说,是过上饭食丰富的好日子。

    林滤不禁回想起自从长史大人来到公主府邸之后,似乎真的没有一天吃过素,更加哭笑不得。

    想想自己身为大昭的公主都要靠能力挣产业,这些文人士子们未免太坐享其成了一点。也难怪他们总有大把的时间浪费在文会、乐坊之间了。

    看来官吏冗滥的事情真的要好好治理一番了,一个女孩子都想到钻这里的空子,可想而知,这里面吃白食的到底有多少人,国库可不是为了给这些人浪费的。

    至于自家的长史大人,林滤微微勾起嘴角。

    “不是很有趣么?正好,有件事情还真非你不可呢……”眸子中闪烁着不为人知的光芒,“长史大人,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铺开白纸,笔触苍劲浑朴。大约任谁也想不到,这位清秀绝伦的公主竟然会写出这样的字来。

    “毁灭证据,混淆视听。”

    林滤微微思虑片刻,嘴角勾起一抹顽皮。

    只见密信下方接到:“当地的甜甜圈,带回一些。”

    小臣很纠结

    诸事已毕,周奉在林滤公主那里得不到便宜,动不了韩小长史,给不了前嘉州府府尹一派交代,自然急匆匆的赶去京城,重新作出利益交换,顺便看能不能施压从皇帝那里占到点好处。

    而韩小长史,只待向林滤公主交了差,便又可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