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被咬
大香师 作者:沐水游
清晨的大雁山,是湿气最重的时候,即便是在长香殿内,那雾气也几乎是触手可及。
百里翎随意披了件罩衣,里衣松散,领口微张,露出性感的锁骨和胸前流畅的肌肉线条。出了寝殿后,他抱着胳膊在门口,看着天边那抹淡淡的霞光,然后就往天玑殿的后山走去。
路上遇到他的侍女,几乎都是红着脸向他行礼,待他走过后,才恍惚回过神,按住那颗乱跳的心。
这个男人,不仅是生得眉眼风流,其放荡不羁的行为举止完全是从骨子里透出来。即便只是个漫不经心的眼波,都能让人心动加快,但轻抿的薄唇,却又令人不敢生出丝毫亵渎之心。
他兴起时,可以上山下海寻异香,只为讨佳人片刻欢心;他薄情时,旁人为他或是倾家荡产,或是苦守十年,也换不得他回眸顾。
净尘已经习惯每天早上固定的时间起来做早课,果然,百里翎顺着后山那条青石板路走到天权殿这边时,就看到薄薄的雾气中,香殿的飞檐下,袅袅的香烟旁,盘腿坐着个安静又虔诚的影子。
百里翎笑,眉眼飞扬,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撩袍往香炉的另边坐下,曲起条腿,姿态惬意而懒散。
净尘做完功课后,睁开眼,双手合十:“阿尼陀佛,百里大香师,你又来小僧处做什么?”
百里翎斜着眼打量他,笑眯眯地道:“白广寒这是雁过拔毛啊。当真是不客气,崔文君和方文建估计要被恶心到了!”他说完就哈哈大笑,随后又道,“不过谢家那小子,真不知他到底是有骨气还是傻,便宜了谢云那厮,结果却要让我家小丫头跟着块吃苦头。”
净尘道:“此事白大香师自有盘算,你我无需为此费心。”
百里翎微微眯眼。忽然靠过去,鼻子几乎要贴在净尘的脸上。净尘浓黑的眉毛颤了颤,又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尼陀佛”,然后本正经地道:“小僧不好男色,百里大香师就莫要逗小僧了。”
百里翎怔,随后大笑,就将手搭在净尘肩膀上道:“不好男色那就是好女色了,好好好,你在寺里吃斋念佛那么年。如今出来也该正经开开荤了。莫担心,白广寒那厮不管你,哥哥管你。今儿就给你安排。”
净尘满脸通红。忙道:“小僧不是这个意思!”
百里翎又是通乱笑,笑得媚色横飞,净尘有些受不了他,就要起身走开。百里翎却拽住他,慢慢收了笑,然后忽然问出句话:“白广寒。为什么这么着急找继承人?”
净尘愣,就看了百里翎眼,百里翎又道:“虽说大香师的继承人不好寻,但依他如今这个年纪,就这么正儿八经大张旗鼓的找继承人。此事别说是我,但凡关注长香殿的人。心里怕是都会有这样的疑问。”
……
藏香楼的香奴将安岚和谢蓝河领带大雁山上处野草丛生的山谷湿地,交待他们务必天黑之前回去,然后就转身走开了。
安岚放下竹筐,蹲下在那野草丛里拨了拨,又在附近转了圈后,就看向谢蓝河笑道:“想不到都这个季节了,这地方还有这么熏草,我们开始吧,快的话,可能半天时间就够了。”
谢蓝河点头,没有言,将袖子往上卷,然后弯下腰……
熏草又名零陵香,生长在山谷湿地中,叶子像麻叶,七月中旬开花,气味像蘼芜,香飘十步以外。九到十月间,将植株连根拔起,去净根上泥沙,烘干成阴干,以茎叶嫩绿,灰绿色,干燥,香气浓,无泥沙者为佳。
这种采香的活,安岚小时候就做惯了,几乎每株熏草都是被她连根拔起,没会,她的竹筐里就装了小半了。她转头往谢蓝河那看了眼,见谢蓝河的竹筐里也已装了跟她差不量的熏草,她很高兴,照这速度,估计用不了半天就能采满五斤。
只是当她要收回目光时,忽然发现谢蓝河拔出来的熏草,根茎干已断,却还是往竹筐里扔。她怔了下,就起身走过去,在他旁边蹲下。谢蓝河停下手里的动作,不解地看了她眼,目中带着几分焦虑和恼怒。
安岚伸出手抓住株熏草,另手拿根枯枝往旁边轻轻戳着,然后开口道:“我差不七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香农去山谷里采香,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什么巧劲,每次都将熏草的根茎拔断,因此挨了好责骂。来收香的人检查得非常严格,断了根茎的熏草,价格就要低好。大家都是靠这个吃饭的,伤了株,就是少了株的钱,所以谁都不敢不小心。”
她说着,就已经将株熏草完整的拔出来,瞧着无比轻松。谢蓝河面上微烫,他刚刚每拔株熏草,都要费好大力气,手臂还次被旁边的野草和枯枝划到。
“主要是把劲用在手腕上,开始手指不能用蛮力,注意弹性,周围的土仔细松松,就能拔出来。”安岚没有问他清楚了没有,拔了株后,又接着拔下株,边做边解说。
谢蓝河开始还觉得有些不自在和不好意思,却看到安岚如此坦然的神色后,便照着她说的学了起来。他虽自小就被养在外面,但除了遭人白眼外,到底没真正吃过什么苦,特别是在吃穿用上,谢六爷从没短过他母子二人。因此,似这样的粗活,他别说做过,是连见都没见过。所以完全没想到,就是拔几颗植草而已,里头竟有这么门道。
几次之后,谢蓝河也拔出株完整的熏草,当下就笑了起来,还有些得意的将那株熏草递到安岚跟前晃了晃:“怎么样!”
安岚也笑了:“谢少爷聪明,我开始可是学了好些天才掌握这巧劲的。”
谢蓝河面上又露出几分赧色:“别夸我了,你那时候不是年纪还小吗。”
安岚又笑了笑,就往旁指:“那我去那边了。”
谢蓝河点头,安岚便起身,只是她才刚走出两步,谢蓝河突然叫住她:“安岚姑娘!”
她怔,回头,就瞧见谢蓝河手里拿着那株熏草朝她扑过来!
那瞬,很短,但她脑子里却冒出很念头。
这是在大雁山上,虽是个相对平缓的山坡处,但到底是在山上。此时离她不远之处就是个陡坡,若是不小心摔下去,能不能保住性命不敢说,但肯定是不能在继续留在晋香会了。
每组有两人,即便顺利获得大香师的认可,最终也只能人晋级。
而前提条件又是两人必须合作,那么,若是有人因可观条件不能再参与晋香会,那最终的晋级者,自然就是能留下的那位了……
那瞬,她没有看到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里透出的惊惧和焦急,只是将事情往极坏的方向去想。所以,当游到她脚步的那条蛇突然回头,往谢蓝河手臂上咬了口后,她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岚赶紧侧身,扬起手里的棍子去打那条蛇,那蛇受了惊,很快就钻进草丛逃走了。安岚白着脸回头,赶紧扔下竹筐去扶谢蓝河:“咬,咬到了!?咬到哪了?我看看!”
将他的袖子往上推,便看到他小臂上那个伤口,白皙的手臂,衬这那点儿血珠,无比刺眼。她心里慌,就低下头,就着那伤口帮他吸出里面的血。
谢蓝河有些懵住,少女柔软的唇触在他的手臂上,令他浑身僵硬,直到安岚吐了两口血后,他才回过神,有些结巴地道:“安,安安岚姑娘,你,你知道那是什么蛇?是有剧毒吗?”
安岚觉得差不后,才抬起脸,拿袖子擦了擦嘴,有些感激,又有些愧疚地道:“我们都叫那种蛇花灰,有毒,但不是会要命的毒。”
听是有毒,谢蓝河的脸色也有些白了,忙问:“什么毒?”
“被咬后会发烧,少则个晚上,则三个晚上。”安岚说着就往两边找了找,然后扶着他道,“谢少爷,你先在那石头上歇歇,我给你找点儿草药敷下,能解些毒。”
谢蓝河有些怔怔地坐下,然后垂下脸,看着自己的胳膊,时间脑子有些乱。
发烧的话,那他这几天怕是就什么都不能做了,到时,即便和出来的香受到大香师的认可,他也不会被选中。
安岚找到药草后,摘下来放进嘴里嚼碎了,然后跑回来,敷在谢蓝河的伤口上,再拿出自己的手绢给包好,然后看着他道:“没事的,我以前也被咬过,我们香院里好些人也都被咬过,都只是发点儿烧就好了。也有人给大夫看过,大夫也说没事儿,这不是剧毒。”
谢蓝河垂下眼苦笑,没说什么,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
安岚在他跟前,有些愧疚地道:“你且忍忍,这事我们谁都别说出去,香殿的人应该不会知道。昨儿莲月掌事也说了,今晚我们要在香房里炮制香药,如此你就不用回去,那方四少爷也不会知道这个事,待过了今晚,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谢蓝河怔,就抬起脸。
安岚又道:“谢你救了我,不然被咬的就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