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艳后第6部分阅读
埃及艳后 作者:肉书屋
,沿着台阶走下楼去,到了楼下,亚莉一躬身,便无声走进了黑暗中。
那边的宫室透出莹黄的光,我扶着宫女的手沿着来时路向回走,前面大殿依旧是歌舞升平,衣香鬓影,欢声阵阵。我从侧门进了殿,西奴耶正从里头出来,当面迎上。他躬身行礼,有些讶异的,关切的问:“公主,你身体不舒服么?脸色不太好看呢。”
“不要紧,可能是刚才在外面被风吹了。”
他说:“我去吩咐一声,让他们呈些热汤来给公主吧。”
“好……”我点了下头,顺口问:“里面都还有谁?”
按着习惯,这时候有不少人也该醉倒,或是各寻各门回去了。
“几位重要客人都没有走,不过几位明天还有要事的大人已经回去了。”
我点了下头:“你也有军职了吧?小曼还整天把你差来差去的,耽误你的正事。”
他微微笑,西奴耶他的肤色较深,因而显得牙齿雪白整齐,有一种昂然英武的感觉。他也已经不是当初那少年的形貌了。
一转眼,什么都变了。
“我本来就是王子的属下,这一点可没变。”他说:“公主去坐下吧,我去……”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不要去。”
他站住了脚,静静的等我吩咐。
亚莉已经去布置了,他可不能搅进这桩事里面去。
“你陪我一起进去,我有事要问你。”
“是公主。”
宫女被我挥手遣退,西奴耶跟在我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他穿着皮底的鞋子,踏在石板地下有种轻微的踏踏声,很从容不迫。
西奴耶出身军人世家,现在已经可以看出大将之风,前途不可限量。将来小曼做了法老,他就是左膀右臂。因着这个缘故,我也一直对他很亲善,笼络人心总不是件坏事。
“你觉得努比亚是打的什么主意来的?他们除了这位答依俐公主,还来了什么人吗?”
“他们同来的随行人员并不多,但是……有许多商人一起乘船同来……”
“商人?”
我回过头来:“很多?”
“是的。”
“都带着什么货?你都见过没有?”
“这些还没有消息回报,人只匆匆的瞥见几个,他们下了船就散开进了集市里了。公主请不用担心,宰相也吩咐要好生留意这些人的举动,不可大意。”
我的注意力根本集中不起来,人站在这里和他说话,意识却象是站在一边旁观着,看着西奴耶,看着殿里醉生梦死的人,看着远远的,黑暗深邃的天幕,无穷无尽,包藏着无穷的奥秘。
亚莉办事一向快,我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差不多,对西奴耶说:“我们进去吧。”
“是,公主请当心脚下。”他伸手过来,我搭着他的手,忽然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慈禧……这可并不是个什么好例子,而且西奴耶也并不是宦官啊。
吩咐亚莉做的事,是我早就预备着,可是并不打算用到的……
果然安苏娜已经来了,她穿着一件金丝纱缕,戴着精致华美的头饰和流苏,坐在法老的一边,巧笑倩兮,丝毫看不出任何不妥的痕迹。
一旁的宫女端上酒来,她接过酒壶,给法老斟了一大杯美酒。
我缓缓走过去,老爹抬头看到了我,举杯朝我笑笑:“爱西丝,你去哪儿了?”
我扫了一眼他的酒杯,垂下视线:“和西奴耶去外面说了会儿话,今天外面很凉快,池子里又开了好几朵莲花。”
“好好,”他说:“明天让人给你折下来拿去小神殿吧。”
“嗯,多谢父王费心想着。”
他哈哈一笑,仰头把那一大杯酒全喝了下去,一边的答依俐公主娇笑着夸赞他豪迈英武,老爹笑的红光满面,可是突然间脸色大变,手臂茫乱的挥出,将面前酒盏杯盘打落一地,连人带椅的栽倒了下去。
宫中刹时一静,接着轰然一声爆乱了起来!
西奴耶反应好快,马上拔出宝剑,高喝一声:“所有人站在原位,擅动者格杀勿论!”然后便喊:“侍卫官!”
我父王的贴身侍卫官高喝一声,拔出剑来挥了两下,殿里的人被他们两个一时喝住了,然后殿外的侍卫们快步的跑了进来。
我喊着:“去叫医官来!”提起裙子往法老那里跑去,答依俐一张脸上满是惊惶,坐在那里左顾右盼,当真一动不敢动,安苏娜却要弯下腰去扶起法老,我一把将她的手打开,厉声说:“你不许动!”
侍卫们已经把这里围了起来,安苏娜看着我,慢慢的缩回了手,站在那里不动。
法老嘴角流出一丝殷红的血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虽然明知道这酒绝不会毒死人,可也心里没底,伸手在他胸口按了按,心跳还有,只是缓慢了许多,呼吸很微弱……
亚莉找的这药当真厉害啊。
我把法老上半身扶起来,西奴耶过来帮忙,半扶半抬的把他的椅子也放好,让他靠在那里。
西奴耶仔细看了他的情形,转身吼道:“拿水来!快拿水来!灌下去或许可以稀释毒素!”
医官也来了,他也没什么好的法子,就算到了千年之后,人们中了毒也是首要得洗胃,好多的水给法老灌了下去,再给他控出来,然后再灌……
外面那些人被这情形所震慑,一个敢出声的也没有,然后我听到殿门口一阵马蚤动,侍卫和被看管的人群朝两边分开,小曼带着人大步跑了进来。
“父王!父王!父王你醒一醒父王!”
小曼扯着法老就拼命的摇晃,我敢紧拉住他。法老这会儿还出气儿多进气少呢,别没让药弄翻,倒叫你摇晃出什么大毛病来。
小曼回手抓住我的手:“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看他的表情不象是装的,八成亚莉没去通知他,这事儿只有我和她经了手,小曼一无所知。
我嘴唇动了一下,还没开口,两行泪流了下来。
“姐姐,姐姐别哭,快说啊!”
西奴耶在一边说:“公主不要怕,王子也别急,法老是……中了毒。”
小曼厉声喝道:“什么?”
“医官已经来了,法老现在还没有……”西奴耶转头问医官:“法老中的是什么毒!”
医官抹着头上的汗:“王子殿下,公主,西奴耶将军,请放心,虽然没看出是什么毒,但是幸好中毒不深,又都吐出来许多,法老已经性命无忧!”
小曼铿的一声把剑拔了出来,我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长长的案桌被他一剑劈成了两段。
“谁下的毒?啊?是谁?”
他的眼睛象受伤的野兽,死死的盯着大殿里站着的人们,被他看到的人,不管是不是心虚或是胆小,都一个两个的瑟缩而露怯。
小曼已经很有王者的气派和威严了。
答依俐公主突然出声:“曼菲士王子,刚才法老喝了一杯酒,就倒下了……”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小曼的剑转眼间就抵在了她的胸前:“你说什么?”
答依俐公主愣了一下神,目光从小曼脸上移开,指着安苏娜说:“刚才法老喝了一杯这个女人斟的酒,就倒下了!”
我站在一旁不出声,这位娇怯怯的公主真是不一般啊不一般,她这句话表面上听起来是在陈述事实,她说的也的确都是事实,但是上句下句一起听,怎么听怎么是在暗指,法老喝了她的酒才倒下的,她很有问题,或许就是她下的毒!
小曼竖起眉毛:“你说的是真的?”一边回头去看安苏娜。
安苏娜冷哼一声说:“这位公主不远千里来我埃及,说唱逗笑,一晚上都待在法老身边,你努比亚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刺杀我王以不利我埃及吗?”
西奴耶抓过那个缩在一边不停发抖的宫女,声音平和的问:“酒是从哪里拿来的?都有谁经过手?”
小曼回过味儿来,剑从答依俐脖子上移开,又要朝那宫女逼过去。
我一把拉住他手:“小曼,别这么冲动,你要错手杀了她,那还怎么审问?”
他僵硬的点了点头,仍然用可以吓破人胆的声音厉喝道:“你给我坦白说出来!不然我杀了你!”
王宫失去了平时的秩序和宁静,我轻轻松一口气,忽然想起来——那两个人,安苏娜已经站在这儿了,伊莫顿呢?他是出了宫,还是仍在宫里?
我看了一眼安苏娜,她仍然镇定自若。亚莉端着药汤进来,这是一种宫中民间都常服的药汤,平素饮用可以祛热清毒。
医官又忙着把药汤给法老灌了下去,看着他的脸色,听着心跳,终于露出放下心头大石的表情,朝小曼行了礼:“王子,法老没有大碍了。”
小曼嗯了一声,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但是那眼里闪烁的厉芒还是令一众人心惊胆寒。
听着法老没事,差不多所有人都感觉头上悬的那宝剑终于稍稍移开了一些,处境安全了很多。“快说!你不说我杀了你!”小曼又逼问那宫女。
我扶着莉的手站着,外面有风吹进来,我的头发衣裳被吹的飘摇不定。
真正的好戏,才刚要开始呢。
25
安苏娜,答依俐,两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就算答依俐刚才不指出来是安苏娜端了毒酒,那说不定安苏娜倒会先发制人的把祸水泼给她。
很好,真的不错不错。
我略略提高一点声音说:“曼菲士,让所有人都待在这儿,也没有必要。我看,今天来的大多数人,还都是忠于法老,忠于我埃及的,只是今天正好来赴宴,赶上了这件事。我看,象西奴耶的叔叔……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臣,先让他们回去吧?”看他的神情不太乐意,我小声说:“他们是有家有根的,世世代代都住在底比斯城里,家大人多,你还怕他们跑了不成?”
小曼勉强点头:“好吧,让侍卫们仔细盘查一下,没有什么问题的就先回家去。”
那些人好好的来参加宴会,结果卷进法老中毒的祸事,除了少数几个很沉得住气的,比如西奴耶的叔叔,一个资历很老的将军,还有宰相伊德霍姆布的弟弟,其他人都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神情,仿佛已经到了世界末日。其实也不能怨他们胆小,我听说几代之前的一位法老被谋杀之后,当时被牵连进来的人足足好几百,全部有错杀没错过,全部处死了。
这时候能够暂时脱身,他们也已经感激涕零觉得是逃出生天了。
这么一来,小曼也算是施了一点德政,对他将来……有好处。
那个宫女哆嗦着,说:“酒,酒……我没下毒,我没有要害法老的……我全家都在宫里做奴仆,我,我怎么能害法老呢……”
殃及池鱼。
我只想到这几个字,亚莉端过椅子,我坐了下来。答依俐和安苏娜遥遥相对,虽然一个显得如雌豹一个看起来象娇花,但是气势却是棋逢对手,各不相让。
很好,就要这样才好,其中一方太弱的话,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王子!”一个侍卫官进来,手里揪着一个垂着头不知生死的男子:“我们在外面抓到了这个人,贼头贼脑,不是宫中的人,或许是混进宫来的刺客!”那人看了一眼答依俐公主,又补了一句:“刚才我们捉拿他的时候,他说的埃及话口音不正,倒……象是努比亚人。”
我一点也不意外,这位答依俐公主要是什么人也没有带就这么独来独往的跑来赴宴,那才叫奇怪呢。而且努比亚人这么大张旗鼓的打发一位公主来访,还随船来了那么多不知道真假的商人,要说没有什么图谋傻子都不信。这个人估计是打探情况或是想干些别的,只是正好遇上今晚这事,撞在枪口上了,现在只看答依俐要怎么办?否认是没什么意思的。
果然答依俐说:“我带了几句随从,或许他不懂规矩胡乱走动,这应该是一场误会。”
“误会?”安苏娜冷笑一声:“这误会还真巧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答依俐声音柔弱,态度可是半分不弱:“今晚……”
“好了!”小曼断喝一声:“都闭嘴!”
我看了一眼亚莉,她替我把发尾的金饰理了一下,说:“公主累了吧?”然后声音很小的,极快的说:“那人还未离宫,现在宫门守的极严,他出不去了。”
我垂首不语。小曼听到了亚莉的话,关切的看了我一眼,说:“姐姐不舒服吗?你,你的手怎么了?”
我翻过手来看看,可能是刚才忙乱的时候手心又出血来,指缝里都是殷红一片。
“没什么……可能是刚才,弄破了。”小曼过来拉起我的手看看,问:“疼不疼?”又说:“姐姐你先送父王回寝宫去吧,这里有我!”
他转过头去,脸上的温柔一闪即逝,又变的杀气腾腾的。
安苏娜踏前两步:“我和公主一起……”
“你留在这儿。”小曼冷冷的说:“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走不迟。”
“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明明就是努比亚人的阴谋,应该立刻把她抓起来!”安苏娜一手指着答依俐:“幕后主使肯定就是她!”
“你血口喷人!”答依俐针锋相对:“都听说你是法老最宠爱的女人,可是整个宴会你都不露面,然后一来就给法老呈上了毒酒!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居然还恶人先告状想栽脏给我?我堂堂努比亚公主要来做刺客?我努比亚与埃及有如兄弟之邦,怎么会做出这样天理不容的事来?就算真要做,又还用得着我一个公主亲自出马?”
西奴耶在那边又审问了那宫女几句,走过来说:“王子,医官刚才已经验过,酒中有毒,但是刚才取了瓮中的酒,并没有毒。那么这毒只可能是从取酒的路上到呈给法老的这时候下在酒杯里的。那个宫女她说取酒的路上并没有耽搁,只是,曾经遇到认识的宫奴,那人说想闻一闻法老的美酒是什么味……”
小曼马上说:“那宫奴是谁?把他给我捉来!”
西奴耶说:“她说是服侍安苏娜夫人的宫奴。”
“胡说!”安苏娜尖声反驳:“这是谣言!”
答依俐却笑了:“是不是谣言,那可要审过了犯人才知道!”
“阴谋……这是你的阴谋!”安苏娜醒悟过来:“你想要勾引法老,所以要除掉我!”
答依俐脸色一变,柳眉倒竖,那种娇媚的神情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漂亮的脸上看起来戾气十足:“你说什么?你敢对堂堂的努比亚公主说这种话?你这种女人应该割舌剁手,拿去喂狼!”
“都给我闭嘴!”
小曼脸色铁青,视线在两个女人脸上扫来扫去:“把她们两人都给我关起来!等事情弄清楚了再作处置!”
这一下两个女人一起调转了枪口。
一个喊:“你怎么敢无礼,我可是努比亚的公主!埃及这样做是与我努比亚为敌!我……”
另一个嚷:“谁敢动我!我是法老的女人!要是法老醒来知道你们敢这样……”
“拉下去关起来。”小曼挥挥手:“看好了,可别让她们跑了自尽了,否则我唯你是问!”
侍卫官答应着,将两个女人“请”了出去。
我对亚莉说:“你去说一声,虽然她们都有嫌疑,可其中至少有一个是无辜的,让他们别太怠慢了……”
下面的一句话我说的声音很小,只有亚莉能听到,她垂下头一躬身,无声的退了下去。
我说的是,把那两个人关一间屋里。
那场面一定很有意思,不过很可惜,这时候没有闭路电视监控系统,不然我还可以收看现场直播。
这场直播应该叫什么?女人的战争?阴谋与女人?
我突然想起另一个标题,或许合适。
叫做:五毒是怎么炼成的。
26
“她们说什么了没有?”
“没有公主。”
“那做什么了吗?”
亚莉说:“进去的时候……答依俐公主想动手的,不过……安苏娜的身手更好,挡开了。两个人互相坐在一边瞧着,也就没说什么话。”
我看看自己的手心,亚莉正把药膏涂上去:“这几天都不能沾到水了,公主要当心。”
我回头看了一眼帘幕里面,医官们还战战兢兢的守着。
“公主不用担心,法老有荷露斯之神护佑,定能逢凶化吉。”
我站了起来走到窗前,亚莉跟了上来。
“他现在在哪里?”
亚莉低声说:“我们的人不敢靠的太近,他现在应该去了神殿,因为只有神殿那里没有被仔细盘查,否则,他没法对人解释他为什么这个时候进宫来,过了时限还不出宫去。”
我点了下头,转身向外走。亚莉忙踏前两步跟上来:“公主,公主,您,您不要去,您要怎么做,吩咐我,我就给你您办妥……公主,公主……”亚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紧紧抱住我的脚:“公主,公主!我求你了!那个是豺狼,是毒蛇!你不要去!”
我低头看看她:“你以为我是去做什么?松开手吧,我不会做傻事的。”我仰起头来,冷笑着说:“就算他是豺狼心性,难道我就没有杀他的手段了?他就算是毒蛇想反咬一口,”我顿了一下:“他的女人还在我的手里呢。”
亚莉呆了一下,松开了手,我直直的向前走。亚莉默不作声的跟了上来。身后的那些手下似乎也都知道我的心情难料,沉默的迅捷的跟在我身后。
沙漠的夜晚与白日截然不同,风吹在脸上身上,有种凛然刺骨的冷,我走的很快,一共遇到了四队侍从,都默不作声的行礼让路,并不敢过问我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
“啊,公主?”
神殿里的人今晚大概也睡不着觉,一个年轻僧侣迎上来:“怎么公主这会儿来了?”
“我去给王做祈祷。”
“是,”他答应着,但是却不动。
我看了他一眼,越过他向里走,他在后面追了两步:“公主,公主……”
我回头扫了一眼,亚莉一挥手,两个侍卫一起上来,将他堵上了嘴拖开,一点声息也没有发出。
我转身继续向里走。如水银样的月光洒在石板地下,路仿佛是用银子铺成的,还会闪闪发亮。
我想起我第一次来神殿时的情形,楼阁依然,心境却已经回不到当初。
我停下脚步向前看。
有个人缓缓的从长廊那一端走来,与我记忆中,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叠合在了一起。
“公主。”他如第一次见面那样,温和平静的向我行了礼。与那时不同的是,他的脸上没有笑容。
“我为什么来,你心里有数。”我问:“毒是你们下的吗?你们要在一起办法有很多,为什么一定要杀我父王?”
他沉默了片刻:“我说不是我做的,公主相信吗?”
“那么你告诉我,你和安苏娜,是怎么一回事?”
他顿了一下:“我和她从小就认识,后来再重逢的时候,彼此都是身不由己。你知道的,如果是我要做,不会杀人而人不死,更不会象今天晚上这样愚蠢。努比亚人来意不善,他们想搅浑了水。”
“他们当然是来者不善,但是你呢?你来做什么?”我说:“你是来和法老的宠妾偷情的,并不是来做刺客,是不是?”
他呼吸平缓绵长,没出声,似乎在思考,也象是在出神。
我轻声问:“我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爱过我?”
他沉默不语,我的心里一点点的凉透,缓缓的朝他走过去:“我问过你许多次,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不会再问人这么蠢的问题。我是公主,将来的女王,我不会向人乞讨爱情。”
他抬起头来:“爱西丝……”
他的眉宇面容颤动了一下,双目定定的看着我。那双我熟悉的眼睛……
那些我刻骨铭心的往事与柔情……
我退了一步,低声说:“我让人送你离开埃及,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他伸出手来抓了一下,我又退了一步,他什么也没有抓到,手在空中虚握住,身体失去了平衡,缓缓的跪在了地上。
“你骗过我,我也讨回来了公道。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你也不要再来见我。”
亚莉走过来,我向她点了下头,吩咐:“给他止血,找人送他走,乘船,今晚就离开埃及。”
“是公主。”
我头也不回的离开神殿。
刺在他身上的剑,就是我一直以来跟他学剑用的那一把。那把剑和人对打是不行的,但是轻薄而锋锐,想不到用来暗杀却这么合适。
刺那一剑的时候我一点也没有犹豫,反而有种痛快的,象是割去自己身上的伤脓腐肉的感觉。疼痛彻骨,又轻松莫名。
我走的越来越快,沙漠的夜风把脸上的泪珠吹的纷纷飘坠。
我越走越快,失声痛哭。
再见,伊莫顿。
再也不见。
27
我醒来的时候,是日落时分。
金红色的夕阳穿窗而入,亮得令人眩晕。埃及人喜欢黄金色,崇拜太阳神。可是现在的阳光,只让我想到——血。
血色残阳。
这一天一夜,宫里有许多人在惊惶,流血,被讯问,被拷打……
我抬起手来捂住脸,床前的侍女被这动静惊动,微微直起腰来,小声说:“公主?公主醒了么?”
“嗯。”
我坐起身来,觉得自己疲倦的象一块用废的抹布,干巴巴的:“亚莉呢?”
“我在这里。”亚莉从外面走了进来,端着托盘。里面放着两样小菜和清粥。这种典型的中餐现在在我这里经常出现。亚莉非常贴心,这种时候端来面包烤肉葡萄酒之类,我是一定没有胃口。
“小曼现在在做什么?法老有没有醒过来?”
“法老醒过来了一次,喝了些水,服了一点药,又睡过去,医官们说已经不要紧了,只是还得几天才能恢复。”
“几天?”
亚莉说:“医官也不确定,大概是两到三天的样子就可以起床了吧?”
“知道了。”我点下头,那么得抓紧时间。
“小曼呢?”
“王子很恼火,而且下令西奴耶去捉拿城里那些形迹可疑的努比亚商人去了。”
我微微侧过头想了想:“小曼这孩子真是聪明。”
亚莉微笑:“公主才是真正的聪慧啊。”
我摇摇头:“做这种事情也不需要什么聪明,答依俐本来就是来意不善。不过现在却不是她可能动手的时机。安苏娜也是一样,除非她脑子想不开要报那很久之前的仇,否则,法老是她富贵的依恃,她立身的根本。可惜她生不出孩子,父王给她再多的宠爱也只是过眼云烟,不能长久……”我想了想:“亚莉,你觉得,现在是不是和努比亚撕破脸的好时机?”
亚莉想了想,认真摇了摇头。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答依俐是不能死的。”
就算死也不能死在埃及,要死回家去死。
唔,亚莉的门道真多,让父王暂时全身麻痹的药草也是她帮我一起找的,本来没打算做这个用途,但是昨晚正好就用上了。
“亚莉,有没有让人现在没事,但是几个月后会慢慢衰弱而死的毒药呢?”
“这个么,我得想想。”亚莉说:“要是立刻毙命的,我起码拿得出十七八种来。”
“唉,就不要立竿见影才行啊。”我说:“算了,经过这么一岔,就算父王对她有什么想法,热度也要减掉八分,我们再慢慢想办法吧。”
“是,公主。”
“对了,你说小曼有没有猜出来?”
“王子么?”亚莉想了想说:“我觉得他过后说不定会有所感觉,但是现在他正在气头上,王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
“太容易冲动,我知道。”我点点头:“要当王,这毛病他一定得改改。回来我和他说……”
“改什么?”
我意外的转过头,小曼正站在露台外面,我讶异的问:“你怎么从那儿上来的?用梯子么?”刚才的话,他听到了多少?
其实听到也就听到,反正我本来也是要告诉他的。
小曼倒很爽快:“我本来也猜着了,也都听到了。刚才我过来的时候,你的侍女说你午睡未起。我想你昨夜一晚没睡,肯定是很累的,所以没进来,不过我转了一圈,从那边攀上来了。”
我点点头,吩咐亚莉:“去给他端点喝的来,看这一头汗。”
小曼大大咧咧在我身旁坐下,说:“不用再去了,这就行。”一边端起我的粥喝了一大口:“嗯,这个东西虽然……虽然没什么大香味,不过喝起来嘴里润润的,喉咙也舒服,怪不得姐姐你喜欢喝。”
我问他:“你都听到啦,那我也省得费口舌和你再说一次。你怎么想的?”
“姐姐你这一手,实在是让人不能不佩服啊。”小曼摇头晃脑:“其实我本来没想到这上面,不过乌纳斯他跟在医官身边,他说他知道父王中的那种药,并不能算是毒药,有的时候给人治伤什么的,加一点点这种药可以让人知觉麻痹,医官多半也知道了一点,只是他人聪明不会说出来。我一知道这药不是毒药,就觉得下药的人不会是那两个女人,不过我一开始没想着是姐姐,直到西奴耶和我说,昨晚姐姐在宴会途中也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脸色还不太好……还有,这两个女人无论哪个倒霉,对我们姐弟来说都是好事……”
我说:“你今天倒变聪明啦?不过,这事还有谁知道?”
小曼一拍胸口:“姐姐放心,知道的,一个也不会说出去的。”
“也好,你来了省得我去找你。你呢,现在就着重和追查‘刺客’,我呢,到父王那里去侍奉起居,好好照顾他。”我想了想:“只可惜现在不能收拾那个公主,真遗憾。不知道回来她还会不会再对父王施美人计,实在头痛。”
小曼把美人计三个字反来复去念了几遍,点头说:“是讨厌的很。要不找人在她脸上划几道好了。”
我笑:“你倒是会辣手摧花呀……不妥不妥,再想别的办法吧。”
刚才小曼进来的时候,亚莉为了机密就让人都退下,这会儿自己动手把我们的碗碟收走,端着水杯回来了,听我们这么说,忽然说:“公主,虽然现在我一时找不着那种让人慢慢衰弱而死的药,可是有一种别的药物,倒可以试一试。”
“会立时死人么?”我问。
“不会,”亚莉说:“那种药吃了死不了人。”
“哦?”我点头,很有兴趣:“说来听听吧。”
“那种药是我听一个宫女无意中说起来的,说是他们村里的姑娘,因为在野外饥饿的时候误吃了一种果子,结果一身一脸长满了紫红的疙瘩,吃什么药汤也没有用,都有小半年了才消下去。后来他们村里还有别人误食,也是一样呢,所以后来大家都不敢再去尝试了。”
我说:“咦,那很好呀?现在有没有那种果子?”
小曼却说:“还能恢复?怎么不是永远都消不下去啊?”
我推他一下:“你不要插嘴,我问亚莉正事呢。”
亚莉说:“那果子现在虽然不在季节,可是她身上却带着果子干呢。”
我奇怪了:“她带这东西做什么?”
亚莉笑笑:“我原来也觉得她说不定来历不正,不过她说了我就明白了,她们村里的姑娘好多都采这种果子晒干,如果看哪个女伴不顺眼,说不定就会算计她一下,让她吃吃苦头,倒也不伤人不害人的,只是个恶作剧。要是有谁的情郎另有所爱的,还有把这个东西偷偷下给那情敌吃的呢。”
她还没说完,小曼已经拍手笑:“哈哈,居然还有这种奇妙的东西,不错不错,那宫女呢?把那果子要来看看。”
亚莉说:“我这就去唤她。她进宫的时候随身带来的,但是在宫里却也没有用场,乱下药在宫里可不是个玩的事。”
她说着退下去了,小曼看我一眼,笑眯眯的说:“姐,你看亚莉都说了,乱下药可不好玩。”
我喝了口水说:“反正也没有下给你,你不用指……”想想指桑骂槐他也不懂意思,就说:“真有用就好,总之让她的美人计展不开,那就行了。”
小曼趴在我肩上:“就她那副样子还美人?姐姐才是真正的美人呢。”
我微微一笑。
外面的太阳落了下去,夜风微寒。
28
亚莉没过多久回来了,拿出一个小小的泥瓶,递到我们面前:“公主,就是这个了。里面的药量她说足够给三个人用的。”
我点点头:“那先找个人试一试药效,如果她说的没错,那就给答依俐吃的喝的东西里面用上。”
“是。”
小曼兴致勃勃:“真有意思,还有这种果子。”
“是啊,我猜里面多半是有点毒素对人的皮肤不好吧。”
亚莉去了,我们收拾一下去看了法老,他虽然还睡着,但脸色已经好多了。亚莉她不知道让人在酒里下了多少药,好象份量有点过重,我只是想造成一个他喝了酒倒地的场面就可以了,但也许是药下在酒里,他又喝了那么大一杯,所以才睡的这么死这么久吧。
活该,女人给的酒你就喝的这么痛快?看你以后长不长点戒心。
我坐在他床边,侍女拿了布巾和水过来要替他抹身,我就暂时避开。小曼知道法老没什么关系了,心情也显得很轻松。我们停留了一会儿出来,交待人好好的保护法老,有什么事情要快些来回报,就先离开了法老的寝宫。
我们走在路上,小曼靠近我,小声说:“姐姐,你的药下的是不是有点多?”
我微微一笑:“好了,趁父王没醒,咱们得把该办的事情办了。”
小曼一击拳:“好,我让人把安苏娜拖出去喂狮子去。”
“你拿着她的把柄了?”
“那倒没。”
我抿嘴笑:“是啊,没证据有点不好办,主要是父王醒过来之后是一定要问她的事的。那时候说不定会责怪你,或者……”
小曼眼睛眯起来,笑嘻嘻的搂着我:“那姐姐说应该怎么办?她的剑术那么好,留在父王身边实在是个祸根啊。”
我摸摸他的脸,皮肤真好呀,又紧又滑又弹性,少年人的生命力蓬勃旺盛,每个毛孔里都在往外迸发着耀眼的青春光彩。
“让她逃走吧。”
“呃?”
我不期然又想起了那天隔着纱帘,看到的那露台上的一幕,还有……伊莫顿在月光下深黑色的眼睛。
最后的那一眼,他中剑后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一样……
我把那些画面抛开,说:“让她逃走,逃到一个谁也找不到,她也回不来的地方……明白了么?父王问起你也好回话,她要是不做贼心虚,又为什么要逃呢对不对?”
小曼立刻明白了,笑着说:“好。”
亚莉已经找人试过药回来了,脸上有欣喜的神色:“公主。”
“怎么样?”
亚莉说:“十分有效!”
“好,今天的晚饭送了么?”
“还没有呢公主。”
“那就今天送吧。”
小曼说:“好,我也去安排一下去,姐姐你呢?”
“我再去法老那儿看一看,只有医官侍女们,我可不大放心。”
他点头说好,然后他和亚莉就分头走了。
他一天天长大了。
将来……
将来他会成为比老爹更好的王。
我想,一定会。
我慢慢转过身再回去,里面的侍女们要给我呈饭,我说不用了,刚才吃了过来的,一点也不饿,问法老除了药汤吃过什么没有,让她们去我宫里吩咐一声,再做些好的米粥端来,要熬的浓一点,不妨加些奶在里面,熬的烂了,等法老醒了吃一点点。
一回头,医官弯着腰快步走了过来:“公主,法老又醒了。”
“是吗?”我有点意外:“我去看看。”
法老还是躺着的,眼睛半睁半闭,我进来的时候,他的眼帘抬了一下。
我心里微微有点发虚,但是仍然走了过去。
我伏在床前,轻声问:“父王觉得好些了吗?要不要喝点水吃些东西?”
他声音虚弱,估计那药效还没过去,所以说话的时候舌头也不灵便。当然了,那么一大口酒灌下去,最先麻到的就是舌头了。
他低声说:“曼菲士呢?”
我说:“他在查找刺客的事情,一定要弄个清楚!”
法老喘了几口气:“是谁……有眉目了么?”
我犹豫了一下:“努比亚人也很可疑,而且,安苏娜她也脱不了干系。”
法老闭上眼,微微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她们。努比亚人……现在动手殊无好处,答依俐已经说了……是想来借粮……他们今年的收成不好,所以就算有阴谋……也不会现在动手。安苏娜……她更不会。她没有,名份,也没有孩子……我一去了,她也就……”
我坐着没有动,握着他的手,感觉自己的手心里在冒汗。
“叫安苏娜来。”他这句话说的很清楚。
我坐在那儿没有动,低声说:“父王,你好好休养吧,毒性还没去尽呢。”
“叫她来!”
他的声音提高了,眼睛睁的大大的。
我慢慢松开他的手站了起来,说:“好,我这就让人去。”
他点点头,闭了一下眼又说:“爱西丝啊……你很聪慧,我一直是很放心的……将来,曼菲士,还有埃及……你要好好的守护。”
我转头吩咐人:“去找王子,说法老要见安苏娜,带她到这里来。”
29
看着那侍从出去传话,我轻轻捻了一下垂帘的抽纱花边,轻轻的说:“安苏娜我不是容不下,只是她素习剑术,在父王身边就象是一只时刻伺伏的毒蛇,不把她的牙拔了,我可放心不了。”
法老露出一个有点苦涩的笑意:“真那样……她也不是她了。”
我有点意外,法老对她还有几分真情的吗?
“既然父王这样说,那就这样吧。”我点点头:“不过等她回来了,有件事父王最好还是和她说个清楚比较好。”
法老的眼睛睁开一线,虚弱的问:“什么事?”
“后宫的女人们生不出孩子,不是因为父王……”我顿了下:“而是因为她们都喝过药,无论如何,这三五年内她是不可能有孩子的,让她老实安份些,别再打什么别的主意。”
法老两眼猛的一睁,我把帘子一摔,不再看他的表情,转身向外走去。
前面我所做的一切可以说是为了别的,那些光明正大的理由和原因。最后这一句,我承认,我的私心更大。
我以为可以立刻割舍开,抛在身后的东西,其实没有那么容易遗忘。
想到她妖娆的身段,在那纱帘中朦胧的,诱惑的移动,贴近……感觉象是吞了一只苍蝇那样恶心。
我的步辇在路上当面迎上了安苏娜。她前后都是侍卫,人倒是完好无恙。小曼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动手,法老就醒了过来。
其实杀了她也没有什么,但是……
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我,小曼,法老。如果为了这件事而在他们父子间种下了心结,存了嫌隙,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在路边停下,昂着头看着我,。
我转过头去,根本懒得看她。
在我看路边的毒蛇没准儿比她还高贵些。
以为已经事过境迁了?还想着以后能够兴风作浪?别作梦了。
我轻轻在步辇上顿了一下脚,抬车辇的宫奴早就懂得我的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