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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节

      凌枝手指头划在镜面上,话说到一半,动作突然停下来,她抬头望向距王庭之滨万里之遥的西南方,萝州城的位置,感应了一会确认这动静没错,于是转头去看陆屿然。
    他很平静,眼睛都没抬一下。
    这是他的东西,他只会比自己更早感知到。
    凌枝想了想,给温禾安发消息:【巫山肯定是要提前离场了。陆屿然跟你说了没,帝主传承开了。】
    数百里外的一座酒楼里,温禾安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月流也回来了,她最近的任务唯有一条,不近不远地跟着温流光,现在抽空回来复命:“女郎,王庭的人没有任何动静,他们对温流光没有杀意。”
    “好。”温禾安下意识抚了下袖口处的花枝缠纹,说:“今夜再盯一晚。”
    月流点头,她抱着剑酷酷地说:“按照素瑶光给出的消息,暮雀和徐远思已经带人擒住了江无双身边的萧粟,现在锁在了宅子里一间耳房里,设了结界。”
    “让暮雀守着,我等下到。”
    种种行迹,温禾安心中已经有数,王庭大概真的将妖血下错了人,等会凌枝将消息一给,今夜王庭将如何反应,一看就知。
    若王庭真不知道,她的处境会好很多,所行之事可以更“放肆”一些。
    月流出门后,温禾安重新看回镜面。
    陆屿然没说这件事。
    她大概可以猜到原因。
    论处境,论遭遇,论这一件接一件没完没了的棘手事情,尤其生死当头,说她心如止水,完全不躁,那不可能。陆屿然毫无保留的态度让她心中一角始终坚固,在最坏的时候也能安心静下来。
    和他的爱情是种极为美妙的东西。
    温禾安很珍惜他。
    她希望彼此的爱能够给对方锦上添花,而不是真到绝境之中,自己命数到头,留给陆屿然的,是让他这辈子都无法重新直起腰的无尽谩骂诋毁,百年付出付诸流水,无人问津。
    无法接受。
    这两个月,她不想承认自己和陆屿然的关系。
    ……
    温禾安离开酒楼,去见了萧粟,审这样的侍从,她有无数种方法。半个时辰后,撬出了一些话,四五十年前,江无双几次派人去天都,找为天都温家诊治疾病的医师,为此他们花了大价钱买通了人,找医师画了几张画像,画的是小姑娘。
    这件事直到前些年医师陆续去世,这才作罢。
    江无双在确定。
    会持续确定一件事,是因为这件事存在着出错的可能。
    兜兜转转,事情回到了温禾安最关注的一点:究竟是什么时候,王庭下了这个手。
    小姑娘——是小时候。
    也只会是小时候。
    温禾安决定先等凌枝那边的消息。
    纵使今日是风云会召开之日,下面热闹朝天已经开始了比试,但凌枝也没太给王庭面子,她身边站着的阴官无声朝看台之上的家族颔首,而后给上了一块水晶石。
    阴官家在九州地位太特殊了,没人想惹他们,都会给足尊重和礼遇。
    几位世家代表纷纷对视后不约而同点开了水晶石,视线立马定住了,脸色齐齐大变。凌枝好整以暇,瞅什么热闹一样瞅他们,她选了妖眼涨潮时的一段画面,画面上是凝成实形的妖物,漆黑的庞然大物有山一般的躯体,浑身上下分不清五官,数不尽的触手狂舞,眼睛是人的眼睛,长了无数只。
    在某一瞬,这些眼睛同时睁开,透过水晶石朝外怒目相视。
    这对凌枝是小菜一碟,但对压根没见过溺海海底模样的井底之蛙们来说,足够唬人了。
    这不,看了的人无不变了颜色,还有当即低声抽冷气的。
    温流光看不得这等丑东西,觉得脏眼睛,将水晶石往桌边一丢,阖眼听下文。
    陆屿然跟这些东西打了不少交道了,现在不知道怎么,看了几眼,也突然伸手拂开。
    有人耐不住问:“阴官家家主,这是何意。”
    “一个月前各家齐至归墟,下无归以后,阴官家下了封锁令,那时诸位不明其意,今天我可以告诉诸位,溺海出了点状况,里面的妖气很不稳定。”
    凌枝看了眼王庭之主,这些人里,就这个老狐狸最能绷得住,她按照和温禾安商量好的说辞来:“如今两道主支情况也不太好,阴官家会竭尽所能,今日起接管所有渡口,同时也希望各家圣者近期坐镇自家中心阵线,不要妄自离开。”
    听到这,知道天都圣者要来捉拿温禾安的王庭之主才抽了抽嘴角,不动声色握了下拳,瞳孔完全沉下来。
    这何尝不是一种提前预警。
    若真有那一日,事情就是走到了最坏的一步,九州之上的各家也不至于毫无心理准备,和千年前一样被打个猝不及防。
    将情况说完,凌枝最后收尾:“水晶石的钱记得跟阴官家结一下。”
    “……”
    接下来的比试,各家是没有一点心思看了,待了个过场,王庭之主先离开,他走之后,高台上陆陆续续也散了。
    王庭之主进王庭主殿就猛的闭了眼,脸上阴云密布,江无双今天一直在灵山高阁里,现在才出来,听闻情况不对,匆匆赶来。
    “温流光盯好了吗?溺海主支、”
    走到现在这一步,任何一点和设想中有出入的地方都让人心头惴惴,王庭之主深吸一口气,看向身后垂首大气不敢喘的几位心腹,声音像从牙齿中挤出来的:“主支怎么会出状况。”
    那是在自家家门口的东西,王庭所做这么多也是为了更上一层楼,没想拉着九州同归于尽。
    后面的心腹心中叫苦不迭,江无
    双替他们将话说了:“父亲,温流光实力不弱,鲜有人能近身窥伺,如今要了解如今状况,大概要折损一些人手。”
    他们能近身还是因为几十年前就开始在温流光身边安插了人,得以在她面前露脸。
    王庭之主摆摆手。
    江无双懂了,给个眼神下去,霎时就有人出书房门将这两位的意思传达下去。
    “也好。”王庭之主说:“大家知道溺海不稳在前,后面我们揭发天都深藏妖血,相信的人会更多。”
    他转而看向江无双:“温家圣者若是来了,知道该怎么做吗。”
    江无双笑了下:“天都不将阴官家的警告放在眼里,圣者执意离开中心阵线,要逞一时之快杀温禾安,跟我王庭有什么关系,我们一向是以九州大局为重。”
    “不错。”王庭之主道:“届时,时间一到,不管她有没有如愿,两位老祖都会出面规劝。”
    温禾安晚上得到了回答。
    一直潜伏在温流光身边的人突然暴露了,听说对她近身出手了,不到一刻钟,全部被处理掉了。
    王庭果然觉得溺海主支动荡是因为温流光出了什么意外。
    温禾安撑着桌面想了一会,一动不动如同提线木偶,直到半个时辰过去,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句话。
    温白榆死之前对她说了一句话,她没当回事,以为是为温流光开脱。
    ——“当年,三少主才经历过与大少主争权之事,她钻了牛角尖,行事确实偏激……”
    这是他的原话。
    温禾安听说过温家那位大少主,但她死得很早,且天都内部人都被下了封口令,两人甚至没有见过一面,她无从了解,也不感兴趣。
    现在她有了兴趣。
    温禾安拿起四方镜,给林十鸢发了条消息,没过多久,那边就有了回信。她拿起来一看,重重抿了下唇。
    线索陆续浮出水面,整件事情甚至在她的脑海中有了极其不可思议的推测。
    温禾安刚到温家前几年,外界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谁也想不到天都会莫名其妙蹦出来一个二少主,在那之前,温流光才是二少主。
    有心人都知道天都两位少主之间的生死斗,温大落败时,温禾安才被接回来,而外界还以为这场斗争没有结束,或者说,得知了消息,知道已经进入尾声,然胜负已分。
    温流光的天生双感不会被放弃,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但族中总会有别的孩子不服气,族内不会制止这种行为。既然要斗,没有足够的本事,只有死路一条。
    败局已定,可困兽会做最后一击。
    同为顶尖世家,王庭想要混进天都内部,谈何容易,他们只能潜伏着寻找机会——还真让他们找到了机会。
    那次绑架,温流光身边的人绑了温禾安,而在外人眼里,特别是在一直注意着这件事的王庭眼中,这就是温家大少主这头困兽对温流光的殊死回击。
    天都之中的少主,年龄和温流光相似,眉眼也有一两分相似的,只有温禾安这个从未在外人面前露过面的倒霉蛋。她当时还没有修灵力,可天都圣者美名其曰一视同仁,也给过她一道护身符,是怕她被温流光欺负得太惨防身用的,也没给太好的,怕她伤到温流光。
    爆发出来的攻击力就在四五境的样子,温流光就是那个修为。
    连这都对上了。
    更别说注入妖血之后,前来寻人的是圣者,天都之中,还有哪个小孩能受到这样的重视?
    世上哪有这样多的巧合?
    尤其是,之后又过了两年,温禾安才正式出现。她一直记得天都对外的说辞,说她之前身体弱,一直不住在天都,等眼看着要过了修习术法的最佳年龄,身体又养得差不多了才接回来。
    照这个说法,王庭下妖血之时,温禾安都压根还没回天都呢。
    温禾安闭了下眼,双眼眼皮都在跳,她伸手慢慢捂住眼皮,久久站在原地,脑海中却停不下来,冷漠地继续着:温流光因为天生双感的缘故,脾气古怪,这在王庭之人的眼中,说不定也是一种佐证,谁能在妖血的折磨下当个正常人呢。
    她手指紧紧搭在椅背上,垂头瞥,看到指甲上漫开挤压成一团的淤血色泽,直到月流进来说了句:“女郎,帝嗣来了。”
    温禾安慢慢将手松了。
    早知是这样,早知如何小心翼翼都躲不过这条路,她当初第八感就应该选那朵爆烈到饮尽鲜血才熄灭的火焰,将这些人通通焚尽。
    温禾安觉得自己冷静下来了,这才回了自己房间。房间里一切如常,只是遮光的床幔放了下来,她走到床边慢慢伸手将床幔撩开一道缝。
    陆屿然阖眼躺在里侧,月白中衣,黑发顺直,难得放松,气质极纯,察觉到动静,睁开眼,又随意给自己拿了个背枕,半坐起来,问她:“回来了?”
    他没脾气,心情好的时候,五官上的惊心冷淡散去,只剩艳丽,像这样散了发冠,宽衣解带时,像个懒懒散散的睡美人。
    温禾安以为自己已经平复了情绪,以为自己心头那捧火已经烧完了,现在才知道没有,远远没有。
    她没有坐上床沿,反而端了张椅子坐在一边,在昏暗的烛光下和他隔着段距离对视,开口有点像自我嘲讽,声音很低:“我知道妖血是如何到我身上的了。”
    陆屿然神色认真起来。
    温禾安慢慢将当年实情说出来,一字一句,像揭开一层勉强粉饰太平的伤口,里面的脓血流出,她分明是最无辜的受害者,是这场局中的被玩弄者,可身陷在这百年里的阴谋中,好似也变得污秽不堪。
    陆屿然脸上的平静逐渐被另一种平静取代,挥之不去的阴云与暴雨都下在乌黑眼瞳里,他起身下地,勾起搭在一边的外衣,随意往身上一披。
    温禾安也不拦他,坐在椅子上,视线顺着他的动作转,在他冷着脸经过身边时才问:“你干嘛去。”
    “找人切磋。”
    温禾安眨了眨眼,撑着膝盖从椅子上起身,跟在他身后,安安静静绕过屏风,又经过几个木柜上的白瓷花瓶,夜风从窗户和门缝间吹进来,她问:“找谁。”
    陆屿然回头看她,眼尾线条狭长,有种残忍的冷酷之色:“一个个来,先从温流光开始。”
    温禾安点点头,一会后,道:“但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