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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8节

      就这样,唐赛儿天不亮就被马车送到宫里,跟着朱文奎、韩夏雨早读,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之后,韩夏雨了解到了唐赛儿的悲剧与过去,与唐赛儿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姐妹。
    韩夏雨的价值观很正,忠君爱国更是被刻在骨子里,言行举止之间,都在影响着唐赛儿,两个人甚至毫不避讳地谈论白莲教的错误,有一次被教导两人与朱文奎的杨溥听到,几乎差点晕了过去,什么情况,这女娃娃哪里了解那么多白莲教的知识……
    杨溥转身就奏报朱允炆,说宫内可能有白莲教徒或白莲教书籍,要不然唐赛儿怎么可能信手拈来,对白莲教的教义侃侃而谈。
    朱允炆看着紧张的杨溥,笑着拿了一本书:“你回去也看看。”
    杨溥接过,一看封面,手一哆嗦,书就掉在了地上,骇然地看着朱允炆:“这,这是什么书?”
    “《白莲内隐》,朕托人专门写的。”
    朱允炆一句话,差点让杨溥怀疑人生。
    啥情况?
    皇上竟然看白莲教的书,这不是荒唐吗?你难道还想当个白莲教徒不成,你可是大明天子啊,你爷爷早年间虽然是白莲教徒,信奉明王,可他后来和白莲教早就划清界限了啊。再说了,白莲教信奉弥勒转世,救佑苍生,你打算自己成弥勒佛不成?
    “皇上,这乃是邪教之书,应焚毁啊!”
    杨溥连忙跪下。
    朱允炆看着惊慌的杨溥,拿起一份奏折,轻松地说:“白莲教扎根民间,根深蒂固,历数百年而不死,屡屡成为大患。但凡有大的天灾人祸,人们依旧会抱团,信奉白莲教,朝廷必须了解百姓为何在那种处境下选择白莲教,而不是选择佛教、道教。”
    杨溥明白过来,朱允炆这是想知己知彼,可这种书籍出现还是太过吓人,绝不能流传出去。
    朱允炆拿起毛笔,蘸着墨水说:“白莲教一开始也并非是反朝廷的,想办法让它重回本源,未尝不可。至于唐赛儿,她是白莲教的小佛母,受白莲教教义荼毒很深,辩论多了,容易让她明白,世界绝非是白莲教所说的那样,自然会为我所用。”
    “小,小佛母?”
    杨溥惊呆了。
    咱们这位天子哪里弄来的一个怪物,这种人怎么能放心带到宫里,带到太子身边的。她虽然年纪很小,没多少威胁,但毕竟人是会长大的!
    “皇上,这样做太冒险了吧,唐赛儿不应在太子身边。”
    杨溥严肃地说。
    朱允炆并不介意:“放心吧,太子不会有事。”
    对朱文奎,朱允炆有着十足的自信。
    朱文奎受的教育很不同,他知道宗教的本质是什么,他也知道万有引力,知道月球上没嫦娥,有坑,他即接受着超越时代的理性教育,又同时学习了古典儒家学问,他的认识、见识,远远超出了唐赛儿,加上天性的机敏,一次次历练,监国,若是连唐赛儿这种小孩子都对付不了,那未来还怎么对付朝堂上的老谋深算?
    “这本书朕批注过,你拿回去好好看看,日后再遇唐赛儿讨论时,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做引导。当然,这件事要保密,不得告诉任何人,这本书也不能传出去。”
    朱允炆低头审阅奏折。
    杨溥见状,只好无奈地捡起《白莲内隐》,谢恩之后退出武英殿。
    朱允炆批过一份奏折,又拿起一份,展开看了看,不由凝眸:“广西镇安府土司拒缴税收,殴打朝廷官差?有张辅镇守,地方上还有敢造反的不成?将这份文书发安全局,核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朝廷镇压柳州府、浔州府土司作乱时,已经展示出了雷霆手段,加上安南、云南作战,各地土司应该看得很清楚,对抗朝廷只有死路一条!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土司对抗朝廷,多少有些令人不解。
    “皇上,刘长阁刘指挥史求见。”
    内侍通报。
    朱允炆批着奏折,点头:“让他进来。”
    刘长阁入殿行礼,禀告:“皇上,收辽东安全局分部消息,建州方向出现了一些身份不明的朝鲜人。”
    “哦,有什么异常吗?”
    朱允炆继续批奏折。
    大明与朝鲜接壤,百姓之间偶尔串个门也不是没有的事。一些归属于大明的女真人也经常去朝鲜,朝鲜境内的一些女真或朝鲜人,也会进入建州等地。
    刘长阁严肃地说:“大部分都没有异常,但有一人露了破绽,是倭国人伪装的朝鲜人。”
    “倭人?”
    朱允炆止住毛笔,缓缓抬起头看着刘长阁:“倭人进入建州,这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一些?”
    刘长阁递上奏报:“此事应不是意外……”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晋商小掌柜
    朝鲜,松京。
    郭掌柜命伙计在新租的铺子外挂起招子,招子上写“收参价高,走货大明”八个字。
    招子很是显眼,随风摆动,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在松京城里,现在流行什么都向“大明”靠拢,学校改成了松京国子监,对标大明金陵国子监,定州船厂改为了第一船厂,对标大明龙江船厂,并大建社学,效仿大明强适龄儿童入学……
    大明人在松京是受欢迎的贵客,哪怕是商人。
    郭掌柜很喜欢松京的气氛,这里的人给面,只不过那李芳远也是,学这个学那个,把郁闷人的浮动税率也学了过来,这简直是让大明商人有些滴血。
    移开算盘,郭掌柜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这是大东家常百业差人送来的,信里让自己考察朝鲜货物,铺一铺货路,并在适当的时候,看看能不能与日本商人取得联系,做几笔买卖。
    “我的大东家,你是怎么想的……”
    郭掌柜有些哀叹。
    日本商人?
    现在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什么日本商人,朝鲜和日本敌视,李芳远也不喜欢倭国,大明又占据了大琉球群岛,倭国周围虽然都是大海,可根本就出不去啊……
    不过话说回来,日本有些货物还是值得入手的。
    洪武年间,日本就有货物流入大明。比如日本的刀剑,客观地说,地方不大,造出来的刀剑还真不差,听说在日本国内,一把也就是八百文左右,可到了大明,转手就能翻两三倍,卖到三两多,甚至更高。
    还有日本的漆器,这玩意也是不错,运回去绝不会亏。除了这些之外,日本的苏方木、屏风、扇子也能入手。
    只不过啊,大明与日本有仇,做这种买卖昧良心啊。
    要不是东家的印鉴与暗记无误,郭掌柜都怀疑是不是有人伪造了常百业的信。在朝鲜收点高丽参不就好了,和倭国做买卖干嘛,晋商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吧……
    郭掌柜正嘀咕着,得力伙计姜中走了过来,轻声道:“掌柜的,有人拿了一批高丽纸,问咱们要不要收?”
    “高丽纸?”
    郭掌柜眼神一亮,收起信就走了出来。
    一个朝鲜儒生怀抱着一个包裹,见郭掌柜出来,连忙说:“我家娘子生了病,我想将手里的纸张卖掉,掌柜行行好收下吧。”
    郭掌柜面露为难之色:“年轻人,我们这里是收人参的铺子,为何不去当铺?”
    儒生摇头:“当铺给的价太低,你们走货大明,想来更知晓这纸张的珍贵,我希望你们能给个好价钱,好医治我家娘子。”
    郭掌柜让儒生坐下,安排姜中上茶:“既然来了,那就是客。你如今心急如焚,我也不多说其他,直接看货吧。”
    儒生连忙上前,将包裹放在桌子上打开,露出了一卷卷纸。
    郭掌柜打开一卷纸看着白亮如缎的纸张,不由得眼前一亮,这可是上等的高丽纸啊。
    高丽纸有规定的规格,横二尺五寸,长四尺,以棉、茧为主要原料。这种纸张粗制的,坚厚若油,可以直接当窗帘或遮雨之物来使用,而精制者,多用于书画,而眼前的纸张,白亮光滑,柔韧如绵,显然是最上等的高丽纸。
    郭掌柜很清楚,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这种纸张都是贡品一级的存在,当然,李芳远进贡这东西到大明的时间并不长,毕竟朝鲜开国时间还不如大明时间长……
    “好纸!”
    郭掌柜由衷感叹。
    儒生连忙说:“运笔纸上,腻滑凝脂,毫不涩滞。落墨则成半渗化状态,发墨之可爱,别有韵味。这是最好的高丽纸,走到大明想来也能换个好价钱。”
    郭掌柜沉吟了下,叹息道:“若这高丽纸早个五年出来,兴许还能卖个好价钱。可现在,这种纸张在大明已经不值钱了啊……”
    “啊?”
    儒生面色惨淡。
    郭掌柜放下一卷纸,坐了下来:“你应该也知道,大明广建社学,发行教材无数,每年要刷印的教材就需要无数纸张。大量的需求让朝廷革新了制纸技艺,再说了,这高丽纸也不如大明宣纸,实在是值不了几个钱,你还是拿回去找其他人家问问吧。”
    儒生着急的哀求:“掌柜行行好吧……”
    郭掌柜见儒生可怜,又是救人心切,便伸手说:“这些,三两银,不行你就走。”
    儒生嘴角哆嗦着,三两银,自己买下来这些纸张的时候,可是足足花了二十两,那时候家境殷实,父母尚在……
    “好!”
    儒生强忍着悲痛。
    郭掌柜看了一眼姜中,姜中取来三两碎银。
    儒生接过,刚想离开,就听郭掌柜喊“等等”,不由回过头,茫然看着郭掌柜。
    郭掌柜从身上又掏出二两碎银,走到儒生身前,抓起儒生冰冷的手,塞了过去说:“刚刚是生意,这是情义,好好照顾好你家娘子,若日后没个营生,不妨跟我吧,我铺子里缺人,虽然一个月给不了你多少,但吃穿总不愁。”
    儒生感动不已,扑通跪下,喊道:“在下李成举,感谢恩公!”
    郭掌柜笑着将李成举送出门。
    姜中有些不解地问:“掌柜缘何要多花这二两银?”
    郭掌柜笑着说:“这高丽纸有十卷了吧,拿回去,少说也能净赚个八十两,京师里不少人盼着这种纸张都没地方买呢。若能用二两银收他为我们所用,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毕竟我们对朝鲜也不是多熟悉。”
    “掌柜,人参收吗?”
    两个女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郭掌柜让姜中收起高丽纸,笑着迎上前:“开门做买卖,自然是要收的,两位姑娘请坐。”
    李秀姬坐了下来,李秀师拿出一个木匣子,打开了给郭掌柜看。
    郭掌柜看着木匣里躺着的人参,拿出手帕,小心翼翼拿起端详着,只见这人参长如巴掌,色泽酱红,表皮坚实,褶皱很少,呈四棱柱形,不由得笑着说:“这人参品相不错,还是红参。”
    李秀姬嘴角含笑:“掌柜眼光不错,这确实是最上等的人参,还是六年收割的。”
    郭掌柜连连点头,高丽这块地适合种人参,通常是四至六年收割,以六年为最佳,超过六年,这人参的品质也就走下坡了。
    人参,百草之王。
    中医里将其作为滋阴补肾,扶正固本的极品,大明许多大户人家都会购买一些上好的人参,关键时候能吊着命。
    “这人参不错,是上等货,我愿出二两买下。”
    郭掌柜认真地说。
    明代初期,人参并非是贵不可及的东西,寻常人参,一斤也不过二三两银,极品的,也不过十两多银一斤。
    没错,是按斤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