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跟之前两次的情况不一样，他站直的时候比她高很多，她这次只能将手扣在他肩上。
    “我想喝柠檬茶。”她仰头凝着那张脸，理所当然地提要求。
    “你今天的训练没完成。”周元尔提醒她。
    他跟这家康复中心的老板有些关系，所以知道她的训练进度。
    不过……
    周元尔拉下肩上那只手，将她放回轮椅上。
    时玥以为他是拒绝自己，但是随后便又看到他在自己面前蹲下。
    宽松运动裤被他挽起，他视线扫了几眼，又伸手在她膝盖和小腿肚上按几下。
    丝毫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
    周围没有其他人，空气中的安静却不会让人感到尴尬或者不安，他看着时玥的腿，时玥看着他的脸。
    他的眼型很好看，眼窝深沉，不戴眼镜的时候，有点凶。
    这副眼镜是金边的，给他添了几分贵气和不可接近的疏远感。
    时玥的手指刚触碰到他的眼镜，他就伸手握住她手腕，一边将她裤腿放下，一边说道，“收藏癖是病。”
    时玥：“毒舌也是病。”
    周元尔才起身，又马上朝她靠过来，却是将她稳稳抱起来。
    上次时玥被下了药，整个人晕晕沉沉，被他抱着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人在空中漂移。
    如今发现，那根本不是她的错觉。
    “你的公主抱，好奇怪。”时玥忍不住出声探讨。
    “哪里奇怪？”周元尔也表示好奇。
    “很高。”感觉他抱着人太轻松，而且没有亲昵和暧昧感，就像是捧着一件衣服去进贡似的。
    周元尔自然无法体会。
    时玥又煞有介事地说，“哥哥也不是这样抱的。”
    周元尔垂眸睨她一眼，没出声，往前迈步。
    时玥也没问要去哪儿，就这么听话地靠着他。
    甚至不怕顾擎知道后要如何应付。
    周元尔让时玥坐在副驾，堂而皇之将她带走。
    车辆在附近一条步行街停下，周元尔看向身旁的女孩，“我去买，还是抱你去？”
    时玥看向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好一会儿才说，“你去。”
    周元尔目光落在她扣紧的十指上，点头应，“算你欠我的。”
    时玥望向他，微微蹙眉，明显不悦，也不想答应。
    周元尔却好似看不见，淡定的问，“可以？”
    时玥视线看回车前方，“不喝了。”
    周元尔轻嗤，还挺警惕。
    不过他最终还是下了车，没一会儿，拿着两杯柠檬茶回来。
    他没问她口味，点的两杯都是全糖。
    他将其中一杯递给她，“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她这才将柠檬茶接过。
    看一眼标签，她低头喝一口，喜怒依旧不形于色。
    但从周元尔的方向看去，却清晰看到她眼底不经意泄露的小满足。
    小语说没有女孩子抵挡得住全糖的快乐，果然如此。
    周元尔拿起自己那杯柠檬茶，放到唇边吸一口，随即放回原处，不再去碰。
    女孩子的快乐，他承受不起。
    就一杯柠檬茶的功夫，周元尔将时玥送回康复中心。
    而时玥将他的第二副眼镜，也收走。
    ——
    周元尔每天都来康复中心，有时候只是在一旁看着，有时候只是顺路给她带一杯饮料，但是坚决保护自己的眼镜。
    时玥猜测他是在观察自己。
    顾擎也每天晚上都来，这两人的时间都刚好错开。
    一些医护知道这情况，私底下都会偷偷吃瓜，到底是应该选择白天温柔绅士的周先生，还是要晚上霸道又体贴的顾家少爷。
    这未免也太难选择了。
    当然，也有人暗搓搓等着看女孩儿翻车，两个出色的情敌相见，肯定分外热闹。
    天气已经转凉，但是时玥一天训练下来，身上还是出了不少汗水，等她收拾好自己，一出来就看到房间里的顾擎。
    顾擎一整天没见到她，匆忙赶过来，手里还不忘给她带点宵夜。
    “玥玥，你累了一天，快来吃点东西。”
    “好的，哥哥。”
    时玥转动轮椅在桌子前停下，冲他笑了笑，往常如死水般的眼神泛着涟漪。
    “让厨房煮了汤。”顾擎声音缓慢低沉。
    最近的生活平静又甜蜜，让顾擎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未尝不可。
    时玥乖乖喝完，顾擎就在一旁看着，忍不住伸手在她头顶轻轻拍一下，“玥玥，真乖。”
    可是时玥却耷拉着眼尾，整个人又变得无精打采起来，“可我还是站不起来。”
    顾擎连忙安慰，“没事的，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玥玥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那样的话，即便有一天玥玥知道他的私心，也不会那么恨他……
    时玥沉默地点头。
    顾擎将她推到窗边，却忽然看到摆在桌面上的一副金色边框眼镜。
    他神色一凛，将眼镜拿起来，低头看时玥，“玥玥，眼镜是谁的？”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时玥也无辜地眨着眼，随口应，“叔叔的。”
    顾擎在轮以前蹲下，用力握住那眼镜，“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没留意。”她摇头。
    “咔擦”眼镜腿直接被掐断，发出轻响。
    时玥看向他手里的眼镜，露出为难的神情，“叔叔说不跟我谈恋爱，他只是我朋友……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交新朋友？”
    顾擎敛着眸，语气似乎没有变化，“玥玥，你有交朋友的权利，哥哥不阻止你，但是周元尔对你……”不是朋友那么简单。
    他却把最后的半句话给吞回去。
    他不想让她考虑那么多感情的事情，他怕她真的情窦初开，爱上故意示好的周元尔。
    时玥伸手拍拍顾擎的肩膀，继续说，“哥哥，叔叔不会歧视我不能走路，他是个好人，你别跟他计较，好不好？”
    顾擎口腔中隐隐有血腥味，他艰难点头，将所有的愤恨压下，“嗯。”
    “玥玥，周元尔是心理师，话术很多，哥哥怕你进了他的套路，下次见他先跟我说一声，知道吗？”
    “好。”时玥想都没想就答应。
    顾擎这晚回到顾家后，大发雷霆，顾家上下噤若寒蝉。
    第二天，周元尔来的时候，顾擎的身影也出现。
    时玥当做不知道，埋头训练着。
    两个男人走到外面，顾擎就冲上来，揪住周元尔的衣领，质问道，“周元尔，你到底想怎么样？”
    “男人这么做代表着什么，我以为你会清楚。”周元尔语气风轻云淡，“而且上次我也说过。”
    “你为了接近玥玥，说什么要跟她当朋友，这种话，你不嫌丢人？”
    “……”周元尔很确定，这些丢人的话不是他说的。
    “周家好歹也是名门大族，用这些手段，对付年轻的小女孩，还真有意思。”
    顾擎继续嘲讽。
    周元尔拂开他的手，整理着被弄歪的衣领，“别用‘对付’两个字。”
    在顾擎开口之前，周元尔目光探向他，意味深长地说，“毕竟，我觉得对女孩子一定要温柔，我不像顾少那么心狠。”
    顾擎的脸蓦然失色。
    周元尔侧眸望向一个方向，“没有了双腿，没有了舞台，到底是谁忍心看到她跌落至此呢。”
    “你又知道些什么？我和玥玥之间，没有任何人能插得进来。”
    顾擎语气坚定。
    周元尔没说其他，转身的刹那，嘴角也压下来。
    他见过太多邪恶，社会上的，人心的，但是此时此刻，还是会觉得悲愤、厌恶。
    ——
    顾擎的态度反复，时玥当晚就从康复中心搬回顾家，每天都是他亲自接送。
    这天下午，时玥照常在训练完后，坐回轮椅上，等待按摩师过来。
    脚步窸窣，带着口罩的男人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