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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节

      王宵猎摇了摇头:“你说的军令,只是保证上级的意思传达给下级,不许下级擅自行动。我说的军令,是保证军队的正常运作及训练,及战时的行动。不是一回事。”
    几个将领听了,都觉得有些茫然。前些日子陈与义说王宵猎要设立司令部,几个人私下讨论过,想不出王宵猎的意思。今天王宵猎亲自来讲,还是不明白。
    王宵猎道:“战争是非常复杂的事情,不是一个人能够决定、指挥的。所以帅司有参谋官,有参议官,还有主管机宜文字、书写机宜文字,还有干办官,诸多幕僚。再加上随军转运使,也算是一个不完整的司令部。现在看来,战争与以前的朝代相比,更加复杂了。军中的军令,绝不是帅臣灵机一动,凭空想出来的。而是要有专门的人员,进行专业的分析,拟定出计划来,再由帅臣决断。这个辅助帅臣决断的机构,就是我说的司令部。”
    几个人点了点头,似懂非懂。王宵猎说现在的战争更复杂,大家却不觉得。现在的战争,还是跟以前一样,由统兵官统领军队,与敌列阵开战,有什么不同?
    看着众人的表情,王宵猎有些无奈。仅仅靠说,很难让这些人明白。许多事情,就是需要自己独断专行。别人熟悉了,自然也就接受了。
    司令部的设立,是随着战争规模越来越大,战争指挥越来越复杂而出现的。宋朝的情况跟这种趋势恰好相反,除了帅司配备一些幕僚,中下级将领仅有一些文书吏人处理文书,连幕僚都没有。甚至在皇帝和某些官员眼中,将领就连认字都不需要,只要勇猛听令就行了。
    简陋的指挥系统,给宋朝造成了巨大的损失,甚至很多时间失去了会战的能力。王宵猎设立司令部不是没有来由,而是随着军队增多,觉得原来的指挥体系不适用了。
    王宵猎道:“初步的设想,是镇抚司要有司令部。当然,与下面的军队相比,镇抚使司除了司令部还要有其他的机构。比如粮草的征集,战争的动员,退役将士的管理,关键军械的制造,这些不是各军需要的。一般的司令部,我觉得要有这么几个机构。一是参谋部,作为司令部的实际执行机构,直接辅佐指挥官工作。再一个,还有其他辅助机构。比如训练、侦察、通信、后勤等等。”
    邵凌道:“所谓参谋部,是不是就是帅司的幕僚?”
    王宵猎点头道:“有些像,但又不相同。到底参谋部的职责有哪些,需要大家来完善。”
    宋朝的幕僚设在帅司。如经略使司、安抚使司、制置使司、宣抚使司等,下面的军队不设幕僚。而且幕僚编制很少,基本只能起到处理公文、向主帅建议等有限职责。在指挥大战的时候,这样的指挥机构显然是不够的。会战的时候,宋朝经常溃败,与这种简略的指挥机构不无关系。
    王宵猎道:“以后的军队指挥,不再只是责以统兵官,很大一部分职能由司令部来完成。统兵官自然是最高的指挥官,军令需要由统兵官来发布。军队的日常管理有专门的部门负责,训练、用战也同样如此。初步想来,司令部要设到将一级。”
    牛皋问道:“为何设到将?”
    王宵猎道:“因为本朝的将,设立之时,就是能独立作战的。人数较多,而且一般有骑兵,有自己的侦察部队。再向下,比如营,一般不会独立作战。”
    众人点了点头,有些明白王宵猎的意思了。
    宋朝军队的编制,有两个级别特别重要。神宗朝以前,是营,或者称指挥。神宗朝以后则是将。朝廷对军队的管理,是以这两个单位进行的。营五百人,实际上不能单独作战。与西夏开战之后,由范仲淹发端,集合数营为一将。到了神宗朝,正式实行将兵法,改变了基本层级。
    将所统兵数,一般是一千人到三千人间。当然实际情况不同,有不足一千人,也有过万人的,都不多见。王宵猎根据自己的实际经验,对比前世记忆,觉得将这一级与前世的团一级有相似之处。不只是人数相差不多,而且可以单独执行战役任务。
    前世的军队,司令部向下是设在团一级的。所以王宵猎觉得,自己也该设在将一级。
    第285章 原来你当官了
    小厮从盘子上取下饺子,每人面前放了一盘,又放一碗汤。道:“饺子上来,菜也马上来。诸位要饮什么酒?小店既有宜城的金沙泉,也有本县酿的白酒。”
    “白酒!要白酒!”张炎急忙喊道。这一家店可比白天吃面的店大得多了,而且干净得多。张驰不但点了饺子,还点了好几个菜,张炎实在心痛花的钱。
    小厮答应一声,快步去了。
    陈庆咽了口唾沫。道:“也好。这两天我们走得乏了,饮两杯白酒,晚上睡得香。”
    不多时,小厮又端了一盘凤爪、一盘猪耳朵、一盘藕片、一盘拌松花蛋来。道:“凉菜上齐了,诸位请慢用。要不了多久,热菜就会上来。”
    张炎连连道:“我听人说,这饺子里有馅,相当于菜了,你又何必再点这么多菜?”
    张驰道:“你们远道而来,路上辛苦,自然该吃得好一点。新野周围都是驻军,军人吗,吃的不讲究,所以这里菜也不精细。等酒上来,我们饮两杯,早点歇息。”
    陈庆连连点头:“好,好,十分好了!不怕贤侄笑话,我活几十年,第一次吃这么丰盛!”
    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盘里的饺子,又看桌上的菜。
    小厮端来了酒。道:“这是去年的陈酒,不似今年酿的酒那么烈。诸位慢用。”
    等小厮退下,张驰给父亲和陈庆倒满了酒。道:“白酒太烈,陈小娘子还是不要喝了。”
    定娘急忙低声道:“我不饮酒。”
    张驰点了点头,向定娘笑。举起酒杯,道:“你们远道而来,饮杯酒解解乏意。”
    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陈庆饮了酒,咂了咂嘴,才道:“这酒有些烈。我们乡下也有卖白酒的,不是这个样子。”
    张炎道:“乡下的卖酒的都要搀水!这种店里当然卖得实!”
    张驰笑了笑。道:“饺子凉了也不好吃。我们边吃边聊。还有两个热菜,马上上来。”
    陈庆早就想尝尝饺子味道。听了这话,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在嘴里。猛咬一口,不由呲牙咧嘴。几口吞下肚,道:“唉呀,这饺子看着凉了,没想到里面还是这么烫!”
    张驰道:“里面有馅的,一时之间不会很凉。吃的时候,可以先咬开,便就没那么烫了。”
    吃了几口,陈庆道:“这饺子好滋味!与馄饨比起来,馅更加大,而且味道也好!依我看来,这样一大盘,足够吃饱了。贤侄,不知饺子比面价值如何?”
    张驰道:“饺子里面有肉,比面还是贵的。”
    陈庆连连点头:“想来是如此。我吃着这饺子,里面全是肉,如何不贵?”
    乡下地方,除了赶集的时候,都没有卖肉的。想吃肉,往往都要等到年关等大节,几家人合起来杀猪。他们的口味,大多会觉得猪肉香美无比。这种纯肉馅的饺子,自然是世间美味。
    定娘小口吃着饺子,不时偷眼看一看张驰,心中有一种甜甜的感觉,又说不清楚。看他的样子对自己还满意,或许这就是自己这一生要一起生活的男人了。
    凤爪、猪耳朵这些并不贵。这个时代,都算是边角料,没有多少人吃。新野这里不同,主要客户是军人,喜欢喝酒,自然也喜欢这些下酒菜。
    吃了一会,热菜上来。一个是大碗的梅菜扣肉,一个是板栗焖鸡。味道下饭,量又多。
    看着桌上菜,张炎只觉得心尖发颤。二郎这孩子,即使看上了定娘,也不必下这么大的本钱。这里是卖饺子的,只要一人一盘饺子就足够,吃得饱饱的。这么多菜,要花多少钱?
    吃了两块肉,陈庆只觉得心满意足。这一辈子,还没有吃的这么丰盛。
    饮了杯酒,陈庆问道:“贤值,今日看衙门里官吏的样子,你在军中做官了?”
    张驰道:“最近军中整顿,我倒是升了官。现在是骑兵指挥使,只不过还是下级军官。”
    听说是下级军官,陈庆不由有些丧气。看张驰的排场,还以为当多大的官呢,没想到还是下级。
    营一级的军官,步兵称指挥使,骑兵称军使。不过王宵猎军中没有分,统一称指挥使。
    王宵猎军中,将以下都是下级军官,将以上是高级军官,将在中间称作中级军官。凡是说中下级军官的时候,是说将和以下的军官。说中高级军官的时候,则是将和以上军官。张驰做到指挥使,只差一步就可以升为中级军官,前途远大。只是乡下人家,哪里知道这些规矩?
    陈庆又问:“不知你这个指挥使,一个月多少钱?俸禄能不能养家糊口?”
    张驰道:“最近新印了会子,现在只发俸钱,我在军中吃住。一个月实发三十五贯足,虽没有大富大贵,养家糊口应该是够了。”
    “三十五贯?”陈庆一下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转头看看张炎,满腹狐疑。
    张驰笑道:“我只是刚升上来,发了两个月俸钱而已。以前军中没有钱,俸钱经常发不足,人人都欠着一些。这次一下发足,把以前欠的也发了,手中有几个闲钱。我还想着等有了机会,给家中几十贯钱买牛,再修一下房子。恰好阿爹来了。”
    陈庆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相信的样子。乡下人家,一年才赚多少钱?张驰一个月三十五贯,简直是天文数字。不要说养家糊口,这就是大员外了。自己只想给女儿找个丈夫,没想到一下撞上这么一个人家,简直做梦一样。
    定娘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口中的饺子没有嚼碎,一下噎住了,小脸涨得通红。
    张炎也不相信。他知道儿子在军中还不错,但不足两年,就升到了这样高位,怎么可能?
    王宵猎的军队新组建,军官一部分来自旧军溃将,大部分还是从士卒中选出来的。现在的下级军官大多都是迅速升迁,一年由小卒升到指挥使的比比皆是,张驰并不稀奇。
    使劲吞了一下口水,张炎道:“先前家中接到你的信,说是最近升官了,就是升到指挥使么?”
    张驰点了点头:“不错。现在我们军中,许多人都是如此,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年初我援陕州,立了些功劳。前些日子救荆门,又有军功在身,所以升得快。”
    张炎点了点头:“二郎,你现在一月三十五贯,这样多钱,我和你妈妈哪里敢想?唉呀,有这么多钱,不知要不要买些地。有一天你不从军了,回乡也做员外。”
    张驰笑道:“阿爹,我从军不足两年时间,升官更是最近的事。月俸虽然不少,却没有存钱,不必想这些。再者说了,军中的军官,都是把妻小接到新野城里,哪个会回家乡?我们要打金虏,不知道要用多少年呢!即使赢了金虏,也还有其他的事。”
    “不回家了么?”张炎有些失落。在他心里,实在不知道儿子不回家,要干些什么。
    张驰道:“军中事务繁忙,待遇又好,当然不回家了。若是以前,我有今日,应该把父母接出来供养才是。不过现在不同。王观察就讲,军人的父母自有地方照顾,不必随着自己东奔西走。现在的军官都是照顾自己小家庭,家里给些钱,日常事务自有官府照顾。”
    张炎道:“自你参军,衙门里确实来记过名字。不过一年多,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张驰道:“现在诸事新立,许多事情衙门还没有做。以后时间长了,官员齐了,自然有用。”
    张炎叹了口气:“我们家数十里内,也没出个当官的人。突然之间你做了官,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要你在外面过得好就行,不必多挂念家里。”
    张驰道:“阿爹,今时不同往日,世界已经不一样了。你没发现吗?自王观察到了襄阳,这里改变了太多。农民的税不那么重了,市面繁荣起来了。突然之间,大家的日子就一下好过了。”
    张炎点头:“你这样说倒也是。现在一亩田收三斗,税不多,几乎家家都能吃饱穿暖。一年五十个役虽然不少,但都不安排在农忙时候。对了,现在官府号召,乡下开了许多社。我与几户邻居养鸭,只是时间短,还没有见到钱。倒是五郎在村子里的柳编社,每个月能拿两贯钱。”
    陈庆道:“你们说的是。先前在陕西,我们过的什么日子?金人来之前,也只是勉强糊口。等到金人来了,到处死人,十户里只剩两三户。到了襄阳,才知道原来天下还有这样好地方!”
    张驰道:“你们在家里,见到的事情少,还不觉得有什么。我是当兵的,跑的地方多,见到的事情也多。以前的军队什么样?能讨好军官,或许日子能过得下去。如果不被军官喜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有了性命。最近我们军中整顿,对士卒不好的军官,都被逐出军去。我们这支军队跟以前大不相同,王观察治理的地方,又怎么跟以前一样?只要安心过日子,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第286章 形势变了
    邵凌和牛皋进了院子,见大银杏树下,王宵猎、陈与义、汪若海和张均早已坐在那里。三人每人手里拿着一柄大蒲扇,不时摇一摇。远远看过去,竟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
    上前行了礼,王宵猎吩咐他们坐了。说道:“今天上午,汪参议和张均到了新野。我想着都是多日未见了,特意请你们来,为他们接风。”
    “应该的,应该的。”牛皋急忙拱手。自己相熟的将领里,只有张均极爱酒。凑到一起,没有张均在场,总觉得喝酒没有意思。
    王宵猎道:“除了接风,两人还带来了一些消息。现在军队是你们二人在管,一起来商议。”
    邵凌看气氛有些凝重。叉手道:“不知有什么大事?”
    王宵猎道:“据汪参议得到的消息,驻六合的兀术所部,很快就会来洛阳,准备进陕西作战。若兀术到洛阳来,那就说明在金虏那里,以后他们作战的重点,将会是陕西。”
    邵凌点了点头。想了一会,道:“金军的部署,西路军的一部归东路军指挥。金军进攻的重点,一直是江淮和两浙。如果兀术被调到西线来,那就说明整个部署变了。”
    王宵猎点了点头。
    南下的金军分东西两路,西路主帅完颜宗翰,金名粘罕。东路主帅完颜昌,金名挞懒。这不是简单的兵分两路,而是代表了金国的两大势力。
    粘罕是金朝国相完颜撒改长子,并不属于金朝宗室,而是女真人另一大部族首领。完颜阿骨打能够开国,完颜撒改父子出力甚多。西路军的将领,如完颜银术可兄弟、完颜希尹、完颜娄室等人,还有辽朝的降官高庆裔、韩企先等人,都属于粘罕的势力。
    金军南下的时候,粘罕是主帅,破开封府后势力庞大,以云中为自己的根基。后来攻宋,金朝又以挞懒为东路主帅,西路军的很大一部分兵力被调到东路。
    如果金军的主攻方向改为陕西,不只是代表着金军战略的改变。兀术到陕西,还有与西路主帅粘罕的矛盾。将来如何发展,都是无法预料的事。
    听完陈与义的分析,其余众人都点了点头,明白了这件事的意义。
    王宵猎道:“襄邓这个地方比较特殊,正处中间。金军分为东西两路大军,我们恰好避开,但跟每路大军都没有隔绝。兀术西来,很可能跟我们冲突。”
    邵凌道:“如果兀术到洛阳,想西进陕西就要过陕州。此次金军兵力众多,不是年初可比。如果金军再围陕州,我们去不去救?”
    王宵猎摇了摇头:“张枢密正要与金军决战,不会让李观察再坚守陕州了。”
    牛皋道:“陕州在本朝之手,张枢密为何不先扫平关中,出大军到洛阳与金军决战?”
    王宵猎笑道:“张枢密属下军队,大部是西军,还有一部分来自川蜀。靖康年间,西军东来的军队大多溃散,再让他们来,只怕是不肯了吧。”
    众人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朝廷的权威对于统兵大将,实际没有那么大的约束力。张浚可以命西军在陕西发动攻势,要想让他们出陕西可就难了。
    西天的太阳已经趴在了山顶上,天气变得凉爽。
    王宵猎道:“难得今日人凑得这么齐,我备些酒菜,边喝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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